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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林詩話

 黑龙江波涛 2018-07-05

【宋】葉夢得 

 

    ●四库全书总目提要

    卷一百九十五

    集部四十八

    诗文评类一

    《石林诗话》·一卷(江苏巡抚采进本)

    宋叶梦得撰。梦得有《石林春秋传》,已著录。是编论诗,推重王安石者不一而足。而於欧阳修诗,一则摘其评《河豚诗》之误,一则摘其语有不伦,亦不复改,一则摭其疑“夜半钟声”之误。於苏轼诗,一则讥其“系懑割愁”之句为险诨;一则讥其“捐三尺字”及“乱蛙”两部句为歇后;一则讥其失李廌;一则讥其不能听文同;一则讥其石建牏厕之误。皆有所抑扬於其间。盖梦得出蔡京之门,而其婿章冲则章惇之孙,本为绍述馀党。故於公论大明之后,尚阴抑元祐诸人。然梦得诗文,实南、北宋间之巨擘。其所评论,往往深中窾会,终非他家听声之见,随人以为是非者比。略其门户之私,而取其精核之论,分别观之,瑕瑜固两不相掩矣。

 

    按:葉夢得(公元一0七七年——一一四八年)字少蘊,號石林居士,原籍吴縣(今屬江蘇),居烏程(今浙江吴興)。北宋哲宗紹聖四年登進士第,遂遷祠部郎官。徽宗大觀初,任起居郎、翰林學士,以龍圖閣直學士知汝州,積極參預朝政。高宗初,曾官戶部尚書,遷尚書左丞;紹興時,任江東安撫制置大使,兼知建康府、行宮留守,致力於防務及軍餉供應。後加觀文殿學士知福州,兼福建安撫使。以崇信軍節度使致仕,卒贈檢校少保。宋史有傳。葉夢得一生,屢經仕宦,學問博洽,精熟掌故,故著述甚富。據南宋陳振孫直齋書錄解題著錄,尚存者如春秋傳二十卷、春秋考十六卷、春秋讞二十三卷、石林奏議十五卷、石林燕語十卷、避暑錄話二卷(或作四卷)、巖下放言三卷(或作一卷)、石林家訓一卷、建康集八卷(或作十卷)、石林詩話二卷、詞一卷共十一種,佚書包括玉澗雜書等近十種,內容有詩文、詞章、奏議、考釋、筆記等。在筆記類著作中,石林燕語是很有代表性、最重要的一種。龙的传人2012年10月19日谨识。


    ●卷上

 

  趙清獻公以清德服一世,平生蓄雷氏琴一張,鶴與白龜各一,所向與之俱。始除帥成都,蜀風素侈,公單馬就道,以琴、鶴、龜自隨,蜀人安其政,治聲藉甚。元豐間,既罷政事守越,復自越再移蜀,時公將老矣。過泗州渡淮,前已放鶴,至是復以龜投淮中。既入見,先帝問:〔卿前以匹馬入蜀,所攜獨琴、鶴,廉者固如是乎?〕公頓首謝。故其詩有云:〔馬尋舊路如歸去,龜放長淮不再來〕者,自記其實也。
  劉貢父天資滑稽,不能自禁,遇可諧諢,雖公卿不避。與王荊公素厚,荊公後當國,亦屢謔之,雖每為絕倒,然意終不能平也。元豐末,為東京轉運使,貶衡州監酒,雖坐他累,議者或謂嘗以時相姓名為戲惡之也。元祐初,起知襄州。淳于髡墓在境內,嘗以詩題云:〔微言動相國,大笑絕冠纓。流轉有餘智,滑稽全姓名。師儒空稷下,衡蓋盡南荊。贅婿不為辱,旅墳知客卿。〕又有續謝師厚善謔詩云:〔善謔知君意,何傷衛武公。〕蓋記前事,且以自解云。
  晏元獻公留守南郡,王君玉時已為館閣校勘,公特請于朝,以為府簽判,朝廷不得已,使帶館職從公。外官帶館職,自君玉始。賓主相得,日以賦詩飲酒為樂,佳詩勝日,未嘗輒廢也。嘗遇中秋陰晦,齋廚夙為備,公適無命,既至夜,君玉密使人伺公,曰:〔已寢矣。〕君玉亟為詩以入,曰:〔只在浮雲最深處,試憑絃管一吹開。〕公枕上得詩,大喜,即索衣起,徑召客治具,大合樂。至夜分,果月出,遂樂飲達旦。前輩風流固不凡,然幕府有佳客,風月亦自如人意也。
  歐陽文忠公記梅聖俞《河豚詩》:〔春州生荻芽,春岸飛楊花。〕破題兩句,已道盡河豚好處。謂河豚出于暮春,食柳絮而肥,殆不然。今浙人食河豚始于上元前,常州江陰最先得。方出時,一尾至直千錢,然不多得,非富人大家預以金噉漁人未易致。二月後,日益多,一尾纔百錢耳。柳絮時,人已不食,謂之斑子,或言其腹中生蟲,故惡之,而江西人始得食。蓋河豚出于海,初與潮俱上,至春深,其類稍流入于江。公,吉州人,故所知者江西事也。
  姑蘇州學之南,積水瀰數頃,旁有一小山,高下曲折相望,蓋錢氏時廣陵王所做。既積土山,因以其地瀦水,今瑞光寺即其宅,而此其別圃也。慶曆間,蘇子美謫廢,以四十千得之為居。旁水作亭,曰滄浪,歐陽文忠公詩所謂:〔清風明月本無價,可惜只賣四萬錢〕者也。子美既死,其後不能保,遂屢易主,今為章僕射子厚家所有。廣其故址為大閣,又為堂山上,亭北跨水復有山,名洞山,章氏併得之。既除地,發其下,皆嵌空大石,又得千餘株,亦廣陵時所藏,益以增累其隙,兩山相對,遂為一時雄觀。土地蓋為所歸也。
  王荊公晚年詩律尤精嚴,造語用字,間不容髮。然意與言會,言隨意遣,渾然天成,殆不見有牽率排比處。如:〔含風鴨綠鱗鱗起,弄日鵝黃褭褭垂〕,讀之初不覺有對偶。至:〔細數落花因坐久,緩尋芳草得歸遲〕,但見舒閒容與之態耳。而字字細考之,若經檃括權衡者,其用意亦深刻矣。嘗與葉致遠諸人和頭字韻詩,往返數四,其末篇有云:〔名譽子真矜谷口,事功新息困壺頭。〕以谷口對壺頭,其精切如此。後數日,復取本追改云:〔豈愛京師傳谷口,但知鄉里勝壺頭。〕至今集中兩本並存。
  蔡天啟云:〔荊公每稱老杜『鉤簾宿鷺起,丸藥流鶯囀』之句,以為用意高妙,五字之模楷。他日公作詩,得『青山捫蝨坐,黃鳥挾書眠』,自謂不減杜語,以為得意,然不能舉全篇。〕余頃嘗以語薛肇明,肇明後被旨編公集,求之,終莫得。或云,公但得此一聯,未嘗成章也。
  禪宗論雲間有三種語:其一為隨波逐浪句,謂隨物應機,不主故常;其二為截斷眾流句,謂超出言外,非情識所到;其三為函蓋乾坤句,謂泯然皆契,無間可伺。其深淺以是為序。余嘗戲謂學子言,老杜詩亦有此三種語,但先後不同。〔波漂菰米沉雲黑,露冷蓮房墜粉紅〕為函蓋乾坤句;〔以落花遊絲白日靜,鳴鳩乳燕青春深〕為隨波逐浪句;以〔百年地僻柴門迥,五月江深草閣寒〕為截斷眾流句。若有解此,當與渠同參。
  歐陽文忠公詩始矯:〔崑體〕,專以氣格為主,故其言多平易疏暢,律詩意所到處,雖語有不倫,亦不復問。而學之者往往遂失於快直,傾囷倒廩,無復餘地。然公詩好處豈專在此?如《崇微公主手痕詩》:〔玉顏自古為身累,肉食何人與國謀。〕此自是兩段大議論,而抑揚曲折,發見于七字之中,婉麗雄勝,字字不失相對,雖崑體之工者,亦未易比。言意所會,要當如是,乃為至到。
  許昌西湖與子城密相附,緣城而下,可策杖往來,不涉城市。云是曲環作鎮時,取土築城,因以其地道潩水瀦之。略廣百餘畝,中為橫堤。初但有其東之半耳,其西廣于東增倍,而水不甚深。宋莒公為守時,因起黃河春夫浚治之,始與西相通,則其詩所謂:〔鑿開魚鳥忘情地,展盡江湖極目天〕者也。其後韓持國作大亭水中,取其詩名之曰展江。然水面雖闊,西邊終易堙塞,數十年來,公廚規利者,遂涸以為田,歲人纔得三百斛,以佐釀酒,而水無幾矣。余為守時,復以還舊,稍益開浚,渺然真有江湖之趣。莒公詩更有一篇,中云:〔向晚舊灘都浸月,遇寒新水便生煙。〕尤風流有味,而世不傳,往往但記前聯耳。
  賈文元曲水園在許昌城北,有大竹三十餘畝,潩河貫其中,以入西湖,最為佳處。初為本州民所有,文潞公為守,買得之。潞公自許移鎮北門,而文元為代。一日,挈家往遊,題詩壁間云:〔畫船載酒及芳辰,丞相園林潩水濱。虎節麟符拋不得,卻將清景付閒人。〕遂走使持詩寄北門。潞公得之大喜,即以地券歸賈氏。文元亦不辭而受。然文元居京師後,亦不復再至,園今荒廢,竹亦殘毀過半矣。
  杜正獻公自少清羸,若不勝衣,年過四十,鬢髮即盡白。雖立朝孤峻,凜然不可屈,而不為奇節危行,雍容持守,不以有所不為為賢,而以得其所為為幸。歐陽文忠公素出其門。公謝事居宋,文忠適來為守,相與歡甚。公不甚飲酒,惟賦詩倡酬,是時年已八十,然憂國之意,猶慷慨不已,每見于色。歐公嘗和公詩,有云:〔貌先年老因憂國,事與心違始乞身。〕公得之大喜,常自諷誦。當時以為不惟曲盡公志,雖其形貌亦在摹寫中也。
