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林外史》中的严监生, 由于临死之前伸出两个手指头这一经典情节, 素来被定性为吝啬鬼的形象。尽管近几年陆续有了不同声音, 但终究归根于对这一情节重新解释的乏力, 严监生吝啬鬼形象难以有根本性的动摇。 一、吴敬梓朋友眼中的“吝啬鬼”严监生临终前伸着两个指头不肯断气, 等到家人明白了他的意思, 把灯盏里点着的两茎灯草挑掉一茎才断了气。这一经典情节是有事实材料为之张本的。 据清阮葵生《茶余客话》卷十五所载: 吴杉亭言:扬州商人某, 家资百万, 而居处无殊窭人。弥留之际, 口不能言一字, 亲友环视, 至夜忽手竖二指, 攒眉掇口不止。其子曰:“父恐二郎年幼, 不治生耶?”摇首不然。子又曰:“虑二叔欺儿凌孤耶?”摇首不然。众皆愕然。其妻后至, 四顾室中, 向语云:“欲挑去油灯碗中双灯草耳。”富翁缩手点头, 瞑目而逝。公度、杉亭皆亲见其人, 非杜撰者。 杉亭即吴敬梓的长子吴烺。从记载中可知, 应该是吴敬梓听闻于其子吴烺, 然后把这一传闻写进了小说。考虑到商人临终前伸着两个指头这一情节的传奇性, 吴敬梓能够听闻于其子, 那么吴敬梓的朋友也应该或早至少不会太晚于吴敬梓听闻这一传闻。同样, 在吴敬梓的朋友圈外, 由于这一情节的传奇性, 听闻的人也应该越来越多。有人将信将疑、信疑参半, 议论随之就多, 这也是自然而然的事情。记载中用“公度、杉亭皆亲见其人”来证明其“非杜撰者”, 用亲眼见过当事人的方式来证明传闻的真实性, 估计就是迫于当时议论纷纷的现实而言。 这一传闻是真是假我们暂且不论, 但这一传闻应该为吴敬梓的朋友所熟知。尽管吴敬梓把这个故事写入《儒林外史》时, 对死者的身份、籍贯, 问话者的身份, 问话的内容等进行了适当的改变, 并没有照搬传闻: 大侄子走上前来问道:“二叔, 你莫不是还有两个亲人不曾见面?”他就把头摇了两三摇。二侄子走上前来问道:“二叔, 莫不是还有两笔银子在那里, 不曾吩咐明白?”他把两眼睁的溜圆, 把头又狠狠摇了几摇, 越发指得紧了。奶妈抱着哥子插口道:“老爷想是因两位舅爷不在跟前, 故此记念。” 两者相较, 我们发现, 传闻中“父恐二郎年幼, 不治生耶”、“虑二叔欺儿凌孤耶”的问话内容被吴敬梓弃而不用, 但死者手竖二指不肯断气这一经典情节却被完整继承下来。因此, 当《儒林外史》最早的读者, 也就是同样熟知这一传闻的吴敬梓的朋友读到此情节时应该立刻会想到这一传闻, 并有意识地与传闻中的内容进行比较, 且自然而然地会联想到吴敬梓继父去世后, 亲族叔伯和堂兄弟看他人孤势单、欺他两代单传, 族人便蓄意侵夺他的祖遗财产这样的一段人生经历。因此, 尽管传闻中, 商人临死之前对兄弟霸占自己遗留的财产、欺负孤儿寡母的担心的内容被弃而不用, 相信吴敬梓的朋友读到《儒林外史》这一情节时应该明白作者的意图恰恰正在此。何况吴敬梓担心读者不明白其意图, 已在文中有意识地作了三次暗示: 第一次是在扶正赵妾时, “遍请诸亲六眷, 择个吉期, 亲眷都到齐了, 只有隔壁大老爹家五个亲侄子一个也不到”。诸亲六眷都到齐了, 为什么就住在隔壁的五个亲侄子一个也不来?原因只有一个, 那就是赵妾扶正后, 赵妾生的儿子就可以名正言顺地继承严监生的家产, 对严监生的这些侄子而言, 再想对二叔的财产抱有非分之想无疑是难上加难了。