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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天鹏:阳关寻踪(外一篇)

 一为迁客zvcf6f 2018-07-24

作者简介

吴天鹏,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历任新闻记者、电视编导、诗人作家,现供职于中国海关。创作的长诗《攀登者》获《诗刊》优秀作品提名奖、《因为无法忘却》获2005年解放军文艺优秀作品奖、《和平勋章》获(2008—2009)解放军文艺优秀作品奖、《山河望》获(2010—2011)解放军文艺优秀作品奖。先后出版诗集《策马向西》、《铁血红》、《山河望》、《时光指针》、《光阴契约》;散文集《灵魂掌灯》;报告文学集《和平勋章》、《铁血金魂》等。



阳关寻踪(外一篇)

                                        

作者|吴天鹏


“阳关万里遥,不见一人归。唯有河边雁,秋来南向飞。”我是冲着这首描写出塞将士悲寒心境的诗走近阳关的。一千多年的岁月风霜,早已把阳关剥蚀成了一方极其不起眼的土台。苍凉的戈壁盛放下了太多的风尘,阳关,这道在历史的目光中已经走的很远的风景,还能望见什么呢?

 

出县城向西南走近百公里,满眼除了浑黄的流沙外,无任何生命的痕迹。呼啸的朔风吹着细碎的沙砾让我的脸颊感到阵阵生疼,无垠的戈壁平阔地舒展着,平整的像一面海。在这里行走,我始终感觉到一种迷茫,分不清东南西北。走在这面平阔的海面上,我感觉站在这里的一根草也显得比我高大,这种无依无靠的空落也许就是那些出塞将士的心境吧。穿过一大片安放在戈壁上的坟包,我找寻的目光也有了几份沉重。


阳关在汉朝时为阳关都尉的治所,晋朝时在次置阳关县。唐时的阳关已受风沙侵蚀,成为荒漠的代名词了。王维的“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便是这种惆怅之声。由于长年流沙的风蚀,阳关终于沉寂沙海,只剩下残破的一座烽燧堞垛了,故古人有“阳关隐去”的说法。


阳关已成了一枚岁月苍然的印记,出塞的苦寂和悲凉也随漠风消没了。可出塞的故事却在王维的诗句引领下在人们的心中扎下了根。无论是昭君出塞和亲还是将士西行征战,都凝结成了一个苍凉的故事情节。但残酷的自然环境对人的侵入,终究唤醒了人们对自然在敬畏的同时产生了征服和改变的意愿。阳关遗址的周围,是山水经过的地方,到处都有水流冲刷、植被破坏的痕迹。古人曰:把关就是把水,阳关附近 水源充足,最大的水源有渥洼地。古为骏马繁衍生息之地。据《汉书》、《资治通鉴》记载,西汉武帝元狩三年(公元120年),河南南阳新野有一个叫暴利长的小官,因犯罪被充军到敦煌,在渥洼地地放牧。他发现经常有野马群在池边饮水,其中有一匹张的异常骏美。暴利长便设法降伏了它,献给了爱马成癖的汉武帝。为渲染这批马的珍贵,他有谎称这匹马是从渥洼地中跃出来的,是“天马”。汉武帝见此马确为人间少有,信以为真,认为这是“祥瑞之兆”,赦免暴利长无罪。


我始终认为环境对人情感的侵入才是最可怕的,更何况是“月光寒兮草短,月色苦兮霜白”,“浩浩乎乎沙无垠,复不见归人”的黄沙绝地。过于动荡的命运,加之战祸、离乱,无法摆脱的伤痛和平寂无声的消失,更加加重了离乡之人的思念之苦。在敦煌南湖乡西隅有一个“古董滩”,经考古工作者和专家论证,认为是古阳关所在地。在这里不时可以捡到古代的陶片、兵器、货币、生产工具、装饰品残片,并残存部分房屋、窑址、夯土墙、渠道等遗址。从古董滩向西翻越14倒自然形成的沙梁,有一的片版筑遗址。经拭掘,房基排列整齐而有序,面积上万平方米,附近并有断续宽厚的城堡墙基。阳关附近有10几座烽燧,其中尤以北侧山顶上的烽燧最大,地处最高,保存也比较完整。烽燧用土壑夹芦苇砌筑而成。上面有残余围墙,一条马道直通顶部。为阳关候望之处,故有“阳关耳目”之称。


 这方默守在千年风沙中的关已经几乎成了平野,但这方暗暗地使守关之人的热血冷却的戈壁,却丝毫看不出苍老的迹象。充塞和掩埋了守望、苦盼的眼神和白骨的大地没有鲜钵这道苍凉的关。依然是黄沙漫漫,依然是朔风呼啸。时时熄灭的生命之灯,没有照亮被岁月遗忘的理由,在永恒的戈壁和流沙面前,一个人几乎无法找到影子。唯有那弯冷月依然在阳关的寒夜为漂泊的灵魂背影涂抹着一丝暗淡的光晕。


