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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蠡泽

 文冠厚朴 2018-07-18
  春秋战国时期龙感湖与江南的鄱阳湖连通一片,统称彭蠡泽。汉三国以后彭蠡泽(现今鄱阳湖)南移与江北大湖分离。
别名“扬澜湖”。李纲《彭蠡》诗:“世传扬澜并左蠡,无风白浪如山起。”宋余靖《扬澜》诗:“彭蠡古来险,汤汤贯侯卫。源长云共浮,望极天无际。传闻五月交,兹时一阴至。飓风生海隅,馀力千里噎。万窍争怒号,惊涛得狂势。奔雷鸣大车,连鼓声初厉……”
11700年前,长江武穴与望江间的主泓道南移到今长江河道上。江北残存的河段,11700年以来因处于扬子准地槽新构造倾斜下陷带,逐渐扩展成湖,并与长江水面相连接,这便是进入历史时期的古彭蠡泽。

在先秦(前21世纪--前221年)时代,彭蠡泽是与长江主河道完全融为一体的泄洪湖泊,和云梦泽、震泽齐名的长江中下游大湖。

从地形图上看,北部的大别山、西南的幕阜山、东南的黄山——皖南山群——这三座大山的顶点不约而同的围拱在一块方圆近一百公里的区域。

  近古时代,江水在大别山西侧的云梦泽一带汇聚了汉水,然后又在大别山和幕阜山夹持下自西向东流来;流过武穴以后,江水离开了两山夹持,再度在低洼的土地上悠闲的漫流开来。而此时自南向北的赣水刚刚从幕阜山和皖南山群的夹缝中——也就是庐山-湖口峡谷——奋力奔涌而出。两大水系在这块三山围拱的地堑型谷地一带汇合,终于汇流成了名震天下的彭蠡泽。

  在先秦(前21世纪--前221年)时代,彭蠡泽是与长江主河道完全融为一体的过水性湖泊,也是和云梦泽、震泽齐名的长江中下游大湖。

 古彭蠡泽既是长江新老河段在下沉中受江水潴汇而成的湖泊,以赣江为主的南北分汊水系所挟带的泥沙,在水下新老河段之间脊线上逐渐沉淀,最后露出水面形成自然堤,使彭蠡泽和长江水道分隔开,在长江发育过程中完成了江湖的分离。
到西汉(前202年—8年12月)后期,所有分汊水系已“皆东合为大江”。脱离长江水道以后的彭蠡泽,随着每年汛期江水泛滥泥沙的沉积而日渐萎缩,最后被分割成若干大小不一的陂池。鄱阳湖域在两汉时期,仅为河汊沼泽,约在东晋(317年-420年)末年渐成湖泊。
古彭蠡泽为六朝时期(222–589年)的雷池、雷水等所取代。以后又逐渐演变而成为今天的龙感湖、大官湖等滨江诸湖。


更新世中期(距今22000---16000年),长江出武穴之后,主泓流经太白湖、龙感湖、下仓铺至望江,与从武穴南流入九江盆地南缘的长江汊道汇合。

更新世后期(距今15000---12000年),长江主泓南移到目前长江河道上。由于长江南移,在江北遗留下一系列遗弃的古长江河段,没有按照自然演变趋势消亡。由于该地区处在下扬子准地槽新构造掀斜下陷带,特别是全新世(11700---现在)以来,掀斜下陷更为显著,长江遗弃河段随之扩展成湖,并和九江盆地南缘的宽阔的长江水面相合并,形成一个空前规模的大湖泊。这就是我国最早的地理著作《禹贡》所记载的彭蠡泽。


当时,长江出武穴之后,摆脱两岸山地约束,形成了一个以武穴为顶点,北至黄梅城关,南至九江市区的巨大冲积扇。至中全新世(距今7500--4000年),冲积扇的前缘,根据黄梅境内龙感湖中新石器遗址的分布情况判断,当在今鄂皖交界一线。

在先秦时代,江汉合流出武穴后,滔滔江水在冲积扇上以分汊水系形式,东流至扇前洼地潴汇而成彭蠡泽。由于扇状水系汊道众多,《禹贡》概谓之“九江”。传说禹【夏朝(约前21世纪—约前16世纪 )】疏九江,当是在分汊河道上加以疏导整治,使之通畅地汇注彭蠡泽,而不致在冲积扇上泛滥成灾。根据《禹贡》导江“过九江,至于东陵,东迤北会於汇”之文,当时九江分汊状水系的主泓自冲积扇南缘流至今九江市后,以“东迤北”的方向汇注彭蠡泽。结合目前该地区的地貌形态分析,彭蠡泽的位置无疑在大江之北。其具体范围当包有今宿松、望江间的长江河段及其以北的龙感湖、大官湖和泊湖等湖沼地区。

江北彭蠡古泽,曾经是古代长江中下游水上交通的必经之地。汉武帝时,司马迁作《史记》,在《封禅书》中更明确的记载:公元前106年,武帝“浮江,自寻阳出枞阳,过彭蠡。”寻阳和枞阳,分别在今大江之北的湖北黄梅县西南和安徽枞阳县治。因此,武帝所“过彭蠡”,无疑还是战国时期的江北彭蠡泽。但因彭蠡古泽是九江在长江遗弃河段上潴汇而成的,具有河流的条带状形态。当时江湖合一,它既可称为湖泽,但也可以认为是长江的加宽河段。

但由于彭蠡古泽是长江新老河段在下沉中受九江潴汇而成的湖泊, 此因水下的新老河段之间脊线分明。当九江主泓在今九江市折向东北汇注彭蠡泽时,受赣江水流的顶托,其所挟带的泥沙就在主泓北侧的脊线上沉积下来,经过不断加积并和九江汊道带来的泥沙相汇合,最后出露水面成自然堤, 就把彭蠡泽南缘的九江主泓道和彭蠡泽分离开来。在东汉班固根据西汉后期资料写成的《汉书·地理志》里,原来在《禹贡》里东迤北会为彭蠡的九江水系,此时已“皆东合为大江”⑪。估计古彭蠡水域最后完成江湖分离的时间,当在汉武帝、司马迁时代之后不过数十年,距今约二千年。其后,每年汛期长江泛滥,在自然堤外继续沉积河漫滩相物质,从而促使彭蠡古泽进一步萎缩,最后只剩下若干不大的陂池和水流通道,江北彭蠡泽之名湮没,代之而起的是著称于六朝时代的雷池和雷水。今天的龙感湖、大官湖等就是在雷池和雷水的基础上发育形成的。

在西汉后期,九江水系已“皆东合为大江”,原先九江水系所潴汇的江北彭蠡泽已和九江主泓道分离,面积日渐萎缩,蓄洪能力显著下降,长江洪水过程随之增大的结果,湖口断陷的古赣江即在这种水文条件下逐步扩展成较大水城。

在西汉以前,彭蠡泽的湖面非常广阔。湖面上起武穴,下至安庆,东西绵延两百多公里、南北纵深最宽超过五十公里。江北湖群,以及上游的武山湖、太白湖,下游的望江武昌湖、安庆石门湖(七里湖),都是古彭蠡泽的组成部分;