  元豐初,虜人來議地界,韓丞相名縝自樞密院都承旨出分畫。玉汝有愛妾劉氏,將行,劇飲通夕,且作樂府詞留別。翼日,神宗已密知,忽中批步軍司遣兵為搬家追送之。玉汝初莫測所因,久之,方知其自樂府發也。蓋上以恩澤待下,雖閨門之私,亦恤之如此,故中外士大夫無不樂盡其力。劉貢父,玉汝姻黨,即作小詩寄之以戲云:〔嫖姚不復顧家為,誰謂東山久不歸?《卷耳》幸容攜婉孌,《皇華》何啻有光輝。〕玉汝之詞,由此亦遂盛傳於天下。
  神宗黃帝天性儉約,奉慈壽宮尤盡孝道。慈聖太后嘗以乘輿服物未備,因同天節作珠子鞍轡為壽。神宗一御于禁中,後藏去不復用。一日,與兩宮幸後苑賞花,慈聖輦至,神宗及降步親扶慈聖出輦,屢卻不從,聞者太息。慈聖上仙,李奉世時為侍郎,進挽詩:〔有珠韉昔御恩猶在,玉輦親扶事已非。〕蓋記此二事,神宗覽之泣下。
  蔡天啟云:〔嘗與張文潛論韓、柳五言警句,文潛舉退之『暖風抽宿麥,清雨捲歸旗』;子厚『壁空殘月曙,門掩候蟲秋』,皆為集中第一。〕
  司馬溫公熙寧間自長安得請留臺歸,始至洛中,嘗以詩言懷云:〔三十餘年西復東,勞生薄宦等飛蓬。所存舊業惟清白,不負明君有樸忠。早避喧煩真得策,未逢危辱早收功。太平觸處農桑滿,贏取閭閻鶴髮翁。〕出處大節,世固不容復議。是時雖以論不合去,而神宗眷禮之意愈厚,然猶以避煩畏辱為言,況其下者乎!元祐初,起相,至是十七年矣,度公之意,初蓋未嘗以自期也。
  外祖晁君誠善詩,蘇子瞻為集序,所謂:〔溫厚靜深如其為人〕者也。黃魯直常誦其:〔小雨愔愔人不寐,臥聽羸馬齕殘蔬〕,愛賞不已。他日得句云:〔馬齕枯萁喧午夢,誤驚風雨浪翻江。〕自以為工,以語舅氏無咎曰;:〔我詩實發於乃翁前聯。〕余始聞舅氏言此,不解風雨翻江之意。一日,憩於逆旅,聞旁舍有澎湃鼞鞳之聲,如風浪之歷船者,起視之,乃馬食於槽,水與草齟齪於槽間,而為此聲,方悟魯直之好奇。然此亦非可以意索,適相遇而得之也。
  元豐間,蘇子瞻繫大理獄。神宗本無意深罪子瞻,時相進呈,忽言蘇軾於陛下有不臣意。神宗改容曰:〔軾固有罪,然於朕不應至是,卿何以知之?〕時相因舉軾《檜詩》:〔根到九泉無曲處,世間惟有蟄龍知〕之句,對曰:〔陛下飛龍在天,軾以為不知己,而求之地下之蟄龍,非不臣而何?〕神宗曰:〔詩人之詞,安可如此論,彼自詠檜,何預朕事!〕時相語塞。章子厚亦從旁解之,遂薄其罪。子厚嘗以語余,且以醜言詆時相,曰:〔人之害物,無所忌憚,有如是也!〕時相,王珪也。
  〔開簾風動竹,疑是故人來〕,與〔徘徊花上月,空度可憐宵〕,此兩聯雖見唐人小說中,其實佳句也。鄭谷詩:〔睡輕可忍風敲竹,飲散那堪月在花〕,意蓋與此同。然論其格力,適堪揭酒家壁,與市人書扇耳。天下事每患自以為工處著力太過,何但詩也。
  蜀人石異,黃魯直黔中時從遊最久。嘗言見魯直自矜詩一聯云:〔人得交遊是風月,天開圖畫即江山。〕以為晚年最得意,每舉以教人,而終不能成篇,蓋不欲以常語雜之。然魯直自有:〔山圍燕坐圖畫出,水做夜窗風雨來〕之句,余以為氣格當勝前聯也。
  詩下雙字極難,須使七言五言之間除去五字三字外,精神興致,全見於兩言,方為工妙。唐人記:〔水田飛白鷺,夏木囀黃鸝〕為李嘉祐詩,王摩詰竊取之,非也。此兩句好處,正在添漠漠陰陰四字,此乃摩詰為嘉祐點化,以自見其妙,如李光弼將郭子儀軍,一號令之,精彩數倍。不然,如嘉祐本句,但是詠景耳,人皆可到,要之當令如老杜:〔無邊落木蕭蕭下,不盡長江滾滾來〕,與〔江天漠漠鳥雙去,風雨時時龍一吟〕等,乃為超絕。近世王荊公〔新霜浦漵綿綿白,薄晚林巒往往青〕,與蘇子瞻〔浥浥爐香初泛夜,離離花影欲搖春〕,皆可以追配前作也。
  詩終篇有操縱,不可拘用一律。蘇子瞻〔林行婆家初閉戶,翟夫子舍尚留關〕。始讀殆未測其意,蓋下有:〔娟娟缺月黃昏後,嫋嫋新居紫翠間。繫懣豈無羅帶水,割愁還有劍鋩山〕四句,則入頭不怕放行,寧傷於拙也!然繫懣羅帶、割愁劍鋩之語,大是險諢,亦何可屢打。
  長篇最難,晉、魏以前,詩無過十韻者。蓋常使人以意逆志,初不以序事傾盡為工。至老杜《述懷》、《北征》諸篇,窮極筆力,如太史公紀、傳,此固古今絕唱。然《八哀》八篇,本非集中高作,而世多尊稱之不敢議,此乃揣骨聽聲耳,其病蓋傷於多也。如李邕、蘇源明詩中極多累句,余嘗痛刊去,僅各取其半,方為盡善,然此語不可為不知者言也。
  《江干初雪圖》真蹟,藏李邦直家,唐蠟本。世傳為摩詰所作,末有元豐間王禹玉、蔡持正、韓玉汝、章子厚、王和甫、張邃明、安厚傾七人題詩。建中靖國元年,韓師朴相,邦直、厚卿同在二府,時前七人者所存惟厚卿而已,持正貶死嶺外,禹玉追貶,子厚方貶,玉汝、和甫、邃明則死久矣,故師朴繼題其後曰:〔諸公當日聚巖廊,半謫南荒半已亡。惟有紫樞黃閣老,再開圖畫看瀟湘。〕是時邦直在門下,厚卿在西府,紫樞黃閣,謂二人也。厚卿復題云:〔曾遊滄海困驚瀾,晚涉風波路更難。從此江湖無限興,不如祇向畫圖看。〕而邦直亦自題云:〔此身何補一豪芒,三辱清時政時堂。病骨未為山下土,尚尋遺墨話存亡。〕余家有此摹本,并錄諸公詩續之,每出慨然。自元豐至建中靖國幾三十年,諸公之名宦亦已至矣,然始皆有願為圖中之遊而不暇得,故禹玉云:〔何日扁舟載風雪,卻將蓑笠伴漁人。〕玉汝云:〔君恩未報身何有,且寄扁舟夢想中。〕其後廢謫流竄,有雖死不得免者,而江湖間此景無處不有,皆不得一償。厚卿至為危詞,蓋有激而云,豈此景真不可得,亦自不能踐其言耳。
  韓持國雖剛果特立,風節凜然,而情致風流,絕出流輩。許昌崔象之侍郎舊第,今為杜君章。
  詩之用事,不可牽強,必至於不得不用而後用之,則事詞為一,莫見其安排鬥湊之跡。蘇子瞻嘗為人作挽詩云:〔豈意日斜庚子後,忽驚歲在己辰年。〕此乃天生作對,不假人力。溫庭筠詩亦有用甲子相對者,云:〔風卷蓬根屯戊已,月移松影守庚申。〕兩語本不相類。其題云:〔與道士守庚申,時聞西方有警事。〕邂逅適然,固不可知,然以其用意附會觀之,疑若得此對而就為之題者。此蔽於用事之弊也。
  前輩詩材,亦或預為儲蓄,然非所當用,未嘗強出。余嘗從趙德麟假陶淵明集本,蓋子瞻所閱者,時有改定字,末手題兩聯云:〔人言盧杞有奸邪,我覺魏公真嫵媚。〕又:〔愧花黃,舉子忙;促織鳴,懶婦驚〕。不知偶書之邪,或將以為用也?然子瞻詩後不見此語,則固無意於必用矣。王荊公作韓魏公挽詞云:〔木嫁曾聞達官怕,山頹今見哲人萎。〕或言亦是平時所得。魏公之薨,是歲適雨木冰,前一歲華山崩,偶有二事,故不覺爾。
  世言社日飲酒治聾,不知其何據。五代李濤有《春社從李昉求酒詩》云:〔社公今日沒心情,為乞治聾酒一瓶。惱亂玉堂將欲遍,依稀巡到第三廳。〕昉時為翰林學士,有日給內庫酒,故濤從乞之,則其傳亦已久矣。社公,濤小字也。唐人在慶侍下,雖達官高年,皆稱小字。濤性疏達不羈,善諧謔,與朝士言,亦多以社公自名,聞者無不以為笑。然亮直敢言,後官亦至宰相。
  韓退之《雙鳥詩》,殆不可曉。頃嘗以問蘇丞相子容云:〔意似是指佛、老二學。〕以其終篇本末考之,亦或然也。
  杜子美《病柏》、《病橘》、《枯棕》、《枯楠》四詩,接興當時事。《病柏》當為明皇作,與《杜鵑行》同意。《枯棕》比民之殘困,則其篇中自言矣。《枯楠》云:〔猶含棟梁具,無復霄漢志。〕當為房次律之徒作。惟《病橘》始言:〔惜哉結實小,酸澀如棠梨〕,末以比荔枝勞民,疑若指近倖之不得志者。自漢、魏以來,詩人用意深遠,不失古風,惟此公為然,不但語言之工也。
  劉貢父以司空圖詩中咄喏二字,辯《晉書》所載石崇豆粥咄嗟而辦,謂誤以喏為嗟,非也。孫楚詩自有〔三命皆有極,咄嗟不可保〕之語,此亦豈是以喏為嗟?古今語言,固有各出於一時,本不與後世相通者。咄、嗟,皆聲也。自晉以前,未見有言咄,殷浩所謂咄咄逼人,蓋拒物之聲,嗟乃嘆聲,咄嗟猶言呼吸,疑是晉人一時語,故孫處亦云爾。
  頃見晁無咎舉魯直詩:〔人家園橘柚,秋色老梧桐。〕張文潛云:〔斜日兩竿眠犢晚,春波一頃去鳧寒。〕皆自以為莫能及。
  王荊公詩有〔老景春可惜,無花可留得。莫嫌柳渾青,終恨李太白〕之句,以古人姓名藏句中,蓋以文為戲。或者謂前無此體,自公始見之。余讀權德輿集,其一篇云:〔蕃宣秉戎寄,衡石崇位勢。年紀信不留,弛張良自媿。樵蘇則為愜,瓜李斯可畏。不顧榮宦尊,每陳農畝利。家林類巖巘,負郭躬斂積。忌滿寵生嫌,養蒙恬勝智。疏鍾皓月曉,晚景丹霞異。澗谷永不諼,山梁翼無累。頗符生肇學,得展禽尚志。從此直不疑,支離疏世事。〕則德輿已嘗為此體,乃知古人文章之變,殆無遺蘊。德輿在唐不以詩名,然詞亦雅暢,此篇雖主意在立別體,然亦自不失為佳製也。

