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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蒋蓝现象”:作为散文复兴的一种可能

 置身于宁静 2018-08-24
成都作家蒋蓝曾获得《人民文学》散文奖,近日又获得《人民文学》主评的朱自清散文奖,成为迄今为止四川作家中的第一个双料奖得主,实为罕见。随之而来的,可能是成都乃至四川新闻界、文学界一阵小小的忙乱。
作为事主,蒋蓝会忙着接受文化版块的记者们的集体采访,后端的编辑们会忙着去百度这个并不是很熟悉的名字和脸孔,一并快速地浏览他的文字;出版界忙着在作者介绍中,将这个最有分量的奖项添上,以增加足够的卖相;文学界则可能忙着重新认识蒋蓝在作为一个圈子中必要的地位,或者还可能借着体制之名,给他安一个略为显眼的位置——这个动作类似警匪片中,当一切正反的较量都尘埃落定后才赶来的警警察,虽然迟到,但不会缺席。于警官们而言,这算出场证明,于正义力量而言,只能算一种心理安慰;评论界则可能酝酿着对蒋蓝作品新一轮的审视,我相信,发自内心的褒扬一定会多过匆忙提枪的贬损——我知道,对一个正在成为一个现象的获奖者而言,后一种可能通常是难免的。

忙乱之后,将会是什么?我觉得可能是几个群体的反思!

第一,和他一样的写作者会反思:为什么是他?

我看了看以往几届朱自清散文奖的得主名单,张承志、阎连科、贾平凹、叶延滨、张炜……每一个都有着足够的分量,他们在当代文学方阵中,已经有了经年的影响力。新人确乎也有,比如蒋方舟,恰好,她和蒋蓝同姓。蒋蓝却不是新人,但他又不是上述获奖者中那一辈的“旧人”——对很多读者而言,他似乎是刚刚冒出来的新人。因此,他在这个奖项的获奖者中,如同他的年龄一样,是一个半中年的新旧人——介乎新与旧之间。我如此不嫌麻烦地计算他的位分,是因为我深知,这个圈子是讲资历的——特别是那些自认资历很深但未能获奖的人会这么想。蒋蓝的位分,卡在新旧之间,恰好形成了一个客观上的讨好:新与旧之间的距离,都不算遥远。

然而,无论从哪个位分上来观察,这个问号会挂在和他一样的写作者中很久很久:为什么是他?但愿这个我不能回答的反思,在文学界、尤其是散文写作群体中,能激起一阵正面的涟漪。

第二,在他后面的写作者会反思:他是如何做到的?

以我并不热络而核心的江湖局外人的观察和体会,蒋蓝的“刻刀”式写作,如同他的DNA一样,是独一无二的,几乎不可复制。早年习武的经历,在近10年间的文学创作中,得到了看似意外、实则意料之中的反馈。身体上汇通了的任督二脉,刺激了精神上今古汇通。因此,这也可以再次证明那句鸡汤的真理存在:没有一段经历是白费的。由此,我们得以看到,一个武者,经由某种内在的力量,慢慢蜕变为文者,在普通人的世界里,这当然算得上一个传奇——如同他写的陈子庄先生。

然而,他并不文弱。见蒋蓝第一面时,我一度认为他是北方游牧民族的后裔——高大、孔武,话声里能隐约听到万马奔腾,还有金铁交鸣,这在温柔敦厚的成都人际氛围里,是一个异数。后来看了他有些自述性质的《梼杌叙事》时,我才从中找到了这个印象的经历对应。少年时习武、打群架,这些在我经历里缺乏的,他都一一经历了——这正是他“刻刀”一般文字出现的一个原因。他肆无忌惮、毫无章法的冲撞以及旁若无人、舍我其谁的跃空猛打,原来都是基因有自。这些,都构成了他文字中最大的一个特质:血性。这个特质,在当下矫情、规律、自负、自恋的散文写作中,也是一个异数。凭此,他足够有了成为一个现象的实力。

其实,文武之间的打通,或许并不是蒋蓝之所以“做到”的一个主因。他对博杂事物析及骨血的体察和对人性鞭辟入里的解构,或许才是他通向一种现象的独特路径,他寻入桃源,一骑绝尘。这种建立在他深广的博物兴趣和独立的田野调查基础上的体察和解构,让他的血性文字开出了一朵朵炫目的奇花。《极端动物(植物)笔记》如是,《媚骨之书》亦复如是。他的这种带着武者血性的体察和解构,让那些离实蹈空的所谓散文写作者看到了“做不到”的绝望和“追不上”的懊恼,从这个意义上来讲,他的这条路,可能永远是专属于他的单径。

第三,在他上面的写作管理者会反思:体制如何忽视了“蒋蓝”们的成长?回到上一个隐喻,迟来的警察通常会救治伤者,打扫战场,熄灭战火。但也不排除一种可能,将勇斗反派的正义力量,栽赃为肇事者并予以法律惩戒,或者将正义力量的功劳据为己有,暗夜里的孤军奋斗由此显得毫无价值——寂寞前路仍将是寂寞者终生的凄凉况味。

比及当下的热闹、忙乱和荣誉,写作本身是寂寞的。这点,蒋蓝自有深刻的体会。墙内开花墙外香这样的俗套剧情,在文学圈子里,实在正常不过。前有电视台工作、后来被杭州诱走的麦家,管理者们的忽视造成了一个可能的成都骄傲,随后变成了杭州文化范本。这个事件过后,他们有所触动地开展了一系列补救工作,但体制的优越感常常让他们的努力成为一种隔靴搔痒,蒋蓝在他们的眼皮下脱颖而出,会加重这种反思的正面作用吗?值得观察!但愿不会“前有”之后继而“后有”。当然,也不必急着给蒋蓝位置、荣誉、戴高帽子、安排写作计划,蒋蓝的野蛮生长,需要的是自然环境。匹配一点地方奖金,提供一些创作便利,还是可以的。至于反阴复阳地从蒋蓝作为编者的稿费中,以刮一点油水作为通行盖章的条件的作派,我看还是算了吧!

经由这一阵忙乱和可能继之而来的反思,我认为这构成了“蒋蓝式散文”或者就是蒋蓝本人成为一种现象的条件。它的好处并不仅仅在于蒋蓝能多卖几本书,或者狭隘的文学川军雄起的自豪——就像金强男篮拿下冠军一样,它的现象价值探讨,永远比拿下冠军更重要。蒋蓝如果成为一种现象,它的价值就在于给更多的散文写作者提供一个现象背后的可能性路径,这种路径,是对散文回归或者说散文复兴的一次绝佳良机——这略同于余秀华对诗歌复兴的意义,尽管,蒋蓝或许并不认同我将他和余秀华放到一起来讲。“蒋蓝现象”:作为散文复兴的一种可能

(四川作家蒋蓝)

每一个写作者,从弱者走向强者的过程,无疑都需要和无数强者过招的经历。强者的临空击打,让那些读了他文字的散文写作者会发自内心地赞一声:高手——如同他自我叙事中那个未曾照面的被袭击者。心悦诚服的文学创作落败和追学高明的武学套路模拟从此进入良性循环,这正是蒋蓝获奖对散文复兴的最大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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