而这一带湖滨江岸的大片冲积平原,则在它们尚未形成的年代,也都属于茫茫彭蠡泽。

而水域最宽最深的中央,就是从黄梅县东侧到望江县西侧,包括宿松县凿山以南到长江以北的整片县域。

想象当年的辽阔水面,茫茫水泽,或为深湖、或为沼泽、或为岛屿。秋水长天、落霞孤鹜,所以《禹贡》纵观九州,还是认为彭蠡最宜“阳鸟悠居”。

  班固编纂的《汉书·地理志》如此描述彭泽县:彭蠡泽在西,因以县名。江水漫流过彭蠡泽,在安庆一带因地势夹持重新汇成单一河道,往东北方向浩荡奔涌大海。长江从古彭蠡到南京的一段,自古以来都呈西南—东北流向,而南京以下的河道,在先秦时代过于宽阔,往往被视作入海口的一部分。大概是由于这个原因,这一段长江右岸在隋唐以前的统称是江东地区(而非江南),而长江左岸则称为江淮地区。既然彭泽县属于江东地区,《汉书·地理志》说“彭蠡泽在西”也很好理解了。

从彭蠡往东,是江淮地区和江东地区;从彭蠡西行,是广袤的云梦泽及其淤积而成的江汉平原;从彭蠡南行,则是鄱阳湖形成之前的赣江谷地平原。无论水陆,这一片三山围拱区域(我们姑且称之为彭蠡地区)都是江汉平原、赣江流域与江东地区、江淮地区之间的最重要的走廊和交通枢纽,也是北方通过江汉平原或江淮地区南下赣江流域乃至岭南的最重要通道;是自古以来的交通要冲和战略要地。
春秋战国时代,发迹于江汉平原的楚国同兴起于江东平原的吴国在江淮一带展开了长期的争夺,史称吴楚争霸。“长江万里此封喉,吴楚分疆第一州。”是后来桐城人钱澄之描述安庆的名句。
三国时代,周瑜迎战赤壁的大营就在彭蠡泽西南岸的柴桑县桑落洲。在南北朝并行的时代,彭蠡地区作为南朝国土东西的交通咽喉往往极为重要,东晋有要求驻军“无过雷池一步”的名言;安庆则是在南宋因战略位置重要而新建城池并被作为新的府城。而战乱年代,从明末朱元璋和陈友谅的鄱阳湖——泾江口决战,到曾国藩、彭玉麟与太平军在鄱阳湖、小孤山和安庆一带反复争夺;从抗战时期的武汉会战,到解放战争时的渡江战役最西端(毛主席电令称“西起九江不含”),彭蠡地区的重要战争比比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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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彭蠡泽是在武穴以下的九江、宿松、黄海和望江一带的望江凹陷中,全新世中期,长江中下游一带气候温暖,降水充沛,加上海平面上升,潮流界的范围大幅度向上游伸展,低洼处积水成湖,古彭蠡泽就是这样形成的。故《禹贡》中就有关于彭蠡泽的记载。

  而随后的《史记》《水经》中关于彭蠡泽的记载则说明古彭蠡泽应在长江北岸,此时的鄱阳湖盆地内并不存在大水体,而湖口地堑内的季节性水域或许仅仅是彭蠡泽的尾闾。两千年以来长江河道不断迁徙,古彭蠡泽的主体逐步萎缩并演化成今日的龙感湖和大官湖等湖泊,而湖口地堑内的水域则逐步向南扩展,所以鄱阳湖最终承袭了彭蠡之名。

鄱阳湖是个南高北低的吞吐型湖泊,如果湖口处没有阻挡的话,湖水将顺利地泄出,也就不会形成大湖面。如《水经注·赣江》所记载“其水总纳十川,同臻一渎,俱注於彭蠡也,北入於大江。”《汉书·地理志》则有豫章水北入大江和胡汉水东至彭泽入江的记载,都说明了盆地内虽然聚集了“五河”的来水,却并未形成大湖面,或仅仅在鄱阳盆地内存在着一个小水域。拿目前鄱阳湖的情况来说,每年冬春两季,长江水位下降,五河水量锐减,湖泊进入枯水期,湖面较小。

  那么可以认定,鄱阳湖的形成,是长江和赣、抚、信、饶、修五河之水水量相互作用的结果,且主要取决于海面上升所导致的长江南迁,五河来水受强烈顶托,流水不畅,聚集成湖。长江水位的高低,直接影响了鄱阳湖湖面大小。根据历史资料的记载,长江出武穴后,摆脱了两江挟持,进入望江凹陷而分为九派,这在卫星照片上和地图上均可看出。大约在公元400年前后,长江主泓道移至湖口一带,长江水直接阻碍了赣江水系的泄水,于是湖水迅速向南扩张。此时由江湖作用形成的梅家洲的不断伸长,缩小了泄水断面,也加速了湖泊向南扩张,最终形成鄱阳湖。

正是两千年以来长江河道不断南迁,古彭蠡泽的主体逐步演化,乃至湖水南侵,城池淹没,“沉枭阳起都昌、沉海昏起吴城”,最终形成了现代水域占据的中国第一大淡水湖,鄱湖前传有着沧桑而又精彩的故事。

  彭蠡泽的沧桑变迁

从先秦以来的2000多年里,彭蠡地区的水陆地貌和水系都发生了巨大的变化,而彭蠡泽作为一个完整的湖泊的记载也仅存在至西汉年间。沧桑巨变的最主要缘由是长江主泓道的变化以及泥沙淤积,而庐山、湖口以南鄱阳湖的陷落形成和兴修水利也是重要的原因。

长江流过武穴之后,因地势低洼、流速变缓而呈分汊水系缓慢流开,因此大量的泥沙在这一带淤积;在先秦时代,从武穴以东到彭蠡泽西岸已经呈现出河网、沼泽交织的冲积扇平原地貌。长江到此大概分作八、九条主要河道,加上自南而来的赣江,共同流入彭蠡泽,于是有了“九江”这一长江流域古老而显赫的地名。《尚书·禹贡》介绍荆州时开篇写道:“江汉朝宗于海,九江孔殷”,介绍长江水系又写道:“……过九江,至于东陵,东迆北……”。指的是长江从九江水域流过,遇到东边的大山后,转为东北流向。这些描述都明确指向了彭蠡地区的山形水系。《晋太康地记》记载:“九江,刘歆以为湖汉九水入彭蠡泽也”。秦统一天下后,设三十六郡,其中先秦时扬州西部和荆州东侧一带,大致包括今天安徽淮河以南部分、湖北黄冈以东部分和江西北部被划为一个大郡——九江郡,郡名应当是取自长江在彭蠡泽西岸一带的“九江”水系。

同样坐落在长江主泓道的云梦泽最终被淤积成了整片的江汉平原,但是彭蠡泽却有了不一样的命运和发展方向。长江经九江水系的多条水道汇入彭蠡泽后,在从黄梅县到宿松县呈现南北两条主泓道并存的局面。其中北线经过彭蠡泽中央,大致是从今天太白湖到龙感湖、大官湖、黄湖、泊湖最终到望江一带与现在的长江主河道重合,今天宿松的筑墩跨湖大桥下的筑墩长河水面就是古长江的重要隘口。南线则紧贴彭蠡泽南岸,基本是今天长江河道(古河道位置稍偏北)。从湖底的地势来看,上古时代应当是北线为主、南线为次,但是今天看来,最终胜出的是南线。早期南线的水量应当以赣江来水为主,而与浑浊的长江相比,赣江是一条“清流”,因此足够冲刷出更通畅的河床。在北线上游年复一年淤塞的情形下,就像黄河下游频繁改道的道理一样,南线自然成为江水新的首选。另一个不能忽视的原因是地球自转偏向力,北半球的河水都是有右偏力的,在没有山形阻隔的情况下,江水往往更可能选择南线。