希望变成了失望, 心中自然不悦, 就不来凑这个热闹了。 第二次是严监生病重后, “诸亲六眷都来问候”, 五个侄子这次不仅全来了, 而且是“穿梭的过来陪郎中弄药”。赵妾扶正的时候不来, 在“严监生的病一日重似一日, 再不回头”时却来大献殷勤, 从表面看来是为了严监生的病尽心尽力, 实际上心里还不是盼着严监生早死, 从此面对孤儿寡母, 内心霸占二叔产业的非分之想又死灰复燃而已。 第三次是在两个侄子以及奶妈都没有弄明白严监生伸着两根手指头的意思后, 赵氏走上前, 对严监生说, 只有她懂得严监生的意思。作者接着写“只因这一句话, 有分教:争田夺产, 又从骨肉起戈矛;继嗣延宗, 齐向官司进词讼”。这明确提示读者下一回重点写严贡生霸占严监生遗留的财产, 欺负孤儿寡母的内容。 所以, 当吴敬梓的朋友读至《儒林外史》的这一情节时应该明白吴敬梓的真实意图, 至于严监生是不是吝啬鬼, 当时的读者应该是无暇顾及或刻意分辨的。
二、严监生真的是“吝啬鬼”吗? 当然, 当时的读者是否顾及、分辨都不足以说明严监生是不是吝啬鬼。要证明严监生是不是吝啬鬼, 还要回归到严监生本人, 分析一下这一经典情节是否表现出其吝啬的特点, 并达到吝啬鬼的程度。 严监生临死时因为油灯里点着两茎灯草, “不放心, 恐费了油”, 而迟迟不肯断气, 等到赵妾挑掉一茎灯草, 这才“点一点头, 把手垂下, 登时就没了气”。因为点了两茎灯草便感觉到费油, 说明严监生家里的油灯往常都是点一茎灯草的, 可能是因为严监生病重, “晚间挤了一屋的人”, 为了增加亮度, 这才多点了一茎灯草。正因为唯独今晚的油灯点的是两茎灯草, 所以当严监生伸着两个手指时赵妾才能想到家中今晚与二相关的也就是油灯中的两茎灯草了。但问题是, 即使赵妾明白了严监生伸着的两个手指代表着两茎灯草, 那么, 赵妾又凭什么断定严监生是因为油灯仅仅多了一茎灯草而费油迟迟不肯断气呢?答案只有一个, 那就是, 如果严监生确实是吝啬到因为两茎灯草费油而迟迟不肯断气的话, 那么他平时就已吝啬到此种程度, 绝不可能在临死之时才突变成了吝啬鬼。唯有如此, 当赵妾由严监生的两个手指想到油灯中的两茎灯草时, 这才会意识到严监生要表达的意思是两茎灯草费油。 但严监生平时不可能是个吝啬鬼。有研究者就找出了严监生有时花起钱来非常大方的证据, 证明严监生与视钱如自己性命的吝啬鬼不同, 严监生不可能是吝啬鬼。事实上, 判断严监生是不是吝啬鬼, 不仅要看他是否舍得花钱, 还要看他在什么情况下花钱。如果不得不花, 即使是吝啬鬼也要花钱, 恰恰在没必要花钱的情况下, 严监生却也不吝啬, 这不恰恰证明严监生不是吝啬鬼吗!最有力的证据就是严监生妻子王氏的所作所为:“你也莫要说大娘的银子没用处, 我是看见的, 想起一年到头, 逢时遇节, 庵里师姑送盒子, 卖花婆换珠翠, 弹三弦琵琶的女瞎子不离门, 那一个不受他的恩惠?况他又心慈, 见那些穷亲戚, 自己吃不成, 也要把人吃, 穿不成的, 也要把人穿。这些银子, 够做什么!再有些也完了。”虽然钱是严监生的老婆花的, 但如果严监生是个吝啬鬼, 在一个吝啬鬼家里怎么会允许发生这样的事情! 也有研究者找出了严监生是吝啬鬼的证据。除了临死前伸出两个手指这一情节外还有两条依据:其一, 严监生请王德、王仁帮忙平息了严贡生的官司后, 整治酒席表示感谢, 自我表白:“不瞒二位老舅, 像我家还有几亩薄田, 日逐夫妻四口在家里度日, 猪肉也舍不得买一斤, 每常小儿子要吃时, 在熟切店内买四个钱的哄他就是了。”