 


    ●卷中

 

  楊大年、劉子儀皆喜唐彥謙詩,以其用事精巧,對偶親切。黃魯直詩體雖不類,然亦不以楊、劉為過。如彥謙《題漢高廟》云:〔耳聞明主提三尺,眼見愚民盜一抔〕。雖是著題,然語皆歇後。一抔事無兩出,或可略土字;如三尺,則三尺律、三尺喙皆可,何獨劍乎?〔耳聞明主〕,〔眼見愚民〕,尤不成語。余數見交遊,道魯直語意殊不可解。蘇子瞻詩有:〔買牛但自捐三尺,射鼠何勞挽六鈞〕,亦與此同病。六鈞可去弓字,三尺不可去劍字,此理甚易知也。
  蘇子瞻嘗兩用孔稚圭鳴蛙事,如〔水底笙蟥蛙兩部,山中奴婢橘千頭〕。雖以笙簧易鼓吹,不礙其意同。至〔已遣亂蛙成兩部,更邀明月作三人〕,則成兩部不知為何物,亦是歇後。故用事寧與出處語小異而意同,不可盡牽出處語而意不顯也。
  學者多議子瞻:〔木杪見龜趺〕,以為語病,為龜趺不當出木杪。殊未之思。此題程筠光墓歸真亭也,東南多葬山上,碑亭往往在半山間,未必皆平地,則下視之龜趺出木杪,何足怪哉!
  李薦,陽翟人,少以文字見蘇子瞻,子瞻喜之。元祐初知舉,薦適就試,意在必得薦以魁多士。及考,章援程文,大喜,以為薦無疑,遂以為魁。既拆號,悵然出院。以詩送薦歸,其曰:〔平時謾識古戰場,過眼終迷日五色。〕蓋道其本意。薦自是學亦不進,家貧,不甚自愛,嘗以書責子瞻不薦己,子瞻後稍薄之,竟不第而死。
  劉季孫,平之子,能做七字,家藏書數千卷,善用事。《送孔宗翰知揚州詩》有云:〔詩書魯國真男子,歌吹揚州作貴人。〕多稱其精當。為杭州鈴轄,子瞻作守,深知之。後嘗以詩寄子瞻云:〔四海共知霜滿鬢,重陽曾插菊花無?〕子瞻大喜。在潁州和季孫詩,所謂:〔一篇向人寫肝肺,四海知吾雙鬢斑〕。蓋記此也。
  文同,字與可,蜀人,與蘇子瞻為中表兄弟,相厚。為人靖深,超然不攖世故。善畫墨竹,作詩騷亦過人。熙寧初,時論既不一,士大夫好惡紛然,同在館閣,未嘗有所向背〕時子瞻數上書論天下事,退而與賓客言,亦多以時事為譏誚,同極以為不然,每苦口力戒之,子瞻不能聽也。出為杭州通判,同送行詩有:〔北客若來休問事,西湖雖好莫吟詩〕之句。及黃州之謫,正坐杭州詩語,人以為知言。
  楊文公在翰林,以讒佯狂去職,然聖眷之不衰。聞疾愈,即起為郡,未幾,復以判秘監召。既到闕,以詩賜之曰:〔瑣闥往年司制誥,共嘉藻思類相如。蓬山今日詮墳史,還仰多聞過仲舒。報政列城歸覲後,疏恩高閣拜官初。諸生濟濟彌瞻望,鉛槧諮詢辨魯魚。〕祖宗愛惜人材,保全忠賢之意如此。文公後卒與寇萊公力排宮闈,協定大策,功雖不終,其盡力於國者,亦可以無愧也。
  古詩有離合體,近人多不解。此體始於孔北海,余讀《文類》,得北海四言一篇云:〔漁公屈節,水潛匿方,與時進止,出寺弛張。呂公磯釣,闔口渭旁,九域有聖,無土不王。好是正直,女回于匡,海外有截,隼逝鷹揚。六翮將奮,羽儀未彰,龍蛇之蟄,俾也可忘。玟琁隱曜,美玉韜光。無名無譽,放言深藏,按轡安行,誰謂路長。〕此篇離合〔魯國孔融文舉〕六字。徐而考之,詩二十四句,每四句離合一字。如首章云:〔漁父屈節,水潛匿方,與時進止,出寺弛張。〕第一句漁字,第二句水字,漁犯水字而去水,則存者為魚字。第三句有時字,第四句有寺字,時犯寺字而去寺,則存者為日字。離魚與日而合之,則為魯字。下四章類此。殆古人好奇之過,欲以文字示其巧也。
  劉丞相莘老殿試時,蘇丞相子容為詳定官。子容後尹南京,莘老復僉判在幕中,相與歡甚。元祐初,莘老自中司入為左丞,子容猶為翰林學士承旨,及莘老遷黃門,子容始為左丞。莘老宿東省,嘗以詩寄子容云:〔膺門早歲預登龍,僉幕中間託下風。敢謂彈冠煩貢禹,每思移疾避胡公。〕蓋記前事。而子容答之,有〔末路自驚黃髮老,平時曾識黑頭公〕之句,當時以為盛事。又三年,莘老既相而罷,子容始踐其位云。
  王荊公少以意氣自許,故詩語惟其所向,不復更為涵蓄。如〔天下蒼生待霖雨,不知龍向此中蟠〕,又〔濃綠萬枝紅一點,動人春色不須多〕,〔平治險穢非無力,潤澤焦枯是有材〕之類,皆直道其胸中事。後為群牧判官,從宋次道盡假唐人詩集,博觀而約取,晚年始盡深婉不迫之趣。乃知文字雖工拙有定限,然亦必視初壯,雖此公,方其未至時,亦不能力強而遽至也。
  高荷,荊南人,學杜子美作五言,頗得句法。黃魯直自戎州歸,荷以五十韻見,魯直極愛賞之,嘗和其言,有云:〔張侯海內長句,晁子廟中雅歌,高郎少加筆力,我知三傑同科。〕張謂文潛,晁謂無咎也。無咎聞之,頗不平。荷晚為童貫客,得蘭州通判以死。既不為時論所與,其詩亦不復傳云。
  《雪浪齋日記》云:高子勉上山谷詩云〔點檢金閨彥,飄零玉筍班。尚令清廟器,猶隔鬼門關。〕為谷所喜。又子勉詩云:〔沙軟綠頭相並鴨,水深紅尾自跳魚。〕怪麗之甚。
  杜牧詩:〔清時有味是無能,閒愛孤雲靜愛僧。擬把一麾江海去,樂遊原上望昭陵。〕此蓋不滿於當時,故末有〔望昭陵〕之句。汪輔之在場屋,能作賦,略與鄭毅夫,滕達道齊名,以意氣自負。既登第,久不得志,常鬱鬱不樂,語多譏刺。元豐初,始為河北轉運使,未幾,坐累謫官累年,遇赦幸復知處州,謝表有云:〔清時有味,白首無能。〕蔡持正為侍御史,引杜牧詩為證,以為怨望,隨復罷。
  古今人用事有趁筆快意而誤者,雖名輩有所不免。蘇子瞻〔石建方欣洗牏廁,姜龐不解嘆蛜蝛〕,據《漢書》,牏廁本作廁牏,蓋中衣也,二字義不應可顛倒用。魯直〔啜羹不如放麑,樂羊終愧巴西〕,本是西巴,見《韓非子》,蓋貪於得韻,亦不暇省爾。
  寇萊公南遷,道過襄州,嘗留一絕句於驛亭,曰:〔沙堤築處迎丞相,驛吏催時送逐臣。到了輸他林下客,無榮無辱自由身。〕林下客,大概言之,初無所主名也。胡祕監旦素不為公所喜,時適居郡下,既聞之,遂以林下客謂公為己發,且有稱快之語,聞者無不皆笑。
  詩人以一字之工,世固知之,惟老杜變化開闔,出奇不窮,殆不可以形跡捕。如〔江山有巴、蜀,棟宇自齊、梁。〕遠近數千里,上下數百年,祇在〔有〕與〔自〕兩字間,而吞納山川之氣,俯仰古今之懷,皆見於言外。《滕王亭子》:〔粉牆猶竹色,虛閣自松聲〕,若不用〔猶〕與〔自〕兩字,則餘八言凡亭子皆可用,不必滕王也。此皆工妙至到,人力不可及,而此老獨雍容閒肆,出於自然,略不見其用力處。.古人多取其已用字模放用之,偃蹇狹陋,盡成死法.。不知意與境會,言中其節,凡字皆可用也。
  讀古人詩多,意所喜處,誦憶之久,往往不覺誤用為己語。〔綠陰生晝寂,孤花表春餘〕,此韋蘇州集中最為警策,而荊公詩乃有〔綠陰生晝寂,幽草弄秋妍〕之句。大抵荊公閱唐詩多,於去取之間,用意尤精,觀《百家詩選》可見也。如蘇子瞻〔山圍故國城空在,潮打西陵意未平〕,此非誤用,直是取舊句縱橫役使,莫彼我為辨耳!
  慶曆八年,王則叛貝州,既誅,使析河北─大名、定武、真定、高陽為四路,置帥,更命儒臣以輯邊備。韓魏公自鄆州徙鎮武定,則大興方略,事無不自親。嘗有《題養真亭》詩云:〔所期清策慮,不是愛精神。〕又云:〔吏民還解否,吾豈茍安人?〕其志可見矣。郡圃號眾春,會歲饑,涉春末嘗一遊。陳薦在幕府,以詩請公云:〔水底魚龍思鼓吹,沙頭鷗鷺望旌旗。〕公亟答之云:〔細民溝壑方援手,別館鶯花任送春.。〕在鎮五年,政聲流聞,自是天下遂屬以為相。
  王荊公在鍾山,有馬甚惡,蹄嚙不可近。一日,兩校牽至庭下告公。請鬻之。蔡天啟時在坐,曰:〔世安有不可調之馬,第久不騎,驕耳!〕即起捉其騣,一躍而上,不用銜勒,馳數十里而還。荊公大壯之,即作集句詩贈天啟,所謂〔蔡子勇成癖,能騎生馬駒〕者。後又有〔身著青衫騎惡馬,日行三百尚嫌遲。心源落落堪為將,卻是君王未備知。〕士大夫自是盛傳荊公以將帥之材許天啟。紹聖初,章申公當國,首欲進天啟侍從,會執政有不悅者,乃出為永興軍路提舉常平,因欲稍遷為帥,會丁內艱,不果,猶是用荊公遺意也。
  元豐間,嘗久旱不雨,裕陵禁中齋禱甚力。一日,夢有憎乘馬馳空中,口吐雲霧,既覺而雨大作。翼日,遣中貴人尋夢中所見,物色於相國寺三門五百羅漢中,第十三尊像仿彿,即迎入內視之,正所夢也。王丞相禹玉作《喜雨詩》云:〔良弼為霖辜宿望,神憎做霧應精求。〕元參政厚之云:〔仙驥躡雲穿仗下,佛花吹雨匝天流。〕蓋記此事。相國寺羅漢,本江南李氏時物,在盧山東林寺。曹翰下江南,盡取其城中金帛寶貨,連百餘舟,私盜以歸,無以為之名,乃取羅漢,每舟載十許尊獻之,詔因賜於相國寺,當時謂之押載羅漢云。
  荊公詩用法甚嚴,尤精於對偶。嘗云,用漢人語,止可以漢人語對,若參以異代語,便不相類。如〔一水護田將綠去,兩山排闥送青來〕之類,皆漢人語也。此法惟公用之不覺拘窘卑凡。如〔周顒宅在阿蘭若,婁約身隨窣堵波〕,皆因梵語對梵語,亦此意。嘗有人面稱公詩〔自喜田園安五柳,但嫌尸祝擾庚桑〕之句,以為的對。公笑曰:〔伊但知柳對桑為的,然庚亦自是數。〕蓋以十干數之也。
  舊中書南廳壁間,有晏元獻題《詠上竿伎》一詩云:〔百尺竿頭裊裊身,足騰跟挂駭旁人。漢陰有叟君知否?抱甕區區亦未貧。〕當時固必有謂。文璐公在樞府。嘗一日過中書,與荊公行至題下,特遲留誦詩久之,亦未能無意也。荊公他日復題一篇於詩後云:〔賜也能言未識真,誤將心許漢陰人。桔槔俯仰何妨事,抱甕區區老此身。〕
  張景修字敏叔,常州人,余大父客也。少刻苦作詩,至老不衰,典雅平易,時多佳句。元豐末,為饒州浮梁令,邑子朱天錫以神童應詔,景修作詩送之。天錫到闕,會忘取本州公據,為禮部所卻,因擊登聞鼓,院繳景修所送詩為證,神宗一見,大稱賞之。翌日,以語宰相王禹玉,恨四方有遺才,即令召對。禹玉言不欲以一詩召人,恐長浮競,不若俟其秩滿赴部命之,遂止,令中書籍記姓名。比景修罷官任,神宗已升遐,亦云命矣。大觀中,始與余同為祠曹郎中,年已幾七十,有詩數千篇。大父元祐間自湖南憲請宮祠歸,景修嘗以詩寄曰:〔聞說年來請洞霄,江湖奉使久勤勞,有神仙處閒方得,用老成時退更高。借宅但須新種竹,尋仙想見舊栽桃。浮梁居士塵埃久,鬚髮而今也二毛。〕其詩大抵類此。流落無聞,亦可惜也。
  常待制秩,居汝陰,與王深父皆有盛名於嘉祐、治平之間,屢召不至,雖歐陽文忠公亦重推禮之,其詩所謂〔笑殺潁川常處士,十年騎馬聽朝雞〕者是也。熙寧初,荊公當國,力致之,遂起判國子監太常禮院,聲譽稍減於前。嘗一日,大雪驅朝,與百官待門於仗舍,時秩已衰,寒甚不可忍,喟然若有所恨者,乃舉文忠詩以自戲曰:〔凍殺潁川常處士,也來騎馬聽朝雞。〕
  前輩詩文,各有平生自得意處,不過數篇,然他人未必能盡知也。毘陵正素處士張子厚善書,余嘗於其家見歐陽文忠子棐以烏絲欄絹一軸,求子厚書文忠《明妃曲》兩篇,《廬山高》一篇。略云:〔先公平日,未嘗矜大所為文,一日被酒,語棐曰:『吾《廬山高》,今人莫能為,惟李太白能之。《明妃曲》後篇,太白不能為,惟杜子美能之;至於前篇,則子美亦不能為,惟我能之也。』因欲別錄此三篇也。〕
  余居吳下,一日出閶門,至小寺中,壁間有題詩一絕云:〔黃葉西陂水漫流,籧篨風急滯扁舟。夕陽暝色來千里,人語雞聲共一丘。〕句意極可喜。初不書名氏,問寺僧,云吳縣寇主簿所作,今官滿去矣。歸而問之吳下士大夫,云寇名國寶,蓋與余同年,然皆莫知其能詩。余與國寶榜下未嘗往來,亦漫不省其為人。已而數為好事者舉此詩,乃有言國寶徐州人,久從陳無已學,始知文字淵源有所自來,亦不難辨,恨不得多見之也。
  宋景文公子京,不甚為韓魏公所知,故公當國,子京多補外。嘉祐末,始再入為翰林學士。偶朝會,子京因病謁告,以表自陳云:〔不獲預率舞之列。〕魏公見之,殊不樂。
  元祐初,駕幸太學,呂丞相微仲有詩,中間押行字韻,館閣諸人皆和。秦學士觀一聯云:〔涵天璧水遙迎仗,映月深衣不亂行。〕諸生聞之,亦鬨然。觀為人喜傲謔,然此句實迫於趁韻,未必有意也。
  高麗自太宗後,久不入貢,至元豐初,始遣使來朝。神宗以張誠一館伴,令問其復朝之意。云:其國與契丹為鄰,每因契丹誅求,藉不能堪,國主王徽常頌《華嚴經》,祈生中國。一夕,忽夢至京師,備見城邑宮闕之盛,覺而慕之,乃為詩以記曰:〔惡業因緣近契丹,一年朝貢幾多般。移身忽到京華地,可惜中宵漏滴殘。〕余大觀間,館伴高麗人,嘗見誠一語錄,備載此事。故事,使人到闕不過月許日,即遣發,余館伴時,上欲留觀殿試放榜及上巳,遂幾七十日。使者頗修謹詳雅,余撫之既厚,每相感,餞行至占雲館而別。其副韓繳如,馬上忽使人持一大玉帶贈余云:〔此唐故物,其家世傳以為寶,今以為獻。〕且於笏上自書一詩相別云:〔泣涕汍瀾欲別離,此生無復再來期。謾將寶玉陳深意,莫忘思人見物時。〕余以高麗使故事無解挽例,力辭之。其辭雖樸拙,然亦可見其意也。 
  唐詩僧,自中葉以後,其名字班班為當時所稱者甚多,然詩皆不傳,如〔經來白馬寺,僧到赤烏年〕數聯,僅見文士所錄而已。陵遲至貫休、齊己之徒,其詩雖存,然無足言矣。中間惟皎然最為傑出,故其詩十卷獨全,亦無甚過人者。近世僧學詩者極多,皆無超然自得之氣,往往反拾掇摹傚士大夫所殘棄。又自作一種僧體,格律尤凡俗,世謂之酸餡氣。子瞻有《贈惠通詩》云:〔語帶煙霞從古少,氣含蔬筍到公無。〕嘗語人曰:〔願解蔬筍語否?無為酸餡氣也。〕聞者無不皆笑。
  〔池塘生春草,園柳變鳴禽。〕世多不解此語為工,蓋欲以奇求之耳。此語之工,正在無所用意,猝然與景相遇,借以成章,不假繩削,故非常情所能到。詩家妙處,當須以此為根本,而思苦言難者,往往不悟。鍾嶸《詩品》論之最詳,其略云:〔『思君如流水』,既是即目,『高臺多悲風』,亦惟所見,『清晨登隴首』,羌無故實,『明月照積雪』,非出經史。古今勝語,多非補假,皆由直尋。顏延之、謝莊尤為繁密,於時化之,故大明、泰始中,文章殆同書抄。近任昉、王元長等,辭不貴奇,競須新事。邇來作者,寖以成俗,遂迺句無虛語,語無虛字,牽攣補衲,蠹文已甚,自然英旨,罕遇其人。〕余每愛此言簡切,明白易曉,但觀者未嘗留意耳。自唐以後,既變以律體,固不能無拘窘,然茍大手筆,亦自不妨削鐻於神志之間,斲輪於甘苦之外也。
  〔姑蘇城外寒山寺,夜半鐘聲到客船。〕此唐張繼題城西楓橋寺詩也。歐陽文忠公嘗病其夜半非打鐘時。蓋公未嘗至吳中,今吳中山寺,實以夜半打鐘。繼詩三十餘篇,余家有之,往往多佳句。
  王荊公編《百家詩選》,嘗從宋次道借本,中間有〔暝色赴春愁〕,次道改〔赴〕字作〔起〕字,荊公復定為赴字,以語次道曰:〔若是起字,人誰不能到。〕次道以為然。
  張文定安道未第時,貧甚,衣食殆不給,然意氣豪舉,未嘗稍貶。與劉潛、李冠、石曼卿往來山東諸郡,任氣使酒,見者皆傾下之。沛縣有漢高祖廟并歌風臺,前後題詩人甚多,無不推頌功德,獨安道《高祖廟詩》曰:〔縱酒疏狂不治生,中陽有土不歸耕。偶因亂世成功業,更向翁前與仲爭。〕又《歌風臺》曰:〔落魄劉郎作帝歸,樽前感慨《大風》詩。淮陰反接英、彭族,更欲多求猛士為?〕蓋自少已不凡矣。
  京師職事官,舊皆無公廨,雖宰相執政,亦僦舍而居,每遇出省或有中批外奏急速文字,則省吏遍持於私第呈押,既稽緩,又多漏洩。元豐初,始建東西府於右掖門之前,每府相對為四位,俗謂之八位。裕陵幸尚書省,駐輦環視久之。時張侍郎文裕以詩慶宰執,元參政厚之和云:〔黃閣勢連東鳳闕,紫樞光直右銀臺。〕蓋東府與西闕相近,西府正直右掖門。崇寧末,蔡魯公罷相,始賜第於梁門外;大觀初再入,因不復遷府居。自是相繼,何丞相伯通、鄭丞相達夫與今王丞相將明,皆賜第,援魯公例,皆於私第治事,而二府往往多虛位,或為書局官指射以置局,與元豐本意稍異也。
  俞紫芝字秀老,揚州人,少有高行,不娶,得浮圖心法,所至翛然,而工於作詩。王荊公居鍾山,秀老數相往來,尤愛重之,每見於詩,所謂〔公詩何以解人愁,初日芙蓉映碧流。未怕元、劉爭獨步,不妨陶、謝與同遊〕是也。秀老嘗有〔夜深童子喚不起,猛虎一聲山月高〕之句,尤為荊公所賞,亟和云:〔新詩比舊仍增峭,若許追攀莫太高。〕秀老卒於元祐初,惜時無發明之者,不得與林和靖一流,概見於隱逸。其弟澹,字清老,亦不娶,滑稽善諧謔,洞曉音律,能歌。荊公亦善之,晚年作《漁家傲》等樂府數闋,每山行,即使澹歌之。然澹使酒好罵,不若秀老之恬靜。一日見公云:〔我欲去為浮圖,但貧無錢買祠部爾。〕公欣然為置祠部,澹約日祝髮。既過期,寂無耗,公問其然,澹徐曰:〔我思僧亦不易為,公所贈祠部,已送酒家償舊債矣。〕公為之大笑。黃魯直嘗作三詩贈澹,其一云:〔有客夢超俗,去髮脫塵冠。平明視清鏡,正爾良獨難。〕蓋述荊公事也。

 


    ●卷下

 

