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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乐思蜀:瓯江,涌动不息的诗潮(丽水年度诗歌述评)

 江山携手 2018-07-25

           【藏】乐思蜀:瓯江,涌动不息的诗潮(丽水年度诗歌述评)

 

                       瓯江,涌动不息的诗潮
                                               ——2013年度丽水诗歌述评

 


                                                  乐思蜀

 

 

                                               


  2013年是丽水诗歌又一个特殊的年份,其标志性事件就是青年诗人郁颜参加了由诗刊社主办的第29届“青春诗会”。与此同时,郁颜的诗集《山水诗》成为中国作家协会2013年度重点扶持作品,引起了广泛关注。这不禁让人想起2004年,叶丽隽划出的那道闪电。真是惊人的巧合:头尾正好十年。对于丽水诗歌而言,这的确是非同寻常的十年。
  或许,还可以继续上溯。“2002年的时候,一个偶然的机会我重新发现了诗歌,提起笔来,试着写了写,发现自己依然还有冲动,还有热情,后来我参加了青春诗会。”在《诗歌月刊》的一次访谈中,叶丽隽这样说。这句淡淡的话语仿佛宣告了一个开始,也几乎正是在这个时间点上,中国诗歌正藉着电脑网络普及的东风,迅猛地发展起来。而时下在场并已经多少在一定范围内具有知名度的丽水诗人,大都是从那以后开始写作的或重新拾笔的。叶丽隽、郁颜、乐思蜀、何山川、江晨、郁芬、流泉、南歌、叶琛、张晚禾……对于一个群体,似乎不必去计较先后之分,最重要的是,他们中的某一个,出于偶然或必然的原因,在某一刻终于提起笔来。于是,一切开始了,一扇门从此开启。而丽水诗歌正是从这样一个个看似简单的开始逐步发展,逐步开创出了今天的局面的。
  除了叶丽隽,多数丽水诗人在诗坛崭露头角,还是近几年的事。其主要途径自然是通过最常见的方式:发表。逐年递增的发表量证明丽水诗人和诗作已经得到越来越广泛的认可。2013年,丽水诗人的身影更多地出现在了一些高水平、高级别的刊物上。叶丽隽有五首作品入选《2012年中国诗歌精选》等权威选本,有三组诗作出现在《人民文学》、《诗刊》上。《诗刊》全年度分三次共推出郁颜的23首山水诗,数量之多、次数之多,实属罕见。张晚禾、郁芬、陶雪亮、叶琛等人也有诗歌在《诗刊》亮相。诸多诗作入编《2012年中国诗歌精选》、《2012中国年度诗歌》、《2012中国诗歌年选》、《2012中国最佳诗歌》等各种年度选本。在《星星》、《诗江南》、《扬子江》、《诗选刊》、《中国诗歌》、《诗歌月刊》、《诗潮》、《绿风》、《诗探索》、《西湖》等主流刊物中,丽水诗人也都频频亮相。
  

                                              二  


  通过近十年的努力,丽水诗歌已经形成较为稳定的创作群体,许多诗人已经基本形成了富有个性的写作风格,而正是他们,构成了丽水诗歌的中坚力量。
  作为丽水青年诗人新一辈的杰出代表,郁颜用足够数量和质地的作品构筑了新山水诗的乡居小筑,这自然得益于他对故乡山水的独特感知与体悟。他的诗中始终流淌着青山绿水的血液,生长于此的自然之物似乎都已成为他诗歌语言中的有机成分。也许正是这些让他的诗歌脱颖而出,引起了广泛的共鸣。
   
