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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味----饭糍干茶

 吴越尽说 2018-07-24

█ 周德华

 

少时顽皮好动,放学归来,腹中早已饥肠辘辘,到家总要找点东西填填肚子。

虽说家境并不宽裕,不过粗粝零食还是常备不断。每每秋实之际,吃局颇丰,南瓜、鲜藕、芋艿、山芋等等,移时换节从无间断。春节一过,渐显单调,无甚可食,好在年底乡下舅舅总要送几袋饭糍干来,成了来年春常里的零食。

那饭糍干卷成薄薄的碎片,大小形状各异,光泽雪白,偶带一点焦黄,有时还星星点点沾上一点锅屑,散发出诱人的饭镬香。天寒干燥,冬藏春用,不致霉变,一次贮备,可享用好些时候。我常在木桶里抓一把放在碗里,加点糖,滚水一泡,满满的一碗霎时瘪了下去,碗里白云片片,梨花朵朵,浮沉翻飞。泡软了的饭糍干入口滑爽不粘,糯而不烂,经得起细啜慢嚼。有时早晨稀饭煮迟了,泡上一碗,然后匆匆前去上学,省事省时,又颇耐饥,堪称原始快餐。

盛泽冬春习俗,客来先泡一碗饭糍干,用毕才沏清茶。春节飨客的饭糍干茶要丰富多采一些,加上点玫瑰花或桂花,也有放红绿丝的。农村则习惯加一点熏青豆、芝麻或胡萝卜丝,色彩纷呈,香味馥郁,饶有风味。

饭糍干用新登场的糯米制作,糯米淘净煮成饭,水头略长一点。盛几铲糯米饭,平摊在锅底周围,用铲刀使劲重搨,到米粒消失,连成薄薄一层为止。待边缘稍有翘开,铲刀乘隙而入,把它铲出。做饭糍干,舅舅唱主角,舅妈在灶口充当下手,两人配合默契。火要烧得不紧不慢,不旺不缓,否则不是焦了,就是粘不上镬。由于铁锅固定在灶上,舅舅就不得不站在灶台上佝着身子干。半晌下来,大汗淋漓,数九寒天还得赤膊。

如今我的几位表兄表姐俱已年迈,家里又改烧煤球炉、煤气灶,再说农村生活节奏加快,已无暇它顾。只有舅舅的长房长孙正当盛年,继续他爷爷的传统,在传家的旧灶头上做一点,年头上好意思意思。尽管他的技巧远不如乃祖,饭糍干做得厚薄不匀起疙瘩,甚至焦黄发黑,吃在嘴里粘牙齿,我还是视为至宝。

今年,一位阔别四十余载的海外游子回来探亲,是我的总角之交,他尝遍了家乡的风味糕点,唯独没有见到饭糍干,深以为憾。其实时值盛夏,不在节候上,踪迹自然难觅。我无以为敬,冒着酷暑只得央求表甥临时加工一点,慰他乡思。我俩人各一碗,边啜边谈,童年往事,历历在目,情景交融。他感慨万分地说越是失去的东西越是珍贵,饭糍干茶把他带回遥远的童年。临别时,他小心翼翼地将剩下的饭糍干包扎好,说是要带到国外去让他的小辈饱饱口福,不忘故土,多生一份乡恋之情。

原载《吴江文史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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