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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厚甜中书协培训理论课:书法家的综合素养(下)

 南山友 2018-08-06

读者可在文章底部留言提问书法学习相关的问题,获赞最多的将在下期由洪厚甜老师亲自为您解答。

上期书友问题解答

心慕手追

老师您好,魏碑的结构学习可否借鉴隶书的结构和势态?如何深刻理解古人在书写魏碑时的奇拙古朴的结构特点,并应用于临习和创作中。

写北碑不是你借鉴不借鉴隶书的问题,整个北魏北碑的笔法体系实际上都是从隶书的书写脱化演变出来的。我们在写魏碑的时候实际上它的前提就是对汉碑隶书的学习,没有这个前提,我们可能就流于对点画形态或字形的简单地描摹,那么我们就进入不到北魏学习的深层次。

还有一个要注意的就是对北魏书风的学习,奇崛、古拙、古朴只是它一个本质的审美出发点,实际上北魏北碑是多姿多彩的,它不仅仅有朴、有拙的,它也有静态的,也有动态的,也有收敛的,也有纵逸的,也有厚朴的,也有精巧的,北魏是一个艺术风貌非常绚丽多姿、非常各具特色的时代。

我们在学习它的时候,就要一方面立足于秦汉,另一方面要在秦汉的基础上尊重北魏时代多姿多彩的艺术风貌的这样一个特色特点,根据我们自己的喜好,分步骤地、逐步地对它进行研究。它四个板块嘛:墓志、造像、碑版和摩崖,从严谨入手,最后走向纵逸,从厚重入手,然后走向精美。

洪厚甜

音乐之外是文学,文学在书法里面的作用可以说是很大的。如果我们不是站在一个当代书法纯艺术的角度来看,应该是把文学摆在音乐的前面。我们和古人的角度不一样,我们现在是一个视觉书法,是一个艺术书法,是当代二十一世纪文化背景下的书法艺术观照,肯定要把音乐放在第一。

文学为什么重要?你书写的情趣,书写的品位,书写的格调的定位都是以文学这个层面来决定的。你要写大江东去,真正要调动人的情绪,我们真正懂了中国文学,进入中国文化深层次来理解苏东坡的大江东去,对人的情绪、对人的审美意识的调动,跟别人比会一样吗?我们来写李白、杜甫的诗,来写历代这些文学家的经典作品的时候,读懂了它,会古人之意,在这种情感下会用小楷去抄一个大江东去吗?你写杨柳岸晓风残月的时候,跟大江东去是一样的吗?笔墨带动了情感,这个情感的引发是哪里来的?就是文学。也就是说你不懂文学,你就丧失了一种重要的资源,它是你书法家情绪、情感调动的源泉。我们可以看到明月几时有的那种抒情,也能够看到辛弃疾的词里面的金戈铁马,边塞诗的那种苍凉,这些都可以在笔墨里面感受得到。你懂了文学,能够感受到这种,我们书法就是让你不懂文学,也能够感受到笔墨带给你的这种感受。

我们现在有很多人提倡写自作诗,你一辈子有几首自作诗我觉得也不是什么坏事,诗不在多,一首《春江花月夜》就让张若虚成了千古大师。现在很多人写诗,诗写的再多都没有意义,一定要锤炼,一生中有十首二十首三十首就足以了。你想啊,你办个个展,你写的诗主要以历代经典文化、经典文学内容为主,别人走进去一下子精神就提升了,这个是《春江花月夜》,这个是《蜀道难》。如果走进去全是你自己写的诗,别人一读是什么感觉?本来这个笔墨还不错,结果你的诗全是僵尸。有几首诗证明你有这方面的修养,在这方面用了心就足矣。

文学素养是一个很重要的一个板块,有两个功能。第一,读懂古文,不能误读。前几年有个笑话,少年宫的老师辅导少年儿童写字,搞了个少儿书法大赛,老师给学生选的诗是“春宵一刻值千金”,这老师就有问题了,他就是没读懂,他可能觉得是“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第二,要读懂它的现实意义,就是说古诗在当下的意义,它的引申意义和现实意义。我们书法如果纪念建国周年、建党周年,所选择的诗、词、歌、赋,就要有从哪一个层面跟我们这个重大事件的意义相吻合,这就是你的文学素养。今天你要去参加一个什么样的展览,你选择的内容就要跟它有契合的地方。抒情还是励志,都有不同的题材,这方面的修养就尤其重要,所以第二个层面要建立在第一个层面读懂的情况下,对它现实意义的把控,这也是我们作为一个艺术家非常重要的素养。

