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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晋玄学的代表人物嵇康及其《养生论》

 昵称32937624 2018-07-20

嵇康(223——263年),字叔夜,上虞人,后以避怨迁移到谯郡铚县(今安徽濉溪)。他是'竹林七贤'的领袖,也是魏晋玄学的代表人物之一,还是三国末年魏国著名的文学家和音乐家,嵇康幼年丧父,成年后娶长乐亭主(一说为曹操孙女、沛王曹林之女)为妻,任郎中,中散大夫。

魏晋玄学的代表人物嵇康及其《养生论》

竹林七贤《嵇康》

其实,嵇康并不喜欢当什么官,平时以打铁自娱,当然同时也为了'以自赡给',贴补一点家用。大将军司马昭(211——265年)曾想聘他为自己的掾吏,但嵇康坚守志向不愿出仕,离家躲避到河东。司隶校尉钟会(225——264年)想结交嵇康,轻衣肥乘,率众而往。嵇康与向秀(227——272年,亦是'竹林七贤'之一,曾与郭象作《庄子注》)正在树荫下锻铁,嵇康掌锤,向秀鼓风,二人配合默契,旁若无人,自得其乐,对他的到来毫不理会,头也不回。钟会等了很久也没有回音,十分尴尬,正准备离开,嵇康却开口了,问他:'何所闻而来,何所见而去?'钟会亦非等闲之辈,遂回答了那句千古传诵的名言:'闻所闻而来,见所见而去。'从此结下仇怨。

景元二年(261),'竹林七贤'之一的山涛(205——283年,字巨源)由大将军从事中郎迁任吏部侍郎,举荐嵇康代替自己的位置。嵇康因此写下了著名的《与山巨源绝交书》,以明自己的心志。

嵇康原本与东平吕巽、吕安兄弟为友。吕安的妻子被其兄吕巽奸污,吕安原本准备休妻并起诉吕巽。吕巽请嵇康从中劝解,并发誓不会恶人先告状,于是嵇康劝说吕安将这件事平息了下来。岂料后来吕巽不守信用,害怕吕安反悔,于是抢先告吕安不孝。嵇康义不负心,写信与吕巽绝交,并出面为吕安作证,因此也被收押。钟会看到机会来了,便劝司马昭乘此机会除掉嵇康。

嵇康被捕入狱后,立即激起舆论的不满,许多豪杰纷纷要求与嵇康一同入狱。经有司劝谕后,众人一时遣散。然而,最后嵇康和吕安还是被判处了死刑。行刑那天,三千名太学生集体请愿,请求赦免嵇康,并要求让嵇康来太学做老师,但没有得到同意。

临刑前,嵇康神色不变,如同平常一般。他看了看日影,离行刑尚有一段时间,便向兄长要来自己的爱琴,在刑场上弹奏了一曲《广陵散》。曲终,嵇康把琴放下,叹息道:'昔袁孝尼(准)尝从吾学《广陵散》,吾每靳固(吝惜而固守)之,《广陵散》于今绝矣!'说完便从容地就戮,时年四十岁。

魏晋玄学的代表人物嵇康及其《养生论》

嵇康崇尚老庄,恬淡寡欲,讲求养生服食之道。他虽然因刚肠嫉恶、愤世嫉俗、尚奇任侠等政治原因(既与魏室是姻亲,又不满司马氏黑暗残暴的统治)只活了四十岁,但在中国养生学上仍占有极其重要的地位。他继承了老庄的养生思想,进行实践并颇有心得,他的《养生论》是中国养生学史上第一篇较全面、较系统的养生专论,为后世养生大家如陶弘景、孙思邈等所借鉴。

《嵇康集》十卷书中,篇篇皆含养生之理,提出'越名教而任自然'的养生理论。

魏晋之际,养生之学大兴,但社会上有两种相对立的思想存在:一是认为修道可成仙,长生不老;二是认为'生死全由天,半点不由人。'嵇康针对这种现象,指出神仙不可能,如果导养得理,则安期、彭祖之论可及的看法。在其重要著作《养生论》中,他以导养得理可寿的总论点,精辟地阐述以下几个问题——

(1)提出形神兼养,重在养神。他举了几个例子说明精神对人体的强大作用,指出'由此言之,精神之于形骸,犹国之有君也。'而中医学也认为人以神为根本,神灭则形灭。嵇康在此抓住了养生的根本。

(2)指出养生要重一功元益,慎一过之害,全面进行。嵇康认为万物禀天地而生,后天给予的养护不同,寿命也不尽相同,勿以益小而不为,勿以过小而为之,防微杜渐,提早预防,积极争取长寿。

(3)指出若不注重养生,耽声色,溺滋味,七情太过,则易夭折。'夫以蕞尔之躯,攻之者非一涂;易竭之身,而内外受敌,身非木石,其能久乎?'