其二, 严监生病重时, “后来就渐渐饮食不进, 骨瘦如柴, 又舍不得银子吃人参”。 对于第一条证据, 一方面是因为要与严贡生作对比, “家兄寸土也无, 人口又多, 过不得三天, 一买就是五斤, 还要白煮的稀烂, 上顿吃完了, 下顿又在门口赊鱼。当初分家, 也是一样田地, 白白都吃穷了。而今端了家里花梨椅子, 悄悄开了后门, 换肉心包子吃”, 里面虽有实情, 但要与严贡生铺张奢侈而败家作对比, 难免要夸大严贡生的奢华与自己的节俭。另一方面, 省吃俭用本来就是传统美德, 即使是一个败家子也不愿意亲口承认自己奢侈浪费, 出于传统的习惯, 一如严监生称自己拥有的家业是“几亩薄田”那样, 实际上严监生的庄园不小, 奴仆成群, 店铺的利钱每年都有三百多两银子。因此, 万万不可死板的理解。严监生充其量也就是一位勤俭持家过日子的人, 绝没有达到吝啬鬼的程度。 对于第二条证据, 严监生病重后身体已经非常差了, 但仍然“舍不得银子吃人参”。但我们注意到, “王氏的病渐渐重将起来, 每日四、五个医生, 用药都是人参、附子, 并不见效”, 严监生的妻子得病时, 严监生对妻子是舍得银子吃人参的, 但结果妻子最终还是病亡了。严监生得病后, 也一直在吃药, “那一日, 早上吃过药”、“五个侄子穿梭的过来陪郎中弄药”、“医家都不下药了”, 吃药都无用, 人参自然既治不了病也救不了命, 对于一个勤俭持家的人而言, 舍不得吃贵重的人参也属正常, 也谈不上是吝啬。更何况, 严监生清楚, 自己得的是心病。 严监生家“有十多万银子”, 但嗣业不旺, 只有一个小儿, 才三岁;严监生的哥哥严贡生家“寸土也无”, 却有五个“像生狼一般”的儿子。兄弟是没法选择的, 严贡生一家虎视眈眈地盯着自己的家业, 严监生自然心知肚明。但他只能对外谨小慎微, 遇事大方, 花钱买希望、买安慰;对内克勤克俭, “为亲人争取更多的能够自立的物质资本, 以便将来在争夺财产的过程中, 尚且还能留有回旋的余地, 生活的保障”。但严监生没想到扶正后的赵氏与自己不是一路人。赵妾被扶正后, “感激两位舅爷入于骨髓, 田上收了新米, 每家两石;腌冬菜, 每家也是两石;火腿, 每家四只;鸡、鸭、小菜不算”。这引起了严监生的不满, 以至在除夕的家宴上, 严监生就以“典铺内送来三百两利钱”为例, 希望赵妾能够学习王氏“面黄肌瘦, 怯生生的, 路也走不全, 还在那里自己装瓜子、剥栗子, 办团碟”这种勤俭持家的作风。严监生盼望着将来对待赵妾也能够像对待王氏那样, “我就交与他, 我也不管他在那里用”, 夫妻二人能够同心同德, 共守家业。没想到, 赵妾不仅不认同, 更要把典铺送来的利钱“到开年替奶奶大大的做几回好事”, 剩下的要“送与两位舅爷做盤程”。失望的严监生只能以“一靴头子踢开了”桌子底下趴在他腿上的一只猫来发泄不满。新妇不如旧, 家业自然难守。至此, 严监生心病已生, 但他还没有放弃。严监生得病后, 又用自己的言行希望赵妾能够明白其中的道理, “初时撑着, 每晚算帐直算到三更鼓, 后来就渐渐饮食不进, 骨瘦如柴, 又舍不得银子吃人参”。当赵氏劝他丢开家务事时, 他说:“我儿子又小, 你叫我托那个?我在一日, 少不得料理一日。”他还是希望赵妾能够明白勤俭持家的道理。 