那么还跟我们书法艺术直接关联的呢?大家注意,书画同源,我们把美术放在文学的后面,第一是音乐,因为它跟书法太近了。第二,文学上的表达对你审美意象的引发,通过它的现实意义调动很多资源,让你作品的文化内涵不断的加深,也彰显了你这个书写者的文化素养和品味。那么第三就是我们所说的绘画,绘画也太重要了。

真正的高手书是有画意,笔墨是立体的,笔墨是情感的,笔墨是有画面感的,这种画面感不是把“山”字写的像一座山,“水”字写的像一滩水,而是笔墨之间有意象。就是我这个作品是楷书,但是我给你的意象,给你的感觉像一副工笔画。我这一副行草书可能是黄宾虹的一副山水那么深沉厚重,我这一副草书像黄山的山水画一样那么朦胧、模糊,模糊里面有象,混沌里面有清晰。我们去故宫博物院去看那些明清画家画的山水册页,人物册页,水彩瓜果的手卷册页,尤其是清代很多画家在这边画了一块小斗方,书法家在对面给它题了一块字,而且这两件作品的意境那么和谐融洽,那么一体,你就觉得他们的审美感觉是一个频道。

包括篆刻的学习也是一样,它不是说那个字,而是印面给你带来的一种审美的感受。所以说作为一个书法家,你如果没有对中国的绘画成体系的进入,你的含金量就要打折扣。我们所说的文化积累是什么积累?这些都是文化积累,不是说你看了多少本书。文化积累不是你背了多少首唐诗宋词,我们所说的这些才是文化积累。也就是说你在积累专业的时候,对相关的艺术都有体察,不是你写这一笔是用了画竹子的手法,写那一笔用了画石头的感觉,那些都是胡扯,都是形而下,一定要做形而上的精神上的领会。请大家注意,务必要做精神上的领会,才是我们所说的绘画的修养。

绘画之外还有一个大的体系,就是建筑。我们对建筑的形容是什么?无声的音乐。建筑的造型,所有的都讲韵律美的,会看建筑的人就会看山水,建筑之美是取法于大自然形态。反过来说,你能够看得懂建筑,你就能看得懂自然,建筑给你带来的东西是大自然里面被提炼以后的东西。我们看鸟巢这个建筑是真的很伟大,有文化含量,真正体现了这个时代的人对大自然的情感,人回归自然的一种向往和热爱自然的一种情怀。

还有很多很多因素,包括摄影、油画、雕塑等等,都可能给你带来感觉,但是不外乎就这几个类型,从音乐到文学,从文学到绘画,从绘画到建筑,衍生到一切相关的艺术,最后跟大自然相融汇,你这个书法家的胸怀是不是博大的?你的视野是不是开阔的?进入了这几个体系里面你还是一个单纯的书法家吗?

但是我今天第一强调的是专业素养,对专业技术的追问永远是要放在第一位。大家注意,你要搞清楚你的身份是书法家,你的专业是书法家,随时提醒自己,从一个书法家的综合素养来说,我刚才说的这几个大的方面就是主体的。还有几个方面给大家做提醒,你当一个书法家,对你的材料是不是需要了解?

材料包括几个方面,第一,毛笔。你当一个书法家连毛笔都没有搞清楚,你玩什么呢?我前几天去天津讲课,来听课的很多学生坐下来,我一看毛笔完蛋了。我说你这个毛笔可以用来打架,就是不能写字,把人都戳得死,这算什么毛笔?古人说了,“唯笔软则奇怪生焉”,腰那么粗,你觉得一个人腰粗了跳舞能好看吗?毛笔的腰千万不能粗,一粗它的偶然性就没了。它就成为一个必然,当你的工具成为必然性的时候就成了硬笔。所以毛笔一定是要瘦腰,不要粗腰,跟我们人的审美是一样的。毛笔腰粗了在纸上转身也不方便,翻折更难受。

所以请大家注意,工具可以有软有硬,但是以软为高,能够用纯羊毫的是一线高手。你用到纯羊毫,才真正调动了、感知了毛笔的自身组合所焕发出来的魅力。信不信由你,我先把话放在这。不是什么东西都能做毛笔的,刷浆糊可以,写字不行,所以要对毛笔这一块非常用心。大家注意,写楷书笔锋略短一点好,你不要以为你是用藏锋写的,你心思都在驾驭毛笔上,怎么能忘掉毛笔呢?执笔的最高境界是没有毛笔,你的脑袋每天都长在你的身体上,你去想过吗?中楷左右的楷书,一寸之内,小楷更不能。写行书,写二王一路的,也是用写楷书这种长短的毛笔,千万不要用很长一个锋去写二王行书。