长江主泓道稳定在南线、也就是现有河道一线之后,湖口成为赣水与江水交汇处。清澈的赣水似乎不甘于立即融入浑浊的江水,从湖口一直到望江一带的江面上,有一道清晰的清浊分界线,北浊南清,是一大奇观;如果你有机会在这一带俯视长江,会发现江水今天依然如此。北浊南清的江水,加上右偏力的作用,数千年来不断冲刷右岸,淤积左岸。在彭蠡泽的湖底、主泓道的北侧堆积起了一道紧贴着主泓道的自然堤,将古彭蠡泽的主体水面与长江主泓道隐约的分离开来。原有的整体湖面逐步形成一个“旦”字形布局。

从先秦时代到今天,彭蠡泽主体湖面的地貌变迁史实际上就是这道自然堤不断淤高和被围垦,冒出沙洲,成为沙洲链群、最终发展成为江湖之间的一条地峡状平原,完全隔断江湖的过程。我们姑且把这片江湖之间的地峡状平原称作江北平原。而彭蠡泽古湖面的主体部分留存到了今天,但是其名称也渐渐被雷池所代替,后来又演变成了今天的龙感湖、龙湖、大赛湖、大官湖、黄湖、泊湖等湖泊,组成一个逶迤相连的江北湖群。

同时,彭蠡泽西岸的九江水域虽然因为直接接纳长江来水而首先淤积成为整片的平原,但是当长江主泓道稳定在南线之后,九江北部的水道逐步淤塞成为小河道,彭蠡泽西岸平原的成长则渐渐停滞;并且在古彭蠡泽的西北角留下了一个没来得及淤平的太白湖。而在江北湖群下游的武昌湖、七里湖、石门湖,也都因为原属于彭蠡泽深入陆地的港汊,在长江冲积平原形成过程中保留了部分湖面,成为与长江分离的独立湖泊。其中安庆市区西侧的七里湖、石门湖,因为位于皖河入江口,泥沙淤积更甚,枯水时近似于一条宽阔的河道。古彭蠡泽其余的湖面,则无一例外的成长为今天从武穴至安庆的江岸平原。人们来到古彭蠡泽岸边和湖中冲击平原的这一片土地,耕读渔樵、繁衍生息,把古彭蠡大地建设成了今日的鱼米之乡。

  彭蠡大地的拓荒和彭蠡之滨的家乡

发源于北方的华夏文明对古彭蠡地区开发的记载始于西周,古人分别通过江汉和江淮两个地区逐步向彭蠡地区开拓。

彭蠡泽北岸与大别山东南麓至之间有一条较为开阔的走廊地带,北方的农耕文明就是从江淮地区沿着这个走廊一步步向西南方向发展。东夷民族的偃姓皋陶后裔最早在安庆以东的桐城、枞阳一带建立了桐国、枞国,后又拓展到潜山建立了皖国。皖国是安庆的起源,也是安徽简称的起源。而皖国的民众应当是最早开垦彭蠡泽北岸土地的一群人。至于彭蠡泽以西的大别山西南麓,则由于西面云梦泽水面的阻隔,开发较晚。到战国时代楚国才在黄冈以西建设了邾城。

值得注意的是,吴楚争霸时,楚国向江淮地区的渗透、伍子胥的水陆军队向云梦泽西岸的楚国郢都进军,都采取了绕道大别山北麓的路线,而没有从长江和彭蠡泽一线通行。可能一方面是因为九江、彭蠡地区水系复杂,当时的航行技术尚不够成熟;另一方面是由于这一带尚未开发,人迹罕至,无法满足长期行军的后勤补给。

到汉高祖初年,彭蠡地区人烟渐渐稠密,战略位置也得到中央政权的重视。高祖在这一带一口气设立了四个县级行政区,即东南岸的彭泽县、西南岸的柴桑县、西岸的蕲春县和北岸的松兹侯国。古彭蠡四县的设置是彭蠡地区开拓史上一个重要的里程碑。

松兹侯国背依大别山,面朝烟波浩渺的彭蠡泽和长江,是古人所谓山南水北的风水宝地。古松兹大地就是今天的宿松县。这个有着两千多年历史的古县就是我的家乡。

我就出生在古彭蠡泽北岸,今天大赛湖边一个叫做桦树峦的小村庄。沿着村西的公路南行几公里,就是一个滨湖的大鱼港——筑墩。筑墩半岛三面环水、四湖交汇,西面是龙湖、龙感湖,东面是大赛湖、大官湖,东西的湖水在筑墩港汇通。而往南延伸的公路到此走到了陆地的尽头,需要经筑墩跨湖大桥跨过宽阔的筑墩长河水面。跨湖大桥的另一端,就是曾位于古彭蠡泽中央的乌池山;而从乌池山往南,便到了平坦肥沃的江北平原。

  江北平原的历史变迁

我们把目光投向这一条江北湖群和长江之间的地峡状平原,它的前身就是长江南泓道的自然堤。自然堤一线最早成为陆地的是一座座沙洲,沙洲之间大多是水位时高时低的沼泽,沼泽之间偶尔出现的水道则是连通江湖的航道和鱼类通道。

沙洲中最早、最著名的是三国时代作为周瑜大本营的桑落洲。东晋袁宏曾在《东征赋》中写道“尔(周瑜)乃出桑落,会通川,背彭泽,面长泉。”桑落洲扼守在昔日赣水入口的江北对岸,背靠古彭蠡泽,面向长江和赣江,水陆战略位置极其重要。因此被选为江东政权同时应对西、北两方向威胁的重要军事基地,也是赤壁之战的战场。桑落洲南半部今天已经崩塌于江心,北半部则位于今天宿松县汇口镇归林村、程营村一带,已经成为江北地峡状平原的一部分。“程营”这个古老的地名相传就是三国东吴大将程普的屯垦军营流传而来,当地的“曹湖村”则来自周瑜修筑的巢湖城(宿松话中巢音“曹”)。周瑜去世后,就葬在自己战斗和生活过的桑落洲,并且有周氏后人在这里耕战守陵。后来因为桑落洲南岸不断崩塌,周氏后人为避水患将陵墓迁葬至宿松县北部、大别山南麓的圭山,这段历史在宿松的《周氏宗谱》和其他考证文献中都有记载。只可惜周瑜命中就该墓沉水底,圭山的周瑜墓后来淹没在1960年代修筑的黄大口水库中央。我曾经去过一次黄大口水库,面对着群山间平静的池水,不免想起当年雄姿英发、羽扇纶巾的公瑾,想起他沧海桑田的墓葬。

桑落洲以西的自然堤一线后来又冒出了团牌洲、封郭洲等沙洲,这些沙洲因为靠近古彭蠡泽的西北岸,最终都与北岸连为一体,成为古彭蠡泽西岸的平原。

桑落洲东缘,离程营约十公里处,有一条江湖之间的重要水道——泾江。泾江呈西南——东北走向,连通长江和江北诸湖。在泾江口封堵以前,这条水道枯水时湖水导江,涨水时江水入湖,有着重要的水量和渔业资源调节功能。泾江一带应该本是自然堤沙洲链之间的沼泽,江水和赣水在泾江口西南不远的湖口汇合之后,因涨水时汹涌的水流自西南方向对自然堤长期冲刷而形成了一条水道;这条水道经过后来持续的人工疏浚,成为一直保存到今天的泾江,也成就了中国历史上著名的地名——泾江口。

