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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礼堂访谈录】矻矻典坟与“六条裤子”——罗琳先生访谈录(三)

 Xunhzh 2018-07-11



本期内容

参与《四库禁毁书丛刊》

主编《四库未收书辑刊》

主编《四库提要著录丛书》


下期预告

主编《四库全书底本丛书》

馆藏古籍影印

中华古籍保护计划



1参与《四库禁毁书丛刊》

《四库禁毁书丛刊》

王锷:请您谈谈《四库禁毁书丛刊》的编纂情况。

罗先生:1997年初我离开了《四库全书存目丛书》后,北京大学图书馆的朱宪多次来恳求我参加《四库禁毁书丛刊》的编纂。《四库禁毁书丛刊》最大的问题是几种禁毁目录的同书异名和书名、著者不规范,首先要甄别、剔重。那么先要做一个“禁毁”的数据库。我记得做“禁毁”数据库是在北京大学里边做的,我找来张建辉我俩三天三夜没睡觉,做了一个“禁毁”的数据库。《四库禁毁书丛刊》还有一个大的问题是好多书现在找不来,因为当时禁毁了,目录征访困难重重。当然有一些书当时禁得不彻底,毁得不彻底,大概还由于交通原因,还有的书当时改头换面了,后来又冒出来了,找到一种是一种,没有选择,书品好不好没得挑。

《四库禁毁书丛刊》基础目录 

王锷:那也是条件所限。

罗先生:还有复印机当时也很差,所以又丢失一部分。复印机复印一次基本上要丢失百分之十五的清晰度。

王锷:有些就看不见了。

罗先生:对,本来就模糊。但是总的来说,已经把留下来的书差不多收来了。所以说《四库禁毁书丛刊》书是从做“禁毁”数据库开始的。复印来以后,鉴定版本,然后著录上去,我把在《四库全书存目丛书》的工作流程克隆过来了。有的编纂档案搁在一个铁箱子里边,禁毁搬家的时候不知道搬到哪里去了。

《四库禁毁书丛刊》馆藏拍摄目录

王锷:丢掉了。

罗先生:丢掉了。前段时间还找,找不着了,但它量比较小。从《四库禁毁书丛刊》开始到《四库全书底本丛书》,我发誓所有书牌子全部留下,再烂的牌子也一定要留着,而且只按照四部做,在“部”里面没有先后,有什么做什么,最后再做一个分类目录索引。

王锷:那起码是一个信息嘛。

罗先生:对。所以《四库禁毁书丛刊》的最大遗憾就是书品不好,没有办法。一些书也没访来,后来又发现一些以前没访来的,又做了个《补编》。做了《补编》以后,再发现就补不进去了,因为很少,只好遗憾了。

做《四库禁毁书丛刊》的时候,《四库全书存目丛书》来请我回去继续做,好话一大通,关键是让我辞掉《四库禁毁书丛刊》的工作,我说回去继续做可以,辞掉不行,我拒绝了。那天杜泽逊和张建辉请我在北大西门外喝酒吃涮羊肉,唏嘘不已!《四库禁毁书丛刊》从剔重到访目、版本鉴定、款目著录是我全部做的,我除了请张建辉做数据库、处理数据外,我还请了刘蔷来审稿,结果连署名都没有单独署名,我真是对不起朋友,江湖险恶。

1999年《四库禁毁书丛刊》竣工庆典

做《四库禁毁书丛刊》的同时,我还做了另外一个书,叫《四库未收书辑刊》。

2主编《四库未收书辑刊》

《四库未收书辑刊》 

王锷:《四库未收书辑刊》现在网上有电子版。

罗先生:四库系列好像都有。《四库未收书辑刊》是根据《续修四库全书总目提要》做的,我剔重了,不重复。实际上还有几种重复,是因为《续修四库全书》临出书的时候又加了几种进去,我已经没办法抽出来了,我是根据《续修四库全书》最初的目录剔重的。也是张建辉做的数据库,刘蔷审稿。

王锷:这个《四库未收书辑刊》指的是《续修四库全书》《四库禁毁书丛刊》没收的书收在里面。

罗先生:对的,实际上《四库全书存目丛书》也剔了重。主要是用的我们图书馆的书,因为《续修四库全书总目提要》的书基本都留在这里。

王锷:这个书的编法,似乎和别的不一样。

罗先生:我是分辑来编的。

埋首书堆

王锷:为什么这样呢?