  姑蘇南園,錢氏廣陵王之舊圃也。老木皆合抱,流水奇石,參錯其間,最為上。王翰林元之為長洲縣宰時,無日不攜客醉飲,嘗有時曰:〔他年我若功成後,乞取南園作醉鄉。〕今園中大堂,遂以醉鄉名之。大觀末,蔡魯公罷相,欲東還,詔以園賜公,公即戲以詩示親黨云:〔八年帷幄竟何為,更賜南園寵退師。堪笑當時王學士,功名未有便吟詩。〕
  至和、嘉祐間,場屋舉子為文尚奇澀,讀或不能成句。歐陽文忠公力欲革其弊,既知貢舉,凡文涉雕刻者,皆黜之。時范景仁、王禹玉、梅公儀、韓子華同事,而梅聖俞為參詳官,未引試前,唱酬詩極多。文忠〔無譁戰士銜枚勇,下筆春蠶食葉聲〕,最為警策。聖俞有〔萬蟻戰時春晝永,五星明處夜堂深〕,亦為諸公所稱。及放榜,平時有聲,如劉輝輩,皆不預選,士論頗洶洶。未幾,詩傳,遂鬨鬨然,以為主司耽於唱酬,不暇詳考校,旦言以五星自比,而待吾曹為蠶蟻,因造為醜語。自是禮闈不復敢作詩,終元豐末幾三十年。元祐初,雖稍稍為之,要不如前日之盛。然是榜得蘇子瞻為第二人,子由與曾子固皆在選中,亦不可謂不得人矣。
  蘇明允至和間來京師,既為歐陽文忠公所知,其名翕然。韓忠憲諸公皆待以上客。嘗遇重陽,忠憲置酒私第,惟文忠與一二執政,而明允乃以布衣參其間,人以為異禮。席間賦詩,明允有〔佳節屢從愁裡過,壯心時傍醉中來〕之句,其意氣尤不少衰。明允詩不多見,然精深有味,語不徒發,正類其文。如《讀易詩》云:〔誰為善相應嫌瘦,後有知音可廢彈。〕婉而不迫,哀而不傷,所作自不必多也。
  張先郎中字子野,能為詩及樂府,至老不衰。居錢塘,蘇子瞻作倅時,先年已八十餘,視聽尚精強,家猶畜聲妓,子瞻嘗贈以詩云:〔詩人老去鶯鶯在,公子歸來燕燕忙。〕蓋全用張氏故事戲之。先和云:〔愁似鰥魚知夜永,嬾同蝴蝶為春忙。〕極為子瞻所賞。然俚俗多喜傳詠先樂府,遂掩其詩聲,識者皆以為恨云。
  元厚之知荊南,嘗夢至仙府,與三人者聯書名,旁有告之曰:〔君三人蓋兄弟也。〕覺而思之,莫知所謂。未幾,加入為學士。時韓持國維、楊元素繪先已在院,一日因書奏列名,三人名皆從絞絲,始悟夢中兄弟之意。豈造物以是為戲邪!已而持國、元素皆外補,厚之尹京。後三年,復與元素還職,而鄧文約相繼為直院,則三人之名又皆從絞絲,蓋終始皆同,決非偶然。以此推之,仕宦升沉進退,亦何可以人力計。許大夫選嘗作《四翰林詩》記其事,厚之和云:〔聯名適似三株樹,傳玩驚看五朵雲。〕此亦一時之異也。
  晉、魏間詩,尚未知聲律對偶,然陸雲相謔之詞,所謂〔日下荀鳴鶴,雲間陸士龍〕者,乃指為的對。至〔四海習鑿齒,彌天釋道安〕之類不一。乃知此體出於自然,不待沈約而後能也。舊不解〔四海〕、〔彌天〕為何等語,因讀梁慧皎《高僧傳》,載鑿齒與道安書云:〔夫不終朝而雨六合者,彌天之雲也;宏淵源而潤八極者,四海之流也。〕故摘其語以為戲耳。始晉初為佛學者,皆從其師姓,如支遁本姓關,從支謙學,故為支。道安以佛學皆本釋迦為師,請以釋命氏,遂為定制。則釋道安者,亦其姓也。
  詩語固忌用巧太過,然緣情體物,自有天然工妙,雖巧而不見刻削之痕。老杜:〔細雨魚兒出,微風燕子斜〕,此十字殆無一字虛設。雨細著水面為漚,魚常上浮而淰,若大雨則伏而不出矣。燕體輕弱,風猛則不能勝,唯微風乃受以為勢,故又有〔輕燕受風斜〕之語。至〔穿花蛺蝶深深見,點水蜻蜓款款飛〕,深深字若無穿字,款款字若無點字,皆無以見其精微如此。然讀之渾然,全似未嘗用力,此所以不礙其氣格超勝。使晚唐諸子為之,便當如〔魚躍練波拋玉尺,鶯穿絲柳織金梭〕體矣。
  七言難於氣象雄渾,句中有力,而紆徐不失言外之意。自老杜〔錦江春色來天地,玉壘浮雲變古今〕,與〔五更鼓角聲悲壯,三峽星河影動搖〕等句之後,嘗恨無復繼者。韓退之筆力最為傑出,然每苦意與語俱盡。《和裴晉公破蔡州回詩》所謂〔將軍舊壓三司貴,相國新兼五等崇〕,非不壯也,然意亦盡於此矣。不若劉禹錫《賀晉公留守東都》云:〔天子旌旗分一半,八方風雨會中州〕,語遠而體大也。
  人之材力,信自有限,李翱、皇甫湜皆韓退之高弟,而二人獨不傳其詩,不應散亡無一篇存者,計是非其所長,故不多作耳。退之集中有《題湜公安園池詩後》云:〔《爾雅》注蟲魚,定非磊落人。〕又有〔用將濟諸人,捨得業孔、顏〕。意若譏其徒為無益,而勸之使不作者。翱見於遠遊聯句,惟〔前之詎灼灼,此去信悠悠〕。一出之後,遂不復見,亦可知矣。然二人以非所工而不作,愈於不能而強為之,亦可謂善用其短矣。
  元豐既行官制,準唐故事,定宰相上事儀,以御史中丞押百官班,拜於階下,宰相答拜於阼階上。時王禹玉除左僕射,蔡持正右僕射,神宗命即尚書省行之。二人力辭,帝不可,曰:〔既以董正治官,不得不正其名分於始,此國體,非為卿設也。〕二人乃受命。時元厚之已致仕居吳,以詩賀王禹玉,有〔前殿聽宣中禁制,南宮看集外朝班。星辰影落三階下,桃李陰成四海間〕之句,時最為盛事。自是相繼入相者,皆不復再講此禮,信不可常行也。
  劉季孫初以左班殿直監饒州酒,王荊公為江東提刑,巡歷至饒,按酒務。始至廳事,見屏間有題小時曰:〔呢喃燕子語梁間,底事來驚夢裡閒?說與旁人應不解,扙藜攜酒看芝山。〕大稱賞之。問專知官誰所作,以季孫言。即召與之語,嘉歎升車而去,不復問務事。既至傳舍,適郡學生持狀立庭下,請差官攝州學事,公判監酒殿直,一郡大驚,遂知名云。
  舊說徐敬業敗,與駱賓王俱不死,皆去為浮圖以免。賓王居杭州靈隱寺,因續宋之問詩,人始知之,而《新唐書》不載。今宋詩乃見賓王集中,惟題〔鷲嶺鬱岧嶢,龍宮隱寂寥〕兩句是宋作,自:〔樓觀滄海日,門聽浙江潮〕以後五韻,皆賓王所續。方武后初革命,天下所共疾,敬業與賓王首倡義,則世哀之而為隱藏,理或有之。此詩不知後人因其傳而錄之賓王集邪,或本集固自為賓王作而收之也?然賓王集乃古本,非後人所裒次者,若此詩當時已自錄於集中,則賓王之不死,亦一證也。
  魏、晉間人詩,大抵專工一體,如侍宴從軍之類,故後來相與祖習者,亦但因其所長取之耳。謝靈運《擬鄴中七子》與江淹《雜擬》是也。梁鍾嶸作《詩品》,皆云某人詩出於某人,亦以此。然論陶淵明乃以為出於應璩,此語不知其所據。應璩詩不多見,惟《文選》載其《百一詩》一篇,所謂〔下流不可處,君子慎厥初〕者,與陶詩了不相類。五臣注引《文章錄》云:〔曹爽用事,多違法度,璩作此詩,以刺在位,意若百分有補於一者。〕淵明正以脫略世故,超然物外為意,顧區區在位者何足累其心哉?且此老何嘗有意欲以詩自名,而追取一人而模仿之,此乃當時文士與世進取競進而爭長者所為,何期此老之淺,蓋嶸之陋也。
  江淹《擬湯惠休詩》曰:〔日暮碧雲合,佳人殊未來。〕古今以為佳句。然謝靈運〔圓景早已滿,佳人猶未還〕,謝玄暉〔春草秋更綠,公子未西歸〕,即是此意。嘗怪兩漢間所作騷文,未嘗有新語,直是句句規模屈、宋,但換字不同耳。至晉、宋以後,詩人之詞,其弊亦然。若是雖工,亦何足道!蓋當時祖習共以為然,故未有譏之者耳。
  嵇康《幽憤詩》云:〔性不傷物,頻致怨憎。惜慚下惠,今愧孫登。〕蓋志鍾會之悔也。吾嘗讀《世說》,知康乃魏宗室婿。審如此,雖不忤鍾會,亦安能免死邪!嘗稱阮籍口不臧否人物,以為可師,殊不然。籍雖不臧否人,而作青白眼,亦何以異?籍得全於晉,直是早附司馬師,陰託其庇耳。史言禮法之士,嫉之如讎,賴司馬景王全之。以此而言,籍非附司馬氏,未必能脫禍也。今《文選》載蔣濟《勸進表》一篇,乃籍所作,籍忍至此,亦何所不可為!籍著論鄙世俗之士,以為猶虱處乎褌中;籍委身於司馬氏,獨非褌中乎?觀康尚不屈於鍾會,肯賣魏而附晉乎?世俗但以跡之近似者取之,概以為嵇、阮,我每為之太息也。
  晉人多言飲酒有至於沈醉者,此未必意真在於酒。蓋時方艱難,人各懼禍,惟託於醉,可以粗遠世故。蓋自陳平、曹參以來,已用此策。《漢書》記陳平於劉、呂未判之際,日飲醇酒,戲婦人,是豈真好飲邪?曹參雖與此異,然方欲解秦之煩苛,付之清淨,以酒杜人,是亦一術。不然,如蒯通輩無事而獻說者,且將日走其門矣。流傳至嵇、阮、劉伶之徒,遂全欲用此為保身之計。此意惟顏延年知之,故《五君詠》云:〔劉伶善閉關,懷情滅聞見。韜精日沈飲,誰知非荒宴。〕如是,飲者未必劇飲,醉者未必真醉也。後世不知此,凡溺於酒者,往往以嵇、阮為例,濡首腐脅,亦何恨於死邪!
  古今論詩者多矣,吾獨愛湯惠休稱謝靈運為〔初日芙渠〕,沈約稱王筠為〔彈丸脫手〕兩語,最當人意。〔初日芙渠〕,非人力所能為,而精彩華妙之意,自然見於造化之妙,靈運諸詩,可以當此者亦無幾。〔彈丸脫手〕,雖是輸寫便利,動無留礙,然其精圓快速,發之在手,筠亦未能盡也。然作詩審到此地,豈復更有餘事。韓退之《贈張籍》云:〔君詩多態度,靄靄春空雲。〕司空圖記戴叔論語云:〔詩人之詞,如藍田日暖,良玉生煙。〕亦是形似之微妙者,但學者不能味其言耳。
  王介字中甫,衢州人,博學善譏謔。嘗舉制科不中,與王荊公遊,善款曲,然未嘗降意少相下。熙寧初,荊公以翰林學士被召,前此屢召不起,至是始受命。介以詩寄云:〔草廬三顧動幽蟄,蕙帳一空生曉寒。〕用意帳事,蓋有所諷。荊公得之大笑。他日作詩,有:〔丈夫出處非無意,猿鶴從來自不知〕之句,蓋為介發也。
  詩禁體物語,此學詩者類能言之也。歐陽文忠公守汝陰,嘗與客賦雪於聚星堂,舉此令,往往皆閣筆不能下。然此亦定法,若能者,則出入縱橫,何可拘礙。鄭谷〔亂飄僧舍茶煙濕,密灑歌樓酒力微〕,非不去體物語,而氣格如此其卑。蘇子瞻〔凍合玉樓寒起粟,光搖銀海眩生花〕,超然飛動,何害其言玉樓銀海。韓退之兩篇,力欲去此弊,雖冥搜奇譎,亦不免有縞帶銀杯之句。杜子美〔暗度南樓月,寒生比渚雲〕,初不避雲月字。若〔隨風且開葉,帶雨不成花〕,則退之兩篇,工殆無以愈也。
  韓魏公初鎮定武時,年纔四十五,德望偉然,中外莫不傾屬。公亦自以天下為己任,御事不憚勤勞。晚作閱古堂,嘗為八詠,其《疊石》、《藥圃》、《溝泉》三篇,卒章云:〔主人未有銘功處,日視崔嵬激壯懷,吾心盡欲醫民病,長得憂民病不消。誰知到此幽閒地,多少餘波濟物來。〕其意氣所懷,固已見於造次賦詠之間,終成大勳,豈徒言之而已哉!
  五代王仁裕知貢舉,王丞相溥為狀元,時年二十六。後六年,遂相周世宗,猶及本朝以太子太保罷歸班,年纔四十二,前此所未有也。溥初拜相,仁裕猶致仕無恙,嘗以詩賀溥云:〔一戰文場拔趙旗,便調金鼎佐無為。白麻驟降恩何極,黃髮初聞喜可知。跋敕案前人到少,築沙堤上馬歸遲。立班始得遙相見,親洽爭如未貴時。〕溥在位,每休沐必詣仁裕,從容終日。蓋唐以來,座主門生之禮尤厚。今王丞相將明、霍侍郎端友榜南省奏名時,知舉四人,安樞密處厚、劉尚書彥修,與今鄧樞密子常、范右丞謙叔。我亦忝點檢試卷官。鄧、范不惟及見其登庸,可以繼仁裕,且同在政府,則仁裕所不及也。

 


    ●拾遺

 

   ○王明之懷所愛詩


  王明之,岐公之子,在姑蘇有所愛。比至京師,為公強留之逾時,作詩云:〔黃金零落大刀頭,玉箸歸期畫到秋。紅錦寄魚風逆浪,碧簫吹鳳月當樓。伯勞知我經春別,香蠟窺人一夜愁。好去渡江千里夢,滿天梅雨是蘇州。〕句甚工。
  葉廷琯 輯自范成大《吳郡志》。

 

   ○韋蘇州詩


  蘇州詩律深妙,白樂天輩固皆尊稱之,而行事略不見唐史為可恨。以其詩語觀之,其人物亦當高勝不凡。劉禹錫集中有大和六年舉自代一狀,然應物《溫泉行》云:〔北風慘慘投溫泉,忽憶先皇巡幸年。身騎廄馬引天仗,直至華清列御前。〕則嘗逮事天寶間也,不應猶及大和時,蓋別是一人或集之誤。葉廷琯輯自趙與時《賓退錄》。葉廷琯按:《賓退錄》引此條作葉石林《南宮詩話》,似別是一書而佚不傳者,以其同為詩話,附采於此。是錄又引《漁隱叢話》指此條為蔡寬夫語,與時夾注云:《南宮詩話》世誤傳蔡寬夫作,《漁隱》故云。

 

   ○子雲清自守,今日起為官


  葉石林曰:〔杜工部詩對偶至嚴,而《送楊六判官》云:『子雲清自守,今日起為官。』獨不相對。竊意『今日』字當是『令尹』字傳寫之訛耳。〕余謂不然。此聯之工,正為假〔雲〕對〔日〕,兩句一意,乃詩家活法。若作〔令尹〕字,則索然無神,夫人能道之矣。且送楊姓人,故用子雲為切題,豈應又泛然用一令尹耶?如〔次第尋書札,呼兒檢贈篇〕之句,本是假以〔第〕對〔兒〕,詩家此類甚多。
  葉廷琯輯自宋羅大經《鶴林玉露》。

 

    ●附录:

 

    ○春秋傳二十卷(浙江朱彝尊家曝書亭藏本)

 

    宋葉夢得撰夢得字少藴號石林吳縣人紹聖四年進士南渡後官至崇信軍節度使事蹟具宋史文苑傳夢得以孫復春秋尊王發微主於廢傳以從經蘇轍春秋集解主於從左氏而廢公羊穀梁皆不免有弊故是書參考三傳以求經不得於事則考於義不得於義則考於事更相發明頗爲精核開禧中其孫筠刋於南劍州眞德秀跋之稱其闢邪說黜異端有補世教不淺宋史藝文志又載夢得別有春秋考三十卷讞三十卷指要總例二卷石林春秋八卷今讞考二書散見永樂大典中尚可得其大槩餘皆散佚惟此傳猶爲完書南窻記事載夢得爲春秋書其別有四解釋音義曰傳訂正事實曰考掊擊三傳曰讞編列凡例曰例嘗語徐惇濟曰吾之爲此名前古所未見也惇濟曰吳程秉著書三萬餘言曰周易摘尚書駁論語弼得無近是乎云云案此傳不專釋音義其說已非至於以一字名書古人多有卽以春秋而論傳爲通名不必言矣如漢志所載鐸氏張氏皆有春秋微公羊傳疏有閔因春秋序後漢書有鄭衆春秋刪隋志有何休春秋議崔靈恩春秋序孫炎併先有春秋例夢得博洽安得不見乃以爲古無此名必非事實且宋志載夢得春秋指要總例亦不名曰春秋例殆小說附會之詞不足據也(四庫全書總目卷二十七·經部二十七·春秋類二)

 

    ○春秋考十六卷(永樂大典本)

 

    宋葉夢得撰是書於寧宗開禧中與春秋傳春秋讞同刻於南劍州元程端學作春秋三傳辨疑多引其說則當時猶有傳本自明以來藏書家皆不著錄故朱彝尊經義考注曰已佚惟永樂大典頗載其文以次檢校尚可得什之八九今排比綴輯復勒成書其書大旨在申明所以攻排三傳者實本周之法度制作以爲斷初非有所臆測於其間故所言皆論次周典以求合於春秋之法其文辨博縱橫而語有本原率皆典核陳振孫書錄解題稱其辨定考究無不精詳殆不誣也原書前有統論其後乃列十二公逐條詮敘而不錄經文今悉仍舊例其卷帙則約畧篇頁輯爲統論三卷隱公以下以次編爲十三卷不復拘宋志三十卷之數據夢得自序稱自其讞推之知吾所正爲不妄而後可以觀吾考自其考推之知吾所擇爲不誣而後可以觀吾傳然書錄解題已先列傳次列考次列讞葢傳其大綱而考讞其發明之義疏也今仍從陳氏之序次於傳後焉(四庫全書總目卷二十七·經部二十七·春秋類二)

 

    ○春秋讞二十二卷(永樂大典本)

 

    宋葉夢得撰是書抉摘三傳是非主於信經不信傳猶沿啖助孫復之餘波於公羊穀梁多所駁詰雖左傳亦據傳末韓魏反而喪之之語謂智伯亡時左氏猶在斷以爲戰國時人【案經有續書傳亦有續書夢得葢未深考語詳左傳注疏條下】昌言排擊如辨諸侯世相朝爲衰世之事辨宰孔勸晉獻公及魯穆姜悔過之言皆出附會辨十二次分十二國之謬辨夾谷之會孔子沮齊景公事亦出假托辨墮郈墮費非孔子本意辨諸侯出入有善有惡辨諸侯之卒或曰或不曰非盡屬褒貶魯侯之至與不至亦不可拘牽成例雖辨博自喜往往有瀾翻過甚之病於經旨或合或離不能一一精確而投之所向無不如志要亦文章之豪也惟古引春秋以决獄不云以决獄之法治春秋名書以讞於義旣爲未允且左氏公羊穀梁皆前代經師功存典籍而加以推鞫之目於名尤屬未安是則宋代諸儒藐視先儒之錮習不可爲訓者耳考宋藝文志是書本三十卷又夢得自記左傳四百四十二條公羊三百四十條穀梁四百四十條今據永樂大典所載參以程端學春秋辨疑通加檢核左傳闕九十條公羊闕六十五條穀梁闕八十四條葢已非完帙然其大較已畧具矣謹依類排次釐爲左傳讞十卷公羊穀梁讞各六卷(四庫全書總目卷二十七·經部二十七·春秋類二)

 

    ○石林燕語十卷(永樂大典本)

 

    宋葉夢得撰夢得有春秋傳已著錄夢得爲紹聖舊人徽宗時嘗司綸誥於朝章國典夙所究心故是書纂述舊聞皆有關當時掌故於官制科目言之尤詳頗足以補史傳之闕與宋敏求春明退朝錄徐度却掃編可相表裏陳振孫書錄解題謂其書成於宣和五年然其中論館伴金使一條稱建炎三年又論宰相一條謂自元祐五年至今紹興六年則書成於南渡之後振孫之說未核矣惟夢得當南北宋間戈甲倥偬圖籍散佚或有記憶失眞考據未詳之處故汪應辰嘗作石林燕語辨而成都宇文紹奕【案維奕始末無考嘉定中有樞密使宇文紹節疑其昆弟】亦作考異以糾之應辰之書陳振孫已稱未見葢宋末傳本卽稀僅儒學警悟【案儒學警悟亦南宋之書不著撰人姓氏】間引數條與紹奕考異同散見永樂大典中然寥寥無幾難以成編惟紹奕之書尙可裒集謹蒐采考校各附夢得書本條之下雖其間傳聞年月之訛繕寫字畫之誤一一毛舉或不免有意吹求頗類劉炫之規杜預吳縝之糾歐陽修而援引舊文辨駁詳確者十之八九是一朝故事得夢得之書而梗槩俱存得紹奕之書而考證益宻二書相輔而行於史學彌爲有裨矣又夢得之書宋槧罕覯前明有大字刋本摹印亦稀世行毛晉津逮秘書所載脫悞頗多而商維濬稗海所載蹖駁尤甚今併叅驗諸本以永樂大典所載詳爲勘校訂訛補闕以歸完善凡所釐正各附案語於下方用正俗刻之訛庶幾稍還舊觀不失其眞焉(四庫全書總目卷一百二十一·子部三十一·雜家類五)

 

    ○避暑錄話二卷(兩江總督採進本)

 

    宋葉夢得撰案晁公武讀書志載此書作十五卷與此本卷數多寡懸殊疑今所行者非完帙然文獻通考已作二卷毛晉津逮秘書跋云得宋刻迥異坊本亦作二卷則宋代亦卽此本考諸書所引避暑錄話亦具見此本之中無一條之佚脫知讀書志爲傳寫之謬矣夢得在南渡之初巋然耆宿其藏書至三萬餘卷亦甲於諸家故通悉古今所論著多有根柢惟本爲蔡京之門客不免以門戸之故多陰抑元祐而曲解紹聖如論詩賦一條爲王安石罷詩賦解也葉源一條爲蔡京禁讀史解也王姬一條爲蔡京改公主曰帝姬解也至深斥蘇洵辨姦論則尤其顯然者矣然終怵於公論隱約其文尙不似陳善捫蝨新話顛倒是非黨邪醜正一槪肆其狂詆其所敘錄亦多足資考證而裨見聞故善書竟從屏斥而是編則仍錄存焉(四庫全書總目卷一百二十一·子部三十一·雜家類五)

 

    ○巖下放言三卷(兩淮鹽政採進本)

 

    宋葉夢得撰其自崇慶節度使致仕退居卞山時作也陳振孫書錄解題作一卷此本乃二卷疑振孫書爲傳刻之訛又明商維濬稗海中别有蒙齋筆談二卷題曰湘山鄭景望撰其文全與此同但刪去數十條耳厲鶚作宋詩紀事稱景望爲元豐元祐間人所錄景望潁川一詩亦卽此書之所載此書舊無刻本或疑其卽剽取景望書而作然考書中稱先祖魏公又稱余紹聖間春試不第又稱大觀初余適在翰林又稱在潁州時初自翰林免官又稱余守許昌時洛中方營西内又稱遭錢塘兵亂又稱余鎭福唐又稱出入兵間十餘年所將數十萬又稱余頃罷鎭建康所述仕履皆與夢得本傳相合又稱嘗撰老子解論語釋言二書今考書錄解題論語類有葉夢得論語釋言十卷道家類有葉夢得老子解二卷併所載老子解中生之徒十有三死之徒十有三本韓非子之說以爲四支九竅云云亦與此書相符然則爲蒙齋筆談剽此書而作非此書剽蒙齋筆談而作確有明證商維濬厲鶚葢皆誤信僞書考之未審矣夢得老而歸田躭心二氏書中所述多提唱釋老之旨沈作喆王宗傳楊簡等之以禪說易實萌芽於此殊不可以立訓然夢得學問博洽又多知故事其所記錄亦頗有可採宋人舊帙姑存以備一家焉(四庫全書總目卷一百二十一·子部三十一·雜家類五)

 

    ○石林居士建康集八卷(福建巡撫採進本)

 

    宋葉夢得撰夢得有春秋傳巳著錄陳振孫書錄解題載夢得總集一百卷審是集八卷今俱不傳又載建康集十卷乃紹興八年再鎭建康時所著此本八卷與振孫所記不合然末有其孫輅題跋亦云八卷其或書錄解題屢經傳寫誤以八卷爲十卷抑或舊本殘缺亡其二卷後人追改輅跋以僞稱完帙則均不可考矣夢得爲蔡京門客章惇姻家當過江以後公論大明不敢復噓紹述之焰而所著詩話尚尊熙寧而抑元祐往往於言外見之方囘瀛奎律髓於其送嚴婿北使一詩論之頗詳然夢得本晁氏之甥猶及見張耒諸人耳濡目染終有典型故文章高雅猶存北宋之遺風南渡以後與陳與義可以肩隨尤楊范陸諸人皆莫能及固未可以其紹聖餘黨遂掩其詞藻也(四庫全書總目卷一百五十六·集部九·别集類九)

 

    ○北山律式二卷附王炎詩一卷晁沖之詩一卷(浙江鮑士恭家藏本)

 

    宋葉夢得所選程俱詩也夢得有春秋傳俱有麟臺故事皆已著錄是編前有夢得序稱致道北山集四十卷旣爲之序人皆知致道之文而不知其詩卽知其詩亦僅知其古風而不知其律詩之妙及門鄭晦係致道同里人初學韻語予謂其何舍近而就遠也因選錄致道近體詩二卷名曰北山律式云云其文淺鄙不似夢得他作北山集已別著錄此爲駢拇枝指無論眞僞矣卷後附錄王炎雙溪類稿十數首晁沖之具茨集數首尤不解其何意大抵雜凑之本姑充挿架之數者也(四庫全書總目卷一百七十四·集部二十七·別集類存目一)

 

    ○石林詩話一卷(江蘇巡撫採進本)

 

    宋葉夢得撰夢得有石林春秋傳已著錄是編論詩推重王安石者不一而足而於歐陽修詩一則摘其評河豚詩之誤一則摘其語有不倫亦不復改一則摭其疑夜半鐘聲之誤於蘇軾詩一則譏其繫懣割愁之句爲險諢一則譏其捐三尺字及亂蛙兩部句爲歇後一則譏其失李廌一則譏其不能聽文同一則譏其石建牏厠之誤皆有所抑揚於其間葢夢得出蔡京之門而其婿章沖則章惇之孫本爲紹述餘黨故於公論大明之後尚陰抑元祐諸人然夢得詩文實南北宋間之巨擘其所評論往往深中窽會終非他家聽聲之見隨人以爲是非者比畧其門戸之私而取其精核之論分别觀之瑕瑜固兩不相掩矣(四庫全書總目卷一百九十五·集部四十八·詩文評類一)

 

    ○石林詞一卷(江蘇巡撫採進本)

 

    宋葉夢得撰夢得有春秋傳已著錄是編陳振孫書錄解題作一卷與今本同卷首有關注序稱其兄聖功元符中爲鎭江掾夢得爲丹徒尉得其小詞爲多味其詞婉麗有温李之風晩歲落其華而實之能於簡淡時出雄傑合處不減靖節東坡云云考倚聲一道去古詩頗遠集中亦惟念奴嬌故山漸近一首雜用陶潛之語不得謂之似陶注所擬殊爲不類至於雲峯横起一首全仿蘇軾大江東去并卽參用其韻又鷓鴣天一曲青山後闋且直用軾詩語足成是以舊刻頗有與東坡詞彼此混入者則注謂夢得近於蘇軾其說不誣夢得著石林詩話主持王安石之學而陰抑蘇黃頗乖正論乃其爲詞則又挹蘇氏之餘波所謂是非之心有終不可澌滅者耶卷首賀新郞一詞毛晉注或刻李玉考王楙野客叢書曰章茂深常得其婦翁所書賀新郞詞首曰睡起啼鶯語章疑其誤頗詰之石林曰老夫常得之矣流鶯不解語啼鶯解語見禽經云云則確爲夢得之作晉蓋未核又野客叢書所記正謂此句作啼鶯語故章沖疑啼字語字相複此本乃改爲流鶯與王楙所記全然牴牾知毛晉疎於考證妄改古書者多矣(四庫全書總目卷一百九十八·集部五十一·詞曲類一)

 

    葉氏春秋傳
    作者:葉夢得(字少蘊;號石林) (宋) 撰  
    部:經 類:春秋類 屬:
    參考資料:(《四庫大辭典》)
    二十卷。葉夢得(1077—1148)撰。葉夢得字少蕴,号石林居士,原籍吴县(今属江苏),居住乌程(今浙江吴兴),宋代著名文学家、经学家。哲宗绍圣进士。徽宗时官至翰林学士,数上书极论时事。南宋高宗初除户部尚书,曾上书言待敌之计三,曰形曰势曰气,并请高宗南迁,阻江为险,以备不虞。绍兴时住江东安抚制置大史,兼知建康府、行宫留守,颇致力于防务及军饷供给。叶氏嗜学早成,精熟典故,尤工于词。其词风接近苏轼,间有感怀时事之作。其平生著述颇多,除《春秋传》外,还著有《春秋考》、《春秋谳》、《春秋指要总例》、《石林春秋》、《石林居士建康集》、《石林詞》、《避暑錄話》、《石林燕語》、《石林詩話》。葉夢得认为,孙复《春秋尊王发微》尽废三传以从经,苏辙《春秋集解》力主《左氏》而轻《公羊》、《穀梁》,皆不免有失偏颇。故此书参考三传以求经,不得于事则考于义,不得于义则考于事,相互发明。他评三传得失说:“《左氏》传事不传义,是以详于史而事未必实,以不知经故也;《公羊》、《穀梁》传义不传事,是以详于经而义未必当,以不知传故也。”因而他要斟酌三家,以求史实与大义之契合。如隐五年《经》:“春,公矢鱼于棠”。《公羊》、《穀梁》作“观鱼”。《公羊》以远观为讥,《穀梁》以亲卑者之事为非正,而《左传》则训矢为陈,以陈鱼而观之为非礼。杜预《集解》亦云“书陈鱼以示非礼”。而孔颖达《五义》则调和三传之说,认为陈鱼是“谓使捕鱼之人陈设取鱼之备,观其取鱼以为戏乐。”叶氏认为,“矢”字当从《左传》,且云“矢,射也。古者天子、诸侯将祭,必亲射牲,因而获禽亦以共祭。春,献鱼之节也。公将以盘游,盖托射以祭焉,以公为荒矣。于是公子驱谏曰‘鸟兽之肉不登于俎,皮革、齿牙、骨角、毛羽不登于器,则公不射,非其矢也。’”叶氏经文虽从《左传》,但解释则创新说,而其详于考证而少空谈。重视训诂和史实,正是叶氏治学之特点。此书于宋宁宗开禧中与《春秋考》、《春秋谳》一道,由梦得之孙叶筠刻于南剑州,此本今仍存,此外还有康熙《通志堂经解》本。

