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鄂王城与金牛人的生命基因

 仰天俯地 2018-08-06

鄂王城与金牛人的生命基因   

《史记》说,帝高阳的后世子孙中,有个叫熊绎的,被周成王封到了楚蛮之地,他率领子孙族人,“辟在荆山,筚路蓝蒌以处草莽”,开创了楚国。传至四世孙熊渠手上,“当周夷王之时,王室微,诸侯或不朝,相伐。熊渠甚得江汉间民和,乃兴兵伐庸、杨粤,至于鄂。熊渠曰:'我蛮夷也,不与中国之号谥。’乃立其长子康为句亶王,中子红为鄂王,少子执疵为越章王。”  

《史记》这段话的大意是说,到了熊渠掌权的时候,周朝王室的力量渐渐不行了,很多诸侯都不把周天子当回事,相互攻伐。熊渠在江汉间把百姓治理得很好,渐渐有了一些势力,就兴兵攻伐与他相邻的小国庸和杨粤,一直打到了鄂这个地方。楚的地盘扩大了,熊渠就借口说:“我们被王室封到荆楚荒蛮之地,可以不麻烦周王室给封号。”意思就是说,他要自己封自己的儿子了。于是,他就把他的大儿子熊康封为句亶王,二儿子熊红封为鄂王,小儿子熊执疵封为越章王。  

有了鄂王,自然就要筑一座鄂王城。  

《舆地纪胜》《名胜志》《九洲记》等古籍都指出:“鄂王城在武昌县西南,属马迹乡”。马迹乡,确切地点在金牛镇的李角村。据湖北省博物馆1962年调查所记,鄂王城遗址东距金牛镇15里,西距咸宁县贺胜桥35里,城址在一岗陵之上,东西长380米,南北宽约260米。照长乘宽的面积公式计算,大致面积应该是98800平方米。不大,也不算很小。若再按每户100平方米算,相当于988户,除去所有公用场所占用的面积,至少还可容纳500户左右,那就是一座有相当规模的古城了,其繁华的程度似乎可以想见。经发掘,曾出土八孔石刀与陶鬲等,经湖北省博物馆判定,“其地确为殷周时代遗址”。  

这样看来,历史上的第一位鄂王熊红,极有可能就是我们金牛人的先人。  

后来,周王室传到了周厉王,这个人很残暴,熊渠害怕周厉王讨伐他,就主动撤销了给三个儿子“王”的封号,但仍然保存了各自的封邑,封其后世子孙为君。鄂王城也就成了历代鄂君的封邑。  

历代鄂君中,比较著名的代表人物,有鄂君子晰和鄂君启。  

鄂君子晰是个风流倜傥热情奔放的美男子。西汉文学家刘向借别人之口,讲了个故事:  

鄂君子晰坐船出游,爱慕他的越人船家,抱着船桨对他唱歌。歌声悠扬缠绵,委婉动听。鄂君子晰听后,走过去拥抱船家,给他盖上绣花被,愿与之同床共寝。  

这个故事并非正史,但刘向讲这个故事,总有一定的出处。只是有人以为那个唱歌的越人船家,应该是个男子,子晰似有同性恋之嫌。但我想,划船的越人,也可以是女子呀。我们仔细体会歌词,分明就是一个女子的口吻:  

今夕何夕兮搴洲中流  

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  

蒙羞被好兮不訾诟耻  

心几烦而不绝兮得知王子  

山有木兮木有枝  

心悦君兮君不知  

最后这句歌词,尤其明显是一个少妇的内心独白:“我是多么爱你哟,可是你却不懂得我的心!”  

看来,鄂君子晰是个伟岸的美男子,漂亮女人心中的白马王子,他热情奔放,无视门第身世,大胆追求优美爱情。  

所以,现代金牛人,就有很多伟岸的美男子。这是遗传。  

鄂君启比鄂君子晰晚二百多年,《史记》中完全没有提到他,我们是在1957年出土的“鄂君启节”中,才知道他是一位多么了不起的人物。  

鄂君启节这四个字,鄂君是一种爵位,启是这一任鄂君的名字,节,是一种铜铸的凭证,合在一起,外形像竹子,所以称节。  

下图即是1957年在安徽省寿县城东丘家花园出土的鄂君启节原件。  

鄂君启节分舟节和车节两种,共5件,舟节2件,车节3件。节面文字错金,各有9行,舟节163字,车节154字。据铭文记载,其铸造时间是楚怀王六年(公元前323年),为怀王颁发给鄂君启的水陆两路运输货物免税通行证。  

