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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将装满了的垃圾袋从桶上取下来，再往上套几个，系好。看着装满的垃圾袋取下后，桶上剩下的空垃圾袋，也像装过的一样，紧贴桶壁，我忍不住对旁边的同事说，“你们看，这桶上套的垃圾袋像不像鸡窝啊？”没想到一个同事萌萌地问了一句：“鸡窝是塑料袋做的啊？”我只得耐心地对她说，“鸡窝是稻草做的。只不过没有垃圾桶这么深！” 小时候家里的鸡窝，是用一个旧箩篼做的，里面铺上草，放在家里厨房进门的左侧墙边的鸡巢上面。母鸡要生蛋的时候，就会跳进去，在里面趴着。生的时候，就“咯多！咯多！”地叫唤，意思是它生蛋了。因此，一听到它叫，我们就去鸡窝捡鸡蛋，有时刚生下的鸡蛋还有些许温热，有的鸡蛋上面还沾有鸡毛，而有的上面则有鸡血的痕迹。捡了蛋后，就要给它喂食，它吃饱后就心满意足地离去。 我家的鸡巢，在我小的时候就有了，是家里的“老人”。我一直叫它“鸡朝”，鸡巢是最近我根据它的含义才改过来的写法。它是外婆从她家里背来的。外婆家在宜宾县的农村，离我家有二三十里路，山高路远。不知她背来的时候，是个什么样的天气，是不是很热，有没有淋到雨，遭罪？ 我家的“鸡朝”，是一个长方体，上面是一块竹折，竹折上面就放鸡窝。底部什么都没有，是鸡屎，前面是门。每天下午五六点钟天快黑的时候，我们就端着煤油灯，到鸡朝边清点鸡的个数，看鸡们回来齐了没有？哪只鸡还没有归笼。有时它们挤在一起，要将它们刨开，才能看得清楚，要不然，一只躲在另一只旁边没发现，就会让人劳而无功地四处去找。鸡回来齐了后，就将鸡朝门插好，防止黄鼠狼偷袭。这样的事情不是没有发生过。有时候，半夜里，就会听见鸡朝里惊恐的鸡叫声，然后我们就赶紧起来，把这可恨之极的坏蛋撵走。也有的时候，我们还是去得晚了，它已经得手了，清点个数，就少了一只，一只鸡已经被它叼走了。第二天，我们就会在院子后面的竹林里，发现丢失的鸡的鸡毛。 据说，母亲到我们家，是讨饭讨来到我们这边的。母亲家里穷，我的外公很早就去世了，丢下外婆和我母亲、大舅、幺舅三个年幼的孩子，外婆养不活他们，只好将最小的幺舅抱给家族中的一个小叔子。 母亲一共生了六个孩子，但前三个都死掉了，有两个是小的时候死的，而老二的姐姐则是长大结婚生了小孩后死的。我是第四个，最后，却阴差阳错地成了老大了。但我小时候，也是体弱多病，还不知这个南瓜长得大长不大，但母亲对我却不失望，千方百计给我治病。记得最清楚的，就是用煮熟的鸡蛋用手托着在我光着的背上来回地滚，直到一个鸡蛋剥了壳后，里面的蛋黄变成青的，它一定是吸进了我身上的病毒，它收拾了附着在我身上的妖怪。 母亲为我担惊受怕，不光是我身体经常生病，我也不听话，让她为我的安全揪心。院子里几家人欺负我们，我又爱跟这几家的孩子一起割草。有一次，在院子门口的小河边，他们几个将我的头摁在水里，差点出了事。在我大点的时候，有一次要去外面的水里洗澡，母亲不知怎么就知道了，不让我去，而我偏要去，于是她便在院子背后的山坡的小路上追着打我。 我让母亲操心，母亲还要受祖母的气。祖母有两个儿媳，大妈是她后家的一个侄女，她也很能干，生了五个孩子，全都长大成人。大妈是不幸的，大爹为修房在木桥沟里面砍树，却不幸被正在炕而突然垮下的木材压死了，因此，祖母自然也要倾向于大妈。祖母对母亲没有好脸色，往往是母亲还没吃完，祖母就将米汤倒掉，用来喂猪。父亲是一个不管家里的人，他是生产队的副队长，只知道干生产队里的活，操队里的心。家里的事，柴的事，煮饭的事，全是母亲在操心。农村实行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后，母亲要的田，就有田边是坡坎有一大片灌木的堰沟田，到了年底，就将这些灌木砍来做柴。她要计划，平时烧差的柴，好柴留到有事时、过年时再烧。有多少次，看见母亲在灶门前，被没完全干的柴草的烟子熏得流了泪。这种情形，一直出现在了我读初中的四年时间里（三年加上复读一年）。读高中后，因为住校少有回家，自然就没怎么看见母亲烧火做饭了。 母亲去世时，兄弟的大女儿出世才几个月。今年，大侄女满二十。母亲离开我们很快就是二十年了。 王良炬 2018年8月1日 北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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