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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浩然真的贡献了史上最差面试表现吗? 读《孟浩然诗集校注》一探究竟

 花间一酒壶 2018-08-03

李白以“吾爱孟夫子,风流天下闻”的诗句,表达了他对孟浩然的仰慕;然而,这位风流高蹈的孟夫子在偶遇唐玄宗而不得不进行“紧急面试”时,贡献了一场堪称糟糕的表现:首先是听闻皇帝前来,躲在王维床下,然后是当面奏对,吟出“不才明主弃,多病故人疏”之句,让皇帝十分不悦,于是入仕之路,就此无望。——此事充满戏剧性,两位当事人各感委屈,但实在为后人津津乐道。


那么,果真如此吗?


孟浩然遇明皇事,宋代以后颇为流传。这个故事关系到孟浩然“终身布衣”的原因,实际上也关系到孟浩然的主导思想。倘若真有其事,那也就是说,由于孟浩然冲撞了皇帝,才被皇帝“放归南山,终身不仕”,而唐明皇对他的评语又是“自是卿不求进”。这一切无疑地增加了孟浩然的清高静穆色彩,似乎他根本不追求功名仕进,隐逸才是他的主导思想,他的“终身布衣”便成了他隐逸思想的具体表现。一些人之所以把他看成“隐逸诗人”,与这个故事是有一定关系的。因此,辨明这个故事的真伪,对于了解孟浩然的思想是相当必要的。


下面我把这个故事的流传及其可疑之点,列举如下:


王定保在五代末期写成的《唐摭言》里有这样一段记载:


襄阳诗人孟浩然,开元中颇为王右丞所知。……维待诏金銮殿,一旦,召之商较风雅,忽遇上幸维所,浩然错𥈭伏床下,维不敢隐,因之奏闻。上欣然曰:“朕素闻其人。”因得诏见。上曰:“卿将得诗来耶?”浩然奏曰:“臣偶不赍所业。”上即命吟,浩然奉诏,拜舞念诗曰:“北阙休上书,南山归卧庐。不才明主弃,多病故人疏。”上闻之怃然曰:“朕未曾弃人,自是卿不求进,奈何反有此作!”因命放归南山,终身不仕。


自此以后,这段“艺林佳话”传诵不绝。不仅见之于诗话 ( 如宋魏泰的《 临汉隐居诗话》、计有功的《唐诗纪事》) 而且进入史传(如《新唐书·孟浩然传》,元辛文房的《唐才子传》)。延及今日,凡谈孟浩然及其诗者,也往往引用这段故实。其实这段故实是很值得怀疑的。



唐玄宗像,左图出自《历代帝王半身像》,现藏于台北故宫博物院,右图为《三才图会》版,上海古籍出版社出版。


第一,这个事件不见于《旧唐书》。《旧唐书》本之于唐实录、国史,而修实录、国史者皆为当时名手。例如高祖实录、太宗实录为敬播撰、房玄龄监修,贞观实录为令狐德棻撰、长孙无忌监修。高宗时又命宰臣刊正。高宗实录为韦述所撰,中宗实录、睿宗实录为吴兢所撰;玄宗实录则为张说等撰等等,不再详举。此外又有人根据实录,综辑事迹,写成纪传体的《唐书》《国史》。先是吴兢在长安任史事,武三思、张易之监修,事多不实,兢不得志,乃私撰《唐书》及《唐春秋》等六十余篇。其后有韦述所撰国史一百一十三卷。再后柳芳、蒋偕、崔龟从等人又依编年法撰写《唐历》及《续唐历》。以上这些史籍在变乱中虽然遭到破坏,然而以后尽力搜求,略得恢复。


五代时所修《旧唐书》就是以这些实录、国史为依据,甚至原文照抄,不改旧文。这种情况,赵翼已经发现,举出大量事例,足以服人(详见《二十二史札记》卷十六“《旧唐书》前半全用实录国史旧本”条)。所以《旧唐书》保存史料较多,而史官又多为当代名臣,所记之事,大都明确具体,特别是在前期和中期。这早为史界所公认。如果真有孟浩然遇明皇事,当时这些名臣良史,不可能毫无所知,特别是撰玄宗实录的张说,即为浩然好友,更不能不知道。我认为倘有此事,可以不载于《玄宗记》,因为这并非国家大事;然而不应不载于《孟浩然传》,因为这对孟浩然说来却是大事。


第二,这个事件不见于王士源的《孟浩然集序》。王《序》写于天宝四载(745),即孟浩然死后的第五年。王士源是孟诗结集的创始人,他为了避免“哲踪妙韵,从此而绝”,不仅刻意搜求浩然诗歌,而且刻意搜求浩然佚事。这篇序文不仅叙述了他为孟浩然结集的动机、经过及诗歌总数,而且用了更多篇幅写孟浩然的生平,从仪表到品德,从性格到创作,从交游到事件,无不具备。这是由于他考虑到孟浩然“未禄于代,史不必书”(以上两处引文均见王士源《孟浩然集序》)的缘故。


