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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省城的土鸡蛋

 佩君的文艺营 2022-02-28

去年腊月二十六,父亲来杭州体检,自从搬家后,父亲是第一次来。他喜欢每次来的时候带点土鸡蛋,说是买给珠珠的,农家散养鸡下的蛋,有营养,这次也不例外。

我童年时,母亲在老家也散养了很多只鸡,而我最大的乐趣,一是喜欢蹲在鸡笼旁边观察母鸡下蛋,二是喜欢绕着家门口不远的草垛里寻找鸡蛋,总有一些人家的鸡喜欢下野蛋,偶然一次从草垛里寻出温热的鸡蛋时,别提有多高兴,把胸前的衣服围成布兜,十几个鸡蛋小心翼翼的一起堆放在里面,两只手上下紧紧的捧着,一边小步子慢跑,一边忍住激动不让鸡蛋碰碎,回到家里,忍不住向大人炫耀一番,回想童年的开心总是那么轻而易举。

观察母鸡下蛋很有趣。

春末夏初,她们早上从鸡笼里出来吃完早饭后,悠闲的围绕着鸡笼打转,一边咯叨咯叨的叫着,告诉你她要下蛋,都让开着点,一边等人都散开后,跳到鸡笼上方平坦的鸡窝处,一会儿头朝东,一会儿尾向东,折腾了好一阵子,才稳稳地蹲下,像是睡觉似的,可根本没有睡意。等到快要下蛋的瞬间,鸡冠突然赤红,眼睛睁得炯炯有神,一下站起来,等蛋落下窝的瞬间,屁股就沉下来—一个热乎乎、圆溜溜的蛋出来了,这时,她才松一口气,我也松了一口气,忍不住又咯叨咯叨叫着,告诉你蛋已经下完了,最后再慢慢跳下鸡窝,走向远处。

我最喜欢趁她们刚离开的那一阵去捡鸡蛋,握着温热的鸡蛋,内心涌动着一种温暖的感觉,禁不住喜笑颜开,有时,放学回家,撂下书包,第一时间去看鸡窝看看,有没有鸡蛋,有时收获惊喜,也有时,失落离开,甚至下雨天无所事事的时候和弟弟比赛,以谁捡到刚出炉的鸡蛋为赢,也会在一群鸡中分辨出哪些是下蛋鸡,哪些是吃白干饭的鸡,以此为乐。

老母鸡下的蛋有分量一些,个头大,蛋壳颜色深,质地比较硬,新母鸡的蛋看起来白净,分量轻,个头也小一点,眯起眼睛仰起头把新鸡蛋放在阳光下看,会看到里面的清澈部分,鸡蛋在手上把玩半天,最后总会妥帖收起来,慢慢的放进堂屋中间的柜子里—母亲要积攒起来,等到逢双的集市上,拿去卖掉,换取家用。

九十年代的乡村,鸡蛋正式作为主角出现的场合是我和弟弟的生日上。

每逢生日,母亲一大早起床,煮上两个水煮蛋,再染上漂亮的胭脂红,红红的鸡蛋看起来格外喜庆而隆重,接上母亲煮的鸡蛋很开心,寒冷的冬日,道路两旁结满冰霜,手上捧着热乎乎的鸡蛋,背上书包去上学,是一件特别仪式感的事情。

自家的鸡吃粮食和杂草,生出来的蛋,蛋黄大且细腻,蛋白滑而通透,握在手里是满足,吃到嘴里是感动,它承载着家人一份沉甸甸的质朴情感。

我读中学后,家里似乎没再养过鸡,放暑假时,喜欢去姥姥家,她家也养了很多鸡,可能是鸡长的不一样,也可能是脱离了熟悉环境的挑剔,在她家捡鸡蛋总是觉得不过瘾,丧失了家里的趣味,长大后围绕读书和工作,鸡蛋的身影渐渐随着步伐而距离越来越模糊。

直到去年父亲生日,准备了体检套餐,他一直忙于工作,直到腊月二十以后,才有时间来杭州,一如往常,他带来了德清的土鸡蛋,也不提自己一路提来的辛苦,只是轻描淡写的一般的不经意,我劝他不要每次都提上来,也留一些放在家里,他笑着说,我在德清买土鸡蛋很容易…

但我知道,生活并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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