(4)嵇康还告诫养生者要有信心,坚持不懈,否则就不易奏效。还要以善养生者为榜样,积极吸取好的养生方法,清心寡欲,守一抱真,并'蒸以灵芝,润以醴泉,唏以朝阳,缓以五弦',就可以'与羡门比寿,与王乔争年'。

可见,嵇康在养生问题上研究颇深。他自己也身体力行,其友人言:'与康居二十年,未尝见其喜愠之色',他自己提的理论,几乎条条做到,但却犯了'营内而忘外'一忌,最终受人诬陷而遇害,令人惋惜不已!

中国传统养生学非常讲究'抱元守一',它是道家修炼方术之一,其侧重点不在炼形而在炼神,通过它排除心中杂念,保持心神清静,阴平阳秘,其主旨为守持人之精、气、神,使之不内耗,不外泄,长期充盈体内,与形体相抱而为一。修习此术,可以延年益寿,乃至长生久视。

《养生论》中所阐述的养生之道已为中医养生界所认可,但对其养生理念的理解却又有高下浅深的不同,尤其是关涉道家的本体论思想的养生之理,不仅需要在概念、范畴上的把握,更需要从道家的'道'的境界上去解读。这既是对养生理念在层次上的推进,又是对文本研究解读的深化,从而也能彰显出老庄哲学的实践性特点。

《养生论》所倡导的'守之以一,养之以和'的养生之理是稽康对道家存在的'本真'状态的超越性体悟,是对道家养生之道的哲学之理的概括;而'清虚静泰'的养生之法又是道家'体道''悟道''得道'的现实途径。'守之以一'的'一'不是数字序列中与二、三等相对应的'一',而是代表道家所要表达的根本的存在境界——'道'。在道家看来,'道'就是存在的'本体',存在的'本真',也是我们的'本性',我们的'本来面目'。'一'是可以用来指称'道'的'整体性'、'不可分性'、'大全性'、'完美性'、'圆满性'特点的概念,是表达道家思想最直接鲜明的概念,《道德经·第十四章》对此有明确的论述——'视之不见名曰夷,听之不闻名曰希,搏之不得名曰微。此三者不可致诘,故混而为一。其上不皦,其下不昧,绳绳不可名,复归于无物。是谓无状之状,无物之象,是为惚恍。迎之不见其首,随之不见其后。执古之道,以御今之有。能知古始,是谓道纪。'因此可以看出,'一'是'道'的等值概念。'道在于一'(《素问·玉版论要》)的论断所体现的是'道'之体用不分的特征。《道德经》论'一',即是以'道'之用为义来论'道'的,'昔之得一者:天得一以清,地得一以宁,神得一以灵,谷得一以盈,侯王得一以为天下贞'(《道德经·第三十九章》)。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道德经··第四十二章》)。'一'、'二'、'三'都不是具体的数字,而是老子对不同层次的存在境界的象征性比喻。'一'是'全'的意思,可以喻指'道'的无分别的整体的境界,亦即无极太空生出的一气;'二'是'分别'、'分化'的意思,可用来喻指有差别的、对立的境界,即阴阳二气;'三'指阴阳二气和合生出的中和之气,阴、阳、和三气生出自然万物。从意识的角度来说,'一'是无分别意识,'二'是分别意识,'三'是自我意识与分别意识混合在一起的意识,因此,'一'所内涵的'道'不是物,而是一种境界或存在状态,'守一'就是对整体性的无分化状态和境界的认同,也是对无分别意识的确立。只有在这种境界、状态和意识中,人才有可能悟'道'、体'道'、知'道'。