   山水间


          郁颜
  
  天、地、山、水
  都是古人留下的活着的遗产
  
  晚风轻拂,吹不散它们身上的尘埃
  仿佛一切都功德圆满
  
  上山时,我心向往之
  下山时,它们依然有着温良而清澈的相貌
  
  如果天人真能合一
  我愿用余生换得真气,换回一副好情怀
  
  徜徉山水间
  仿佛就过不完这一生
  
  这首发表于《诗刊》2013年1月下半月《双子星座》栏目中的诗歌充分地流露出郁颜对这片土地的眷恋之情。“如果天人真能合一/我愿用余生换得真气,换回一副好情怀”。好情怀即成好诗,相信他能继续“徜徉山水间”过他过不完的一生,写他写不尽的诗。
  2013对于叶丽隽来说无疑也是个丰收年。发表上,《轻薄之晨》和《悲欣集》两组诗歌分别登上了《人民文学》和《诗刊》;写作上,这一年中她在新浪博客上就发出了三十六首诗作。对于一个成熟又已成名的诗人而言,发表的意义也许不再那样巨大,更重要的还是拿出让自己放心的作品。叶丽隽的新作至少保持了与以往相当的水准,而且有迹象表明她正努力向更务实、更开阔的方向拓展自己的抒写方式。《诗刊》8月号上半月刊“方阵”栏目上的诗就体现了她这一重大的变化。“我的眼前出现了童年的那个冬天/从生产队回来的路上/母亲抱着小弟,牵着生病的我/一句话也不说(她没能借到一分钱)”《鸟语》,这般写实的语句在她以往的诗作中似未曾见。《春天·急诊》更是细化了实境的描述,从多角度审视生命之轻与生活之重。
  


   春天·急诊


             叶丽隽
  
  十二点,急诊室。多了一个
  醉酒的姑娘,她一遍遍地哭喊:
  “我难受……我要回家……”
  那抑扬顿挫的悲伤,无人能及
  响彻在午夜的急救大厅
  
  没人去呵斥,也没人去制止
  医护人员职业地忙碌,十几张病床上
  昏迷的依然昏迷,清醒的保持着清醒
  卧床的、陪护的
  全都默然,看着点滴
  听着仪器的嘟嘟声
  
  吞安眠药的女子,洗了胃,已经苏醒
  她瞪着天花板,纹丝不动
  眼角挂着清亮的泪滴
  
  女子和我父亲的病床之间
  有很大一块空白
  一个被车撞出去十几米的中年男人
  情况恶化,刚刚被推进了手术室
  
  比起上半夜,我的父亲
  现在稍显安静
  在醉酒姑娘声嘶力竭的哭号中
  他不再一次次挣扎着起身
  不再胡乱扯掉输液管
  他躺在那儿,鼻孔里插着氧气,嘴唇翕动
  却不再发出声音
  两只手在空中徒劳地抓举
  
  整整一夜,他躺在那儿闭不上眼
  抵抗着疾病和睡眠
  一如他一直以来,抵抗着生活
  
  这首诗选自《春天·悲欣交集》组诗,4月份出现在个人博客,共九首。不久又有《夜行列车上的心碎者》,而时值岁末,又出现了《知青回城》。这些显然都要比她以往的诗作更直面现实,更具故事性。也许,这会是她的又一次开始。
  流泉虽正当盛年,却也称得上是老诗人了。一个八十年代就开始写诗,于九十年代初搁笔,2007年又重新开始。而此时,已是四十出头了吧。也许正因如此,中年成为他诗歌绕不开的主题。他喜好交游,诗人朋友包括各路朋友众多。尽管公务繁忙,写作却毫不懈怠。这从他的博客上即可见一斑。写作、发表、摄影……,时不时发一个叫“流泉喜欢的诗”的帖子,遴选中外好诗十首,可见其对诗歌阅读的重视。“读到好诗,有时候比我自己写出来还开心。”他时常说。这种对诗歌如醉如痴的状态令人叹服,这在一定程度上促成了他的进步。从他2007年重新投入诗歌,至今也不过六七年,已经成绩斐然,完全可以视为一种回报。