孟浩然像,《晚笑堂竹庄画传》,民国十年本


由这个序文内容,我们不难看出王士源的写作态度是认真的,是企图把孟浩然的生平事迹比较完备地记录下来的。如果孟浩然真有遇明皇事,他似乎不可能不知道,更不可能略而不书。因为这是关系到孟浩然一生富贵穷通的大事。王《序》不书,这就进一步证明了这一传说的可疑。


撰写实录、国史的那些名臣,写《孟浩然集序》的王士源,都是孟浩然同时代的人,他们都不知浩然遇明皇事,却见之于二百余年以后之记载(孟浩然死于开元二十八年,即公元740年,《唐摭言》成书于后周世宗显德元年以后,即公元954年之后,中经二百一十四年),令人难以置信。据王定保在《唐摭言·散序》中说,书中事迹是从陆扆、吴融、李渥、颜荛、王溥、卢延讓、杨赞图、崔籍若那里听来的,所谓“时蒙言及京华故事,靡不录之于心,退则编之于简策”,看来浩然遇明皇事乃唐代末年所产生的传说,想为附令之辞。


再进一步说,王《序》不仅没有记载浩然遇明皇事,倒反而证明了浩然没有见到明皇。据王《序》所载,山南采访使韩朝宗曾偕孟浩然入长安,而且“先扬于朝,约日引谒”。但由于在约定日期,恰好“浩然会僚友,文酒讲好甚适”,所以“毕席不赴”。这段记载恰好证明了孟浩然没有见到唐明皇 。


第三,根据孟浩然追求功名仕进的情况看,孟浩然不可能在皇帝面前诵读“北阙休上书,南山归卧(宋本时本均作“弊”)庐。不才明主弃,多病故人疏”这样的诗句。这首诗的内容和情绪是充满了愤懑之情与不平之气的,显然是在功名仕进失意之后的作品。


根据孟浩然诗作的水平及其声望来看,他未能获得功名的确是不公平的。他自幼努力读书、努力写作,“少年弄文墨,属意在章句”(《南阳北阻雪》),“昼夜常自强,词赋颇亦工”(《书怀贻京邑故人》),便是他努力读书、努力写作从而追求功名仕进的自白,同时也可以看出他对自己的诗作也是颇为自诩的。


他的诗作在当时也确实得到了好评,王士源称他“五言诗称其天下尽美矣”,杜甫称其“ 清诗句句尽堪传”(《解闷》十二首之六),皮日休谓“明皇世,章句之风大得建安体。论者推李翰林、杜工部为尤,介其间能不愧者,吾乡之孟先生也”(《郢州孟亭记》)。


啸园丛书《唐摭言》内页,线装四册,清刻本


我认为功名仕进是孟浩然的主导思想。过去一谈到孟浩然,往往强调他的隐逸,不错,他是有不少歌颂隐逸的诗篇,其实这只是他生活的一面,甚至可以说是表面,他思想深处仍然是功名仕进。这种思想有时便在诗作中自然地流露出来。例如《山中逢道士云公》,对于道士的闲寂生活与卖药、炼丹的行为,有一定的向往,然而他也考虑“谓予搏扶桑,轻举振六翮。奈何偶昌运,独见遗草泽”。又如《仲夏归南园寄京邑旧游》,开始说:“尝读高士传,最嘉陶徵君。”结尾又说:“因声谢朝列,吾慕颍阳真。”似乎他所追求的就是隐逸。然而“中年废丘壑,上国旅风尘。忠欲事明主,孝思侍老亲”数句,却又道出了他奔走长安的目的,还是为了追求功名仕进。


特别值得注意的是《晚春卧疾寄张八子容》这首诗。张子容是孟浩然的知心好友,他俩曾同隐鹿门山,以后张子容考中进士,在远方做官,两人可以算得上志同道合。这首诗正是遥寄好友之作。诗的开端说 : “ 林园久不游,草木一何盛。狭径花将尽,闲庭竹扫净。翠羽戏兰苕,赪鳞动荷柄。”看来他颇能欣赏园林之美。园林是幽美寂静的,他的心情似乎也是平静的,但是下面的诗句却逐渐显示出他的心情并不那么平静。他除了对好友抒发思念之情以外,不免想到自己。岁月蹉跎,时不我与!自己虽有才学,无奈趋炎附势的“流俗”,统治了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又有谁能赏识自己呢?所以才有“贾谊才空逸,安仁鬓欲丝”的慨叹,而“常恐填沟壑,无由振羽翼”,简直是对自己不能做官而感到恐惧了。仕进无路,苦闷的心情是溢于言表的。这是对知心朋友的诉说,倒能流露出他内心深处的真实思想。