罗先生:这样便于操作。分辑出版,是投资人的意见,一辑一辑地销售,定价低,容易接受。编这套书的投资方是我大学同学,叫刘享龙。因为我原来做这些书,他都看见了,都挺喜欢的,认为有意义。他挣了一些钱,然后他找我来谈编这个书,是在华侨大厦的咖啡厅里,我们只用了15分钟就把事情说完了。只说了你预计投多少资,第一期投多少资,第二期投多少资。我不管卖,我只管编书。书编不好是我的责任,最后投资钱是你的事情,我不管。15分钟把事情谈完,我喝了两杯不放糖的苦咖啡,结果喝得我的心脏出问题了。我第一次知道我不能喝苦咖啡。从这个书开始,我都用的是象牙白的纸,纸的颜色很舒服看起来。

王锷:纸张要好一点。

罗先生:进口的纸,70克象牙白,非常好,印得也非常经典,装订也到位。

王锷:这个全部做完了?

罗先生:十多年前就做完了。

王锷:有没有打算给它搞补编、续编什么的?

罗先生:没有,做了300册。

王锷:那也不少了。

罗先生:这个书编得也很辛苦。实际上《四库禁毁书丛刊》和《四库未收书辑刊》基本上是同时编的,大概《四库禁毁书丛刊》比《四库未收书辑刊》早这么几个月。

王锷:这两种书都有做提要吗?

罗先生:没有,我从来没有这个打算。做提要就更来不及了,因为第一个没这个能力,第二个漫长的时间。前面说的那四位在世的撰写《续修四库全书总目提要》稿的先生,有的拜见他们就是在编纂《四库未收书辑刊》的期间,同时听取前辈的意见。拜见罗继祖先生是在他大连家中,我们都姓罗,他特别高兴。他告诉我那时他很年轻,开始没资格就偷偷写提要,被祖父罗振玉知道了就不让写,后来看他写得还不错,就分了一些给他写,主要是为了练笔,后来才参加正式撰写提要,所以罗振玉署名的提要有的是罗继祖写的。临别时老先生送了我他写的“橐笔三人成硕果  续书往事结烟霞”的对联,三人是指罗振玉、罗福颐、罗继祖均参加了撰写《续修四库全书总目提要》的祖孙三辈。拜见傅振伦先生是在他北京安贞里的家中,他告诉我当时撰写提要的人主要在北平,实际上没有什么组织,自己可以申领撰写的类目,钱比较多,一天他可以写好几篇,他的地方志提要有一部分是他不在时别人冒名写的。拜见萧璋先生是在他北京师范大学的家中,我给他带去了他撰写的《续修四库全书总目提要》手稿的复印件,他默默地看了一会儿突然就嚎啕大哭起来,无法请教,无法对话,哭声渐弱,却始终不止,只好悻悻而去。期间其女弟子告诉我,老先生因此事受尽折磨,这是他的心结,从此再不敢登门拜访。拜见谢兴尧先生是在他人民日报社的家中,他开始绝口不谈《续修四库全书总目提要》,王顾左右而言太平天国的事,我们是老乡,用四川话交谈,说吃吃喝喝的事,后来才说自己属于年纪小的,并没有和桥川时雄有什么接触,东方文化事业委员会的事情不了解,拆烂污的稿子不少,冒名顶替的有,自己交了稿子就走,挣钱比较容易。认识谢兴尧先生是人民日报的柯愈春先生介绍,他当时在撰写《清人诗文集总目提要》,十分辛苦,在他最困难的时候我尽力帮助了他。另外,郭永芳先生曾经告诉我,八十年代初他在上海拜访过谭其骧先生,谭先生矢口否认他参加过《续修四库全书总目提要》的撰稿。记得《四库未收书辑刊》去请季羡林先生当学术顾问,他正在接受一个电视台的健康节目专访,我们在门外多等了一会儿,季先生抱歉地说,电视台非要问我每天的运动,我只好说在门口湖边走走,其实我几乎不运动,我是信仰乌龟哲学的,信仰生命在于静止。