因为有了平时的言传身教, 等到严监生临死伸着两个手指头时, 赵妾理解起来就容易多了。平时家里的油灯一直是点一茎灯草, 唯独今晚点了两茎, 于是, 赵妾能够轻松地意识到与二相关的就是今晚油灯里多点了一根灯草。由于严监生的言传身教, 赵妾自然也就明白了由平时的一茎灯草到今晚的两茎灯草, 有违严监生平时一贯的节俭, 自然就是“费了油”了。严监生在临死之前伸着两根手指仍是要告诫赵妾勤俭持家, 又何尝是真的吝啬那点灯油呢! 三、严监生“吝啬鬼”形象的意蕴吴敬梓“少年志卓荦, 涉猎群经诸史函”, 年轻时也曾想走科举荣身之路。但是, 他的科举之路并不顺畅, 尤其是经历过家族内部的财产之争后便纵情于酒色, “老伶小蛮共卧起, 放达不羁如痴憨”, 纵情悖礼, 放荡不羁。吴敬梓“素不习治生”, 虽继承祖业二万有余, 但遇贫即施, 且“至所施予又多以意气出之, 不择其人, 家故稍稍落”, 最终“年四十而产尽”, 被“乡里传为子弟戒”。后来, 安徽巡抚荐举他参加“博学鸿词”科的廷试, 他没有去, 并且索性连秀才的学籍也放弃了, 从此不再参加乡试和科考、岁考。“迩来愤激恣豪侈, 千金一掷买醉酣”, 吴敬梓的“愤激”绝非仅源于“兄弟参商、宗族垢谇”的现实。 吴敬梓在创作《儒林外史》时, 由于受到人生经历的影响, 在小说中为自己设置了两个镜像。杜少卿就是吴敬梓本人在小说中正面的投影, 而严监生就是吴敬梓本人在小说中的反面投影。吴敬梓的“愤激”恰在这一正一反间显露无遗。 杜少卿不肯降心顺俗, 同流合污。一方面, 他冲破了八股举业的牢笼。妻子问他为什么装病不去做官, 他道:“你好呆!放着南京这样好玩的所在, 留着我在家, 春天秋天, 同你出去看花吃酒, 好不快活!为甚么要送我到京里去?”他热衷于在逍遥自在的人生境界中体验着自己的真实生命。另一方面, 杜少卿又清高脱俗, 不受钱财俗务的羁绊, 视钱财如粪土, 慷慨潇洒, 任人取舍。不藉藉于富贵, 不戚戚于贫贱, 家财散尽后, 布衣蔬食, 心里淡然。而严监生的所作所为恰与杜少卿相反。 严监生重功名, 直到自己重病卧床不起时, 他向王徳、王仁两位舅爷托孤:“我死之后, 二位老舅照顾你外甥长大, 教他读读书, 挣着进个学, 免得像我一生, 终日受大房里的气!”此番话透露出他多年的心声。但严监生仅是一个监生, 有自知之明, 因此他是一个“胆小有钱”的人, 为了立足于当时的社会, 他只能用金钱和物质换取与周围人的和谐。为了保住家产, 为了能够给家庭、儿子提供更多的保障, 严监生只能日夜考虑、精打细算。妻子王氏慷慨好施, 严监生及妻子明明知道王德、王仁不是什么好东西, 但要摆平严贡生的官司, 需要他们兄弟俩的帮忙;在王氏病重时, 为了让赵妾生的孩子有继承权, 在获得王氏理解的前提下, “把手指着孩子, 点了一点头”, 仍然需要兄弟俩出面。严监生病重时, “自觉得心里虚怯, 长叹了一口气, 把脸朝床里面睡下”, 自己也不放心, 但只能将小儿子托付给贪图财的舅舅。虽然严监生一生, “终日受大房里的气”, 但为了片刻的安宁, 严贡生惹下官司可以一走了之, 又是严监生出钱出力为他摆平, 即使临终之时还要送两套衣服和银子与严贡生作“遗念”。具有讽刺意味的是, 严监生为了保住家产的每一次努力都必须以破财为代价, 且努力到最后仍然避免不了孤儿寡母被欺负, 遗产被霸占, 以至后来的读者感叹:“大老官骗了一世的人, 说了一生的谎, 颇可消遣, 未见其有一日之艰难困苦;二老官空拥十数万家资, 时时忧贫, 日日怕事, 并不见其受用一天。