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槐轩学说 | 《大学恒解》之八

 圆二书斋 2018-07-30

【原文】所謂治國必先齊其家者:其家不可教,而能教人者,無之。故君子不出家,而成教於國。孝者,所以事君也;弟者,所以事長也;慈者,所以使眾也。

【註釋】家非不可教,身不修則欲教而不可。不出家而成教於國,即一家而教,國之理已裕。人,國人也。「孝弟慈」三句,正言其實。

 

【原文】《康誥》曰:「如保赤子。」心誠求之,雖不中,不遠矣。未有學養子而後嫁者也。

【註釋】申言「孝弟慈」三者,必盡其誠而後可以教家。引書而釋之,即慈可以知孝弟矣。

 

【原文】一家仁,一國興仁;一家讓,一國興讓;一人貪戾,一國作亂。其機如此。此謂一言僨事,一人定國。

【註釋】僨:音奮。

朱子曰,一人謂君也。機:發動所由也。僨:敗也。承上言誠孝弟慈,則仁讓矣,國即化之,否則貪戾而國亦作亂。蓋家國相應之機如此。故古人謂一言可以僨事,一人可以定國,而成教於家者,其身不可不端,如下文所云也。

 

【原文】堯舜帥天下以仁,而民從之;桀紂帥天下以暴,而民從之。其所令反其所好,而民不從。是故君子有諸己,而後求諸人,無諸己,而後非諸人。所藏乎身不恕,而能喻諸人者,未之有也。

【註釋】好:去聲。

承上文「機」字言帥天下之仁暴異而民之從亦異,是以君子反求其身,不敢徒以責人。藏身者恕,謂孝弟慈實踐於身,恕以待人也。喻:曉也。

 

【原文】故治國在齊其家。

【註釋】本身以齊家,而喻於一家即可喻於一國,故經文云然。

 

【原文】《詩》云:「桃之夭夭,其葉蓁蓁。之子于歸,宜其家人。」宜其家人,而後可以教國人。

【註釋】夭:平聲。蓁:音臻。

上文言修身而本誠恕以行,故教家即可治國。第家之難齊,首在婦人,次惟兄弟,故又引《詩》而詠嘆之,使人自領。

 

【原文】《詩》云:「宜兄宜弟。」宜兄宜弟,而後可以教國人。

【註釋】宜兄弟之道,恩義兩盡而已。然能宜者,有幾?

 

【原文】《詩》云:「其儀不忒,正是四國。」其爲父子兄弟足法,而後民法之也。

【註釋】忒:差也。儀不忒:純乎禮度也。「父子兄弟足法」所該者廣,蓋三詩之意各有所主,而曾子引之,則欲人慎於夫婦、兄弟之間而自盡其可法,詠嘆無窮之旨,其亦以詞有難盡者歟?

 

【原文】此謂治國在齊其家。

【註釋】承上三詩言無所不宜,可以爲法,斯家齊而國亦治,此謂治國在齊其家,非空言家國相通而已。


 

右傳之四章,釋齊家、治國。

 

【貫解】經文所謂治國在齊其家者,何哉?家者,一國之準也。苟其人身范不端,其家尚不可教,而能教一國之人者,無之。是故君子不出家庭而所以教國之理,已自一家成之,非強也。家之中有親,孝所以事親,而推之於國,即所以事君而忠者也。家之中有兄弟,所以事兄而推之於國,即所以事長而順者也。家之中有幼,慈所以撫幼而推之於國,即所以使眾而惠者也。是三者,皆一家之事,而一國之事即在是。欲成教於國者,豈外家而求哉?但孝弟慈之事無窮,貴實心行之,懇惻周至,而後可以教家。試即慈幼一事言之,《康誥》曰,保民,如保赤子。夫民與赤子相遠矣,且民情可見而赤子無知,以無知之赤子,欲得其情,固已非易。乃保赤子者,心誠求之以慈、愛之衷,盡撫摸之道,雖未必悉中,然於赤子所懷不遠矣。所以者何?慈愛出於至誠,雖無知之人,亦可洽其懷抱。天下之人,固未有學養子而後嫁者也,其愛真則其術悉是,故書言保民如之,則國自可治。慈者,所以使眾,不即此而可知乎?而孝弟亦可類推矣。齊家者,果於孝弟慈之道,心誠求之,則愛無不周,而一家可以仁矣,將見一國即興於仁敬無不至。而一家可以讓矣,將見一國即興於讓。如其不然,則不誠於仁必貪,不誠於敬必戾。一家如此,一國化之,亦必作亂。蓋事著於此而應捷於彼,其機如此,此古人所以謂一言可以僨事,一人可以定國,正爲其感應之速,不容毫髮苟也。不然而何至一言即僨乎事?一人遽定乎國哉?觀之往昔,堯舜帥天下,有國者也,其帥之以仁,而民從之。桀紂帥天下,亦有國者也,其帥之以暴,而民從之。夫桀紂即不仁,其帥天下豈不以仁令之哉?因其所令反其所好,而民不從。是故君子之動民以實不以文,雖己有求人,非人有責,然必孝弟慈之道,實有諸己而後令國人以善,不孝不弟不慈之事,實無諸己而後責國人以不善,於己則惟恐有失,於人則不遽相繩,所謂恕也。若所藏乎身者不恕,而能使國人喻其意,自古無之。故治國者,在本身以齊家,不當遽求諸國,不觀之《詩》乎?《詩》云:「桃之夭夭,其葉蓁蓁。之子于歸,宜其家人。」夫家之最難化者,婦人也。古之王者,莫不正身修德,資於賢配,故女子能宜其家人,而後正位乎內,正位乎外,可以教國人也。不特此也,夫婦爲人倫之始,而手足實父母之遺。《詩》云:「宜兄宜弟。」夫兄弟不必皆賢,好惡安能一致?能宜者,則必恩義兼盡,誠悃素孚,宜兄宜弟,而後可以教國人也。然婦人兄弟俱宜,而有家者,修身之學未至,言行動靜稍有瑕疵,父子兄弟即得而指摘之。《詩》云:「其儀不忒,正是四國。」夫儀之不忒,非爲欲人取法而然也,即父子兄弟,亦未必皆賢,然而我之儀可以爲法,即父子兄弟不盡法我,而我自足爲法。一國之人,近者信從,遠者嚮慕,其爲父子兄弟足法而後民法之也。《詩》言之義如此,此謂治國在能齊其家。觀於三詩所云,則非但自謂身修,即可齊家而治國也。