说到泾江的疏浚,宿松人石良有一份功劳。石良在元末红巾军战乱年代建立起了以宿松为根据地的一支地方武装。因为几次抗击流寇和元政府、保护家乡的战功,石良在宿松一带拥有较强的物资储备和地方动员能力。当占据江汉平原和赣江流域的陈友谅集团和江淮、江东一带的朱元璋集团在皖西和鄱阳湖地区发生势力拉锯时,石良选择了挂靠朱元璋系统。到1362年,朱元璋被陈友琼围困在鄱阳湖,一时弹尽粮绝,派俞通海来向宿松地方上的石良求援,传出“谁送粮,封宰相”的口谕。石良的大营本在大赛湖北的石家寨,得此消息后,随即动员力量连夜疏浚泾江水道,然后率领装载粮草和宿松子弟兵的船队由大赛湖北端的鹅公包出发,经大赛湖、大官湖、泾江一路南航,出泾江口、入鄱阳湖口,驰援朱元璋大军。泾江成为明军军粮运输的重要通道。而在次年(1363年)陈友谅军与明军的湖口大决战的最后时刻,陈军从鄱阳湖口突围之后,逃往泾江口,不幸在泾江口又遇到埋伏的明军,最终在此中箭阵亡,这段故事在《明史·陈友谅传》中有详细记载。

陈友谅与朱元璋的战争,从地缘角度看,是战国吴楚争霸的翻版,而扼守吴楚咽喉的彭蠡地区最终成为这一争霸的决战点。陈友谅在泾江口的阵亡,是朱元璋集团统一全国的重要节点,朱元璋是整合了吴楚地区之后,才得以挥师北伐,统一中华。因此提到明朝的建立和统一,不能不提泾江口。我们由此也不难看出彭蠡地区的地缘重要性。

正史并没有记载陈友谅是否亡于石良箭下,但从常理而言,如果明军在泾江口设伏,熟悉地形的石良宿松子弟兵无疑是最优选项。石良从此带领子弟兵跟随朱元璋南征北战,后成为明朝开国功臣,封武节将军,参与镇守中都凤阳。不知是因石良实力、才干有限还是政治资本不够,朱皇帝一直没有兑现当初“封宰相”的诺言。石将军告老退休之时,安徽老乡朱皇帝终于念及泾江旧事,赐给金银,嘱咐将军回家建一座宰相府,做个“田园宰相”。今天大赛湖北岸依然有石家寨、石家宰相屋等地名和宰相府的遗址。石将军最终享受宰相级别退休,其戎马一生中前期崛起的路径就是先壮大自己,然后紧要关头以雪中送炭方式义无反顾的投身了朱皇帝的伟大事业,所以才奠定了日后荣誉的基础。这值得今天很多在职业生涯中徘徊的人士借鉴和学习。石氏一直是宿松望族,我母亲就属于与石良同宗的这一支。我一位熟识的堂舅家在石家宰相屋,应当是宰相的直系后裔。

明初安定之后,泾江一带的沼泽平原也得到军民开垦,人烟渐稠。泾江成为江北平原和宿松县域北部以及县城之间最重要的水路交通线。泾江中段有一个水陆接驳的重要节点,叫做西口港,后来又叫坝头港,直到筑墩跨湖大桥修筑前,西口港都是车水马龙的县域大港。父亲小时候到江边走亲戚,叔叔为上大学前往复兴镇乘坐去安庆的江轮,都要从西口港上岸。而泾江口作为江湖互通的大港,一度发展成了商贾云集的泾江口镇,也就是现在的洲头街。只可惜泾江口在清朝光绪年间被堵塞建堤,泾江成为仅通湖水的不流河,泾江口港也因为泥沙淤积逐渐被废弃。

从泾江口再往东十公里,是另一座江滨的港口集镇,叫做复兴镇。“复兴”这个名字向我们暗示了它过去的辉煌。南北朝时期,复兴这一带曾经是江北自然堤一线的一个沙洲,上有一座繁华的小镇,先后有过“鲟镇”、“浔镇”、“浔阳镇”等名称。南朝衣冠南渡的年代,座落在江湖深处、远避兵祸的这片肥沃沙洲受到北下民众的青睐,沙洲上的集镇一时繁华起来,甚至被作为“松滋侨郡”的治所,这就是古镇显赫的过去。后来由于同治年间江岸一直向北崩塌,古镇沉没于江心,原有居民则向北迁移形成新的集镇,这座新集镇被叫做复兴镇,取的是“古镇复兴”之意。从民国时期到1980年代,复兴镇一直是宿松县上至武汉、下至安庆的最重要江港。直到1990年代初期,港口还都满满的停泊着高高低低的小轮船,那是复兴港最繁盛的时候。但是由于这一带的江水常年冲刷右岸,淤积左岸,同处长江北岸的复兴港最终还是没有摆脱像泾江口一样被淤塞的命运。因为复兴镇和对岸三号洲之间的长江次水道被淤塞,加之水运的没落,复兴港今天已被废弃。

从复兴镇再往东十公里,是小孤山。从湖口以下的长江,一直都是右岸山石林立、左岸平原一望无边的景象。其中右岸的群山属于皖南山群往江西境内的延伸部分。江水流到此处,忽然有一座险峻山峰如石柱一般兀立在左岸平原的尽头,与南岸的群山遥相对应,成为长江一大奇观。涨水季节,小孤山则完全位于江水中央,因此又被叫做长江绝岛、海门天柱。小孤山本属于右岸皖南山群的一部分,孤立的山体形成于第四纪冰川时期,而长江主河道几经右移,还是一根筋的选择了环抱小孤山四周流过,因此形成了独特的水中孤峰地貌。“长江万里此封喉”的诗句拿来形容小孤山是再合适不过了。后来疏浚长江航道时小孤山与南岸彭浪矶之间的岩石滩被炸除,江水更多从南侧流过,小孤山则逐渐与江北的冲积洲连为一体。小孤山战略地位非常重要,南宋在此设烽火台和炮台,元代陈友谅与余阙、朱元璋,明代王守仁与宁王朱宸濠,清代彭玉麟与太平军,均曾在小孤山对垒交锋,其中彭玉麟率湘军水师进攻小孤山的记载最为详实。太平军在小孤山两岸设炮台,“缘岸列炮,丸发如雨”,湘军久攻不下,无计可施。彭玉麟对部下说:“今日,我死日也。义不令将士独死,亦不令怯者独生矣。”于是亲自率先“植立船头”,湘军战船勇往直前,直扑小孤山,视死如归。最终湘军死伤虽众,但仍然“战两日破之”。彭玉麟十分兴奋,写诗道:“书生笑率战船来,江上旌旗耀日开,十万貔貅齐奏凯,彭郎夺得小姑回。”

