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

大漠楼兰:《女人,岁月》之——外婆

 kmyx 2018-08-13

《女人,岁月》之——外婆

文字:大漠楼兰


岁月悠悠,时光匆匆,我的外婆去世已经二十多年了,但是我心里始终无法忘怀。记忆像沙砾中的珍珠,虽经岁月的打磨,光泽依然温润如初。


外婆一双裹着裹腿的小脚,迈着细碎的步子,在泥土盘就的土灶台前炒着喷香的鸡蛋,擀切着细细的臊子面 ,却不让我们动手,而我和弟弟在外婆的土炕上坐着等饭熟。鸡蛋是外婆自己喂养的鸡下的,面也是外婆自家地里产的粮食用水磨磨的,一切食材都是那么新鲜纯天然;外婆说:“我的娃儿,你们来我就很高兴,又走了那么远的路,快上炕缓着,我一会儿就做好了。”我边听着外婆说话,边瞅着房子,头顶上是黑黢黢的木椽,四面墙上也是斑驳烟熏过黑黄的报纸,黄色的原木窗也有了好些年老的痕迹,木柜上那些乌黑的盆盆罐罐,早已积着岁月沉埃的老垢……


多少次这个情景一直在我记忆的深处不断翻滚,想要用文字写出来才是近几年的事了。想起穿着三寸金莲灶台前忙碌的外婆,我感觉,外婆就和这座老屋一样,融入在岁月的沧桑里,定格成了一面老墙,一片青瓦,那座消失的老屋在回忆还是真实的,外婆和妈妈一起活在我的心里。

每年暑假时节,正是割麦的时候,山里的麦子要稍微比川里迟熟几天。我和弟弟奉命去看外婆,走过一段好长的土公路,还要爬一座山,而外婆家在马力镇袁河乡的李家嘴,住在山的最高处,山路是一条条被人踩出的羊肠小道,曲曲弯弯,通向各家,绕向山顶。外爷走时,我已记不清他的模样,只记得他对外婆有点凶,对我们孩子们倒挺疼爱,但是妈妈的描述里,外爷是个慈爱又固执的人,对妈妈最偏心,外婆生了八个子女,妈妈是老五,只有舅舅一个男的,但是舅妈的刻薄和厉害也是出名的,所以外婆和舅舅他们老早的分了家,虽然一个院里住着,但是只有舅舅偶尔胆怯的进去问候一声,连农活也不敢帮着做,更别说一口吃的喝的。外婆的农活只有姨娘姨夫们来帮忙播种收割一下,有的时候外婆一个人用棒槌一捆一捆把麦捆砸完,簸净晾晒干,好在就一块地不多,但也够外婆忙乎好几天的。而我们也经常会享受到外婆捎来的白面,在那个年代,买面需要粮票还是每月按大人孩子定量,正长身体的孩子那可是“半大小子,吃死老子”呢,对于我们五口之家那真是雪里送碳啊!

那次,我和上小学的弟弟在吃完外婆的炒鸡蛋、臊子面之后,从没有劳动过的我们自告奋勇要帮外婆去割麦。


外婆的地不远,就在老屋旁,天晴的特别好,暖阳下饱满的麦子金黄金黄,透着诱人的清香,从外婆家的土墙往下望,这儿几家,那儿几户,房屋稀疏错落,和大山一样静默着,融在岁月的光影里。和弟弟学着外婆割了一会儿就汗流浃背的,外婆怕苦着我们,催着我们回去休息。路过房屋时,老屋旁边是一棵很有年岁的大结杏树,那个时候,杏子已经金黄了,特别甜,杏核也是脆甜可以吃的,如果我们哪一年吃不到杏子,那一年必定能吃到外婆积攒的甜杏核,她会想方设法地捎给我们。


晚饭还未吃完,山乡的夜便早早地来了,而那个时候,山里还没有通电,只有一盏煤油灯,明明暗暗的照着,一点光晕在屋顶格外的耀眼,山里的夜分外的寂静,也许是走路爬山割麦疲乏了,虽然我俩没有割多少捆麦子,也不会打腰子,就跟着外婆晒了半天。毫无心事的弟弟很快入睡了,那个夜晚让照惯电灯的我有点心急,所以也更加让我记住了那个特别的一天,有时候想起外婆,就想起度过的那个特别之夜。

第二天告别外婆,沿着陡峭蜿蜒的山路回家,在大路边那口清澈的泉水边,抬头望去,还能看见外婆瘦小的身影在向我们张望,那么孤单,那么瘦弱,白发在太阳里特别明显,我的眼泪有点不争气的滑落了。


后来还去过几次外婆家,每次走到泉水边,就会歇息一下,看看这口养活了无数辈人和牲口的山泉水,无论怎么用,它一直都那么清澈甘甜,不断溢满泉眼,仿佛取之不尽用之不竭。那个时候,人们和骡马都饮这泉水,身体也都很健康,没有那么多的讲究。山里人和土坷垃打了一辈子的交道,土房子、土路、土炕、土灶台,再自然不过了,对土地的那份热爱和依赖是没有经历过那个时代的人无法理解的。无数个和外婆一样一生辛苦劳作的女人,就像这眼山泉水一样,一辈子就囿于这座座大山相连起来的村庄里,给无数人带来清凉和慰藉,给过无数人生活的希望和生存的保障,而自己日渐消瘦,慢慢枯竭消失,成为一个藏在记忆里的故事,时不时在老辈人的心头泛起涟漪,在他们的叙述里感受着、聆听了。


       外婆去世时,我们姐弟由于上学都没有去,看到妈妈回来伤心的样子,不懂事的我们未能理解妈妈的痛苦,或者当时我们也不能体会那份伤心和失落吧,直到我的妈妈离世,我才体会到失去亲人的痛苦,是人生最不幸的事了,多少次梦见妈妈才知道思念有多深多重。

当我自己迈进中年的门槛,经历了岁月的风雨,突然发现时间悄然带走了那么多东西,许多人,许多事,但是也留下了许多带不走的痕迹,那连绵的青山不会忘记辛勤耕作的农人们,是怎样和这片土地终日厮守、刨食、期盼、挣扎;那不断砍伐生长起来的树林不会忘记,是树叶和树枝给了这群善良纯朴的农人们生存下去的希望,扫起的树叶让只有一领席子一块毡的土炕上一床破被有了温暖,让木柴燃起烟熏火燎的平淡;那眼泉边,似乎挑水人的笑声还在,碧绿的菜叶也飘在水面,那舀水的木马勺和木桶的碰撞和着水声也在……


可是,我的外婆走了,和外婆一样过了许多苦日子的男人们、女人们也都走了,他们经历了旧社会、新社会的变迁,吃过苦,挨过饿,受尽身心的摧残,仍然坚守着忍耐着,在清贫和平淡中过了一生。记忆中依然清晰的外婆和她们老辈人,踏过岁月的沧桑,把善良和勤劳留给了我,也把一个时代的那段烙印留在了许多人的心里。

作者

大漠楼兰,本名康敏,甘肃天水人。中学教师,爱好文学,喜欢旅游。天水杜甫学会会员,天水地方志会员。有文章在天水报刊、杂志发表。

    本站是提供个人知识管理的网络存储空间,所有内容均由用户发布,不代表本站观点。请注意甄别内容中的联系方式、诱导购买等信息,谨防诈骗。如发现有害或侵权内容,请点击一键举报。
    转藏 分享 献花(0

    0条评论

    发表

    请遵守用户 评论公约

    类似文章 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