  
      中年书


              流泉
   
  尘埃与稻谷一样多
  羞耻与荣光一样多
  
  在翻过去的一页里,风和流水都是插图
  我有心为此画一个句号
  让悲欣归之沉浮
  让誓言和怨言,都归之于
  夜深的寂静
  
  是的,人生至此,已把多余的感动
  交给了木头
  已把第一根白发的意义
  重新续写。芦花飞起来的时候
  我相信了锯木厂的轰鸣
  
  相信了一朵小波澜的无言,和安静
  我写下的文字
  抹去了前身之重,因而,我拥有充分的轻之理由
  和,疲惫后之憩息
  这样的时光,我已满足
  
  一片叶子的消逝
  等同于,一个灵魂找到出口时的
  ——慰藉
  
  这首诗充分体现了流泉的诗写特征,他善于从大千世界撷取自己所需的意象,精心地揉进诗句中,他不惜动用相当出奇的比喻来表达对生活的理解,却不显突兀,足见他在语句的打磨上下了苦功。“在翻过去的一页里,风和流水都是插图/我有心为此画一个句号/让悲欣归之沉浮/让誓言和怨言,都归之于/夜深的寂静”,这样奇妙的语句不得不说是得益于诗意的灵光乍闪。
  多年来,何山川曾经尝试各种各样的表达方式和途径。经历近十年的磨砺,他还是回到了自己熟悉的唯美的路子上。这与他曾经有过古体诗的创作经历肯定不无关联。其实,多年来,他对诗歌美学有着相当牢固的坚持,尽管也有一定量的其他类型的作品出现,但总体上,还是相当一致。最醒目的是发表于《野草增刊·绍兴诗刊》(2013年上半年)的一组诗。且读其中之一:


  
   写给远方朋友的一封信


              何山川
  
  杯中的光阴
  想来也的确似箭
  朋友谢安、孙绰等四十一人来了兰亭
  列坐在曲水旁边。或咏诗一首,或饮酒一杯,
  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了
  而关于我醉酒的事,后来一圈一圈地向外扩散
  并非我说胡话
  当那么多的美人出现在山道上
  当朋友们谈论起了天气
  我想起了我年少的情人
  她芳香的唇轻轻咬着我的食指
  我还看见,树冠有着完美的弧形
  树冠都指向虚空
  三两声鸟鸣,让我忽然想起了死生的大事
  天地的眼中,一生很快度过
  我并没有忘记
  那些明亮的事物,那些黑暗的事物
  它们的安静里有一种欢欣
  只是他们并不知道:那天,我写就的《兰亭集序》,

    其实是我写给远方朋友的一封信
  
  这完全可以视为诗人为达到时空穿越的一次尝试。接近于散文化的笔法,写实与虚构的交替与转换,仿佛旋涡把人卷入其中。而对于人生和时间的感慨,那样淋漓地宣泄了出来。有关《兰亭集序》、有关当年那烛照千古的曲水流觞的典故,通过诗人以第一人称的表述,变得那样生动,仿佛所有的景象都历历在目。应该指出的是,四首诗都采用了第一人称,诗人的“移情术”可见一斑。


  
                                       

 
  或许我们应该把更多的目光投向正在茁壮成长的诗人,作为丽水诗歌的新浪潮,他们展现出了强大的冲击力。他们中的多数生于八十年代中后期,也有九零后。当然,也有年龄大些的。年龄不是问题,关键在于文本中蓬勃的创造力和冲击力。
  庆元青年诗人叶琛一直保持着沉稳的散文化叙述风格。也正是这种散文化叙述使他的文字得以深入世界的细微处,探寻生命的终极意义。数年的海岛生活似乎为给他的文字赋予了海的特性:沉着、耐心。海是辽阔的,又是细微的,海潮反复涌起,又反复退却,从不厌倦——也许,这才是生活的本质。