彭玉麟祖籍湖南衡阳,但却在安庆城的外婆家出生、长大,十四岁才回原籍。他率水军一路从小孤山打到安庆,应该都带着对尚在战火蹂躏中儿时故乡的特殊情怀吧。曾国藩和彭玉麟等将帅在湖南誓师讨伐太平军时,就已定下沿长江顺流而下,水陆并进直取南京的战略方向。小孤山水战以及安庆保卫战之际,曾国藩也带着陆军主力驻扎在宿松县城大东门外的宿松老营达两年之久,直到1860年在宿松老营接到署理两江总督任命和向东开拔的上谕才不得不离开。长江通过江北湖群直达二郎河的水道就是宿松老营对外主要的交通线路。曾国藩驻扎宿松两年,一时小城中兴名臣云集;曾公在此决断了许多大事,偶尔山水诗赋、宴拜士绅,也留下了许多故事、文献和诗词。从实证来看,曾公的战略方向和路线选择都是正确的。而作为危难之际站出来的书生统帅,誓言为“中国数千年礼义人伦诗书典则”而战的曾国藩,也是文人情怀极重的儒家文化继承和维护者。宿松的地缘位置和当年人文开化程度,都是他当年选做长期驻地的重要考量因素。

江水从小孤山开始转为正北流向,今天的小孤山下游还有一处连通黄湖和长江的杨林闸,杨林闸下游则是依次属于望江县境的紧挨着的杨湾闸和华阳闸。在长江北岸自然堤地峡状平原整体成型之后,这三条水道再加上上游的泾江口,江北湖群一共是四口通江。至于原长江主泓道北线的长江故道,上游则更早被淤塞、封堵了。

  同马大堤的修建与华阳河水系的形成

泥沙在湖底淤积出自然堤、部分堤顶冒出沙洲、沙洲逐渐增多成为沙洲链、沙洲链逐渐连成整体的江北地峡状平原,这一切都是非常漫长的过程。而人类一步步的开垦和水利工程的修建在江北平原的形成中也发生了不可忽视的影响。拓荒的人们在一座座沙洲的上排干沼泽、疏通四周的水道、冒着水患风险顽强的定居耕种。而人类从浩荡江水手中完整夺取这块的平原的最后决战阶段在于修建整段的江堤。

经清朝咸丰年间几次大水带来的泥沙堆积,沿江北岸平原地势有明显升高,很多原有洼地浮出水面;从清朝道光元年(1821)开始,地方政府开始组织分段修筑江堤。其中坐落在古桑落洲大地、从黄梅段窑至归林村一线的江堤在道光十四年(1834)筑成,称同仁堤。道光二十九年(1849),从桑落洲东侧到泾江口西侧的丁家口堤等堤坝筑成。光绪十一年(1885)是江堤修建中的一个里程碑式年份,这一年,泾江口往西连接丁家口堤的南堤、从泾江口往东到小孤山的泾江长堤、以及最终彻底封堵泾江的泾江口堤纷纷竣工或动工。民国五年(1916),从小孤山到华阳港的马华堤竣工。从同仁堤一直到马华堤,就是我们今天所合称的“同马大堤”。彭蠡地区的人民前后用近一百年的时间,修筑了这条近80公里长的同马大堤,从长江手中夺取了这一块东西长近80公里、南北宽5-10公里、包括几十万亩良田的江北平原,也将古彭蠡泽主体留存的湖泊与长江主河道彻底分离开来。

从江堤的修建时序看来,是自上游逐步向下游推进。这应该是因为上游沙洲更早形成,更早有大量民众定居开垦;实际上由于这个原因,江北平原的南北宽度也是湖口一带最宽,越接近于华阳河口则越窄。修建江堤过程中,如何处理江湖之间的水道是当时技术条件下非常头疼的一个问题。不封呢,汛期有水患,大堤形同虚设;封堵吧,航运、渔业、枯水期排水都叫苦连天。通江四口都有过被反复封堵、扒开的历史,一直到本世纪五十年代在杨湾和华阳建成永久性水闸。至于著名的泾江口港,却被封存在泥沙淤塞的平原深处。

至于彭蠡泽为什么没有像云梦泽一样被淤塞为整片的江汉平原,而是到今天依然留下了江北湖面,其实原因也很简单:自然堤隔离了大江大河和他们所带来的泥沙。首先长江主泓道被请到了大泽南岸,然后一道自然堤将长江、赣江和泥沙都挡在了堤外,流入江北诸湖的主要河流只剩下长度仅几十公里的二郎河、凉亭河、古角山河。而泾江口的封堵实际上也进一步阻止了湖底的淤积。从地图上看,泾江朝向大官湖的出口周围,呈一个朝北突出的半岛状地形,是典型的河口冲积洲地貌。这里曾经是一片沼泽,后来被开垦为华阳河农场的三分场。我们有理由相信这是长江水几百年来通过泾江流入内湖带来的泥沙沉积。如果泾江口没有封堵,也许大官湖和黄湖最终都会成为沼泽甚至农田。

望江华阳港以东冲积平原的形成将彭蠡泽水系与下游的武昌湖、皖河水系分隔开来,而华阳河则成为古彭蠡泽诸湖流入长江的后一条水道。按照今日的水系划分概念,二郎河、古角河、凉亭河以及江北诸湖最终通过华阳河入江,他们整体被称为华阳河水系,是长江水系的一大支流。可以说华阳河水系就是古彭蠡泽水系的嫡系继承人。

  江北平原的政区统一

从今天的版图看,江西省与鄂皖两省完全以长江划界,而同马大堤上起归林滩、下到蒋营村共63公里的堤岸都属于宿松县,占同马大堤总长度的80%;江北平原几乎完全位于宿松县域内。但是江北平原的开垦、江堤的修建却另有一段沧桑的行政变迁史。

对于江湖沿岸的农民来说,长江中新成长出的沙洲就是一座座新大陆。那些没有地产的、但有进取精神的农民们可能在某一次大水退后的秋冬之际,带着妻儿和种子、农具,划着小船开进这些芦苇荡深处。他们小心翼翼的踩着沼泽泥泞,踏上这片新土地;他们用刀砍开荆棘,找某一片地势高一点的地方搭建起自己简陋的窝棚,也许还会在窝棚周围洒下从凿山挖来的一点石灰。他们可能需要挖一道水沟,排干土地上坑坑洼洼的积水,也许还能捕捉到成群的老鼠或者满地的水蛇。到春天,他们把带来的棉花种子洒在肥沃的黑土上;有的年份,他们会发现自己在宽阔的新垦土地的收成比在家乡多好几倍;有的年份,却因为田地被大水淹没而颗粒无收。渐渐的,他们会围绕自己的新茅草屋村落或田地筑一道简易的堤坝,期望家园不被冲垮,每年都能丰收。当这里人烟稠密了,官府就出现了,开始划清田庄、制作地契、征收赋税了。再后来,官府开始组织修筑统一的江堤了;开始摊派银两,征发民夫。于是在道光或是乾隆年间的一个个冬天,长江北岸、内湖四周的农民们纷纷卷起铺盖,扶老携幼,来到长江岸边,风餐露宿。他们面对长江,背靠自己的家园,布满裂纹的双手以一捧捧土石垒起了同马大堤。这种征发民夫冬季加固江堤的工程一直持续到上个世纪末。直到1990年代初期的深秋,宿松县城通往江北平原的公路上还能看到一队队手扶拖拉机拉着衣衫褴褛的农民和他们的铺盖朝南开去。这就是几百年来,在古彭蠡泽大地上开荒垦土的勤劳勇敢的农民们的生活。