 
    春秋考
    作者:葉夢得(字少蘊;號石林) (宋) 撰  
    部:經 類:春秋類 屬:
    參考資料:(《四庫大辭典》)
    十六卷。宋葉夢得(详见《春秋传》)撰。葉夢得之治《春秋》,多有攻击三传者,而此书是旨在申明其所以攻击三传,只是根据周代法度典制以为断,并非自己所臆测。所以书中所言皆讨论周典,以求合于《春秋》之法。陳振孫《直齋書錄解題》称此书辨定考究,无不精详。《四库提要》亦誉此书“其文辨博纵横,而语有本原,率皆典核”。今观此书,其持论较为平和公允,较少凿空之论。如其云:《春秋》者,古史之凡,而其目则在史”。又云:“《公羊》张三世、藉位以鲁以托王义、黜周为二王后,不足据。”又云“《春秋》虽讳国恶,但不为尊者讳,不为亲者讳,不为贤者讳。”虽不尽正确,但较诸儒之说《春秋》者,则稍胜一筹。叶氏好发新说,如此书《统论》释《春秋》书名云:“春者,阳之中。秋者,阴之中,天道所以生杀万物者;《春秋》赏罚之法,法者天也,岂古之史概以是为名,特鲁能守之不易乎?”此书于宋宁宗开禧年间由其孙叶筠刻于南剑州,元程端學《春秋三传辨疑》多引其说,可知其时尚有传本。明代藏书家皆不著录,可知已佚。今本是《四库全书》编辑者从《永乐大典》中辑出的,其内容占原书十之八九。现存有宋开禧叶筠刻本、闽覆本。

 
    春秋三傳讞
    作者:葉夢得(字少蘊;號石林) (宋) 撰  
    部:經 類:春秋類 屬:
    參考資料:(《四庫大辭典》)
    二十二卷。宋葉夢得(详见《春秋传》)撰。知唐啖助、赵匡及宋孫復一反汉晋以来尊经重传之传统,提倡弃传求经,直于经寻求《春秋》大义,此风影响了整个宋代经学。叶氏亦受其影响,故此书摘抉三传是非,主于信经不信传,于《公羊》、《穀梁》多所驳诘。又认为《左传》作者不是孔子学生,乃战国时人,对《左传》亦多所批评。如认为诸侯世相朝为衰世之事,宰孔劝晋献公及鲁穆姜悔过之言皆是附会,批评十二次分十二国之谬,认为夹谷之会孔子沮齐景公事出于假托,堕郈、堕费不是孔子本意,诸侯出入有恶无恶、诸侯之卒或日或不日不必皆属褒贬,鲁侯之至与不至不可拘泥于成例等等。其论重训诂、详史实,虽有不当之处,但往往多出精深之论,葉夢得《春秋考序》自言其《春秋传》、《春秋谳》、《春秋考》三书关系:“自《谳》推之,知吾所正为不妄,而后可以观吾《考》;自《考》而推之,知吾所择而不诬,而后可以观吾《传》。”此书最早刻于开禧年间,原为三十卷。其中记《左传》四百四十二条,记《公羊》三百四十条,记《穀梁》四百四十条。元程端學作《春秋辨疑》时曾对此书多加引用,可见尚为完本。明时散佚。今本亦是从《永乐大典》中辑出的,分《左传谳》十卷,《公羊谳》、《穀梁谳》各六卷。但《左传》缺九十条,《公羊》缺六十五条,《穀梁》缺八十四条,已非完帙。此书无刻本传世,现存传抄《永乐大典》本。

 
    石林燕語
    作者:葉夢得(字少蘊;號石林) (宋) 撰  
    部:子 類:雜家類 屬:雜說之屬
    參考資料:(《四庫大辭典》)
    十卷。北宋末南宋初葉夢得(1077—1148)撰。葉夢得字少蕴,号石林居士。生平事迹详见《春秋传》。宣和五年(1123),葉夢得居于卞山之石林谷,稍远城市,但亲戚、朋友、门生故吏皆相继来访,纵谈所及,包括故实旧闻、古今嘉言善行、出入朝廷以至田夫野老之言、滑稽谐谑之辞等,随笔札记。后金兵入侵,宋室南渡,葉夢得惧于废弃或遗忘,特整理成书。书中所记多为宋代典章制度、士大夫言行、宫殿建置等,而于官制、科目记载尤详,足以补充史传之缺。《四库全书总目》谓其书可以与宋敏求《春明退朝录》、徐度《却掃編》相表里。足资治史者参考。葉夢得生于北宋南宋之间,戈甲倥偬,图籍散佚,或有记忆失真、考据未详之处。刊印草草,亦有脱误。因此,宋汪應辰特作《石林燕语辨》一书,宇文绍奕亦作《考异》一卷,加以辨正。其间征引错误、偶记失实、传闻年月之讹、缮写字画之误等,一一列举,辩驳纠正。葉夢得之书难得,汪應辰、宇文绍奕考证益密,三书相辅而行,相得益彰。今传本不一,《稗海》、《笔记小说大观》本作十卷,《四库全书》本附宇文绍奕《考异》,《儒学警悟》、《丛书集成初编》、《石林遗书》、《郋园先生全书》又收有汪應辰《石林燕语辨》,宛委山堂《說郛》、《五朝小说》、《五朝小说大观》、《敬修堂丛书》等本作一卷,《旧小说》收入14则。1984年,中华书局出版侯忠义点校本,为目前最好最为通行版本。

 
    避暑錄話
    作者:葉夢得(字少蘊;號石林) (宋) 撰  
    部:子 類:雜家類 屬:雜說之屬
    參考資料:(《四庫大辭典》)
    二卷。北宋末南宋初葉夢得(1077—1148)撰。葉夢得字少蕴,号石林居士,苏州吴县(今江苏苏州)人,迁居湖州乌程(今浙江湖州。生平事迹详见《石林燕語》。葉夢得在宋室南渡之初,岿然耆宿,藏书至三万余卷,诸儒之中,首屈一指。故通悉古今,所论皆有根据。南宋初期,人们追论北宋灭亡,多怪罪王安石变法、蔡京擅权。葉夢得曾为蔡京门客,对此不加贬斥。如“论诗赋”一条,为王安石罢诗赋作解释;叶源一条,为蔡京禁读史作解释;王姬一条,为蔡京改公主曰帝姬作解释。对蘇洵所写《辨奸论》则予以深斥等等,颇有自己的见解,不失为一家之言。其余叙录朝野遗闻、经史故事等,皆考据精详,可以广见闻、长知识,足资参考。今传本不一,《稗海》、《津逮秘书》、《四库全书》、《学津讨原》、《石林遗书》、《郋园先生丛书》、《丛书集成初编》等丛书本作二卷,《五朝小说》、《五朝小说大观》、宛委山堂《說郛》本作一卷,《宋人小说》本作《石林避暑录话》四卷,商务印书馆《說郛》本作《乙卯避暑录话》不分卷,《旧小说》收入十六则。

 
    巖下放言
    作者:葉夢得(字少蘊;號石林) (宋) 撰  
    部:子 類:雜家類 屬:雜說之屬 
    參考資料:(《四庫大辭典》)
    三卷。北宋末南宋初葉夢得(1077—1148)撰。葉夢得生平事迹详见《石林燕語》。葉夢得自崇庆节度使致仕,退居乌程弁山,每日读书著述,潜心钻研儒家经典以外,亦究心佛老等诸家之言,每有心得,记录成篇,因成此书。陳振孫《书录解题》谓此书一卷,清修《四库全书》时,采进本为三卷。后传本卷次不一。明商维浚《稗海》丛书收有《蒙斋笔谈》二卷,题曰湘山郑景望撰,其文全与《巖下放言》相同,只是删去数十条。清人厲鶚作《宋诗纪事》,称郑景望为北宋元本、元祐间人,比葉夢得生平为早。所录郑景望颍川一诗,亦取自《蒙斋笔谈》一书。又《巖下放言》旧无刻本,因之有人怀疑葉夢得剽取郑景望之书而作。然考书中称先祖魏公;又称余绍圣间春试不第;又称大观初,余适在翰林;又称在颍州时,初自翰林免官;又称余守许昌时,洛中方营西内;又称遭钱塘兵乱;又称余镇福唐;又称出入兵间十余年,所将数十万;又称余顷罢镇建康等。所述仕履皆与葉夢得本传相合。书中又称曾撰《老子解》、《论语释言》二书。今考陳振孫《书录解题》论语类,确有葉夢得《论语释言》十卷,道家类中有葉夢得《老子解》二卷,并所载《老子解》中生之徒十有三,死之徒十有三,本韓非子之说,以为四支九窍云云。亦与《巖下放言》所述相符。据此可知,是书非为剽窃《蒙斋笔谈》而作,当为后人剽窃此书伪作《蒙斋笔谈》。商维浚误信伪书,未加详考即收入《稗海》,给后人带来了混乱。书中记述经史百家之说,遗文掌故,风俗文化等,颇为繁杂。书中多提倡佛道之说,沈作喆、王宗傅、楊簡等人以佛理说《易》,实萌芽于此,体现三教合流之趋势。梦得学问博洽,多知故事,其所记录,颇有可采,足资治史者参证。今传本不一,《四库全书》、《石林遗书》、《观古堂所刊书》、《郋园先生全书》作三卷,宛委山堂《說郛》、《五朝小说》、《五朝小说大观》等丛书作一卷,商务印书馆《說郛》本不分卷。

 
    石林詩話
    作者:葉夢得(字少蘊;號石林) (宋) 撰  
    部:集 類:詩文評類 屬:
    參考資料:(《四庫大辭典》)
    一卷。宋葉夢得(1077—1148)(详见《石林春秋传》)撰。是书为宋代诗论著作。约成书于南渡前后。在体例上承袭旧制,以纪事为主,兼以议论和考证。同时,又辑录了众多的诗坛轶事,几乎涉及了北宋所有的知名诗人。其论宋诗,沿习“绍述余党”之见,抬高王安石而贬低歐陽修、蘇軾;对于元祐诸人,亦有微词。其阐述的诗论见解,虽然散乱,却显示出新的发展趋向。与江西诗派的追求奇险不同。葉夢得强调诗应以“意与言会,言随意遣,浑然天成”为最高境界。而诗要意在言外,余味无穷。认为好的诗均“不以序事倾尽为工”,而“纤徐不失言外之意”。其所论较真切地接触到诗歌创作的关键问题,故是书在宋代即广为流行。此集被收入《百川学海》、《津逮秘书》、《四库全书》、《诗学指南》等。

 
    石林詞
    作者:葉夢得(字少蘊;號石林) (宋) 撰  
    部:集 類:詞曲類 屬:詞集之屬
    參考資料:(《四庫大辭典》)
    一卷。宋葉夢得(1077—1148)撰。葉夢得字少蕴,号“石林居士”,江苏苏州人。其生平详见《春秋传》(辞目)。是集今存词三十二调、一百零一首。绍兴十七年(1147)七月九日,关注在《石林词跋》中说:“味其词,婉丽有温李之风。晚岁落其华而实之,能于简淡时出雄杰,合处不减靖节、东坡之妙。”王灼《碧雞漫志》(卷二)提到:“后来学东坡者,叶少蕴、蒲大受亦得六七,其才力比晁(无咎)、黄(庭坚)差劣。”《石林詞》中〔念奴娇〕(云峰横起)一首,用蘇軾《赤壁怀古》韵,直拟东坡气势。〔鹧鸪天〕(一曲青山映小池)下片结尾,全用蘇軾《赠刘景文》诗句。故《石林詞》旧本多与苏词互刊,由其近似而误收。宋人陳振孫《直齋書錄解題》(卷二十一)著录:“《石林詞》一卷。葉夢得少蕴撰。”明正统六年(1441)吳訥编《唐宋诸贤百家词》,录《石林詞》一卷。明末毛晉汲古阁刻《宋六十名家词》,收有《石林詞》一卷。此书通行本有中华书局《四部备要》本和《四库全书》本。

 

    避暑錄十五卷
    右葉夢得少藴之説也少藴蘇州吳縣人紹聖四年進士建炎初為翰林學士拜户書遷尚書左丞終於崇信軍節度使自號石林云(四庫全書·史部·目錄類·經籍之屬·郡齋讀書志卷五上)

 

    石林書傳十卷
    尚書左丞吳郡葉夢得少藴撰博極羣書彊記絶人書與春秋之學視諸儒最為精詳(四庫全書·史部·目錄類·經籍之屬·直齋書錄解題卷二)


    春秋傳十二卷攷三十卷讞三十卷案【宋史藝文志作春秋傳二十卷】
    葉夢得撰各有序其序讞曰以春秋為用法之君而已聽之有不盡其辭則欺民有不盡其法則欺君凡啖趙論三家之失為辨疑劉氏廣啖趙之遺為權衡合二書正其差誤而補其疏畧目之曰讞其序攷曰君子不難於攻人之失而難于正已之是必有得也乃可知其失必有是也乃可斥其非自其讞推之知吾之所正為不妄也而後可以觀吾攷自其攷推之知吾之所擇為不誣也而後可以觀吾傳其序傳曰左氏傳事不傳義是以詳於史而事未必實以其不知經也公榖傳義不傳事是以詳於經而義未必當以其不知史也乃酌三家求史與經不得於事則攷於義不得于義則攷於事更相發明以作傳夢得自號石林居士明敏絶人藏書至多博鑒彊記故其為書辨訂攷究無不精詳然其取何休之說以十二公為法天之大數則所未可曉也(四庫全書·史部·目錄類·經籍之屬·直齋書錄解題卷三)


    論語釋言十卷
    葉夢得少藴撰(四庫全書·史部·目錄類·經籍之屬·直齋書錄解題卷三)


    維揚過江録一卷
    尚書左丞葉夣得少藴撰(四庫全書·史部·目錄類·經籍之屬·直齋書錄解題卷五)