   
   从容的夜


           叶琛
  
    活着的日子里
    我坐拥许多悲伤的夜晚
    宿命里的这个村庄,有些凉
    并且外实内虚
    以前,我意愿化作种族所遗留的一颗种子
    在富足的泥土里长出羽毛
    并用羽毛围成温暖的宁静
    后来,村庄越来越小,小成
    一片死寂的月光
    一阵短促的风完成一个小村伟大的乱世
    而我只是用毕生的热爱
    完成今夜壮观又奢华的慰藉
    村庄深处,我在锋利的夜里死去
    死是坚硬处开出的一朵小黄花吧
    死是孤独的
    整个暗黑的夜,只有我的墓地一片空白
  
  《诗刊·下半月》2013年第8期上的这首诗,无疑是诗人对生死问题的又一次冲击,诗人如此自然地把这种思考映照到故乡的广阔背景中,也许正是“宿命里的这个村庄”构成了诗人萦绕不去的主题。
  南歌是缙云人,研究生刚毕业,现在长沙工作。他善于驾驭生活中日常的意象,并通过绵密的修辞手法,“让生活意义躲在词语背后”(商震语)。每一种写法背后自然是诗人的喜好,一种个人化的审美取向。读他的诗歌,不禁让人想起他的样子,文静,寡言,甚至带些青涩和羞怯,但眼镜后面却终究有一股无法掩饰的倔强。

 

 

      劳动课


            南歌

 

  挖,偷偷地
  深深地挖。一副手套和一把铁锹
  足以颠倒黑与白。
  挖呀挖,黑夜盖过我的头顶。
  有时挖到一块石头,有时挖到
  一个真理。
  有时是绝望的种子,大地中
  最后的几颗星星
  冷冷地盯着我。
  发芽这么遥远,从头到脚
  我要挖出你的漏洞。“要么
  闭上眼睛睡觉,要么
  去挖时代的墙角。”
  挖呀挖,没有人愿意,没收
  一只蚂蚁的小铁锹。
  我确信,这个夜晚,不止一只蚂蚁
  热爱这样的劳动。
  挖开蚯蚓的秘密下水道
  在世界的另一边
  我的祖国和你的祖国
  从雾中艰难地转过脸。

 

  “足以颠倒黑与白。”“有时挖到一块石头,有时挖到/一个真理。/有时是绝望的种子,大地中/最后的几颗星星/冷冷地盯着我。”……几乎每一句,每个词语下面都能读到某种意味。好诗歌就是这样,读起来不觉复杂,读到深处,令人拍案。
  在众多新星中,张晚禾的写作似乎显得更为冷峻、奇诡,她似乎有意向各种可能的诗歌写作发出冲击。她的语言极富灵性,切入准确,直击人心的痛点。延续数年的《夜》系列,可以视为她向黑暗发出的一次次挑战。作为一名年轻女诗人,这需要足够强大的内心作为后盾。近作《陌生男人》采用了时下日常的QQ对话形式,生动地展现了人生无法回避的现实问题。用语快捷,灵活,有心的读者可以把看似零散的话语组织成一个具体的人物,看到人物身上发生的种种故事。而以下这首新作或许更显示出她语言上的惊人才华。


  
   没有一辆车到四惠东


               张晚禾
   
  没有一辆车,到四惠东
  这个城市,没有一个人
  从苹果园,到四惠东
  从这里,到那里
  没有一个人出走,没有一个人
  乘上一辆,到四惠东的车
  这个城市,没有一辆车
  从四惠东出发,开到一个
  不叫四惠东的地方
  这个世上,没有一座城市
  会有一个地方,叫四惠东
  所有的地方,没有一个地方
  会让我到那里去
  会让你从那里来
  就像我们不会乘同一辆车
  到四惠东相爱
  
  近年来,舒绿痕的写作已逐步打开局面,成为丽水小说的又一颗新星。小说是他的主攻方向,写诗更像是偶尔为之。2012年,他却以一组《中年之书》夺得了丽水原创文学大赛诗歌银奖。他的叙述表面散淡,内里却有一种独特的气息涌动,蕴含着人到中年的体悟,淡然中含深痛,耐人咀嚼。