车节铭文:  

大司马昭阳败晋师于襄陵之岁,夏囗之月,乙亥之日,王居于茂郢之游宫。大工尹囗以王命,命集尹囗囗,囗尹逆,囗令阢为鄂君启之囗囗铸金节。车五十乘,岁能返。毋载金、革、黾(渑)、箭,如马、如牛、如特,屯十以当车;车如棓(棒)徒,屯廿廿(二十)棓以当一车,车以毁于五十乘之中。自鄂往,庚昜丘,庚邡城,庚囗禾,庚畐焚(或作埜),庚繁昜,庚高丘,庚下囗(蔡),庚居鄛,庚郢。见其金节毋征,毋舍桴饲,不见其金节则征。  

舟节铭文:  

大司马昭阳败晋师于襄陵之岁,夏囗之月,乙亥之日,王居于茂郢之游宫。大工尹囗囗铸金节。屯三舟为舿,五十舿,舿岁能返。自鄂往,逾湖,徒(涉)汉,庚邔,庚芑昜,逾汉,庚郢,逾夏,内囗,逾江,庚囗(彭)囗,庚松昜,内浍江,庚爰陵,徒(涉)江,内湘,庚囗,庚囗昜,内囗,庚鄙,内囗,沅、澧、囗、徒(涉)江,庚木关,庚郢。见其金节毋征,毋舍桴饲;不见其金节则征。如载马、牛、差以出内关,则征于大府,毋征于关。  

车节铭文的第一段:“大司马昭阳败晋师于襄陵之岁,夏囗之月,乙亥之日,王居于茂郢之游宫。大工尹囗以王命,命集尹囗囗,囗尹逆,囗令阢为鄂君启之囗囗铸金节。”虽然有8个字认不出来,但大意分三层是清楚的。  

第一层意思,表明楚怀王颁布铸鄂君启节王命的时间,是“大司马昭阳败晋师于襄陵之岁,夏囗之月,乙亥之日”。  

这句话非常重要,因为它涉及到楚国历史上一次重大的事件,是楚怀王一生中不可不大书特书的“辉煌政迹”。  

关于大司马败晋师于襄陵之岁,《史记》有这样的记载:楚怀王“六年,楚使柱国昭阳将兵而攻魏,破之於襄陵,得八邑。”这里的魏和“晋”都指当时的魏国。因为赵国魏国韩国,原来都属于晋国,三家分晋后才成为赵魏韩三国。  

我们熟悉的“画蛇添足”,就与这位大败魏国的大司马昭阳有关。他率兵打败了魏国之后,又要去打齐国,齐王吓得要命,向一个叫陈轸的人求计。陈轸就去军营中问昭阳:“你们楚国军功最高奖赏是什么?”昭阳说:“最高封为令尹。”“陈轸曰:今君已为令尹矣,此国冠之上,臣请得譬之。人有遗其舍人一卮酒者,舍人相谓曰:数人饮此,不足以遍,请遂画地为蛇,蛇先成者独饮之。一人曰:吾蛇先成。举酒而起,曰:吾能为之足。及其为之足,而后成人夺之酒而饮之,曰:蛇固无足,今为之足,是非蛇也。今君相楚而攻魏,破军杀将,功莫大焉,冠之上不可以加矣。今又移兵而攻齐,攻齐胜之,官爵不加於此;攻之不胜,身死爵夺,有毁於楚,此为蛇为足之说也。不若引兵而去以德齐,此持满之术也。昭阳曰:善!引兵而去。”  

大司马昭阳为他个人的最高利益,没有乘胜去进攻齐国。但大败魏国,得八座城池,楚怀王仍然十分高兴,就决定给鄂君启颁发舟节车节,并且要在舟节车节上把这次伟大胜利记载下来——这才是铸鄂君启节的真正原因。  

第二层意思,是说明楚怀王颁令铸鄂君启节的地点,“王居于茂郢之游宫”。  

这句话也非常重要。  

有一派学者把“王居于茂郢之游宫”中的“居”,解读为“戍”或者“处”,这句话就变为“王戍于茂郢之游宫”,或者“王处于茂郢之游宫”。  

如果真是这样,就是说,怀王是在边防军营里,颁布了要铸“鄂君启节”的王命。为什么会在边防军营里,而不是在楚国的都城里颁布王命?  

