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平如老先生在给记者的书上写下“爱是永不止息”
平如与美棠的结婚照（摄于饶老私人相册）
这是饶老先生给年轻人的四十八字箴言 他们一生坎坷，到了暮年才有一个安定的居所，但是老病相催，她却已经到了生命的尽头。当美棠最终离开后，平如画下了他和美棠的故事，留下了关于她和他的最美好的回忆。在接受柴静专访的时候，平如曾说：如果能够年光倒流的话，我宁愿再回到从前那一段比较艰苦的时代，两个人相守。7月27日，带着《平如美棠我俩的故事》，饶平如在杭州图书馆，跟读者分享，与美棠60年真情故事。 认识毛美棠那一年，饶平如26岁，从黄埔军校毕业，在100军六十三师一八八团迫击炮连二排，打湘西雪峰山外围战，差点丢了性命。在父母安排下见面相亲的两个人，一个吹口琴、一个唱歌，定下了相守之约。1948年8月，平如从部队请假回到南昌，在江西大旅社与美堂举行了隆重的婚礼。 1958年，他被人直接从单位带走，到安徽接受劳动教养，单位找到美棠称“这个人你要划清界限。”这一去，就是二十二年，只有过年一见的两人，只能靠书信联系，美棠为了照顾孩子，做体力活、拉水泥，落下病根。 直到1979年回到上海，在上海科学技术出版社做编辑，他们终于可以安定地生活在一起，可是美棠的身体状况也开始频频敲响警钟。在得病的最后阶段，她头脑开始糊涂，情绪不定，可平如依然愿意跑很远的路，去给美棠买一个老字号的糕点。 他推掉所有工作，每天5点起床，给她梳头、洗脸、烧饭、做腹部透析，每天4次，消毒、口罩、接管、接倒腹水、还要打胰岛素、做纪录，全身心照顾妻子。2008年3月，老伴最终还是去了。彼时距离他们60年钻石婚的纪念日，只有短短5个月。 有半年时间，他无以排遣，每日睡前醒后，都是难过，只好去他俩曾经去过的地方、结婚的地方，到处坐坐看看，聊以安慰。后来终于决定画下他俩的故事，他一笔一笔，从美棠童年画起……就这样亲手构建和存留下了的一个普通中国家庭的记忆，也记录下了中国人最美、最好的精神世界。 在接受杭网记者专访时，已92岁高龄的饶爷爷说，他用了四年时间完成这些画册，这一切都是真实的，所以记录下来并不费力，只是大多时候，他的心情是沉重的，只有回忆到美好的时刻才能愉悦一些。 谈到有很多很多人感动于平如美棠的故事，他说，“我不知道别人怎么想，我们感觉这是应当的，也是天经地义的事，不是什么特殊的事情。本来人与人之间，她对你好，你对她好，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你不对她好才奇怪。” 谈到给年轻人一些建议，他拿出了自己写好的一张字，上面有四十八个字，他要把这些箴言送给年轻人：人生苦短 青春难再 莫负初衷 相敬相爱 凡事包容 凡事期待 凡事相信 凡事忍耐 白头到老 幸福愉快 地久天长 真情永在。“前四句是我的忠言，我九十多岁了，但是觉得人生真的太短了，不够啊，所以不要忘了最初的心。中间四句是建议怎么去做，最后四句是祝福，也要相信爱情，相信真情永在。” 这是普通人自己的故事。只有如此平凡而美好的东西，才能拥有长久的感动力量。平如和美棠，让记者想起那句话：时光可以让一个人面目全非，也让另外一些人愈加清晰。就让平如美棠，永远鲜活在我们对美好爱情、美好生活的祝福里，用以坚定一颗颗风暴来袭时不安定的心。
年轻时的平如与美棠（摄于饶老私人相册） 访谈摘记 若尘：怎么想到要做这样的记录？ 饶老先生：老伴去世之后，我很思念她，感觉她已经离开了，但是她的精神、她的灵魂，还存在的。我把她画下来，她就在我的记忆当中可以留存了，否则等我慢慢淡忘了，一切就消失了，太可惜了。 若尘：那个时候是唱英文歌向美棠表白的？ 饶老先生：那个时候不像现在这么开放，男孩子对女孩子，不好意思讲“我爱你”，讲不出口，但是间接的方式，我就唱了首歌。 若尘：您和美棠奶奶有没有特别困难的时候？ 饶老先生：我们困难的时候都有信心，相信自己、相信她、相信未来、相信未来更好。信心很重要，失去信心，一切都失去了。 若尘：你们当时分开了22年只能一年见一次，就是这么彼此坚信着过来的！ 