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宋词,我的心里总是欢喜的。这种感觉细密而绵长,安稳而妥帖。藏得很深,却也愈深愈真。 要从易安说起,此为初相遇而最心爱的女子。 是那首《如梦令》吧:常记溪亭日暮,沉醉不知归路。兴尽晚回舟,误入藕花深处。争渡,争渡,惊起一滩鸥鹭。 从前觉得,这般至情至性实在是率真得可爱。无数次,脑海里勾勒着如此美妙的画面。总也想不出,尽兴而归的女子怀着怎样的愉悦,驾一叶小舟,恣意而潇洒地夜行。 彼时便于心中暗想,若他日醉酒,亦要如此快意,这般 洒然。 当真有些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了。许是这首小令的缘故,爱上了易安,爱上了宋词。 于是,粉红色的笔记本里,抄满了易安词。 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正是年少纯真的岁月,微妙而细腻的小情思无处安放,却在易安的文字里觅到醉人的花香。细细地品,唇齿间跌宕生韵。而心底,自有春潮滚滚来。 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乍暖还寒时候,最难将息。三杯两盏淡酒,怎敌他,晚来风急……依稀记得多年前,人去屋空的境地里,满目狼藉。手里捧着书,却无心读。小镇的广播里飘荡着“悠悠岁月酒,滴滴沱牌情”的回音,心里溢满的是那说不清道不明的悲伤和哀愁。仿佛身临其境,于那凄凉之意有了切身体会。 细数整个少年时光,乃至青春岁月,易安的词仿佛融入了生命的骨血。百般滋味,竟无以言说。 因了那份超乎寻常的热爱,也便有了花落成实的完美。费尽心血的本科毕业论文便是以此为题,品易安多变的词风,悟词人多舛的命运。好似了却夙愿,又像给自己一个交待。挑灯夜读,奋笔疾书,热血奔涌地好一番折腾。自此之后,爱愈深,情益浓。 那年花开时,春风微曛。校园一隅的垂柳荫里,独自背读柳永词。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只记得,身边的人影晃动,却恍若置身世外。那份只可意会不可言说的美妙,一瞬即成永恒。定格在心底,清晰如初。于是,喜欢柳永。喜欢他那才子气,更喜欢他隐于烟花巷的江湖浪荡。只消一语,写尽人间的万千景象。 夜深人静时,借着昏暗的灯光读苏轼。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彼时静寂,室内鼾声四起。竟在那一刻,独自感伤得不能自已。爱煞了这番深情,觉得此般男子当真是天地间最好的人。不辜负,不忘怀。 及至后来,读到《赤壁赋》:惟江上之清风,与山间之明月,耳得之而为声,目遇之而成色,取之无尽,用之不竭。是造物者之无尽藏也,而吾与子之所共适……总觉得此中妙悟似是东坡低语,将那清风明月收纳入胸的人,还有一个隔了时空的我。 有幸拜读林语堂先生的《苏东坡传》,那份近于追索的挚爱愈益深浓。一生屡遭贬谪,却能坦然处之。旷达之胸襟,确非常人可及。 相识的霍大侠赠予手书墨宝,乃是《行香子》,落笔极其潇洒。凝神细视,最妙处在于收束几句。几时归去,做个闲人。一张琴,一壶酒,一溪云。恰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有味,有无尽的况味。 十七岁的那年,结束了中考,无事一身轻。坐在窗前的书桌上,托腮冥想。望着四角的天,看那飘散的云,竟有些矫情,诗兴大发。想那墙角的野草是芭蕉,院里的杂花是海棠。盼着细雨至,盼着秋风起。提着笔,填了一首《点绛唇》。到如今,只记得开头几句:寒星坠,低眉垂,风轻燕子回…… 想想,真如辛词所言:少年不识愁滋味,更上层楼,更上层楼,为赋新词强说愁…… 待到现在来看,果然是无病呻吟。风雨数十载,历尽辛酸惆怅。终于明白,此番境地如下阙:而今识得愁滋味,欲诉还休,欲诉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 常常在课堂上,和学生一起尽兴诵读,而后尝试填词。《沁园春》,《水调歌头》,也只顾着韵,不曾在意平仄章法。可是,师生共同斟酌用词,倒也欢喜得很。自娱自乐,别有妙趣。 某年春节,收到一条极特别的短信,居然是自填的《摸鱼儿》,为霍大侠所作。当下,珍视而收藏。 偶然购得叶嘉莹先生所著的《小词大雅》,如座下弟子,诚心地听她开讲。词文化钻研颇深的叶老如数家珍,娓娓道来。才觉得,从前的喜爱竟是浅的。不过,到底是真的。 那么,吾爱宋词,这颗心终究是不会 作者简介:子若,爱读书的小女子。闲来信笔涂抹,尽是一己之思。天地辽阔,世事纷繁。惟愿,安静行走,沉心修炼。期待遇见,更好的自己!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