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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肆书壁记
郭有生 在都城洛阳，一个酒肆，从临街的窗轩中不时传出一阵阵叫好声。 文人墨客、男女老少蜂拥而至，一个个都想一睹大书法家师宜官的风采。只见那酒桌边坐满了人，那过道也站满了人，那门边伸长鹅脖似的看客也踮踮脚，睁圆惊叹的双目，唯恐失去什么。 师宜官连饮三大爵酒，提起笔走到西面一堵雪白的墙壁边，环顾了一圈，只见一个少女正在窗边张望，一个小伙子躲在人群中扮了一下鬼脸，于是拈拈胡须微微一笑，刷刷刷的写了起来。 一行行草书，出现在大家面前： 静女其姝，俟我于城隅。爱而不见，搔首踟蹰。 静女其娈，贻我彤管。彤管有炜，说怿女美。 自牧归荑，洵美且异。匪女之为美，美人之贻。 那行轴线，旖旎如风中弱柳摆动，尽蕴缠绵之意；那结字，顾盼如情人眷眷回眸，尽现诗中意境；那点画，温馨如黄鹂鸣于花丛，尽出和悦气韵。于是，口哨声、叫好声，拊掌声，击盏声，像霹雳一般响起。 梁鹄看着，有几分得意。大家不过一睹为快，自己却是把他的大作，收于囊中不下上千，是上千简札啊！自从认识师宜官，梁鹄没少花费五铢钱来买酒，那一坛坛酒都捧给了他。每次拜访他，梁鹄总不忘带酒，师宜官一高兴，一爵一爵喝着酒，一边在简札上书写，一边还海阔天空地谈着书法玄理。渐渐地师宜官会醉眼朦胧，语言也像远去的秋雁声越来越弱。梁鹄每次看到这种情境，就把他扶上睡榻酣然而眠，自己乘机把写得精彩的八分、草书简札，偷偷笼入袖中，带回家。几年下来，居然堆了一案。 一个官员模样的人，发话了：“曾听袁术大人说，去年请您亲笔丹书，为耿球君书写碑，那字如雕翅未息，翩翩自逝，自然八分之意，淋漓尽致。但蔡邕大人曾说’ 书者，散也。欲书先散怀抱，任情恣性，然后书之，若迫于事，虽中山兔毫，不能佳也。’不知如此嘈杂之地，何能先散怀抱，但您却写得如此出彩？” 师宜官瞥了一眼，朗声说到：“先散怀抱，其意凝神，凝神方可任情恣性。不过先生没听说过，举笔将运，也可先听琴嗅香，此以氛围凝神也；可步径赏花，此以闲逸凝神也；可读诗品画，此以入情凝神也；可临简摹碑，此悟道凝神也；可举觥飞觞，此撩兴凝神也。”此位官员听后，蹙眉思索，不由自主点了点头。大家也又是一番赞叹。 一个布衣提议道：“听说您，大则一字径丈，小则方寸千言，先生何不书一署书，让大伙见识见识。” 师宜官又举起酒爵，笑着说，“每人再来三爵，人云‘献酬交 错，宴笑无方。于是饮者并醉，纵横喧哗。或扬袂屡舞，或扣剑清歌；或颦蹴辞觞，或奋爵横飞；或叹骊驹既驾，或称朝露未?。于斯时也，质者或文，刚者或仁。卑者忘贱，窭者忘贫。和睚眦之宿憾，虽怨仇其必亲。’大家何妨一醉方休，我也好乘兴挥笔，岂不快哉！”于是大家在附和中纷纷举起酒杯，师宜官也一扬头咕噜噜下肚。 只见他拿起一支如椽大笔，饱蘸浓墨，在淋淋洒洒中，写出一个可布满朱门照壁的大字。只见那字，左欹右侧，像一个醉翁一般；那三点水，像令人酣畅沉醉的飘荡酒滴；那“酉”的布白，更像是喝空了的酒坛。那整个酒肆，人们对着此字有呆呆欣赏的，用指头比划模仿的，交头接耳啧啧赞叹的，好不热闹。 正在大家观赏之时，师宜官却拿着一把铲子铲起了那些字，一个店小二提着一桶白垩粉跟着刷起了墙壁。 “可惜！可惜！”大家喝着酒，连声叹息！ 店小二呵呵一笑，“大家明天不想看新的草隶吗？” 大家想想也是。 酒肆老板，一坛一坛看，十坛酒早卖了个精光。心里窃喜，让这酒鬼师宜官每天不花一枚钱喝，值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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