  
   劝慰书


           舒绿痕
   
    这些年,我明白了
    告诫,劝慰,从容等一些词的味道
    甚至还认为自己掌握了生与死的秘密
    像去年的一场雪,落在门前
    却在我体内

 

    多年以前,你像一支箭离弦
    飞过万水是千山,千山过后只剩背影
    你以为窃取了时光的某段,便可成全
    现在,你回来了
    到达的却不是你想要的家乡

 

    看着你,纯洁的一无所有
    事实上我手内也空无一物
    但内心丰盈,有时候
    我在想
    我们都只是偶然路过人世间
    对于花草树木,该珍惜的要珍惜
    该拥有的也会拥有

 

    因为我们的一切,终究
    会止于流水,在流年中被遗忘
   
  李达飞是台州临海人,在丽水工作多年,而今又成了北漂者。无论如何,丽水必定是他诗歌生命中一个相当重要的地名。他的诗句有一以贯之的沉实,少有虚飘和浮华,绝决的语调透露出一种刻骨的冷峻,时常如一把快刀切入生活的痛处。他似乎决意要在诗歌中找到一种东西。是永恒,是终极意义,还是一个支撑点或平衡点?抑或是以下所说的“一寸土地”?
   


   偌大的祖国没有我一寸土地


                    李达飞
  
  朋友接了一个电话
  老家的父亲卧病不起,地荒了
  沉默良久
  问我,你有地吗
  
  我茫然
  从没想过这个问题
  天下偌大,没有我的一寸土地
  我的户口簿上写着:非农
  我种过地:那是同学家的
  我住的房子:在顶楼
  每天在大地上奔波
  我只是一个过客
  此刻,我脚下的立锥之地
  它不属于我,属于祖国
  
  是的,祖国
  幸好,我还有她
  她那么大,在我心里,装着
  在我血管里,流着
  红的,热的
  
  吴勇霞的诗中始终保持了刚毅、果敢的叙述特征,其中充溢着一股阳刚和正气,这方面甚至超过了当下大多数男诗人。可贵的是她似乎决意遵从这一路线,少有纤巧柔靡之作,这是好事,相信那必是她心底迸发出的声响。
   


   年终决算


            吴勇霞
  
  一年的账面,依旧没有盈余
  生活,正忙于算计
  严重的亏损和赤字,若虫蚁啃蚀着
  有限的长度
  
  翻到固定资产这一页
  脊背弯成括弧的形状
  已经折旧了的皮肤,裹着骨头,以及血液
  那是我唯一的流动资产
  温度和脉动,从一个季节又流向了
  另一个季节
  
  往来款的账页,装着不能核销的
  人情与世故
  这些连年亏欠的,这些长期负债的
  已沦为坏账。而贷方照例暂存
  我的身体
  
  来一(叶桂伟),一位年轻的中学教师,在校就读时就开始在他的哲学世界漫游,他似乎一直试图在突破表象寻找到本质,这使得他的诗作总是带有沉重的意义的思考,这在八零后的诗人中极为少见。吴晓慧是才年过二十,《丽水文学》第四期隆重推出了《我害怕草木皆兵》八首,其中充满对母亲的眷恋之情,却并没有停留在这个主题上,她把笔触伸向了生命、时间的永恒的意义,情与理的把控适度,毫不张扬,值得期待。同期上的陈丽文则从生活中简单的事物,黄包车、擦皮鞋者、环卫工人、移动小摊,看似切片式的描述中其实融入了丰富的思考。此外,在玉烟、小雪(李旭华)、包春秀、郑委、木叶(刘建明)、青藤、阿呱等人的诗作中,也都显现出非常优秀的特质。


  
                                       