3主编《四库提要著录丛书》

《四库提要著录丛书》

王锷:这是您讲的“四条裤子”后面您又穿的一条?

罗先生:是。我署名是“执行主编”,主编是国家图书馆馆长詹福瑞。其实在参加编纂《四库全书存目丛书》不久后,就萌生了编纂《四库提要著录丛书》的念头,以后在《四库全书存目丛书》的征访过程中就已在一些书本目录上对“著录”提要所描述的典籍有目的地进行了标识,而且在《续修四库全书》的目录上也进行了标注。在编纂《四库禁燬书丛刊》时又从另一个角度对“著录”提要所描述的典籍进行了标识,在主编《四库未收书辑刊》前夕,曾想先启动编纂《四库提要著录丛书》,因观念和资金问题作罢。2002年初,《四库未收书辑刊》编纂完毕,我向赵放先生正式提出投资编纂《四库提要著录丛书》一事,却因种种原因暂缓,但我与张建辉先生已开始了在《中国古籍善本书目》上对“著录”提要所描述的典籍进行全面标注,2007年初,赵放先生重提编纂《四库提要著录丛书》一事,条件更加成熟,于是我们决定启动编纂《四库提要著录丛书》这一项目。在《中国古籍善本书目》上面标记的是“C”和“Z”,“C”就是存目,“Z”就是著录。编纂《四库提要著录丛书》是最艰苦的。做《四库全书存目丛书》的时候,有编目、编辑、总编、拍摄、复印、拼接等等部门。

《四库提要著录丛书》古籍规划小组的批文

王锷:大家分工协作。

罗先生:有好几十个人。但做这个《四库提要著录丛书》,除了扫描、拼接、初审外,就我和张建辉先生。所有数据处理、终审都是张建辉做的,配合默契,没日没夜,两个疯子。

王锷:现在进展怎么样?

罗先生:做完了。

王锷:全出了吗?

罗先生:还没印完,编完了。

王锷:全部编完了,量有多大?

罗先生:1477册,加索引1册。

王锷:1400多册?这量已经不小了,几乎和《四库全书》是相等啊!

罗先生:对,但是还是有的书没有访来。因为在流传过程当中有的书没了,有的书当时是用稿本,还有从《永乐大典》中辑佚的,另外就是我访书遗漏。

王锷:《四库提要著录丛书》和前面的《四库全书存目丛书》《续修四库全书》《四库禁毁书丛刊》《四库未收书辑刊》等相比,就收录的书来说,有什么不同?

罗先生:它收的书早于乾隆编纂的《四库全书》,就是说没有被馆臣删改过,还原了《四库全书总目提要》“著录”的3461种古代典籍中的3071种的原貌。《四库提要》里面经常说了这个书是什么版本,但是由于各种情况,四库馆臣选的本子不是最好的本子,有时候选个通行本,选个康熙刻本,实际上有明刻本,还有宋刻本。《四库提要著录丛书》也是“有轨电车”,编纂这套丛书,每种书我要看不同的版本,最多的要看10种,这里面也包括不同的馆藏著录为同一个版本,我如果怀疑就要去比对版本。

王锷:就是每种书的版本。

罗先生:每种书的各种版本。所以说我编这个书的时候看的书应该是2万种左右。

王锷:量是很大的,而且是经眼?

