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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宰治式“积极废人”:让人无法讨厌你的废

 茉喘iuvycy6pcc 2018-07-21

 


在网络流行语日新月异的新时代,听说大家都争相做起了“积极废人”,毕竟要努力跟上丧文化的步伐才不会被同龄人抛弃。



然而这一切在“初代丧文化代表”太宰治面前,恐怕都是笑话。


你们对“丧”一无所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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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知道 做一个太宰治式的“积极废人”是种怎样的体验


1. 人生唯一目标,是实现吃白食。


丧式日剧《约会~恋爱究竟是什么呢》中,35岁家里蹲的“高等游民”谷口巧发表过如下名言:找一个代替妈妈养我的新寄生对象。


实在是废柴的最高の梦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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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实现梦想的必备技能,是不让人讨厌你的废。


为此,你要学会成熟的演技,对不感兴趣的事装作感兴趣,对不喜欢的人装作喜欢。



练就讨好型人格,在搞怪风趣的道路上坚定不疑地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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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嫌弃的松子的一生》和《人间失格》中的主角都养成了逗人笑的习惯,电影有多处是对太宰治的致敬。


3. 而能够持之以恒地废下去,一定是因为有了超越常人的觉悟。


能够扛住间歇性踌躇满志的发作,持续性混吃等死下去的动力,必然是年轻的你对自我人生深刻的认知:


生活是多么的烂,而我是多么的废,这,就是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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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太宰治的自传性小说《人间失格》中,他所塑造的主角大庭叶藏正是这样一个:


为了迎合所有人而违心地搞怪;

始终寄生在女人身上;

酗酒、滥药、自杀

即使想要幸福也没有行动的愿望;

最终沦为一个在旧茅屋中苟活的废人。


叶藏说,回首前尘,我的人生充满了耻辱。



但以上种种只是终极废的表面。


“生而为人,我很抱歉”这句话,是太宰治引用当时一位诗人的话,当这句话变成太宰治和《人间失格》的代名词时,当被嫌弃的松子在墙上刻下这句话时,当这句话成为积极废人自我调侃的口头禅时,是否有人真的了解太宰治——


“废”的表面之下,是一颗真正“积极”的心。


而太宰治的终极“积极”奥义,是需要回顾他“废”到失去生命的一生,你才能真正领悟得到。


△《我也曾想过一了百了》


1

/ 10cm,是跨不过去的高度 /


太宰治留给世人的印象是阴暗懦弱的,生前的生活也是颓废窘迫的,但其实,他人生的开端可以算得上是前途似锦的。


太宰治原名津岛修治,津岛家在青森县是一户贵族人家,其父在本乡修筑了第一豪宅。太宰治的童年,应该是无忧无虑度过的。


事实却不尽如此。他在《苦恼年鉴》中写道:


父亲建造了非常大的家宅,没什么情趣,只是巨大而已,大约有30间房,是津轻地区最上品的住宅之一。这个家里,做着被人指脊梁骨的蠢事的,只有我一个。


每到用餐时间,生为六男,11个兄妹中的倒数第二,太宰治总是坐在饭厅靠近门口的末席上,而父亲与家业的继承者,则坐在对面另一敞开的房间里。两间房仅有10cm的高低落差,作为区隔。


小时,太宰治曾不小心进入这间只有父亲和继承人能进入的房间,结果被狠狠教训。这10cm,对于幼年的太宰治来说,就是不可逾越的高度。


缺少父母关爱的太宰治,只能与文学相伴。


后来入读东京帝国大学,按理是值得被家人称道的事,但他不会料到,因为与文学结下的蒂,他原本少爷的人生会走向落魄与毁灭。


20世纪初,日本的文学作为娱乐业开始发展起来,像川端康成等许多人也都凭借笔杆开始出名,太宰治也深信自己的才能足以出头。


也许因为自满,他也寻花问柳,与艺妓同居。


年轻时与朋友召艺妓饮宴留下的照片


当这一切被家人知道时,他被开除户籍,也断了来自家庭的经济资助。


靠着家里寄来的钱要成为作家的太宰治,此刻对未来充满了绝望,昭和5年与已婚的酒吧女服务员相约自杀,但是生命戛然而止的,只有一个人。


太宰治活了下来,却因此深感罪孽深重,成为他一生的耻辱之轭。


那不可逾越的高度,他终究没有跨过去。


2

/ 芥川,是追不到的光芒 /


因为尤为倾慕芥川龙之介,太宰治学生时代留下过一张有些滑稽的模仿芥川的照片,那是他的招牌动作。


他立志要像芥川龙之介一样年少即华丽出道,成为学生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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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青年太宰治,右:芥川龙之介