  数十年来,在丽水,一直存在那样一些人。他们从未停下诗写的脚步,即使表面上有所中断,但内心诗意的细流却一直流淌着,似乎在等待一次更有力的喷涌。闻欣已经年过七旬,却还保持着持续的创作力。“不在乎旁人说些什么/行动  比任何/表白更有意义/把所有的力量放在自已脚上/是世界上最会走路的人”老诗人还是保持着让年轻人羡慕的积极心态,这正是一个写作者应有的健康心态。
  江晨是个老诗人了,近年却进入了激情奔涌的状态,这一年中他竟然完成了150余首诗作。在《患者镜像,或无谓抵抗》(组诗11首)中,他试图总结时下人们患上的种种病症,点击到位,语句有力,抑扬顿挫,令人震撼。而《迷幻术》则更体现了诗人柔情似水的一面,仿佛是他的另一个版本。


  
     迷幻术


           江晨
 
  当与你相遇,相拥
  浸淫你的气息,体温,呓语
  我还是止不住,怀疑
  你真的存在?仿佛
  怀中的你,是一个梦
  一觉醒来,如风消失
 
  当与你分离,思念
  追随你,向东,向南,向西,向北
  向可测的过往,与不可测的愿景
  你说,光明,我即光明;黑暗,我即黑暗
  真实,不容置疑
 
  呵,人间,万物,万象
  一朵花,一棵树,一丛草,一滴水,一片云
  一寸光,一尘埃……我皆感知
  你的存在,或者虚无

 

  洪峰的诗作似乎总是流淌着丽水这方山水赋予他的血液,2012年《丽水文学》第四期上的《瓯江之歌》(组诗)就是很好的印证。而诗艺上,洪峰显然正在突破惯性,向着更高层次迈进。

 

 

   昴山蝉鸣


            洪峰

 

  一只蝉叫了,两只蝉叫了
  三只、四只……一树的蝉叫了
  一山的蝉叫了

 

  灵感寺前
  最先迎接我们的,不是寺里的和尚
  而是一山的蝉鸣
  此起彼伏、高低错落
  从容得让我们感到有一种羞愧

 

  知了,知了……

  果悟主持拈着绿枝,往我身上轻轻泼洒
  佛水一点一点渗入
  从沾满尘土的外衣、发髻、皮肤
  渐渐抵达内心

 

  在昴山,我卸下了男人所有的缱绻

  许多看不见的,正包围着我
  仿若这蝉鸣
  我是必须带回家的

 

  乔国永是丽水唯一一个中英双语写作的诗人,今年他与杨鸣(重庆诗人)、流泉合著的中英双语版诗集《佛灯》就是他翻译的。他是个相当注重理性思考的诗人,他似乎在努力探寻时光与生命的意义。“用人们的脚底探听瞬间即逝的风尘,/静静挑选着能与他们理性交流的生命。/那一刻或许就是一百年里被加粗的文字……”(《凤鸣村河滩散落的石头》),这种理性或许得益于他对西方诗作的广泛阅读吧。
  陶雪亮家住市区不远的乡居别墅,写作上也自然融入了田园风情,他的诗与自然的节奏有天然的契合度,堪称现代版的田园诗人。《指路》、《山中》等众多诗作几乎承袭了古典田园诗的遗风,淡然,纯正,难能可贵。而那些触及病痛折磨、早逝的母亲等诸多诗作,让人深切地感受到他所经历的爱与痛的生命体验。
  优秀的诗人似乎总要接受生活的磨砺。年过四十的毛魏松经营着一个小烟摊,却二十年如一日做着他的文学梦,足见他对文学的热爱。他的最爱是小说,却不知不觉成了诗人。无论是在意象的撷取和语言的把握上都已具备较强的能力,意象所指的丰富性造就了诗意的发散性,尤其是一些切入生活本真的作品,让人体会到一种埋藏于心底的痛和呼喊。
  乐思蜀似乎还在继续他的诗歌试验。从文本来看,他的诗作比以往更趋散漫,语句也比以往更直接,却也同时更加贴近了生活。读他的诗作就像看日记,当下发生的事件和情绪的变化暴露无遗。诗歌本来就有宣泄个人情绪的功能,这无可厚非,当然,探索的成功与否需要经历时间的考验。无论结果如何,为诗歌,都是值得的。
  张晓东也是一个相当沉静的诗人,一直在默默在写作,长期的磨练使他的文字相当精准,叙述上大都沉稳、踏实,鲜有奇峰,但平静的表面下时常暗潮汹涌,耐人寻味。
  