罗先生:经眼,我从不要人帮我经眼,我从来不相信任何人的鉴定,只相信自己的眼睛,也不相信书本目录,它们只是参考,事必躬亲。第一看是不是这个书,第二看版本,然后书影拍下来或记录下来再看其它的版本,反复比对,决定最后用哪个版本。光是国家图书馆的抄本我就看了1千多种。庆幸的是这个时候我得益于全国古籍保护工作的开始,我是古籍保护专家委员会的委员,我到处讲“(汉文)古籍普查登记平台”,各个图书馆的书,需要看的我全看了,一次看不完就再去。由于我是老师本来又熟悉,所以他们比较客气,需要的书差不多都给我了。我非常幸运,经眼了这么多书,在我这个年龄的人,这几套书编下来经眼的书,一般人很难达到。

王锷:那么当时看的每一种书,每一种版本,应该都有记录。

罗先生:有。

王锷:可不可以说,当您编完这个书以后,会单另出一个目录出来?

罗先生:我不知道,太累了,想退出江湖,本来这也不是我的江湖。

王锷:因为这个丛书前面肯定有目录,但这个目录里面并不能够反映您所看书的实际情况。

罗先生:是的。我那个目录,是一个数据库,里面密密麻麻的。里面标注了我看的大部分书,有的书结论只有一个字“误”,但是为了这一个字,我可能要看一天。去每个图书馆看书,都有个目录带去批校,除了带一个笔记本电脑外,还要带一沓打印纸,来不及的就用笔写,因为我是二指禅,敲字很慢,回来再过录。我大概有两年的时间,每个周末到国家图书馆看胶卷。他们在古籍善本部专门留了一个位子供我用。国家图书馆有个规定,胶卷和书等同,我不能一个人看,得有一个人陪着我,正好我有个学生程佳羽在国家图书馆工作,就在那陪着我一块看胶卷。平时我去国家图书馆尽量看原书,非常非常辛苦紧张,像打仗一样。

《四库提要著录丛书》数据库截图 

王锷:《四库提要著录丛书》就是《四库全书总目提要》里面“著录”的书都是您收录的对象,对吧?

罗先生:对,共著录了3461种(实际统计结果,文渊阁《四库全书》是3458种)。

王锷:3461种都是收录对象,那么这个提要里面它提到的书,全部收吗?还是选择收?

罗先生:3461种找到了3071种,都收了。唉,说个真话,实际上另外有几种是不该收的,但是我收了,不是独立收的,是附在其他书后面收的,不增加种数。

王锷:作为一般读者来说,我要理解您这里面究竟收了什么书?

罗先生:理论上是不该收的,但《四库全书总目提要》“著录”提要提到了这个书,说这个书没有了,但是我又恰恰访到了,我就把它弄来了。我就收了这么几种书。比如《金文靖集》十卷,《四库全书总目提要》云:“又《外集》一卷……今《外集》未见。”但征访到了《外集》就一并收了,著录为:《金文靖公集》十卷《外集》一卷/(明)金幼孜撰/明成化刻本,见《四库提要著录丛书》“集部”第38册。又如《尚书集传或问》二卷,《四库全书总目提要》云:“今《集传》已佚,存者惟此两卷。”但征访到了《集传》作《书传会通》也就一并收了,著录为:《书传会通》十二卷《书集传或问》二卷/(宋)陈大猷撰/元刻本,见《四库提要著录丛书》“经部”第57册。为什么收这些书,我一直在想,我们做《四库全书存目丛书》的时候,也遇到过这种情况,杜泽逊经常说这个话:“留着吧,留着吧,留个书种子吧。”他总觉得只要有文字的东西都要留着。

王锷:对,他有文献意识。有没有可能因为这个就造成和《四库全书存目丛书》《续修四库全书》等收的书重复?