1935年,为纪念芥川龙之介,鼓励文学新人,当时正好设立了芥川奖。落魄的太宰治认为,这是一个既能获得家人认可,又能向偶像看齐的机会。于是奋笔疾书,并且踌躇满志。


但第一次芥川奖,他仅仅得到提名。因为之前的殉情自杀事件,川端康成认为他品行不端。


被这个作品以外的原因否定了自己作品的价值,当时还名不经传的太宰治,竟然也敢冲着川端康成的私生活,愤然反击:“养鸟,参加舞会就很了不起吗?”


但太宰治并未因此放弃,反而对芥川奖有更强烈的愿望。第二次,他以外国文学的手法写作,并将之告诉颇为赞赏他的评委之一佐藤春夫,对方也寄来明信片鼓励他说,这次的奖一定是他的了。


结果第二次芥川奖,无人获奖。


太宰治大受打击,长期使用镇痛药,甚至药物中毒。


也许过于渴望,他竟也愿意放低姿态,给川端康成去了一封长信。


“请给我希望。”

“虽然我死皮赖脸活下来了,也请夸奖一下。”

“请快点、快点。”

“请不要对我见死不救。”


芥川奖对于太宰治来说,已然是关乎生死的事了。


然而仿佛是命运的捉弄,第三次芥川奖,他甚至连提名都没有。因为当时出了新规定,前几回的候选人,不能再进入候选人名单。


“大家是在欺负我吗?”


恐怕不只当时的太宰治,任谁都会有这样的负面想法。


3

/ 婚姻,是留在内心的温柔 /


经由作家井伏鳟二做媒,太宰治于1939年(昭和14年)成婚。对方是师范学校毕业成为教师的女子,石原美知子。


对于这门婚事,美知子的家人看到的是太宰治不堪回首的过往(那时已有过四次自杀),但美知子本人看到,却是太宰治的才华:


“读了他的两册著作,虽未谋面,却深为其天分所倾倒。”


太宰治自己,对这门婚事也很认真。为了得到旁人的认可,他在婚姻誓言书中写下如下诺言:


“结婚、家庭,我认为都是需要努力才能维持的。”

“我没有任何轻浮的意思。”

“即使贫穷,我也一生珍惜。”


《人间失格》2010年版剧照,太宰治与石原美知子在家中


婚后的太宰治,确实像换了个人,对于芥川奖他也不再耿耿与怀。


“我错了,这场赛跑不是100米短跑,是1000米,5000米,不不,是更加长的马拉松。”