   
                                         

 
  本年度丽水有九部众多诗人诗作结集出版,堪称“丽水诗集年”。分别是:郁颜的《山水诗》、流泉的《在尘埃中靠近》、何山川的《我住在一条大河边》、郁芬的《白月亮》、陶雪亮的《清风吹我衿》、叶琛的《彼年》、张晓东的《因为热爱》、洪峰的《一个人的瓯江》,流泉、乔国永、杨鸣(重庆诗人)三人合集《佛灯》(英汉双语)。
  作为丽水日报的资深记者的郁芬,一出手就展现出不凡的语言能力。从诗作总体质量衡量,《白月亮》无疑是国内众多诗集中少有的优秀抒情诗集。《叶绍翁·杏园》、《安家沟》、《双渡洋》、《离歌》、《病愈》、《一个城市》、《梦境》、《白月亮》、《玛娅瑜伽》……这是诗人构筑的一个精神世界,一个爱与痛的抒情城市。值得一提的是,郁芬诗歌的基调就是抒情,她无意压抑自己内心的情感波澜。她的诗作境象开阔,语言刚柔并济,表达干练而不乏深邃,意象的运用贴切自然,情绪收放自如,能让这些特质有效融合,天赋因素自然不可或缺,在很大程度上也得益于其在语言文字方面长期的职业化训练。


  
   双渡洋


            郁芬
  
  有过一阵急雨  它和桃花一起下在了
  一个名叫双渡洋的小山村
  尔后是看到阳光在动  风在动  房舍间优美的菜畦在动
  在龙泉西北  一个山和溪流的夹角处
  我认识了双渡洋  并很容易地记住了它
  我喜欢它恬淡的姿容  情人一样敞开的心扉
  如果它是一个词语  那它一定是被洗礼过的
  你看它的洁静  可以深入到任何一副骨骼和灵魂
  可以和素雅的桃花相提并论
  
  而它就是双渡洋  一个脱离了词语的村庄
  一个可以让我有梦而又不会走失的村庄
  多年前  或者更多年前  我可能到过此地
  穿着书生的衣衫  读着蒹葭苍苍和归去来兮
  把这里的每一块门板每一根廊柱都读成了诗句
  这里真的适合长居 适合染一点思念的轻疾
  适合午后长长的慵懒  适合邀上三五知己
  烫一壶热酒  揪几缕晚风
  一边聊着红尘旧事一边喝得醉意三分
  然后把诗心也搁到酒杯里  轻轻地一荡 再一荡
  荡去经年的积尘  荡去俗世的纷乱
  回归到人生的伊始  回归到青草和虫鸣的夏天


  
                                         