    老子觧二卷
    葉夢得撰其説曰孔子稱竊比於我老彭孟子闢楊墨而不及老氏老氏之書孔孟所不廢也所觧生之徒十有三死之徒十有三【案老子觧云生之徒十有三死之徒十有三原本作死之徒有三誤今改正】以為四肢九竅本韓非子觧老之説(四庫全書·史部·目錄類·經籍之屬·直齋書錄解題卷九)


    石林家訓一卷
    葉夢得少藴撰(四庫全書·史部·目錄類·經籍之屬·直齋書錄解題卷十)


    石林過庭録二十七卷
    葉夢得與諸子講說者其中子模編輯之(四庫全書·史部·目錄類·經籍之屬·直齋書錄解題卷十)


    石林燕語十卷
    葉夢得少藴撰宣和五年所作也(四庫全書·史部·目錄類·經籍之屬·直齋書錄解題卷十一)

    燕語攷異十卷
    成都宇文紹奕撰舊聞汪玉山嘗辨駁燕語之誤而未之見也(四庫全書·史部·目錄類·經籍之屬·直齋書錄解題卷十一)


    玉澗雜書十卷
    葉夢得撰攷其中所記亦當在宣和時所作玉澗者石林山居澗水名也(四庫全書·史部·目錄類·經籍之屬·直齋書錄解題卷十一)


    巖下放言一卷
葉夢得撰休致後所作(四庫全書·史部·目錄類·經籍之屬·直齋書錄解題卷十一)


    避暑録話二卷
    葉夢得紹興五年所作(四庫全書·史部·目錄類·經籍之屬·直齋書錄解題卷十一)


    石林總集一百卷年譜一卷
    尚書左丞吳郡葉夢得少藴撰紹聖四年進士崇觀間驟貴顯三十一嵗掌外制次年遂入翰林中廢至建炎乃執政然財數日而罷平生所歴州鎭皆有能聲胡文定安國嘗以其蔡潁南京之政薦于朝謂不當以宿累廢晚兩帥金陵當烏珠臨江移三山平羣宼其功不可沒也秦檜秉政欲令帥蜀辭不行忤檜意以崇慶節度使致仕其居在卞山奇石森列藏書數萬卷旣沒守者不謹屋與書俱燼于火石林二字本出楚辭天問(四庫全書·史部·目錄類·經籍之屬·直齋書錄解題卷十八)


    石林詞一卷
    葉夢得少藴撰(四庫全書·史部·目錄類·經籍之屬·直齋書錄解題卷二十一)


    石林奏議十五卷
    葉夢得撰(四庫全書·史部·目錄類·經籍之屬·直齋書錄解題卷二十二)


    石林詩話一卷
    葉夢得撰(四庫全書·史部·目錄類·經籍之屬·直齋書錄解題卷二十二)

 

    石林書傳十卷
    陳氏曰葉夢得少藴撰少藴博極羣書强記絶人書與春秋之學視諸儒最為精耳
    中興藝文傳曰其為書頗採諸家之説而折衷其是非石林自序曰自世尚經術博士業書者十常三四然第守一說莫能自致其思余竊悲之因叅總數家推原帝王之治論其世察其人以質其所言更相研究折衷其是非頗自紀輯為書二十卷十二萬有餘言(四庫全書·史部·政書類·通制之屬·文獻通考卷一百七十七)


    石林春秋傳春秋考春秋讞共七十二卷
    陳氏曰葉夢得撰各有序其序讞曰以春秋為用法之君而已聼之有不盡其辭則欺民有不盡其法則欺君凡啖趙論三家之失為辯疑劉氏廣啖趙之遺為權衡合二書正其差誤而補其疎略目之曰讞其序考曰君子不難扵攻人之失而難扵正己之是必有得也乃可知其失必有是也乃可斥其非自是讞推之知吾之所正為不妄也而後可以觀吾考自其考推之知吾之所擇為不誣也而後可以觀吾傳其序傳曰左氏傳事不傳義是以詳扵史而事未必實以其不知經也公糓傳義不傳事是以詳扵經而義未必當以其不知史也乃酌三家求史與經不得扵事則考扵義不得扵義則考扵事更相發眀以作傳其為書辯訂考究無不精詳然其取何休之說以十二公為法天之大數則所未可曉也(四庫全書·史部·政書類·通制之屬·文獻通考卷一百八十三)


    論語釋言十卷
    陳氏曰葉夢得少藴撰(四庫全書·史部·政書類·通制之屬·文獻通考卷一百八十四)


    維揚過江錄一卷
    尚書左丞葉夢得少藴撰(四庫全書·史部·政書類·通制之屬·文獻通考卷一百九十七)


    老子解二卷
    陳氏曰葉夢得撰其説曰孔子稱竊比於我老彭孟子闢楊墨而不及老氏老氏之書孔孟所不廢也所解生之徒十有三死之徒十有三以為四支九竅本韓非子解老之説(四庫全書·史部·政書類·通制之屬·文獻通考卷二百十一)


    石林家訓一卷
    陳氏曰葉夢得少藴撰(四庫全書·史部·政書類·通制之屬·文獻通考卷二百十四)


    石林過庭録二十七卷
    陳氏曰葉夢得與諸子講説者其中子模編輯之(四庫全書·史部·政書類·通制之屬·文獻通考卷二百十四)


    石林燕語十卷
    陳氏曰葉夢得少藴撰宣和五年所作也(四庫全書·史部·政書類·通制之屬·文獻通考卷二百十七)


    燕語考異十卷
    陳氏曰成都宇文紹奕撰舊聞汪玉山嘗駮燕語之誤而未之見也(四庫全書·史部·政書類·通制之屬·文獻通考卷二百十七)


    玉澗雜書十卷
    陳氏曰葉夢得撰其中所記亦當在宣和時所作玉澗者石林山居澗水名也(四庫全書·史部·政書類·通制之屬·文獻通考卷二百十七)


    避暑錄話二卷
    陳氏曰葉夢得紹興五年所作(四庫全書·史部·政書類·通制之屬·文獻通考卷二百十七)


    巖下放言一卷
    陳氏曰葉夢得撰休致後所作(四庫全書·史部·政書類·通制之屬·文獻通考卷二百十七)


    石林總集一百卷 年譜一卷
    陳氏曰尚書左丞呉郡葉夢得少藴撰紹聖四年進士崇觀間驟貴顯三十一嵗掌外制次年遂入翰林中廢至建炎乃執政然才數日而罷平生所歴州鎮皆有能聲胡文定安國嘗以其蔡潁南京之政薦於朝謂不當以宿累廢晩兩帥金陵當烏珠臨江移三山平羣宼其功不可沒也秦檜秉政欲令帥蜀辭不行忤檜意以崇慶節度使致仕其居在卞山竒石森列藏書數萬卷既沒守者不謹屋與書俱燼於火石林二字本出楚辭天問(四庫全書·史部·政書類·通制之屬·文獻通考卷二百三十八)


    石林詞一卷
    陳氏曰葉夢得少藴撰(四庫全書·史部·政書類·通制之屬·文獻通考卷二百四十六)


    石林奏議十五卷
    陳氏曰葉夢得撰
    石林自序志愧集曰進對以來奏藁藏於家者若干篇不忍盡棄乃序次為十卷目之曰志愧集夫天下豈無大安危生民豈無大休戚矧宣靖以來中原分裂上方櫛沐風雨旰食圖功而身遭不世之主橫被非常之知所言僅如是而已心非木石安得不愧姑自識之留以遺子孫庶後世悼其意之不終或有感勵奮發慨然少能著見者猶足雪其無功之恥而償其未報之恩也(四庫全書·史部·政書類·通制之屬·文獻通考卷二百四十七)


    石林詩話二卷
    陳氏曰葉夢得撰(四庫全書·史部·政書類·通制之屬·文獻通考卷二百四十九)

 

    葉氏【夢得】書傳
    宋志十卷
    未見【一齋書目有之】
    夢得自序曰自世尚經術愽士業書者十常三四然弟守一說莫能自致其思余竊悲之因叅總數家推原帝王之治論其世察其人以質其所言更相研究折衷其是非頗自紀輯為書二十卷十二萬有餘言
    陳振孫曰少藴愽極羣書强記絶人書與春秋之學視諸儒為最精(四庫全書·史部·目錄類·經籍之屬·經義考卷七十九)


    葉氏【夢得】禮記解
    未見
    衛湜曰葉少藴解曲禮檀弓王制文王世子祭義祭綂哀公問仲尼燕居孔子閒居坊記表記緇衣儒行大學昏義郷飲酒義射義燕義聘義十九篇仲子模過庭錄時有論説(四庫全書·史部·目錄類·經籍之屬·經義考卷一百四十一)


    葉氏【夢得】春秋傳
    宋志二十卷
   
    夢得自序曰春秋為魯而作乎為周而作乎為當時諸侯而作乎為天下後世而作乎曰為魯而作春秋非魯之史也曰為周作春秋非周之史也曰為當時諸侯作春秋非當時諸侯之史也夫以一天下之大必有與立者矣可施之一時不可施之萬世天下終不可立也然則為天下作歟為後世作歟故即魯史而為之經求之天理則君臣也父子也兄弟也朋友也夫婦也無不在也求之人事則治也教也禮也政也刑也事也無不備也以上則日星雷電雨雹霜雪之見於天者皆著也以下則山崩地震水旱無冰之見於地者皆列也泛求之萬物則螽螟蝝蜚麋鸜鵒之於鳥獸麥苗李梅雨冰殺菽之於草木者亦無一而或遺也而吾以一王之法筆削於其間穹然如天之在上未嘗容其心而可與可奪可是可非可生可殺秋毫莫之逃焉迎之不見其始要之不見其終是以其書斷取十有二公以法天之大數備四時以為年而正其行事號之曰春秋以自比於天由是可以為帝由是可以為王由是霸者無所用其力由是亂臣賊子無所竄其身前乎此聖人者作固有堯舜禹湯文武周公焉而莫能外也後乎此聖人者作復有堯舜禹湯文武周公焉而莫能加也是以當孔子時雖游夏之徒不能贊一辭自孔子没而三家作吾不知於孔子親聞之歟傳聞之歟至於今千有餘歲天下之言春秋者惟三而已孟子不云乎其事則齊桓晉文其文則史而子之自言則曰其義則丘竊取之矣夫春秋者史也所以作春秋者經也故可與通天下曰事不可與通天下曰義左氏傳事不傳義是以詳於史而事未必實以不知經故也公羊穀梁傳義不傳事是以詳於經而義未必當以不知史故也由乎百世之後而出乎百世之上孰能覈事之實而察義之當歟惟知春秋之所以作為天下也為後世也其所自比者天也其所同者堯舜禹湯文武周公也不得於事則考於義不得於義則考於事事義更相發明猶天之在上有目所可共覩則其為與為奪為是為非為生為殺者庶幾或得而窺之矣天之既喪斯文也後死者不得與於斯文也天之未喪斯文也後世必有作者焉乃酌三家求史與經試嘗為之言以俟後之君子而擇其中其亦有當爾乎其亦無當爾乎作春秋傳二十篇(四庫全書·史部·目錄類·經籍之屬·經義考卷一百八十三)


    春秋考
    宋志三十卷
    佚(四庫全書·史部·目錄類·經籍之屬·經義考卷一百八十三)


    春秋讞
    宋志三十卷
   
    真德秀曰春秋讞考傳三書石林先生葉公之所作也自熙寧用事之臣倡為新經之説既天下學士大夫以談春秋為諱有年矣是書作於絶學之餘所以闢邪説黜異端章明天理遏止人欲其有補於世教為不淺也公之文孫來守延平出是書鋟木而傳之蓋有意於淑斯人如此學者其勉旃陳振孫曰夢得傳考讞三書各有序其序讞曰以春秋為用法之君而已聽之有不盡其辭則欺民有不盡其法則欺君凡啖趙論三家之失為辨疑劉氏廣啖趙之遺為權衡合二書正其差誤而補其疏畧目之曰讞其序考曰君子不難於攻人之失而難於正已之是必有得也乃可知其失必有是也乃可斥其非自其讞推之知吾之所正為不妄也而後可以觀吾考自其考推之知吾之所擇為不誣也而後可以觀吾傳其序傳曰左氏傳事不傳義是以詳於史而事未必實以其不知經也公穀傳義不傳事是以詳於經而義未必當以其不知史也乃酌三家求史與經不得於事則考於義不得於義則考於事更相發明以作傳其為書辨訂考究無不精詳然其取何休之説以十二公為法天之大數則所未可曉也
    葉筠曰先祖左丞著春秋讞考傳三書各為之序併刊於南劍郡齋(四庫全書·史部·目錄類·經籍之屬·經義考卷一百八十三)


    春秋指要總例
    宋志二卷
   
    南窗紀談葉石林為春秋書其别有四解釋音義曰傳訂證事實曰考掊擊三傳曰讞編排凡例曰例嘗語徐惇濟曰吾之為此名前古所未有也惇濟曰呉程秉著書三萬餘言曰周易摘尚書駁論語弼得毋近是乎石林大喜(四庫全書·史部·目錄類·經籍之屬·經義考卷一百八十三)


    石林春秋
    宋志八卷
    佚(四庫全書·史部·目錄類·經籍之屬·經義考卷一百八十三)


    葉氏【夢得】論語釋言
    宋志十卷
    未見
    王應麟曰張衡思玄賦匪仁里其安宅兮匪義迹其焉追注引論語里仁為美宅不處仁焉得知里宅皆居也石林論語釋言云以擇為宅則里猶宅也葢古文云然今以宅為擇而謂里為所居乃鄭氏訓解而何晏從之當以古文為正又曰石林解執禮云猶執射執御之義記曰秋學禮執禮者詔之葢古者謂持禮書以詔人者皆曰執周官太史大祭祀宿之日讀禮書祭之日執書以次位常凡射事執其禮事此執禮之見於書者也解雅頌各得其所云季札觀魯樂以小雅為周徳之衰大雅為文王之徳小雅皆變雅大雅皆正雅楚莊王言武王克商作頌以時邁為首而武次之賚為第三桓為第六以所作為先後以此攷之雅以正變為大小頌以所作為先後者詩未刪之序也論政事之廢興而以所陳者為大小推功徳之形容而以可告者為先後者刪詩之序也其說可以補注義之遺(四庫全書·史部·目錄類·經籍之屬·經義考卷二百十五)


    葉氏【夢得】孟子通義
    十卷
    佚(四庫全書·史部·目錄類·經籍之屬·經義考卷二百三十四)

 