因为新的泥沙都是堆积在自然堤一线的南缘,因此江北平原南侧靠近江岸的一线更高,平原的整体地势都是自南向北缓缓倾斜的。因此南侧一带都是最早成为陆地,也更容易登陆上岸的;越往北则越接近沼泽,水陆交通越不便利,开发越晚。从地理距离来说,大泽东南岸的彭泽县,西南岸的柴桑、浔阳县县城和人烟稠密地区的都在江南岸,离这片沙洲也更为接近。因此毫不奇怪最早开垦这一带的力量大多来自南岸,如桑落洲属于古柴桑县,复兴镇的旧址鲟镇/浔镇属于古浔阳郡。柴桑县与桑落洲,浔阳郡与浔镇,这些地名之间的关联意义不言而喻。按照古代“山南水北为阳”的命名原则,浔阳这座城应当是位于浔水以北的。浔水和浔阳古城显然不在今天长江南岸的九江市,但是它们的故址到底在何处,众说纷纭。我有时候也在想,那个南北朝时代以来的浔镇、浔阳镇,也就是今天复兴镇南侧的江心中,也不排除沉睡着古老的浔阳城。一直到隋唐时代,浔阳城才最终迁到了长江南岸今天的九江市一带。柴桑、浔阳、九江这些江北古地名和他们的历史,都被今日江西省下辖县市继承。实际上一直到民国时代,江北沿岸也有大片的土地属于江西省。至于彭蠡泽北岸的宿松人民对于江北平原的开拓、渗透,可能更多的是从元明之际开始的。宿松人南下大多走的是筑墩、乌池、泾江这一条路,因此当时宿松人最早的垦殖区大多集中在泾江两岸,然后沿着北侧湖岸分别向东西发展,西边达到归林滩,东边到复兴至小孤山一线。

面对新大陆,地方政府和民众都接受了“属人管辖”为主的原则,本县人开垦到哪里,本县政府就管辖到哪里。到民国时代,靠近内湖一线的几乎全部土地、归林滩一带的江岸、泾江口至小孤山的江岸大多属于宿松,而归林以西的团牌洲、封郭洲分属于湖北黄梅县和江西德化县,归林以东到泾江口以西的大片土地大都属于江西德化县,小孤山以北的土地大都属于江西彭泽县。由于民众开垦的自发性,各县土地之间的界限犬牙交错,飞地、半岛、地峡不计其数,这些地带被称为“插花地”。不难想象,几百年的插花地管理中,江北平原民众的自治力量都起到了巨大的作用。但是在权利责任不明的粗放式管理面前,各段江堤的修建、费用分摊、质量监督、后期维护、汛期抢险都面临了巨大的挑战和争议。基于现代行政力量强化和量化的要求,江北平原古老的插花地分割、民众自治、三省自觉合作模式最终被放弃。

长江流域1931、1935两年接连大水,同马诸堤多处溃破,江北民众惨不忍睹。因为权责不明,不论是中央政府,还是各省、县政府在筹措经费、发动民众时都力不从心。当年的国民政府行政院副院长孔祥熙在边界的调整中起到了重要作用。民国二十四年(1935)汛期,孔副院长乘坐江轮经过湖口一带,见北岸大堤内外洪水漫流的惨状,深有触动;回南京后责成行政院会同三省拟定“彻底”的解决方案。经过多次提案、讨论,1936年初,行政院会议通过了鄂皖赣三省长江划界方案:“三省省界似应以天然长江为界, 南北分界以江中重要内道为准, 惟马当及张家洲等处, 以江之北泓为界。”一举将江西省在江北的土地完全划入湖北、安徽两省,其中黄梅县获得了封郭洲、望江县获得了杨湾闸、华阳闸一带江岸沿线的土地,其余德化县、彭泽县在江北的土地,全部并入宿松县。新的方案曾遇到很大的阻力,江西省主席熊式辉也曾另行建议“皖赣土地交换”的方案。但1936年6月代理行政院长的孔祥熙沿长江来到宿松考察江堤建设,最终还是决定采取最彻底的方案。而且孔考虑到汛期将至,故严令各省县政府于6月底前按照行政院的决议完成划界交界事务。这就是我们今天看到的三省边界。从对这件事情的处理,不难看出商人出身的孔祥熙讲求权责明晰、注重效率的行事特征。

世事沧桑,江西省九江市继承了柴桑、浔阳城和九江的古称,但却把它们的故址留在了长江北岸平原的深处。其实,从同马大堤修筑之始,整个江北平原乃至包括武穴、黄梅在内的彭蠡泽故地所有新垦平原的命运就已经紧紧的联系在了一起;在水患面前,大家是一损俱损的利益共同体。1936年的省界重划,是宿松县版图一次重大扩充,宿松获得了几乎全部的江北平原。肥沃的江北平原之于宿松,就像是中国的东北、美国的西部,都聚集了曾最有进取精神、也一度最富裕的民众。

  江北诸湖今貌巡礼

按照宿松人的说法,乌池以南的江北平原被称为“洲上”。而对于洲上的民众而言,乌池以北、凿山以南的沿湖地带被称为“后山”(后山有时也指乌池以北的整个县域)。但实际上,内湖北岸清一色都是连绵的低矮丘岗,并非山地。从海拔高度和相对高度而言,沿湖地带应该连地质意义上的丘陵都算不上,但地势却很不平坦,高高低低、连绵不断。丘岗的土质大都是带砂砾的黄红壤,几乎每一座丘岗顶上都是一片马尾松林,丘岗之间的平缓或低洼土地则都被开垦成了耕地。按照宿松人的习惯,这些丘岗和松树林都被叫做“山上”。站在沿湖一带远望过去,目光所及的几乎都是连绵的松树林。看到这些景象,我们就能明白松树(宿松话叫“丛树”)对于宿松人的特殊意义;也能理解为什么从松兹到宿松,这片土地的名称都缺不了一个“松”字。

从凿山往南,这片植满松树的丘岗地带向湖中绵延伸入四个半岛;如果按照半岛末端地名命名的话,他们从西到东依次可以称为佐坝半岛、筑墩半岛、碎石半岛、下仓半岛。其中佐坝半岛西侧一小部分属于湖北省黄梅县;而筑墩半岛像一只螃蟹的钳子,末端又分成两个小的半岛,东边的顶点是筑墩港,西边的顶点叫做义乡。筑墩港、下仓埠分别扼守今天江北湖群最重要两条水道(即上长河和下长河)的北岸;诸湖交汇的位置也使它们成为最重要的两大渔港。

从陆地而言,伸入湖中的是半岛;从湖水而言,伸入陆地的则是港汊了。佐坝半岛与筑墩半岛之间的港汊湖面拥有一个高贵的名字:龙湖(据说更古老的名字叫做龙角莲箬湖)。龙湖水面比较宽阔,按照龙湖东西两岸相互的叫法,东岸称上岸,西岸称下岸;至于为什么叫上岸下岸,我也没有弄明白。龙湖北端是二郎河的入湖口。龙湖是一个有传说的湖。传说很久以前,龙湖底是一块肥沃的平原,河口有一座人烟稠密的龙门镇。当龙门镇面临被暴雨洪水淹没的灭顶之灾时,镇上一对母子牺牲自己而挽救了全镇人的性命。洪水过后,龙门镇没入了今天的龙湖,镇民们为了纪念母亲二姑,将她安葬的地方叫做二姑畈,洪水中那个因为天神交给儿子的神奇斗笠而自动升起的小岛则被叫做浮笠洲。二姑畈、浮笠洲都是今天真实的地名,至于龙湖是否真的是因为洪水和地陷而出现的湖泊,湖底的二郎河口是否沉睡着一座龙门镇,那就是待解的龙湖之谜了。