罗先生:不重复。我都比对过,其他四库系列书也没有收。

王锷:可不可以这样理解,就是《四库全书总目提要》里面提到一个什么书,您就都要把它想办法找来。

罗先生:没有,那样就太多了,那不可思议了。“著录”的书和提要里提到的书是不同的概念。

王锷:就是说《四库全书总目提要》里面提到这个书,您能找来多少,就给他编多少。

罗先生:也不是。我顺便征访到就收了,我舍不得扔了,那都是花钱买的底本呀!

王锷:那您首先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工作就是要和这几套丛书剔重?

罗先生:不剔重。《续修四库全书》也收了好多“著录”的书。

王锷:那就是书也有重的?但是您的版本可能不一样。

罗先生:对。

王锷:那您在前面目录里面有反映吗?比如说这个书见于《续修四库全书》。

罗先生:没有。

王锷:但是版本不一样。

罗先生:有些不一样。

王锷:您不讲这个事?

罗先生:我要讲这个就太多了。没有剔重是为了尽量保持这套丛书的系统性和完整性。

王锷:这样一个成果,将来您得有个简洁的目录想办法反映出来。比如说您罗兄经眼什么目录。就简洁地说一下,因为这个太重要!您看了这么多的书,若干年以后,没有人再去看这么多书。像您现在是有这个条件,我们要是去看,还不给你看呢!您看了以后没把它记录下来,过了就没有了。

罗先生:是的,很多著录的这个书,版本呀,书名呀,都是错的,我全部都有标记的在数据库里。

王锷:那这个书,也算是您私人的活儿?

罗先生:是私人投资的,跟国家没关系。

王锷:那您做这个事,单位上没说什么?

罗先生:业余时间做,全是业余时间。下了班每天晚上做到十一二点,然后周末做。所以说20多年来,我没有休息过节假日,没有休息过周末,晚上没有看过电视,一直在干这些个事情。

王锷:《四库提要著录丛书》大概是这几年花的精力最多的。

罗先生:是,而且我认为是最有价值的一个。

王锷:它的价值体现在哪些方面?

罗先生:第一个和文渊阁、文津阁、文溯阁等的对比,我们可以看见四库馆臣是怎么删改的,您一比对就能看出来。所以我对学生的要求,你们写文章引用书的时候,如果有早于阁本的书你就不能引用文渊阁《四库全书》,除非这个书天下没有,你要说清楚。因为那个书是被四库馆臣改过的,你一定不能用。第二个就是对有些书的版本会比阁本更好,更接近原典。文献的内容,我尽我的力量去辨别它,但我不是“全科”。也有后出转精的,比如说是宋刻本,然后有个明刻本,也许明刻本在校勘以后比宋刻本在文献上面错更少,当然它也可能出现新的错误。但是从版本来说,我一般用最接近原典的版本,可靠性和可信度要高一些。因为每一个文献我要去比对它的内容,比如说“三礼”,我不是搞“三礼”的,一个康熙刻本和一个明刻本,我可能会用明刻本,我不会去用康熙的。哪怕四库馆臣说了用的是康熙刻本,我也要用明刻本,除非康熙刻本内容多。因为我比对不了,如果我能比对,我会换。比对不了,我是不会换的。我就是用最接近原典的这么一个刻本。

王锷:这是您选择书的一个原则。

罗先生:这是原则。因为我看了这么多进呈本,馆臣选书的时候,由于当时各个地方进呈来很多书堆到这个地方,他又没有数据库,他不可能总挑到最好的,有时候拿来就搁那了。我从各省进呈目录看,有的进呈目录里面说了好几个很好的版本,四库馆臣却用的通行本,明明有好几个明刻本,都没用。而且明明这个书有很多个版本,馆臣居然说世间没见着。