    葉夢得
    字少藴蘇州吳縣人紹聖四年登進士第尉丹徙崇寧元年除婺州教三年召為儀禮武選編修官四年遷祠部員外郎五年徙起居郎大觀初為中書舎人兼實録院修撰兼直學士院二年為翰學三年以龍圖閣學知汝州尋免提舉洞霄政和五年除顯制知蔡州六年復閣職重和初知潁昌宣和二年提舉鴻慶七年召為吏書再提舉鴻慶靖康初知潁昌建炎二年召為翰學拜户書三年遷尚書左丞資政學士提舉中太乙兼侍讀紹興初為江東帥三年祠十年召除建康留守十二年知福州十四年授崇信軍節度使十八年卒於湖州
    為編修纔六日蔡京亟薦之召對論自古帝王為治必先自治其心今國勢有安危法度有利害人材有邪正民情有休戚若不先治其心或誘之以貨利聲色則所謂安危利害邪正休戚者未嘗不顛倒易位而況求其功乎上異之京謂曰公言得無意乎公曰此某所學也
    論朋黨之弊曰朋黨之勝本於重内輕外且今之自外召入者茍有寸長計日可取貴顯又況阿附趨佞别以智巧得之一居要位非譴謫則不去而居外任者非被罪廢黜則孤寒無援之人也夫以内為榮進之途則茍可以安於内者人誰不營以外為譴黜之所則茍可以免於外者人誰不避祖宗時宰相罷班或補外未幾皆復召用至於執政從官更出迭入未嘗有間夫使不慕居内不畏處外内外去來各適為志士大夫茍知自愛則亦何必捨彼而趨此
    蔡京復相所立法度巳嘗罷者皆復行公召對論周官太宰以八柄詔王馭羣臣所謂廢置賞罰者王之事也太宰得以詔王而不得自専陛下前日所立者出于陛下乎出於大臣乎及罷之又復之亦出於陛下乎出於大臣乎今一大臣進以為可作則法度從而立一大臣進以為不可作則從而廢無乃陛下有未了然於中而不出於已者乎願度其可復者復之可罷者罷之則天下治矣
    京初欲以童貫為陜西宣撫取青唐公聞見京問之曰貫以八寶恩除節使已非祖宗法今又以執政之任付之青唐朝廷所必欲得也使成功則何以處之乎京有愧色既得青唐公又見京問何以賞貫京沈思未有以答公曰節度使上惟有開府儀同三司不識朝廷遂與之否京曰恐未至是公曰幸甚外人以為必進此官矣某憂不能寐前為節使某不當制無可言今若進使相萬一某當制決不敢命辭然亦不敢逃謫勢必過嶺倘相公念之得一善地足矣京笑曰公慮事毎過好相戾此人亦何可犯衆窺公者多何不自畏禍公曰幸不至此則已設或有之今日言與他日言其受禍一也何遲速之間
    公在朝廷數正京過差京初察其無他間多開納有不然者特以為介僻不通人情或曰畏懦易動以浮言耳未以為過也自石公弼附張康國鄭居中等始頗追咎薦非其人然公所薦士固不一非欲為之黨者京再召公見之問還朝當何先人材孰可用公曰公所以見議於天下者權太盛意太果以喜怒為賢否以恩怨為廢置耳方公居位時士以諛説日獻不暇何敢輒逆耳幸今出外踰年公所聞必亦多矣惟虚心平氣求抵於是而已然今有大患自童貫用事天下之權半分於宦者今則梁師成楊戩等數十輩踵貫而起宰執用舎多出此曹公不能先痛裁制使國柄復歸朝廷雖公之喜怒哀怨且不得騁况求其是乎宰相公嘗為之得失亦何計京改容曰極是積漸至此京不得為無罪因論俞■〈〈卤,仌代乂〉上木下〉頗力學有志於逺大似與目前稍異京曰某亦知之既相即用■〈〈卤,仌代乂〉上木下〉為中丞而■〈〈卤,仌代乂〉上木下〉首陳六弊無所顧望又發劉柄為舉子時為富人竇盥代筆取貸事炳方自拱州道見京教京盡除居中等黨法度不問是非一切皆復得召為户書京方得倚為腹心於是積前事大憾公謂蔣猷曰前為其屬石公弼今為其薦俞■〈〈卤,仌代乂〉上木下〉兩敗吾事遂有相惡意而劉柄等從而媒孽曰夢得蓋欲自為門户素何嘗以公為是炳與其弟焕蔣猷翟汝文蔡靖毛友十數人皆居中所逐者相繼召用獨公不召
    為户書請上南渡阻江為險以備不虞巡幸上曰自揚至瓜洲五十里聞警而動尚未晚公曰鄲河僅通一舟恐非一日可濟也復乞命重臣為宣總使一居泗上總兩淮及東方之師以待敵一居金陵總江浙之路以備退保不報
    公言靖康之失在固守京城而不知避也事有緩急必當從權伏望陛下通下情逺斥候如必至於過江則亟降詔以諭中外則人心安矣又願取諸要郡東則鄆徐南京西則穎夀和州南則唐襄荆渚各立軍數使之召募仍命大將與帥參治復選近臣為總帥以節制之又乘輿或駐兩浙則鎮江金陵尤當先治陛下毋以宇文虚中奉使未囬意和議為可恃也靖康正縁恃和議而墮虜計今安可待萬里之報哉
    宰執從臣議幸杭州未決吕頥浩及公以首叩地願且留此為江北聲援不然金乘勢渡江愈狼狽矣宰執以為是
    方臘之亂江浙被賊諸州皆蠲其賦而兵無所給乃詔發運陳亨伯經制東南亨伯請以七路之財補其乏始設比較酒務量添酒價及商税額亦増一分并賣契紙與公家出納毎緡收二十三文並號經制錢靖康罷之至是公言經制之法添酒價増税額并賣契紙等錢皆求於民之所欲而弗强其所不欲故酒價雖髙未有驅之使飲税額雖増未有迫之為商者其他類此望復行之
    公為留守團結沿江民兵數萬至是呼集分據江津仍遣其子模領數千人守馬家渡金果使吾叛將酈瓊以輕兵來犯覺有備乃去
    初建康屯重兵嵗費錢八百萬緡米八十萬斛榷貨務所入不足以贍至是禁旅與諸道之師皆至公被命兼總四路漕計以給饋餉軍用不乏故諸將得悉力以戰無匱未幾以觀文殿學士寵之
    公帥福建宰執奏公措畫弭盜之事上曰盜之竊發多縁守令非人掊克所致宜令帥司條具凡有害於民者除之自此公或招或捕或誘之相戕三策並用(四庫全書·史部·傳記類·總錄之屬·宋名臣言行錄别集上卷四)

 

    葉夢得字少藴嗜學早成多識前言往行談論娓娓不窮登進士第調丹徒尉徽宗朝自婺州教授召為議禮武選編脩官用蔡京薦召對言自古帝王為治廣狹大小規模各不同然必自先治其心者始今國勢有安危法度有利害人材有邪正民情有休戚四者治之大者也若不先治其心或誘之以貨利或陷之以聲色則所謂安危利害邪正休戚者未嘗不顛倒易位而况求其功乎上異其言特遷祠部郎官大觀初蔡京在相位向所立法度已罷者復行夢得言周官太宰以八柄詔王馭羣臣所謂廢置賞罰者王之事也大宰得以詔王而不得自專夫事不過可不可二者而已以為可而出於陛下則前日不應廢以為不可而不出於陛下則今日不可復若徒以大臣進退為可否無乃陛下有未了然於中者乎上喜曰邇來士多朋比媒進卿言獨無觀望遂除起居郎時用事者喜小有才夢得言自古用人必先辨賢能賢謂有德能謂有才故先王嘗使德勝才不使才勝德崇寧以來在内惟取議論與朝廷同者為純正在外惟取推行法令速成者為幹敏未聞器業堪重識度經逺者特有表異恐用才太勝願繼今用人以有德為先二年累遷翰林學士極論士大夫朋黨之弊專於重内輕外具乞身先衆人補郡蔡京初欲以章貫宣撫陜西取青唐夢得見京問曰祖宗時宣撫使皆是見任執政文彦博韓絳因此即軍中拜相未有以中人為之元豐末神宗欲命李憲雖王珪亦能力爭此公所見也昨八寶恩遽除貫節度使天下皆知非祖宗法此已不可救今又付以執政之任使得青唐何以處之京有慚色然卒不改三年以龍圖閣直學士知汝州尋落職提舉洞霄宫政和五年起知蔡州移帥頴昌府發常平粟振民常平使劉寄惡之宦官楊戩用事寄括部内得常平錢五十萬緡請糴粳米輸後苑以媚戩委其屬持御筆來責以米樣如蘇州夢得上疏極論頴昌地方與東南異願隨品色不報時旁郡糾民輸錢就糴京師怨聲載道獨頴昌賴夢得得免李彦括公田以黠吏告訐籍郟城舞陽隠田數千頃民詣府訴夢得上其事捕吏按治之郡人大悦戩彦交怒尋提舉南京鴻慶宫改帥杭州建炎初勝捷軍校陳通作亂拘夢得殺運判吳昉及副將白均等高宗駐蹕揚州遷翰林學士兼侍讀除户部尚書陳待敵之計有三曰形曰勢曰氣形以地理山川為本勢以城池芻粟器械為重氣以將帥士卒為急形固則可恃以守勢强則可資以立氣振則可作以用如是則敵皆在吾度内矣因請上南巡阻江為險以備不虞又請命重臣為宣總使一居泗上總兩淮及東方之師以待敵一居金陵總江浙之路以備退保疏入不報既而上駐蹕杭州遷尚書右丞奏監司州縣擅立軍期司掊斂民財者宜罷上諭以兵食二事最大當擇大臣分掌顔岐康允之皆嫉夢得又與朱勝非議論不協會州民有上書訟夢得過失者上以夢得深曉財賦乃除資政殿學士提舉中太一宫專提領户部財用充車駕巡幸頓遞使辭不拜歸湖州紹興初起為江東安撫大使兼知建康府兼壽春等六州宣撫使時建康荒殘兵不滿三千夢得奏移綂制官韓世清軍屯建康崔增屯采石閻臯分守要害會王才降劉豫引兵入寇夢得遣使至張偉諭才降之以其衆分隷諸軍濠壽叛將寇宏陳卞雖陽受朝命隂與豫通夢得諭以禍福皆聽命及豫入宏卞擊敗之八年除江東安撫制置大使兼知建康府行宫留守又奏防江措畫八事曰申飭邊備分布地面把截要害約東舟船團結鄉社明審斥堠措置積聚責官吏死守又言建康太平池州緊要隘口江北可濟渡者共十九所願聚民兵把截要害命諸將度敵形併力進討金宗弼犯含山進逼歴陽張俊諸軍遷延未發夢得見俊請速出軍曰敵已過含山萬一金人得和州長江不可保矣俊趣諸軍進發聲勢大振金兵退屯昭闗明年金復入侵遂至壽州夢得團結沿江民兵數萬分據江津遣子模將千人守馬家渡金兵不得渡而去初建康屯兵歳費錢八百萬緡米八十萬斛榷貨務所入不足以支至是禁旅與諸道兵咸集夢得兼總四路漕計以給饋餉軍用不乏故諸將得悉力以戰詔加觀文殿學士移知福州兼福建安撫使海寇朱明猖獗詔夢得挾御前將士便道之鎮或招或捕或誘之相戕遂平寇五十餘郡然頗與監司異議上章請老特遷一官提舉臨安洞霄宫尋拜崇信軍節度使致仕十八年卒于湖州贈檢校少保(四庫全書·史部·地理類·都會郡縣之屬·姑蘇志·卷四十九)

 

    葉夢得字少藴吳人少嗜學登進士第累官翰林學士知潁昌府李彦括公田以黠吏告訐籍舞陽民田數千頃夢得上其事捕吏治之民大悦紹興八年除江東安撫制置大使金兵至拓臯夢得據守江津使不得渡而去兼總四路漕計給諸大將餉軍用既足皆力戰退敵移福建安撫使殄平海寇拜崇信軍節度使致仕卒(四庫全書·史部·地理類·都會郡縣之屬·江南通志卷一百四十)

 

    葉夢得字少藴蘇州呉縣人徽宗時以龍圖閣學士移帥潁昌府發常平粟賑民常平使者劉寄惡之宦官楊戩用事寄括部内得常平錢五十萬緡請糴秔米輸後苑以媚戩委其屬持御筆来責以米様如蘇州夢得上疏極論潁昌地方與東南異願隨品色不報内侍李彦括公田以黠吏告訐籍郏城舞陽隱田數千頃民詣府訴者八百戸夢得上其事捕吏按治之郡人大悅(四庫全書·史部·地理類·都會郡縣之屬·河南通志卷五十六)

 

    葉夢得字少藴蘇州吳縣人官至尚書左丞在鎮以其子模將數千人守馬家渡金人果使叛將酈瓊將輕兵來襲見有備乃去時以屯兵衆嵗費米八十萬斛錢八百萬緡榷貨務所入不足以贍且命夢得兼總四路漕運時江淮多難甚賴之以勞進觀文殿學士(四庫全書·史部·政書類·通制之屬·宋朝事實卷十)

 

    葉夢得
    葉夢得字少藴蘇州吳縣人紹聖四年登進士第高宗時為尚書左丞【宋史】
    葉夢得行書法大令宛然名家【寓意編】(四庫全書·子部·藝術類·書畫之屬·六藝之一錄卷三百四十七)

    宋有兩葉夢得俱號石林姑蘇石林字少藴官至宰執貴溪石林則南渡進士官至秘書丞知撫州今性理大全所引用石林葉氏次名西山真氏之後者非少藴也(四庫全書·子部·雜家類·雜編之屬·儼山外集卷二十一)

    宋朝葉夢得字少藴蘇州人登科為丹陽尉蔡京雅知之既拜相亟召用旬嵗間歴清要遂入翰林為學士時年方壯文筆清麗一時欽重守藩奉祠僅三十年建炎初召為戸侍再入翰苑遂參大政出帥建康移福唐以節度使致仕居霅溪卞山之下開山為徑玲瓏秀發自號石林居士詩酒以娱其老諸福全備當世罕有及之者長編載少藴安危利害邪正休戚之論與朋黨之對及潁昌救荒之政皆足嘉尚(四庫全書·子部·類書類·名賢氏族言行類稿卷五十三)

    葉夢得字少蘊吳縣人紹聖四年進士自婺州敎授召為編修官厯祠部郎起居郎翰林學士出知汝州提舉洞霄宫政和五年起知蔡州移帥穎昌府尋提舉南京鴻慶宮紹興初起為江東安撫大使兼知建康府移知福州上章請老仍提舉洞霄致仕而卒贈檢校少保夢得有總集百卷此集乃知建康時所作總集中之一集也建康是時值用兵契濶鋒鏑之中而吟咏蕭散固是詩人之致(四庫全書·集部·總集類·宋詩鈔卷四十九)

 

    葉夢得
    夢得字少蘊吴縣人清臣曽孫紹聖四年進士累官龍圖閣直學士帥杭州髙宗朝除尚書右丞江東安撫使兼知建康府行宫留守移知福州提舉洞霄宫居吴興弁山自號石林居士有石林集(四庫全書·集部·詩文評類·宋詩紀事卷三十五)

 

    葉夢得
    【字少藴吴縣人紹聖四年進士累遷翰林學士兼侍讀除户部尚書以崇信軍節度使致仕贈撿校少保有建康集石林詞一巻】
    【關子東云葉公妙齡詞甚婉麗晩歲落其華而實之能於簡淡時出雄傑合處不減東坡】(四庫全書·集部·詞曲類·詞選之屬·詞綜卷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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