  丽水诗歌能有今天的局面固然是一个个诗人努力写作的结果,但杰出诗人的出现毕竟还是有一定的偶然性。要形成群体的力量,多少得益于当地良好的文学氛围。
  丽水市委宣传部主办的丽水市年度文学大赛功不可没,市文联也积极向上推介优秀诗人,参加各种活动,申报各类奖项,每年组织采风活动,并邀请了柯平、胡弦、马叙、沈泽宜、大卫等诸多名家莅临授课。
  各县市区也都积极组织各种诗歌活动。松阳县每年举办一次以上的诗歌朗诵会。龙泉市每年都要举办数期诗会、采风活动。2013年,龙泉市组织创作采风(笔会)13次,5次文学诗歌创作大赛,吸引国内各省市及丽水和本地一批诗歌作者参赛。主要有“龙泉金观音茶山行采风活动”,“季山头之约”、“走进道太”两次《瓯江源》诗会。松阳县组织了“四都萝卜节摄影配诗大赛”并举办朗诵会,征集到国内诗歌作品1000余首,邀请名家担任评委,评选出优秀作品30首。
  龙泉市文联于2010年推出了《瓯江源》诗刊,力推丽水诗人,同时也大量吸纳国内名家大作,迅速成为国内具有较大影响力的民刊。2012年度被《中国诗歌》推荐的”年度十大诗歌民刊”,位列第二。2011、2012、2013先后三次入选《中国诗歌》民刊专号, 2013年入选《诗歌月刊》民刊专号。
  市内媒体刊物纷纷关注诗歌,开辟诗歌栏目,营造良好的诗歌氛围:《丽水日报》开辟“一诗一评”栏目,每月一期;丽水广播电视《新壹周》开辟“诗生活”栏目;《处州晚报“周末版》开辟“博客诗”栏目,其副刊也于2013年开始发表本地作者诗歌稿件;《今日龙泉》开辟“流泉读诗”栏目。
  在此应该着重一提那些为诗歌推广不懈努力的诗人。几年间,流泉一直负责《丽水日报》“一诗一评”栏目和《今日龙泉》“流泉读诗”栏目。仅“一诗一评”栏目就推出了 29首优秀作品,每首都附有500字以上的评论。这些工作都基于诗人长期海量的阅读,能在繁忙的日常工作和勤奋的写作中抽出时间,去做这项工程,殊为不易。陶雪亮、郁颜极力促成了自己工作的媒体开辟诗歌栏目,推出了大量丽水诗歌精品。以上这些举措,不仅让丽水诗歌和诗人为人所知,还培养了众多诗歌读者,提高了他们的诗歌欣赏水平。此外,众多诗人在本人创作之余,都能积极引领、扶掖后辈,为他们的创作指点迷津,使他们得以茁壮成长,同样是热爱诗歌的一种表现。从某种角度说,这也是一种诗歌创作,或许,意义更大,更深远。


  
                                         
   
   也许我们应该对丽水诗人和丽水诗歌的结构作一简要分析,因为在某种程度上这也能反映出一个地方的创作水平,同时更能有利于测知今后的发展态势。
   从年龄结构看,丽水诗人大体分布在20岁到55岁之间。35岁以上有叶丽隽、郁芬、流泉、何山川、江晨、洪峰、乐思蜀、陶雪亮、乔国永、张晓东等,群体庞大;30岁以下有郁颜、南歌、张晚禾、叶琛、来一、吴晓慧、玉烟等代表。因此可以说,丽水诗歌有数量庞大、实力不凡的成熟诗人,也有才华出众,后劲十足的年轻一代。
   从写作风格看,在全国浪潮不息的诗歌环境中,丽水诗歌仍保持了自己鲜明的地方特色。每个地方的地理环境总是不同程度地会影响诗人的写作,这同样会导致诗人创作手法趋向一致。令人欣慰的是,丽水诗人大都具有较强的独立意识,都能坚持自己的写作方向和风格,这使得他们的作品都具有鲜明的个人风格。即使隐去诗人的姓名,有眼力的阅读者也总能把它们区分开来。这就像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行走姿势,有时候当你远远地看到一个人走过,就知道那是谁,即便因为距离或者雾霾,根本无法看清那个人的面目。丽水诗人的开拓精神也是造就其文本特质的一个重要因素。这种开拓精神不仅体现在张晚禾、南歌、郁颜等新秀身上,也相当明显地从叶丽隽、何山川、江晨、流泉、乐思蜀等人的文本中可以看到。
   更为可喜的是,自觉写作已经成为丽水诗歌的主流,诗歌写作已日益成为众多诗人的日常习惯。这保证了今后诗作“年产量”。另一方面,诗人们对文本质量要求也在不断提高,诗人之间的相互交流,相互促进,同样也已经成为一种自觉行为。以上诸多因素都足以使我们对丽水诗歌的明天抱有更大的期许。
   
   
                                  
 2014年1月2日于松阳太保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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