王锷:没有查。

罗先生:没有查,你也不能赖馆臣,你说他是拆烂污,也不能这么说,他没有这么大的一个数据库。书压在那他也找不到。所以说在编这个书的过程中我写了7、8篇关于编纂《四库提要著录丛书》的札记,有的时候对馆臣是肯定,有的时候对馆臣提出一些批评,但是我也都能够体谅馆臣。这是一个国家的形象工程,馆臣又不能不做。所以编《四库提要著录丛书》也有一些东西很麻烦,我又不能回避它。比如说皇帝的这些诗文集,好多啊,它著录的,你收不收?我也只有收。实际上里面有好多诗不是他的,文也不是他写的,都是大臣写的。你看那个乾隆,照说到乾隆时书就编完了,实际上到嘉庆时候还在收,嘉庆时写的东西都收了进去。还有那个《南巡图》,他南巡一次做一个。然后又南巡了又重新改,撤出来又替进去,就干这个事情。所以这也是很无奈的一个事情。这个书编出来了,我觉得我松了一口气。实际上我原来经常担心哪天我没编完,累死了。阿弥陀佛!可算编完了还没死,我经常累得不知道该怎么办,想喝酒都张不开嘴。共1477册,大概现在已经印了1200多册了。

王锷:目录出来了吗?

罗先生:前1000册的目录做出来了。但是后面400多册算是《补编》,还没做进去。

王锷:前面前言还是您写的?

罗先生:前言是我写的。把最后一种书的书名页、最后一册的本册目次做完,当我敲完最后一个字,我说“建辉,完了。”我们就这么相互看着,傻看着,没有一丝高兴,没有一点兴奋,麻木呆滞,什么感觉都没有。好一会儿,建辉说“该喝一口!”只有一包萝卜干咸菜下酒,真咸。两条汉子,在那个11月寒冷的深夜把酒无言!

王锷:我能理解您的心情,因为我也曾经有过。我以前做《三礼研究论著提要》的时候,全是手抄,后来是全部自己录入电脑,等到最后清样来了,我光自己校后面的索引,坐到阳台上,一天到晚反复地查,一条一条地查。整个等到书出来的时候,就是您说的,没有一点兴奋,而且自己多看一眼的那种想法都没有。这里面有没有收录《五礼通考》?

罗先生:收录了,著录为:《五礼通考》二百六十二卷《目录》二卷《首》四卷/(清)秦蕙田撰/清乾隆十八年秦氏味经窝刻本,收录在《四库提要著录丛书》“经部”第134册至140册。另外还收录了“礼类”几个重要的本子:《周官禄田考》三卷/(清)沈彤撰/清乾隆十五年自刻本(四库底本),收录在《四库提要著录丛书》“经部”第14册;《礼记集说》一百六十卷《统说》一卷/(宋)卫湜撰/明抄本(四库底本),收录在《四库全书底本丛书》“经部”第26册至45册;《经礼补遗》九卷《附录》一卷/(元)汪克宽撰/清初抄本(四库进呈本),收录在《四库全书底本丛书》“经部”第25册;《太平经国之书》十一卷《首》一卷/(宋)郑伯谦撰/清康熙刻本(四库进呈本),收录在《四库全书底本丛书》“经部”第24册;《双峯先生内外服制通释》九卷(存卷一至七)/(宋)车垓撰/清初抄本(四库进呈本),此书收了两种书名、卷数、版本相同,内容有差异的“四库进呈本”,北大图书馆藏的收录在《四库提要著录丛书》“经部”第195册,台湾中央图书馆藏的收录在《四库全书底本丛书》“经部”第47册。

《四库提要著录丛书》快做完的时候,赵放先生说一定会有人盗版,根据经验会有人把里面的“四库底本”抽出来,编个什么精华一类的。张建辉先生在数据库里统计了一下,《四库提要著录丛书》共收入“四库底本”168种,但差不多还有这个数量的“四库底本”因为各种原因没有扫描来,于是我们决定再编纂一套《四库全书底本丛书》。

张建辉、赵放、罗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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