生活开始安定下来,早上写小说,中午吃美知子做的饭团,下午三点左右完工。


美知子充分理解太宰治的作家工作,承担了所有家务,使得太宰治可以专心写作,一切变得规律而顺遂,成功随之而来。



在美知子的帮助下,太宰治还发明了新文体——由太宰治口述,美知子记录,自言自语般的短句文体。


这段感情,后来也给两人带来了三个孩子。


太宰治与子女的合影


太平洋战争之后,随着战事日益激烈,日本民间也开始承受越来越重的战乱之苦。


避难,遭炸弹轰炸,家毁……在这种患难的时刻,一向只握笔杆的太宰治,也曾拉着推运的木车,载着妻子和孩子一步步地走在乡下的小路上。


即使是那样的时刻,太宰治的内心也是满怀柔情的吧。


可是耻辱还是在阴暗中伸出手来,扼住了太宰治的命运。


4

/ 罪多者,其爱也深 /


二战中的日本文坛,许多作家转而执笔写起激励战争的作品,太宰治则不然。他写的反而是将人生悲喜一笑置之的短篇小说集《御伽草纸》。


和所有人一样饱受战争之苦的太宰治,当时想的是如何给人们带去一点安慰,暂时忘却现实的烦恼,所以才写了这样一部以“爱”为主题的幽默作品。


这期间,同样还有书写友情的《奔跑吧,梅洛斯》,眷恋故乡的《津轻》等。



战时,积极地去爱,积极地鼓励人们去爱,这样的太宰治,却在战后走向了无法回头的黑暗。


战后,日本社会发生巨变,有作家开始露出趋炎附势的姿态,比如太宰治批判的志贺直哉,战时还颇为自大,“日军在精神上和技术上都具有有优势”,战败后却宣称“应该放弃不健全的日语,使用法语”。


相比他人高高在上的说教,太宰治的表现是愤怒而消极——“被记者追捧着鼓吹民主主义什么的,我不干。”“所有日本人都参与到了战争中。”


他甚至认为自己当初写下那些安抚人心的作品,都是不对的。


因为感悟到战争的罪恶和创伤,他创作了《斜阳》,讲述一个被战争改变命运的贵族家族没落的故事,想以此让人们意识到自己也参与到了战争中,也是有罪的。


此书大为畅销,也成为了太宰治开始关注人间罪恶的契机。


他关注每个人都可能犯下的罪恶,并且自白自己的过错,欲借此创作一部小说,揭露人类共有的罪恶、丑陋、自私、伪善。


这部小说就是《人间失格》,太宰治最为出名的小说,也是他最后一部作品。



也许是过于专注描述罪恶,他回归堕落,酒、药、女人……生活似曾相识;可同时,他又更深地感到自己的种种耻辱——


曾四度自杀未遂,其中还令一位女性丧生;

在东京抛弃了同居但未正式结婚的妻子;

药物中毒;

为了买药还向朋友借了大量的钱未归还;


如果说以上是10-30岁时因为年轻无知、生活所迫、急功近利地追随芥川龙之介所犯的错,那么此时他的重蹈覆辙,也许是他主动的堕落。


一如《人间失格》书名所示:失去做人的资格,此书完成后,1948年6月13日,他与情人殉情自杀结束了一生,仿佛一场等待已久的死亡赴宴。


戏剧性的是,被人发现遗体是在六天后的6月19日,正是他39岁的生日。


可是为什么呢,明明太宰治之前的作品充满爱,明明他也曾努力,明明他也是可以拥有家庭的美满的……


有人分析说,太宰治的爱,是对别人的爱,不是对自己的爱。自己的家庭,如果守护这份幸福,也是对自己的爱吧,他拒绝这份爱。



为了描绘人类的罪恶,为了更深地意识到罪恶,自己就不能过着幸福的生活。在那段创作《人间失格》的日子里,太宰治是以怎样的矛盾存活着?


1946年,他在执笔的戏剧《春的枯叶》中写道:罪多者,其爱也深。


反省自身罪孽深重的人,才能体会到爱的真谛,才会亲切待人。


《人间失格》中,对于被叶藏辜负的一对母女,太宰治如此描绘叶藏的心理:


这母女两人真幸福啊。而我这个混蛋却闯入她们之间,眼见着将她们的生活搅得乱七八糟的。简简单单、质朴无华的幸福,一对好母女。唉,倘若神明肯垂听我这种人的祈祷,就祈求你赐给她们幸福吧,就算一生仅有那么一次也好。


不知道这是否多少也表露了太宰治对于自己家庭所怀有的愧疚。他在遗书中说:


“我一直想着你们,然后眼泛泪光。”

“美知大人,我最爱的是你。”


回首太宰治的一生,他曾积极地寻求父母的认可、文学的认可,他也曾积极地维持婚姻与家庭,积极地安抚战争中受苦的人心……他积极地爱过,却始终无法释怀自己的耻辱,以至于终其一生都笼罩在丧之中。



据说那条最终结束太宰治生命的河流、那条松子想跳却没跳成的玉川上水,生前的太宰治曾时常伫立在旁,看着水流,思考着人类难以得到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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