'一'是'道',是万物之本源,是存在之本体。人是万物中的一元,人本身就是特殊的'道',人的精神是'道'在生命中的表现,具有与'一'感应沟通的能力。养生就是'养神',就是在生命的意识境界或存在状态上恢复人的本来面目,从而使生命接近自然所赋予的品质、状态和期限。因此,这个过程式在本质上就是'修道'的过程式,也是合于'一'的修养过程。《黄帝内经》明确指出,养生原则和治病之法,都以'守一'为根本宗旨,《黄帝内经·灵柩·第四十二篇》云'黄帝曰:余受九针于夫子,而私览于诸方,或有导引行气、乔摩、灸、熨、刺、饮药之一者,可独守耶,将尽行之乎?歧伯曰:诸方者,众人之方也,非一人之所尽行也。黄帝曰:此乃所谓守一勿失,万物毕者也。'只有与'道'合一,生命才能彰显自然之本质,正如王冰《黄帝内经素问注》所言:'体同于道,寿与道同,故能无有终时,而寿尽天地也。'明代医学家张景岳在注解《素问·移精变气论》时更进一步阐述了'一'的本体性特征和'守一'的意义,'一之为道大矣,万事万物之原也。易曰:天一生水。尧曰:惟精惟一,允执厥中。老子曰:昔之得一者,天得一以清,地得一以宁,神得一以灵,谷得一以盈,万物得一以生,侯王得一以为天下贞。孔子曰:吾道一以贯之。释氏曰:万法归一。庄子曰:通于一而万事毕。邵子曰:天向一中分造化。至真要等论曰:知其要者,一言而终,不知其要,流散无穷。此曰治之极于一,其道皆同也。故人能得一,则宇宙在乎手,人能知一,则万化归乎心。一者本也,因者所因也,得其所因,又何所而不得也'(见张景岳《类经》(上册)第358页,人民卫生出版社1965出版)。这是对道家本体论思想最为全面的阐述和总结。

魏晋玄学的代表人物嵇康及其《养生论》

'道'的本质是'虚','虚'就是'无',就是无分别的状态,就是超越语言、感觉和思维的意识境界。'虚其心'(《道德经·第三章》)就是超越语言、感觉和思维,进入体'道'的'无知'境界,从而达到整体的无分别的状态。而'虚'又是得'道'之方法,'虚者无藏也。故曰:去知则奚率求矣,无藏则奚设矣。无求无设则无虑,无虑则反复虚矣'(《管子·心术上》)。心中没有藏匿,没有跟随欲念的设想和思虑,就可以达到'虚'的境界。'虚其欲,神将入舍。扫除不洁,神乃留处'(《管子·心术上》)。去除欲念而使之无欲,就可以引神入舍。'神'是'道'在生命中的表现,'道者,神明之原也'(王卡点校《.老子道德经河上公章句》第53页,中华书局1993出版)。《素问·至真要大论》曰:'天地之大纪,人神之通应也。'按照《内经》之义,得'神'即'得道',就是回归人之本体,故有'独立守神'则'寿敝天地,无有终时'(《素问··上古天真论》)之说。

'道'的品质是'静','且道之情,恶音与声。修心静音,道乃可得'(《管子·内业》);而'道'又是远离口言、目视、耳听的,'道不可言,言而非也。知形形之不形乎,道不当名'(《庄子·知北游》)。'道'是不可用言语来称说的,是不能用普通的认识方式认知的;人的五欲六情等都是得'道'的障碍,'忧悲喜怒,道乃无处'(《管子·内业》)。人的忧悲喜怒等情绪,使'道'无法安处。因此,只有修心静音可以得'道',正如《管子·内业》所说:'爱欲静之,遇乱正之,勿引勿推,福将自归,且道自来,可藉与谋。静则得之,躁则失之。灵气在心,一来一逝,其细无内,其大无外。所以失之,以躁为害。心能执静,道将自定。''大心而敢,宽气而广,其形安而不移,能守一而弃万苛。'而得'道'之人则'定心在中,耳目聪明,四枝坚固,可以为精舍(指心)'(《管子·内业》)。因此,稽康在《养生论》中所说的'清虚静泰'的养生之法,就是《道德经·第十六章》所说的'致虚极,守静笃'的'悟道''体道'之法,内观其心,心无其心;外观其形,形无其形;远观其物,物无其物。三者既悟,惟见于空。所空既无,无无亦无,无无既无,湛然常寂。寂无所寂,欲岂能生?欲既不生,即是真静,如此这般可悟'大道'的虚无之体。常人之所以不能体悟'大道',盖因时动妄心,以惊元神,著万物而生贪求,因贪求而致烦恼妄想,忧苦身心,便遭浊辱,流浪生死,常沉苦海。由此障迷自性,时在昏冥、盲聋之中。欲悟'大道'之体性者,惟有专心致志,抱一守笃,寂然不动,方能体悟'大道'的清静之性。以此为修养之法,则可达到'见利不诱,见害不惧,宽舒而仁,独乐其莫,是谓云气,意行似天'(《管子·内业》)的境界,从而产生'日新其德,昭知天下,通于四极。金心在中,不可匿。外见于形容,可知于颜色'(《管子·心术下》)的效用。

综上所述,稽康《养生论》中所倡导的'守之以一,养之以和'的养生之理和'清虚静泰'的养生之法,是道家关于'道'的本体论思想在中医养生学中的集中体现,也反映了中国传统哲学思想在医学理论建构中所具有的本体性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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