佐坝的东面是龙湖,西面则是宿松、黄梅的县界。县界上有一座很有意思的小集市:松梅岭。宿松、黄梅各取一字,就能组成一个这么有诗意的地名,看来古人的文人情怀都是信手拈来。松梅岭与黄梅戏的起源有着很重要的关系。戏名虽是黄梅,戏的公认故乡却是安庆,这里自然有一个曲艺文化传播和演进的故事。黄梅戏其实是黄梅的流浪艺人将黄梅县的采茶调传入宿松并改良发展成为独立的戏曲种类后,宿松人的直白称呼;后来这种戏曲在进一步对外传播,最终以不远的省城安庆为中心发展成为今天我们所看到的黄梅戏。而松梅岭,就是当年黄梅艺人和宿松艺人最早合作唱戏的小集市,据说街头还有古戏台的遗址。采茶调,就是从松梅岭开始一步步发展成今天闻名全国的黄梅戏的。

与筑墩半岛南端的筑墩港隔湖相望的,是江北洲区平原自南向北伸出的乌池半岛。两个半岛就像相思不已的恋人,分别从大湖的南北向湖中央延伸,最后分别停驻在筑墩长河的南北两岸。而古老的长江就曾经从它们之间的筑墩长河浩荡流过。乌池半岛的北端,其实也是一片松林丘岗地带,我们姑且叫做乌池山。乌池山的中心,就是曾经繁华的乌池古镇。古代乌池其实是丘岗地形延伸至彭蠡泽中央的一个岛屿,北面是长江主泓道,其他三面都是茫茫湖水。后来随着江北平原的逐渐形成,乌池因为与江北平原非常接近,它们之间的湖面渐渐淤积成为沼泽荒地。沼泽之中有一条连通东西湖面的宽阔水道,叫做乌池河;乌池河还有一条分支经过南口港连通泾江的西口港(坝头港)。后来乌池河逐渐淤塞,这片沼泽也被开垦成华阳河农场的四分场,乌池正式成为与江北平原向北延伸的一个半岛。乌池半岛与筑墩半岛的亲密对接,构成了江北平原与彭蠡泽北岸之间的天然陆上通道。宿松人南下开拓洲区,主要走的就是筑墩、乌池、泾江这一条线。在宿复公路全线修通以前,作为南北水陆交通的重要节点、东西湖岸渔民和水运的转口大港,乌池曾是商贾芸集、繁盛一时的大镇。明末时宿松县衙为避兵祸也一度迁到乌池。曾有一首宿松童谣:“骑马骑马蹬蹬,一肩骑到乌池,乌池吃碗面,一肩骑到县……”。宿松话说一肩,指的是一口气,这应该是农民肩挑重物留下的语言。古镇直到民国时还有城楼、几条整齐的青石板街道和条石砌成的码头,可惜后来大多毁于抗战时的日军空袭。

乌池半岛和筑墩半岛以西,一直到黄梅县孔垄、小池口以东,江北平原以北是一片较为完整的湖面,呈一个朝西反转的“L”形。其中向北延伸的港汊就是之前说过的龙湖,向西延伸大部分且在黄梅境内的宽阔湖湾叫做鳡湖,黄梅县的古角河就是流入鳡湖。鳡湖以东、龙湖以南的主体湖面,历史上叫做排湖。宿松黄梅两县共有感湖,曾经为了鳡湖水域和湖岸畈地的归属纷争多年,彪悍的家乡人民之间甚至发生激烈的械斗。后来正式协定以北岸的东观山(佐坝半岛西南端)至南岸王家夹(归林滩北端)之间的直线作为两省的分界。1950年代后,龙湖、排湖、鳡湖被正式合称龙感湖。后来湖北省在鳡湖周围大规模围湖造田,并设立了龙感湖农场。

筑墩半岛东面隔湖相望的,是狭长的碎石半岛,两者之间的港汊湖面叫做大赛湖。我家乡的小村桦树峦就在筑墩半岛的东缘,面朝大赛湖的一个湖湾:通心港。在我小时候,通心港曾是一个大的螃蟹养殖场,只可惜通心港的螃蟹至今还是没有赶上阳澄湖的品质和品牌。相对于其他大湖,大赛湖虽然面积狭小,但却是古彭蠡诸湖中湖底最深处。从地图上,赛湖西岸被丘陵夹持、港汊较多,而东岸的碎石半岛就像是一条窄窄的山脊一直向南延伸到湖水中央,可以想见湖面下也有一条纵向的谷底湖沟,深不见底。

碎石半岛再往东是向东南方向缓缓延伸的下仓半岛,半岛的南端就是下仓埠。下仓埠紧邻大湖,也是一个三面环水大鱼港,而且与前面说过的泾江入湖口的冲积半岛隔湖遥遥相望。乌池半岛和筑墩半岛以东的湖面,自西北到东南依次被叫做大赛湖、大官湖、黄湖,现在也可以合称黄大湖。其中大官湖和黄湖的分界线,就是从下仓到泾江北口的连接线。下仓东南面的黄湖,因为被冲积平原环抱,湖岸最为规整,几乎是一个完整的圆形,但是湖底也最浅。文革时代,雄心勃勃的人们在下仓与泾江入湖口之间动工修筑一条十公里长的大堤,计划将整个黄湖围垦成十几万亩的良田。计划最终无果,空留下安庆七县几万民工数年的汗水,和一座没有合龙的黄湖大坝。但是今天,沉睡的黄湖大坝重新被记起,宿松计划沿黄湖大坝修筑一座跨湖大桥,连通县域北部与临江产业园和江港。我期待着某一天在夕阳下驾车穿过这条十公里长的跨湖大桥,欣赏落日熔金的茫茫大湖,聆听渔舟唱晚、响穷彭蠡之滨的歌声。

从下仓埠往东北方向,是一条重要的水道,被叫做下长河;而西面的筑墩长河也被叫做上长河。上下长河就是江北诸湖自西向东的重要水流通道。上长河连通了龙感湖和黄大湖,下长河则连通了黄大湖和它东北面的泊湖。泊湖地处下仓半岛以东,整个西岸属于宿松县,东岸则分属太湖县和望江县。泊湖最北的湖湾一直延伸到凿山的东北方向,自北向南的凉亭河与自西向东的荆桥河都在这里汇入泊湖。在大水的年份,湖水会沿着荆桥河漫流到凿山与横山之间的丘陵深处。泊湖是江北湖群最下游的湖泊。泊湖的东南,是华阳河与杨湾河,分别通过华阳闸与杨湾闸流入长江。

