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藕汀·药窗诗话》 文明戏 话剧东来也效颦, 蓝青官白夹春申。 长袍马褂王公子, 翎顶辉煌朱买臣。 在光绪末年,有一个叫汪优游的组织了文友会,演出所谓话剧,可算是中国首创的一个业余话剧团。编演有《捉拿安得海》、《江西教案》等清朝晚期的历史戏。后来湖南又有春阳社的出现,等到留学日本的学生欧阳予倩等组成了春柳社,更加受人注意了。就是号称弘一法师的李叔同,这时也是这社中的一员。他们演的是《黑奴吁天录》、《茶花女》等外国故事,在艺术背后,还掺进了一些所谓“革命”的意义。春柳社社员任天知回到国内,和春阳社合作举办了一所以教授戏剧为宗旨的通鉴学校。在辛亥革命前后,成立了一个进化团的剧团,所谓天知派新剧。新剧的由来,以此为始。他们用激昂慷慨的台词来反映革命的要求。后来其他类似的剧团,不断产生。不过新剧并不简单,尤其在中国还没有什么基础。“即使舞台设备与经济已是不成问题,或是这个问题,还只得了局部的解决,以后的困难,依然是层出不穷。……此中的困难,在目前的中国剧场里,还是绝对不易解决。”北京“演戏的人,得拼着死命,才能打一回胜战的希望”。这样的“崇高”理想,怎不令人气馁。于是,比较优秀的男女演员,大部分被刚刚开始拍摄中国电影的影片公司吸收去了。 本来一个民族自有自己的戏剧,是千百年来发展而成的。故而这 种国外套来的新剧,不值得作略略的考验,一下子便如昙花一现,无影无踪了。有些人学外国戏,一败涂地,遭人冷落。于是乎钻进了旧剧的领域,破坏了不少的旧剧成规。还有一些人学外国画不成,无立足之地,不得不转向国内,混入了旧画之中,搅乱了旧画之六法。两相“辉映”,如同一辙。传统艺术受到了数不清的损害,至今未已。 这些时装新剧失败以后,所剩还有不少演员,东拼西凑,继续合班,逐渐变为一种不伦不类的俗呼“文明戏”,在民国建立后的十几年里,也风行一时。低级趣味,恰好正中小市民的胃口。故而各个游艺场,如“世界”之类,无不有此类剧团演出。为了生活,难免面向金钱,媚俗求利,无可厚非。简陋的布景,时式的服装,有几个洋号洋鼓,吹吹打打。说的都是蓝青官话,加进上海滩上各地流行的土白,打情骂俏,连下里巴人也谈不上,哪里还有什么“东洋”、“西洋”艺术话剧的影子。不过说句客气的,用“陶情作乐”来吸引看客。时代戏虽然有《王莲英》、《蒋老五》等,还不够演出的需要,又把古人的戏,如《玉堂春》、《三娘教子》、《马前泼水》、《红鸾禧》、《孟姜女》、《珍珠塔》等等,穿起了清朝长袍马褂的方卿、王金龙,翎顶辉煌的莫稽、朱买臣。虽然穿着不分年代,戏文里普遍存在,毕竟这种太不像话的戏剧,没有几年,只有在小型游艺场里还可以看到,显然早已失去了独立的园地。再隔几年,连游艺场也站不住脚,被淘汰出局。于是分散在滑稽戏剧团和一时兴起的歌舞团里,附属在年轻少女载歌载舞之下,穿插登场,换口饭吃。他们的穷途末路已经到了十分悲惨的境地,就是这样,淘汰淘汰终于淘汰于无形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