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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谈红楼:“眼前的苟且”与“远方的诗”

 翠明红枫 2018-07-04

  “生活不只是眼前的苟且,还有诗和远方。”不知从什么时候起,高晓松的这句狱中感言成为了不少人挂在嘴边的人生名言。而我看到这句名言的时候,最先联想到的竟然是《红楼梦》中的两位主角:一个是宝钗,一个是黛玉。她们选择的生活方式,在某种意义上,也可以理解为:一个就是“眼前的苟且”,为了走得更远,就选择“做人”,选择眼前的苟且,去适应真真切切的现实生活;一个就是“远方的诗”,为了心中的那方净土,就选择“做诗”,选择性灵,而对眼前所必须的苟且而置之不理。

  其中,体现得最明显的,就是她们在对待宝玉要不要致力于“仕途经济”这件大事的态度上。在宝钗眼里,宝玉可是贾家未来的希望。你要振兴门楣、光宗耀祖,就必须得在“仕途经济”上狠下功夫,为了这最重要、最美丽的“前程”,眼前的其他一切都可以“苟且”,都必须为这“重中之重”让路。

  而黛玉显然没有那么深邃的目光,她看不到那么远,她也不想看得那么远。宝玉能不能担当起贾家振兴的重任,她根本不关心;宝玉以后能不能在仕途上一帆风顺,她也根本不在乎。她所关心和在乎的是:她自己喜欢什么,和宝玉对她是什么态度。

  其实,这种差异,也同样显现在第40回她们两人对待残荷的态度上。游大观园时,经贾母的提议,众人从岸上转到了水上。这时,宝玉看到水里的残荷很是碍眼,便脱口而出“这些破荷叶可恨,怎么还不叫人来拔去”。为什么荷叶“可恨”?因为“破”了、没有了“接天莲叶无穷碧”的动人风姿,成为了既影响河道、又影响观瞻的垃圾,所以应该叫人赶紧拔去。这种对破荷叶的“可恨”之感,与宝玉称呼嫁了男人后的女子为“鱼眼睛”的态度同出一辙。

  听到宝玉的话,宝钗和黛玉都立即作了回应,但两人的回应完全不同。宝钗说:“今年这几日,何曾饶了这园子闲了,天天逛,那里还有叫人来收拾的工夫。”这个回答直接为管园子的人进行了辩解,意思是这破荷叶确实煞风景,但这些天大家都很忙、不得闲,没时间去叫人来收拾园子,言语之中体现出的是对下人的关心。这样的回答“很生活”、“很人性”,但与诗意无关。而黛玉不然,她的说出人意料:“我最不喜欢李义山的诗,只喜他这一句‘留得残荷听雨声’。偏你们又不留着残荷了。”她根本不关心这些天大家是不是在忙,也不关心管园子的人有没有尽职,她所关心的是残荷身上那特有的诗意与美感。那点点滴滴的细雨,那轻轻摇曳的枯荷,在她心中,不但没有大煞风景,反而组合创造出了与“小荷才露尖尖角”和“映日荷花别样红”所完全不同的别样美景。

  生活与诗,就这么简单,但折射出的是两种完全不同的人生态度。就如遇到下雨,有人想到的是躲,是闭门不出,是不要被雨淋湿,而有人想到的是听雨,是撑着油纸伞在雨中漫步。最生活的宝钗因为立足当下、放眼长远,而理性地选择了看得见前途、拢得住人心的眼前之“苟且”;而最真率的黛玉因为性情和意趣,而从感性出发,选择了与生活无关的远方之“诗意”。宝钗因为她“眼前的苟且”,而赢得了生活;黛玉因为她的“诗和远方”,而赢得了才情。值得玩味的是,起初还和宝钗一样执念于眼前生活的宝玉,一听到黛玉之言,便立即站到了黛玉的一边,说“果然好句,以后咱们就别叫人拔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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