这就只有一种可能:刚刚打完胜仗,怀王内心十分高兴,急于要以铭文的形式把这次重大胜利记载下来。  

第三层意思是,鄂君启节的铸造地点是在鄂王城。大工尹奉楚王之命,召集工匠,“囗令阢为鄂君启之囗囗铸金节”,也许还是到铜绿山调的铜哩。  

舟节和车节铭文的前半部分,都是说明为什么要铸鄂君启节,而且舟节车节的头一句铭文都是“大司马昭阳败晋师于襄陵之岁”,这并不只是要指明具体时间,更重要的是要记载那次“败晋师于襄陵”的伟大胜利——这是一种通例,在商周时期,国君凡遇大事件,大都会铸一件铜器,铭文把大事件记载下来。很显然,楚怀王铸鄂君启节的一个重要原因,就是要铭文记载“大司马败晋师于襄陵”这一重大事件。  

后半部分才是规定鄂君启的船队和车队的规模,行走的线路,哪些物资可以免税,哪些不能免,哪些东西你可以经营,哪些东西不能经营,并规定鄂君启节的有效期为一年,铭文中“岁能返”这三个字,或者可以这样理解:拿着这副舟节车节,每年只能免税一次。  

个人认为,无论楚怀王是出于什么目的,而鄂君启节上的这两段铭文,至少为我们披露了如下信息:  

首先,鄂君启身为相当级别的国家干部(有人说,启是楚怀王的亲弟弟),全然不顾体面,带头下海经商,难怪金牛人生下来就有经商意识;但当干部却三心二意,不怎么发达,当不大。  

其二,根据舟节和车节提到的地名,我们可以看出,鄂君启以鄂王城为始发地,西至江陵,南到广西全州,北抵河南南阳以北,东达安徽宣城。舟船队水路经营范围包括长江及其支流汉水、湘江、资水、沅水、澧水与淮水、邗沟等众多河流,总航程超过一万华里,其经济腹地囊括鄂、湘、皖、豫、赣、苏、桂等七省。船队船只数量可达150艘,总吨位约1800吨,车辆可达50乘。这在战国时期是一个相当惊人的数字。  

鄂君启的车船队堪称一支规模宏大、路线悠长的联运编队,其水陆联运线是世界上最早有明确文字记载的、系统完整的商业水陆通道,它比举世闻名的修于公元前312年的古罗马亚平通道还早11年。  

拥有这么庞大的水陆联运物流队伍,开辟了举世无双的水陆联运商道,启,无疑是个非常成功的商人,大企业家。  

但是,这么庞大的水陆联远商队,其始发港真的就是金牛西边十五里的李角村吗?那里虽然有条高河港,可它太小了啊。所以,有人主张把鄂王城搬到鄂州去。鄂州现在是座不小的城市,靠近长江,高铁城铁高速公路,全都有,多方便!  

但舟节铭文规定的线路是:“自鄂往,逾湖”,“逾湖”之后,紧接着就是“涉汉”。这就是说,从鄂王城出发,第一步就是渡过湖。渡湖之后才能进入长江。一般学者认为,这个湖,就是梁子湖、三山湖等湖群。  

问题来了。鄂州北向长江,南向诸湖。如果第一步是逾湖,船队就与长江背道而驰,逾到保安金牛这边来了。相反,只有从金牛的鄂王城出发,沿着高河港,进入梁子湖,这才能如舟节所说“逾湖,涉汉”。 

所以,鄂王城还是不能搬到鄂州去,就让它留在东距金牛15里处。 

我们现在看到的鄂王城,只是个小山丘,但两千多年前筑城,它自然应该是当时鄂的经济政治中心。譬如楚国当年的国都纪南城,既是国都,其繁华可以想见,如今看到的,不也是一堆小丘吗?  

据1989年出版的《大冶县交通志》载:“高河港,是梁子湖水系的一条主要河流。从龙潭桥至港口,长60公里,宽30-60米,最深处水深5米,最大流量200立方米/秒。”直到民国5年(1916),佑渊轮船公司“寰泰”号仍然可以驶入金牛港,开辟汉口至金牛航线。可见,在筑鄂城樊口闸之前,高河港虬川河的通航能力,既然可以开辟汉口到金牛的机器船航线,它承载鄂君启的船队,应该没有问题,不必劳驾今天的学者们费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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