王维高举的酒盏早已随着风尘中的大唐盛世远去了,走出阳关的文人不知是否在朔风中遇到了故知?可就是这道充满苍凉的关隘成就了一大批边塞文人,也成了西出阳关的唐人豪迈壮行的风范。尤其在李白、高适、岑参的诗句中体现的酣畅淋漓。作为阻敌关隘、屯兵之地,阳关挡住了进犯疆土的刀光剑影,却无法抵御岁月风霜的剥蚀,毕竟,一千多年的岁月锋刃犀利无比。阳关坍塌了,坍塌在我们永远无法固守的精神疆域中。好在,再老的土地也能承载起历史的前行,直到今天,我回望的目光中还有绿树掩映,还有水流在阳关的侧畔流淌,这也许就是岁月对岁月的传承吧!


握别阳关依然坚硬的风,依然飞扬的沙。我的耳际仿佛又响起了优雅的胡笳和泣怨的羌笛,和天地自然浑响,夺人心魄。既然这些吹冷了守关将士的心潮的哀因音无人倾听,就让消失在朔风中吧。告别阳关,我抖了抖粘在衣襟上的沙尘,听到了只剩我空落落的一声叹息。




鸣沙山


端坐在黄沙堆垒的山脊上,眼前上一轮硕大而皎洁的圆月,像一面清澈的镜子照耀着这漫漫沙海。双手抱于脑后,让身体贴近松软的黄沙,沿沙坡而下,耳边便有了奇妙的沙鸣。我不知道那是沙子欢乐的歌唱呢,还是沙子疼痛的哽咽呢。但这种真实的奇妙还是让我忽略了探究的心思。但随着身体的下滑,你会看到人体移动引起的沙砾摩擦产生的五彩缤纷的火花。即便烈日暴晒风静沙停,依然会听到丝竹管弦之声。这种奇妙的歌唱印证了历史的记载:“人登之即鸣”、“沙鸣声闻于城外”,被人们称为敦煌八景之一“沙岭晴鸣”。


在沙地上留下一个脚印是极其困难的,风从谷地扬起,沙从谷地扬起,波浪一般拂过坡谷。波浪一样冲刷沙梁,而后抚平每一个脚印,成为一种鳞状的波纹,使人冥想起水的波纹。可远没有踏浪而行的轻松,脚从浮沙中抽出来,脚印随后就又被沙子填满。走不久已感双腿酸软,身心疲乏,那种让骨头发酥的累从心底升腾而起。茫茫沙海上没有丝毫生机,就更增添了空落落的失望。抬头望着与天相衔的沙梁,再看散落在浑黄沙海中的人影,显得是那么渺小和无助。爬到半坡转身回望,我竟钦佩起自己的不易来。抹去挂在额顶的汗水,任流沙在脚底随风而逝,就又一味地甘心受这疲惫的折磨了。时近黄昏,双脚终于真实地站在了沙梁上,眼前是无遮无拦的空旷,连绵起伏的沙包汹涌着、律动着向远处散开去。


关于鸣沙山还有一个美妙的传说:说是此地在很早以前,是一个古战场。两军对垒自然难免厮杀,就在互相对峙等待冲锋之时,平地忽起狂风,飞沙走石顷刻将千军万马掩埋于流沙之下,后来的沙鸣就是两军兵士的杀伐之声。传说过于悲壮也过于蹊跷,可毕竟这沙鸣的来由,其实,完全是沙漠中的自然现象。沙漠的高温季节,沙漠温度高达70摄氏度,灼热的沙粒从陡峭的沙坡上被人带动,就会发出响声。如果沙粒中存在一定数量的石英和云母的变质岩,沙粒则大而硬,猛烈移动或受摩擦时,发出的声音就如雷鸣。而鸣沙山的沙粒正好属于后一种。待回到城市,翻看《敦煌写本》对于鸣沙山的轰鸣有“盛夏自鸣,人马践之,声震数十里,端午日城中子女皆跻高峰,一起蹙下,其沙吼声如雷……”的记载。至今,敦煌民间还有齐滑沙山听鸣声的风俗。


望着跃出沙海的一轮明月,我终于明白,倾覆和崛起是永生的,犹如这低下去的山包和站起来的沙梁。在这草木无所依凭,虫鸟无所归栖,只有不断地流变之地,我丝毫找不到存在的理由,也许只有这轮明月知道,谁的存在或者谁的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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