此造化之微权, 不知作者从何窥破, 乃能漏泻天机也。杜少卿与严监生行为各异, 但结果却是惊人的一致, 那就是到头来终是一场空, 杜少卿之散与严监生之守并无本质上的差异, 而“天机”恰恰在功名二字。吴敬梓写严监生, “他的真实意图还应该从读书进学、功名富贵上去落实, 这也正是严监生形象关联全书的所在”。 在严监生生活的环境里, 科举盛行, 功名的高与低决定个体的尊贱, 社会就是个乌烟瘴气的名利场。严贡生之所以能够强占邻居的猪, 强要别人的利息, 讹诈船家赖掉船费, 成为范学道的幕僚, 混迹于杭州的名士群, 就因为他是一贡生。严监生在这种科举观念的影响下, 也以功名高低来衡量别人与自己, 因此, 他只能“胆小”, 只能遇事就散财求人, 只能对自己克勤克俭。但功名已经让周进贡院撞号板、范进中举喜极而疯, 读书人已经被科举的怪圈弄得神魂颠倒。人性已经扭曲和蜕变的情况下, 兄弟、亲戚、邻里之情在功名面前已经变得不堪一击。严贡生人伦亲情已荡然无存, 冷酷到几乎令人发指的地步。严贡生收下赵妾送的二百两银子后, 首先想到的不是手足之情而是那“齐臻臻的二百两银子”, “满心欢喜”之余才走到弟弟的灵前, “干号了几声, 下了两拜”, 随即就带着二儿子去省里周府结亲去了;令人不齿的是, 严家热丧未除, 严贡生便想着霸占严监生遗留的财产, 欺负孤儿寡母。王德、王仁张口闭口“我们念书的人全在纲常上做工夫”, 但见了银子就把正处于弥留之际的妹妹的正室位置让出, 再不顾什么“纲常”;严贡生要霸占严监生家产时, 王德、王仁惧权势不敢仗义执言, “交日商议写覆呈”, 王德、王仁更是以“身在学宫, 片纸不入公门”为由, 连列名都不肯, “纲常”何在。族长严振先“平日最怕的是严大老官”, 在是非面前, 准确地说是在功名面前族长徒有其名, 严振先唯唯诺诺, 写覆呈时, 也是“混账覆了几句话”。维系整个古代社会的传统伦理已经土崩瓦解, 而严监生之流再想凭借自己的与人为善、勤俭持家等传统美德而苟活于世无疑是痴人说梦。 杜少卿散尽家产, 不惜装病来放弃功名富贵, 最终彷徨无所依、举步维艰。严监生精打细算、勤俭持家, 最终是家破人亡, 家产被夺, 他们的共同之处皆是因为没有考中而被剥夺了话语权。作者写成《儒林外史》一书, 塑造严监生这一形象的真正动机, 是要借助于严监生克勤克俭但不免家产被夺的事实批判科举制的罪恶, 而不是讲述金钱的罪恶或者世人的贪财, 当然更不是讲严监生的贪财。因此, 严监生临死伸着两个手指头, 还是告诫赵妾要勤俭持家, 绝没有到了最后突出其吝啬的道理。正如杜少卿看破世情, 而为了保持儒家的真谛和个性自由却换得“杜家第一个败类”的“美名”, 严监生临死伸着两个手指舍不得一根灯草而换得“吝啬鬼”的称呼, 都是再冤枉不过的事情。 总而言之, 在评价严监生形象时, 我们即使只抓住其临死之前伸出两个手指头这一经典情节, 也不能任意夸大, 甚至带着先入为主的观念, 并由此出发而对其他情节生搬硬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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