饶老先生：这是应该的，这就是人生当中的挫折，我们只想到以后会团聚，以后会更好的。 若尘：现在回想从前，有没有遗憾的事？ 饶老先生：遗憾的就是因为困难，她坚持工作，什么都干，得了这个病。那时候才18块钱一个月，如果不是困难，她就不用干体力活、去拉水泥，也不会得这些病。 若尘：我看您说记忆中只有一两次吵架，六十多年的生活，这怎么做到？ 饶老先生：不可能吵架，不会吵的，不但不会吵，还互相安慰对方。她背水泥，不告诉我，报喜不报忧。我在那边劳改也很苦，六分钱吃三天，我也不告诉他，我把钱都往家寄，五块钱也寄回家，所以就自己没钱，我也不告诉她。这就是我们的人生观，怎么吵得起来，吵不起来。 若尘：好像后来小孙女有说你在奶奶面前很脆弱，不像上过战场的人？ 饶老先生：是啊，我就和她说，我说孩子你不理解，我对奶奶这样，是一个“爱”字，我去上战场，我也是“爱”，我爱我的祖国，我为伟大的祖国牺牲我的青春也不计生死，生死度外，那时就是这样的想法。 若尘：这么多年下来，没有觉得感情变淡过吗？ 饶老先生：没有，这个是越来越深的，怎么可能会淡呢？只会越来越深，再过五年又深，再过五年又深。因为爱情是互相付出的，她尽量想法对我付出，我尽量想法对她付出，日积月累、越积越多，感情是个积累的过程。 若尘：现在想想，最痛苦的事情是什么？ 饶老先生：有两个事，一个是母亲生病去世的时候，我没给母亲倒过茶，也没给母亲用过一分钱，那会儿在成都读书，母亲1941年生病去世，我一直感觉很愧疚，很痛苦；还有一个是美棠，我是一个不称职的丈夫，做丈夫应该给妻子带来幸福、安定，不用说有多么好，一般性的安定的生活，可是我没有做到，怎么能不痛苦。 若尘：可是有那么多人都很感动于你们六十年的相守。 饶老先生：我不知道别人怎么想，我们感觉这是应当的，也是天经地义的事，不是什么特殊的事情，本来人与人之间，她对你好，你对她好，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你不对她好才奇怪。 若尘：画册中有一张是结婚时候很盛大的婚礼，还有一张是奶奶临走之前流下一滴眼泪的，您都画得那么清楚，记得那么深刻。 饶老先生：两张画的心情是不一样的，结婚的那张画的都是愉快的事，回忆起美好的时光，心情也比较好一点。最后眼泪那张我是流着眼泪画的，但是我难过也要画完，要永久留下来。我是纸上画凄凉，大多时候是沉重地画这些画，但是我要画下来，留住这个记忆，给我的后代，让他们看到，让他们记得。 若尘：您认为爱情是什么？ 饶老先生：很多人说爱情是春天、花朵啊，我相信，但是我更相信有一个伟人讲的爱情，就是莎士比亚，他曾经说爱是亘古昌明的灯塔，它永远照亮，定晴忘着风暴，却兀不为动。这句话对我来说比较感慨，人生当中，不都是春天，不都是花朵，好比一个船在大海上航行，有风暴怎么办？有些人不怕，有些人就跑了，大难临头各自飞了。所以爱情是灯塔，要一直亮着，不怕黑暗，定晴看着风暴，眼光看着很远很久，随你风暴怎么来。人生当中还是有很多困难风暴的时候的。 若尘：给年轻人的爱情、婚姻一些建议吧？ 饶老先生：这个也有人问过我，我有写下来了，就是48字：人生苦短 青春难再 莫负初衷 相敬相爱 凡事包容 凡事期待 凡事相信 凡事忍耐 白头到老 幸福愉快 地久天长 真情永在。人生真得太短，我活到九十岁了，感觉好多事情都还没有做，青春也不能回来了。两个人在一起开始的时候很好的，不好也不会找对方，所以不要忘记初衷。中间四句是具体要怎么做，最好男孩子要多让女孩子，气量要大一点。最后四句就是祝愿，我们中国人对结婚一直都有这些美好的祝愿，要相信爱情，真情永在。
初见美棠时情景，饶老先生至今回忆仍觉得很美。
结婚时的场景，在饶老先生笔下清晰可感。
都喜欢音乐、有开朗的性格和共同的爱好。
美棠离开的时候 ，看到了平如，留下了最后一滴眼泪。
饶平如老先生留存了分开的二十二年中美棠的所有信件（摄于饶老私人相册）。
作者：郑娟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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