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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遇乐·京口北固亭怀古 千古江山，英雄无觅，孙仲谋处。舞榭歌台，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斜阳草树，寻常巷陌，人道寄奴曾住。想当年，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 元嘉草草，封狼居胥，赢得仓皇北顾。四十三年，望中犹记，烽火扬州路。可堪回首，佛狸祠下，一片神鸦社鼓。凭谁问：廉颇老矣，尚能饭否？  吴衡照《莲子居词话》卷一曾说:“辛稼轩别开天地，横绝古今,论、孟、诗小序、左氏春秋、南华、离骚、史、汉、世说、选学、李杜诗，拉杂运用，弥见其笔力之峭。”这是盛赞辛词运用成语典故的巨大语言成就。当然，也有人对此提出批评， 称之为“掉书袋”。其实， 语言本来有极大的凝固性、继承性，书袋掉得巧妙，能推陈出新，袭而愈工，实在也是一件大好事。在这一方面，宋代词人是没有谁能超过辛弃疾的。 他的这首《永遇乐》词，就是辛词中化用成语典故至极佳境界的代表作品。此词一共写了九位历史人物:第一是孙仲谋。即三国时吴帝孙权。他继承父兄遗业、占据江东、曾与刘备联合在赤壁大败南侵的曹操，曾一度建都京口(今江苏镇江)。 第二是刘寄奴，即南朝宋武帝刘裕，他是京口人，出身于贫民，先后两次率兵北伐，灭南燕、后秦，收复了洛阳和长安，建立了刘宋王朝。词的上片歌颂了这两位历史上的英雄人物，同时慨叹他们的英雄业迹已经远逝，现在却后继无人了。 第三是刘裕的儿子宋文帝刘义隆。他不能继承父业，却好大喜功，企图“封狼居胥”(汉武帝元狩四年，名将霍去病远征匈奴,歼敌七万余人，封狼居胥山而还。狼居胥一名狼山，在今内蒙古自治区中部。封山即积土为坛，刻石纪功)。结果元嘉年间两次草率北伐，被鲜卑族建立的北魏打得大败，落得个“北顾涕交流”的下场。  第四是佛(bi) 狸，即北魏太武帝拓跋焘。宋文帝元嘉二十七年(450)，他打败刘宋军队以后，追击至长江北岸的瓜步山，在山上建行官，后来成为佛狸祠。可现在敌酋的佛狸祠却香火旺盛，人们在举行迎神赛会，国人已忘记国仇家恨了。 第五是战国时赵国名将廉颇。他晚年被排斥而奔魏。赵王屡为秦所败，曾想重新起用他，派使者去访问，廉颇为之一饭斗米、肉十斤，披甲上马，以示尚可用。可使者为奸佞收买，回报赵王说，“廉将军虽老，尚善饭;然与臣坐，顷之，三遗矢矣。”赵王以为他年老无用，便拋弃了他。 这词用典实在够多的了。可是，这些典故，都与作者所要表达的思想感情有密切关系。这首词的主题在于通过怀古，表现出词人坚决主张抗金，同时又反对草率北伐的正确主张，抒发了他老当益壮而又报国无门的感慨。所写五位古人，孙权、刘裕、廉颇都是抗敌的历史英雄，孙、刘且与京口有密切关系，廉颇则用以自喻，这都是作者所崇拜的正面人物，也是当时北伐抗金者的楷模。刘义隆草率北伐而一败涂地， 这是反面教员，是当时草率北伐的韩侘胄的先例;韩倪胄不接受历史教训，结果被砍头奉送金人，落得了比刘义隆更可悲的下场。至于拓跋焘，则是鲜卑族北魏的皇帝，他的击败刘宋，进军长江北岸，与当时南宋为金所败，中原沦陷的历史有着惊人的相似。可是，现在国人竟将他奉之为神，进行隆重的祭祀，而忘记了国耻家仇。这是作者所不忍见的景象，表露出他的无限沉痛的感慨。  这首词在《永遇乐》词牌下有“京口北固亭怀古”的标题，作于辛弃疾镇江知府任上，时间为宋宁宗开禧元年(1205)。 词题既为“怀古”，所以写古人古事也就是题目所需要的，但怀古的目的却在于伤今，提出自己的北伐主张和建议，抒发自己的感慨。明代杨慎曾说:“辛词当以京口北固怀古《永遇乐》为第一。”可见作品的好坏并不在于是否用典，而在于思想感情的 真切与深厚，语言艺术的真切感人。用典用得恰到好处，能推陈出新，袭而愈工，这就不但不是缺点，而且是极大的优点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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