 

【附解】大學之道,以修身爲本,身修則家可齊矣,雖然齊家之難,非但吾身不修之難,即自身無愧而一家之中,長幼內外,賢否不一,嗜好各異,齊其不齊者,以歸於齊,必本誠以行恕仁讓,交孚而後可治。國之道多端,然其要,不過以誠相孚,以恕相體而已。孝弟慈者,人心之公理,而齊家之大端,一家如是,一國如是,則齊矣、治矣。三者,本家國共有之理,但當以誠行之,乃能各盡其道,故首節懸空指出家國相通之理,次節引書指出誠字,蓋能心誠求之,則無不可事之父兄,亦無不可教之子弟。而仁讓自然相孚仁也、讓也。雖至疏逖之人,無不可感化,而一國之興仁興讓,又何疑焉?其機如此。言相應之速,一言僨事二句,古語正謂機之所動,不可稍忽也。家庭骨肉之際,素志相契,而一言啟釁隙之媒,未必其人之非。賢者,睢麟官禮之治端,自宮闈而天下,仰神明之德,何待賞罰之密,而後能然。此節承誠求說來,極言其感應之速,舊說欠明,保民如保赤子,是慈者,所以使眾之明徵而孝弟可知,獨以慈言,誠求者,人情慈幼之誠,每倍於父母,故即此形容之,虞舜之孝也,惟知有父母,故棄天下如敝蹤,亦惟知愛弟,雖象日欲殺兄而渾忘,如此之誠孝弟,始爲克盡,而天下有不聞風感嘆者乎?其機如此。直應轉首節其家不可教二句,惟其理本無二,是以機爲甚速,恕字已藏在此節內,下文始點出耳。治國者,本有求人,非人之責,但道宜自修,不誠於孝弟慈不可也。謂己能誠而遂責人之從,亦不可也。故必以恕行之,結之曰,故治國在齊其家。大義已明,但家之不齊,每由於婦人與兄弟,必皆有以宜之,欲其皆宜而已。言行心術,不足爲父子兄弟法,則家亦難齊。引詩而反覆詠嘆之,蓋以婦人兄弟之宜爲甚難,父子兄弟足法爲非易,修身而從事於此者,乃能深知其情事,古今來,家庭之間不修身者,不足道矣。而能修其身,家人婦子純乎仁讓者,亦不多,得曾子三言而後可以云云,詠嘆流連,所望於天下後世者,深矣!足法,足字最當玩,自古聖人,如堯兄舜弟盜跖之類,其兄弟何嘗法之,而聖人自足爲法,故天下亦法之,但自返必誠必恕,不可謂我已足法耳抑。愚嘗言:古人禮樂,不可斯須去身。心性之學,無人不講,故知天倫之重者多,雖賢否未必一致,然涵濡變化,君親師之教化有以裁成之,則不肖之徒,亦多革面。後世禮樂衰微,天良日薄,如蘇季多金漢高伯仲不復知此章爲何說矣。有志治國者,若不從大學之道,又烏知家人婦子間,有禮樂教化之事哉?講章多以曲說,晦本義,今特疏之,始不負曾子苦口婆心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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