他在诗作中也往往流露出由于朝中无人援引而愤懑不平与苦恼的心情。“当路谁相假,知音世所稀”(《留别王维》);“乡曲无知己,朝端无亲故。谁能为扬雄,一荐《甘泉赋》。”(《田家作》)。这些诗带有抱怨的情绪,从而也表明了他认为自己在功名仕进的失意,不是由于诗作水平不高而是由于朝中无人援引造成的。


他对功名仕进的追求,有时竟达到了执着的地步,我们可以从《题长安主人壁》看到这种消息。这首诗大概作于来长安的次年秋季,由于来长安已经一年,所以说“久废南山田”,由于功名仕进的失败,在失望之余,感到这次来长安是一个错误,所以说“谬陪东阁贤”。正因为如此,才又想到回家归隐,但是又怀着一线希望,所以说——“欲随平子去,犹未献《甘泉》”。到这时他还希冀着由献诗走上仕进的道路。


也有人强调他的游历,所以把他归到“山水田园诗派”,认为“他是唐代大量写作山水诗的第一个诗人,继谢灵运之后,开王维的山水诗的先声”。诚然,他喜欢游历,足迹几遍大半个中国,写了不少山水诗。但是从一些山水诗中,我们仍然可以看出他在欣赏大自然景色的同时还不忘情于仕进。比如《自浔阳泛舟经明海作》,一方欣赏“大江分九派,淼漫成水乡”,一方却又想着“魏阙心常在,金门诏不忘”。又比如《临洞庭》,他一方为洞庭的“八月湖水平,涵虚混太清。气蒸云梦泽,波撼岳阳城”的雄伟景色所激动,同时却又为“欲济无舟楫,端居耻圣明。坐观垂钓者,徒有羡鱼情”所苦恼。他希望张丞相予以援引,他倒真是身在江湖,心存魏阙了。


孟浩然诗意》,清圣祖康熙四十八年(1709)翚绘,现藏于台北故宫博物院 


此外,我们还可以从他所接触的人物,看出他的游历并非单纯的游山玩水、领略自然风光。比如他“自洛之越”这一段行程来说。途经谯县即会见了张主簿申屠少府(《适越留别张主簿申屠少府》)。至杭州与县令颜某及薛司户在樟亭观潮(《与颜钱塘登樟亭望潮》《与杭州薛司户登樟亭驿》)。在杭州去天台山游览之前,曾寄诗临安李主簿表示了求仕之意(《将适天台留别临安李主簿》)。到永嘉往访做乐城县尉的张子容,并且盘桓多日(《永嘉上浦馆逢张八子容》《岁除夜会乐城张少府宅》《除夜乐城逢张少府》《永嘉别张子容》)。同时又寄诗给崔国辅(《宿永嘉江寄山阴崔国辅少府》)。据《唐才子传》载:“国辅山阴人,开元十四年严迪榜进士。与储光羲、母潜同时举县令,累迁集贤直学士,礼部郎中。天宝间坐是王鉷近亲,贬竟陵司马。”孟浩然给他寄诗时,他大概正身居县令。到浙江又会见裴刘二少府(《浙江西上留别裴刘二少府》)。


从孟浩然“自洛之越”途中所接触这些官吏,我们就不难看出他的游历不是单纯的游历而是所为的。至于陪同张丞相的游览,更不是单纯的游览,显然是有功名仕进的因素的。


根据以上情况,可以看出孟浩然尽管以隐逸闻名,以游山玩水著称,而思想深处并不是那么静穆和恬淡,倒是相当热衷于功名仕进的。想他这样一个人,一旦遇到皇帝,而且明皇还“欣然曰:‘联素闻其人’”(根据《唐言》所记载的情况看,这个话他是听到了的),表明了明皇对孟浩然有一定的好感,这岂不是得偿夙愿的大好时机?他怎么可能对皇帝发牢骚呢?再根据他“错𥈭床下”的动作来看,他又怎么敢向皇帝发牢骚呢?所以说他面对唐明皇诵读“北阙休上书,南山归卧庐。不才明主弃,多病故人疏”这样的诗句是不合情理的,是不可能的。清人沈德潜早已发现了这个事件的不合理,他说:“时不诵《临洞庭》而诵《归终南》,命时为之。”(见《唐诗别裁》)但他既不敢否定文献记载而又无法解释,便只好归之于“命”了。这也从另一个方面证明了这个传说的不可信。