自从民国年间同马大堤、华阳闸陆续竣工以来,江北的湖水逐步摆脱了长江水位的影响。内湖往年汛期因江水倒灌而水位急剧上升、湖面大大扩展的情形一去不返。建闸后,下仓港的汛期水位低于历史水位近5米。由此给江北诸湖带来的一个重要影响是,湖岸的沼泽、滩涂面积大增、很多甚至成为半永久性的陆地。1950年代起,人们逐步开始了大规模的沿湖围垦。其中,环抱鳡湖西岸的湖北龙感湖农场,几乎包裹整个江北平原北岸的安徽华阳河农场,在下长河以东、黄湖与杨湾河之间的安徽九城畈农场是皖鄂两省政府几乎同期开拓出来的三大农场。而县乡地方政府组织开垦的湖岸畈、圩则遍布大湖南北两岸。按照本地的习惯,长江沿岸平原叫做“洲”,河岸、湖岸平原叫做“畈”,通过修建堤坝而开垦的低洼平原叫做“圩”。因此畈和圩很多指的都是同一类地貌。在宿松的湖岸,比较著名的有归林滩北岸的西湖圩,二郎河龙湖口的六虹圩、龙湖圩,筑墩长河两岸的二姑畈、黄雀畈,下长河东岸的向阳圩等等。从农耕产业的角度来看,沼泽滩涂的开垦可以为农民们带来更多、更稳定的经济收入,缓解人口的压力。但是综合来看,沿湖的过度围垦,可能破坏其原有的气候调节、汛期洪水缓冲、湿地动物种群栖息等功能,而且对旅游资源、渔业资源都有不同程度的侵占。记得1998、1999那几年,政府农民拼力抗洪、圩堤却接连决口的沮丧消息几乎充斥着家乡的每一个夏天。在经济逐渐发达、产业更加多样化的今天,希望彭蠡地区的人民,一步步走向能取也能舍的大湖开发新阶段。或许会让百里沼泽成为孤鹜群鸟的天堂,会让逶迤诸湖成为长江鱼类最爱的家乡;也一定会打造出著名的鱼蟹品牌,也会让魅力湖岸成为人人向往的旅游、休养圣地。

华阳河的入江口叫做华阳港。站在自华阳港回望,自西向东的鳡湖、排湖、龙湖、大赛湖、大官湖、黄湖、泊湖等诸湖逶迤相连,它们就是古彭蠡泽主体湖面演变到今天的江北湖群。湖面被分隔为较大的三块,它们今天的名称自西向东依次是龙感湖、黄大湖、泊湖。筑墩半岛和乌池半岛之间的上长河(筑墩长河),下仓半岛和九成畈之间的下长河,则是连通这三个大湖的水道。

想起前文所述的古人解释大泽命名“彭蠡”缘由的说法:“彭者大也,蠡者,瓠瓢也。”——古大泽就像葫芦瓢一样,几处宽阔完整的湖面被几个相对狭窄的水道串联起来,最终汇成一个狭小的出口。无疑,北岸丘陵向湖中延伸的几大半岛,如筑墩、乌池、下仓就位于这个葫芦最性感的腰身地带,华阳港就是指向江东地区的葫芦口。神奇的是,虽然经过一千年的演变,江北平原将古大泽与长江分开,江北诸湖依然继承了古老的葫芦瓢形状。古老的筑墩、乌池、下仓依然是江北诸湖的腰身。

  对古彭蠡大地的期待

因为山形、地势、河流的围拱,彭蠡地区一直到今天都是东西南北交通的要道。从东西陆路交通而言,民国时就修成的京川公路(南京到四川),今天的沪蓉高速都穿过江北湖群以北、大别山以南的走廊地带。从南北交通而言,京九铁路就纵穿古彭蠡泽西岸的冲积平原,并在九江跨过长江。而根据最新的规划,从合肥引出纵穿江西省直至深圳的新京九高铁将取道筑墩半岛、乌池半岛,并跨过古老的筑墩长河,最终从泾江口一带跨越长江。彭蠡地区交通枢纽地位的进一步发掘,都是这片土地经济发展、旅游开发、争取基础设施和环保投入的更好机会。而在这个过程中,也更需要注重环境的保护。

东晋之后,这一带宏大的水面又被叫做雷水、雷池。而且因为雷池地处古彭蠡地区,扼守江汉平原、赣江流域与江东地区、江淮地区的交通锁钥,战略位置非常重要。《晋书·庾亮传》有过在建康(今南京)的中书令庾亮告诫江州太守(今九江)温峤:“足下无过雷池一步”的名言。关于古雷池的确切位置,曾有过一种“雷水发源于宿松县,在望江县东南积而为池”的误传。其实从水系角度来看,宿松二郎河既然是雷水正源,江北诸湖自然是雷池主体,而望江县东南只是汇入长江的雷池出口。战略地位重要的,一定是宏大的江北诸湖水面,而不是望江县东南的一块小湖。“雷水于宿松县积而为池,自望江县东南东流入江”应该是准确的描述,这也是如今地理学界的基本共识。

另外两个常常被混淆的概念是彭蠡泽与鄱阳湖。实际上,鄱阳湖是在南朝以后新沉降形成的一个湖泊,远晚于彭蠡泽全盛的先秦时代。湖口以南本来只是赣江流入彭蠡泽的最后一段河道,因为湖盆逐渐沉降,自南朝的宋代海昏县地震沉没入水才呈现湖面气象,且湖面的主体到隋唐时才开始形成。鄱阳湖沿岸一直流传着“沉掉海昏县,起了吴城镇”的民谚。而且鄱阳湖的主体在松门山以南,从松门山以北到湖口的一段是宽阔的入江水道。入江水道北端的湖口同时也位于古彭蠡泽的南岸。因此可以说鄱阳湖与古彭蠡泽是山水相接的隔代邻居,但是二者并不是一回事,也没有历史继承关系。鄱阳湖畔的江西瓦屑坝渡口,是一个中国历史上与山西洪洞大槐树下齐名的移民出发地,也是超过一半的安庆人家谱中的故乡。鄱阳湖畔沧海桑田的故事,留待将来述说。

来到古彭蠡泽岸边耕读渔樵的人们给家乡的一片片湖水各自起了本地熟悉的名字。今天的江北诸湖中鳡湖、排湖、龙湖、大赛湖、大官湖、黄湖、泊湖等名字实际上概括、吸收了更多的小湖名。1950年代以来,才开始有了龙感湖、黄大湖等合称。取各湖的首字作为合称的名字,常常引起历史文化传承的遗憾。湖北的襄樊改回襄阳古称,荆沙改回荆州古称,就是对这种命名方式的纠正。至于华阳河水系的概念,一直没有深入人心。华阳河农场定名到今天五十多年了,向宿松人提起,很多人都会感觉这是一个外来的地名,难有归属感。而位于黄梅县的湖北龙感湖农场,又让很多人似乎以为龙感湖就在湖北。古彭蠡地区诸湖的命名,可能需要呼吁地方政府和地理学界反思和做一些改变。我一直最困惑的是,这一片紧密相连、一脉相承的大片湖群,为什么没有一个统一的名字。古彭蠡江北湖群湖面合计超过800平方公里,已经超过巢湖,接近洪泽湖。而在江水可以自由回流的情况下,湖面估计还要大大超出目前的面积。彭蠡湖群的综合实力完全可以跻身中国几大淡水湖之列。就像长江中下游平原可以作为一个整体的平原一样,彭蠡湖群完全理由被视作一个整体的湖泊。如果我们来探讨彭蠡江北湖群用什么样的统称最合适,基于彭蠡泽千年的历史传承,纵观今天依然像葫芦瓢一样串联的湖面,“彭蠡湖”应该是一个合适的选项。

从某种意义上说,历史都是以著名的地名为载体书写的。显赫的地名或是名山大川,或是繁华都市,或是险要关隘、沉睡战场,或是人杰辈出的文化之乡。今天的彭蠡地区,理应弘扬曾闻名天下的古称,贡献于中国历史和文化的传承。彭蠡湖群的统一命名和管理,将是对中国地理的重要贡献,将吸引更多的人来关注长江中下游之交这一片广阔而古老的湿地。对于彭蠡湖群的重视、保护和开发,不仅仅有利于大湖岸边的农桑渔民,也将对江汉平原、赣江流域、江东地区、江淮地区的水文、气候、水鸟鱼类种群保护有着重要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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