对技术越讲究的,锋偏短一点,对抒情性要求高的,随机性、偶然性要求高的,那锋一定要有点长度。沙孟海不用长锋笔, 笔管很粗,吴昌硕也是用短的,但林散之的锋是很长的,你看不到林散之把锋按下去,用笔尖用的多,铺毫,绝对不会按的太死,所以才有林散之的书风。每一种书风都跟工具是息息相关的,写什么样的风格就选择相应的工具,这是非常重要的,大家务必要注意。写小楷,很多人现在用的笔都是那种腰很粗,尖很短的,那种笔好看不管用,毛不要太多,多了就没有随机性了,如果写馆阁体的话那种笔很管用,但是写抒情性的小楷就不行。

接着说纸张,纸太重要了,书家离开纸哪里还有书家呢?书法家就是要在纸上写字,酒仙家里没酒,那叫什么酒仙呢?所以纸是非常重要,但是现在的纸越做越糟糕,投机性越来越强,现在市场上有国展纸,那些纸你一追问都是喷浆纸,过二十年就坏了,当你过个二十年成为大书法家的时候,你的人还在,作品没了。颜真卿离我们一千多年了,颜真卿的《祭侄稿》还在,而且以现在的科技条件,再放个两千年也没问题。你就可以看到,真正的纸都是管千年,现在的纸是把机制纸浆打在一块,现在的草也不是以前那种草,现在的纸写上去好像还行,但是只有一个感觉,就是黑。好的纸张是墨色分五彩,笔慢的时候是一种感觉,笔快的时候又是另一种感觉。先蘸水后蘸墨是一种感觉,先蘸墨后蘸水又是另一种感觉。长锋是一种感觉,短锋是另一种感觉。这种纸才是真正的好纸。

原则上来说,红星牌的纸一般也要放五年以后再使用,就好像酒厂,你喝到的酒都不是今年酿的,好酒都有存放期的,今年拿来卖的都是五年前的酒,今年酿的酒入库,纸张也是这样。但是我们现在哪里是这样做的?真正的好纸都是二○○○年以前的,最好是九五年以前的纸,有个二十年的存放期。你只要能买到九十年代的纸,不管是哪个牌子,都不会差的。这是收藏的纸,你用的纸,大家注意,写二王小楷、二王小行书、米芾行书、苏东坡行书、黄庭坚的手札,都要用偏熟的纸,大家注意,半生半熟且偏熟的纸,你在生宣上去写二王不是要命吗?你在烂泥田里去溜冰,不是要命吗?

凡是要讲精度的,说白了,写元代以前的书法,都用偏熟的纸,就是有三成生、七成熟的纸,一下就来精神了。写明清的大草不要在熟纸上写,写隶书一定要用生宣,偏生一点的纸。写篆书,尤其是小篆,一定不要生宣,大家注意,大篆可以是写隶书的这种纸,小篆一定要偏熟,跟写中楷和小行书这些一样的纸。通常练字的时候,一种是机器纸,一种是手工纸,手工纸一定要用光面,机制纸一定要用毛面,这样才有摩擦,这就是我的经验。什么叫综合素养?当书法家连这些都不知道,哪有什么综合素养?还有要提醒大家的就是洗毛笔,笔根一定要洗干净,把笔根洗干净毛笔就洗干净了,然后用吸水的纸从笔根往前把水吸干,你这个毛笔才不会坏,放在那儿越用越好。

最后给大家说一下墨,因为现在大家基本上不用砚,墨很重要。练字我们就不说了,真正要创作请大家务必要注意,不要用差的墨汁,一定要用正牌、一流的墨汁,你用的那些臭墨都是冒牌的,一得阁的墨汁在社会上有很多是冒牌的,买一得阁最好在一得阁官方购。一得阁的还要加日本那个玄宗墨汁,日本的技术确实很好,他们做的墨你还不得不认,他那个在碾磨的时候细腻度比我们做墨的细腻度要精细的多,越细,墨汁进入纸,抓纸的感觉就越准确,你用那个墨写笔痕就很清晰。所以一得阁的墨还要加这个东西,一得阁的品质还会上升。

今天给大家做的这些交流,作为一个艺术家的综合素养,首先是专业,由专业而衍生。当然,在我们今天所说的这些之外的文、史、哲的涵养,对一个人内心世界的充实和提升更有重要的意义。也就是说诸子百家这些文化素养,都是我们在一生的学习中要不断的充实和提升的,我希望大家通过我们的交流,能够在今后的学术道路上找准自己的方向,取得很好的成绩,谢谢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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