第四,再从《岁暮归南山》一诗的内容看,也与所传故事不合。据《唐言》所记,由于浩然诵读这首诗而招致了明皇的不满,所以才被“放归南山”,这也就是说这首诗作于功名仕进绝望之前。但这首诗分明说“不才明主弃”,这里自称“不才”,自然是愤懑之辞,这种“愤懑”来源于“明主弃”,表明他已经被“弃”了,也就是说他的功名仕进已经是无可挽回的失败了,所以才决定“南山归弊庐”,只好归隐田园了。从诗的内容分析,这首诗应作于功名仕进绝望之后。


但据故事所记,明皇对“不才明主弃”句极为不满。《言》说“上曰:‘朕未曾弃人,自是卿不求进,奈何反有此作!’”而《新唐书·孟浩然传》则作“朕未尝弃卿,奈何诬我!”《临汉隐居诗话》则谓:“吾未尝弃卿,何诬之甚也。”字句之间,大同小异,而明皇表现了极端不满的情绪,则是共同的。甚至认为这是“诬蔑”。由于不满,才将浩然“放归南山”。这就露出了马脚,孟浩然在事前怎么可能知道这次会见便被“弃”从而“放归南山”呢?


第五,各书所记“浩然遇明皇”事,大都出自王维之手,然综观王维事迹、诗作,全不见此事痕迹;相反,却有着与此相对立的传说,这就更使人感到此事之可疑。


上图为《伏生受经图》,(传)王维绘,现藏于日本大阪市立美术馆

右图为王维像,《晚笑堂竹庄画传》,民国十年本

《王右丞集》有关孟浩然诗作仅有两首:一首为《哭孟浩然》,是王维经襄阳忆及老友而作的,全不见此事痕迹一首为《送孟六归襄阳》(“杜门不欲出”),这首诗《文苑英华》标作王维诗,但宋蜀刻本《孟浩然集》及《瀛奎律髓》均作张子容诗。对于这首有争议的诗,清赵殿成注《王右丞集》据明顾起经本列入“外编”,以示区别。总之在王维诗作中是看不到这个事件的痕迹的。


这个事件,不仅不见于《旧唐书》及《新唐书》的《王维传》,而且也不见于王维的佚事中。关于王维佚事,散见于《太平广记》《海录碎事》《唐朝名画录》《国史补》《玉堂漫笔》等十余种著述中,共可找到二十余条,其中谈及孟浩然者仅有四条,全未言及“孟浩然遇明皇”事。


有关王维的诗评,散见于《河岳英灵集》《诗人玉屑》《云仙散录》《麓堂诗话》《唐诗品汇》等二十余种著述中,共可搜得五十余条,其中同时谈及王孟者,仅得六条,而这六条也全未涉及“浩然遇明皇”事。


王维为唐代有名画家,是以历代画录中谈及王维者,共可找到一百余条。《韻语阳秋》曾记载王维所画孟浩然像,言后有张洎题识云:“孟君当开元、天宝之际,诗名籍甚,一游长安,右丞倾盖延誉。或云,右丞见其胜己,不能荐之于天子,因坎轲而终。故襄阳别右丞诗云:‘当路谁相假,知音世所希’乃其事也。”这个题识很值得往意。张乃由南唐入宋者,时代与王定保相近,所记的这个传说恰与《唐言》所载相对立,这说明了在唐末宋初有着不同的一些传说。


由王维的诗作及佚事当中,我们不仅找不到“浩然遇明皇”事的佐证,甚至从张的题识里找到了与此相对立的传说。这就更进一步证明了此事的可疑。


从以上的论证中,我们不难看出“孟浩然遇明皇”事,是值得怀疑的,是不可信的。那么也就可以进一步证明孟浩然的“终身布衣”并非由于冲撞了皇帝的原故,而应是由于考试不第。我认为《旧唐书·孟浩然传》“年四十,来游京师,因进士不第,还襄阳”的记载,是比较合理的,是可信的。


(本文原载于《社会科学》1984年第1期,题目为编者另拟,原题为《孟浩然遇唐明皇事质疑——兼论孟浩然的功名仕进思想》)


孟浩然

其人其事

究竟如何?


[唐]李白《赠孟浩然》:

吾爱孟夫子,风流天下闻。

红颜弃轩冕,白首卧松云。

醉月频中圣,迷花不事君。

高山安可仰,徒此揖清芬。

[宋]许顗《彦周诗话》:

孟浩然、王摩诘(维)诗,自李(白)杜(甫)以下,当为第一。

[宋]严羽《沧浪诗话·诗辨》:

大抵禅道惟在妙悟,诗道亦在妙悟。且孟襄阳(浩然)学力下韩退之(愈)远甚,而其诗独出退之之上者,一味妙悟而已。

[明]胡震亨《唐音癸签》卷五引《吟谱》:

孟浩然诗祖建安,宗渊明,冲澹中有壮逸之气。

[清]沈德潜《唐诗别裁》:

孟诗胜人处,每无意求工,而清超越俗,正复出人意表。


走近孟浩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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