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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年前,人们是怎么观察、临摹鸟类的?

 零壹贰012 2018-08-28

对于现在的观鸟者来说,在200多年前,博物学家所遇到的各种困难是难以想象的。除了摆在面前的贫困生活-饥寒交迫、蚊虫叮咬、环境脏乱,他还没有照相机和望远镜,更没有其他鸟友或是鸟类野外观察手册。带着猎枪和绘画工具,凭借学到的与鸟类有关的一些零散知识,通过自己的观察,而且仅仅是简单的观察,去尝试发现鸟类形态之间细微的异同。


今天所说的是

约翰·詹姆斯·奥杜邦

1804年,19岁的约翰·詹姆斯·奥杜邦(John James Audubon)站在美国宾夕法尼亚州的一个洞穴中,观察着一对灰胸长尾霸鹟,他顿悟到:“我专心致志地观望着它们天真自由的样子,这时,有个想法就像一道灵光在我的脑海中一闪而过,毕竟,没有什么事情能让我为了表现大自然而愿意全身心地投入,唯有以大自然自己的方式去临摹它,展现它生机勃勃和感人至深的一面!我曾经连续数月观察鸟类,无论它们是在降落或是在飞翔,并绘制了上百幅鸟类素描图。”

由此可见,那个时期的奥杜邦对鸟类绘画已从着迷变成痴迷。他步入北美洲的荒野,在森林中、河流旁到处寻找鸟类,采集标本、研究、整姿,并画下他见到的每一种鸟类。多年之后,他的绘画作品结集出版,永远地改变了鸟类学和博物艺术的相关领域。


奥杜邦几乎将自己的精力全部投入到鸟类身上,这使得他多次商场失意,并使家庭生活陷入困境,但他(和他那同样不屈不挠的妻子露西)总能找到办法渡过难关。我们通过他的信件和日记可以感受到他的激情以及熠熠生辉的敬业精神。1810年,奥杜邦帮助他的生意伙伴经营一家干货店,就在那时他记述了在肯塔基州路易斯维尔的时光,他写道:“我打猎,我绘画,我只是为了观察大自然,我的想法与他人不同,除了这些我什么都不在乎。”


在奥杜邦之前的鸟类绘画基本上表现的都是呆板的姿态,而奥杜邦在19岁时给自己定下的目标是:让活生生的鸟类跃然纸上,重塑鸟类优雅、美丽的姿态。但他仍用了很多年才打破传统,并走出了一条自己的路。



在第141页的下方有两只鸟——左侧是苍鹰,右侧是库氏鹰。这幅作品创作于1809年左右,就在他顿悟之后第5年,这幅作品显示出他对于传统呆板的绘画和干瘪的姿态只是作了些许的修饰而已。20年后,即1829年,在他的作品终稿刚刚出版之后,他又在图版上方补画了更有活力且更生动的苍鹰的亚成体。


将故事情节和鸟类行为引入鸟类绘画的创意打破了科学与艺术的界限,甚至超越了二者的界限。1902年,美国博物学家约翰·巴勒斯(John Burroughs)曾写下这样的评价:“(他的作品)太过于注意感情的流露,甚至有时太过夸张,表演性和戏剧性的味道太浓。”他指责奥杜邦绘画中的戏剧效果会有失准确性,而且奥杜邦很显然对自己讲述的故事十分沾沾自喜,并且加以了润色。



当奥杜邦创作小嘲鸫保卫鸟巢的作品时(第21页),他选择了一个十分夸张的捕食者——木纹响尾蛇,它的上半身离开树枝,探到巢中。巴勒斯随即指出了他的错误,木纹响尾蛇不会爬树。但与此同时,奥杜邦一丝不苟地把小嘲鸫画得非常准确,英勇无畏的小嘲鸫保卫自己爱巢的瞬间被完美地捕捉到了,表现了这种鸟精力充沛、活跃好动的特性。



奥杜邦的作品中经常采取的一种艺术手法是将多个事件融入一幅作品中。在他的那幅描绘黄胸大莺的作品中(第137页),一只雌鸟卧于巢中,但却有3只雄鸟或飞或栖于它的上方,其实这个场景对于这种独来独往的鸟类来说似乎不太可能出现。如果我们推断奥杜邦其实是想让我们看到一种“延时画面”,即实际上只有一只雄鸟在鸟巢上方炫耀,然后为雌鸟饲喂食物的话,那么这幅作品讲述的故事就变得顺理成章了。这幅作品向我们讲述的是作为个体的鸟的生活细节,但从鸟类学层面上讲也算得上是准确的。



在人们所知的所有奥杜邦的绘画作品中,最令人激动的一幅表现的是一只赤肩鵟凶猛地捕食一群惊慌失措、四散逃窜的山齿鹑(第76页)。这只赤肩鵟的姿态看起来虽然稍微有点儿别扭,但这幅作品的每个细节都是各有道理的,好像赤肩鵟被记录的瞬间,正是左脚在右脚之前,而它的右翅是在左翅之前。这是一幅时间上不连贯的作品,它反映的不是一瞬间的画面,而是把多个时间发生的事件融入一幅作品中;这幅作品有效地记录了动作爆发的瞬间,并且能让人感受到同时而来的声响。


值得注意的是,对于当代欣赏者来说,这只赤肩鵟看起来别扭的原因是我们的直觉已经被一生中所看到的照片影响了。奥杜邦和他同时代的人只能用自己的双眼来观察世界,像一只鹰袭击一群鹑类那样转瞬即逝的瞬间本就是模糊不清的画面。奥杜邦只能想象细节,这些想象对于这幅作品或是其他作品都是正确的。可以推断,他给鸟类整姿要尽可能自然,要与他多年积累下来的观鸟经验所留下的印象相匹配。作为一个艺术家,他也必须根据当下的流行趋势,下意识地选择那些优雅、生动并且最具吸引力的姿态。


但对于所有类似的图片中要传达的剧情与暴力,每只鸟都被精美的手工绘画渲染出了细节。正当鸟儿们在为最重要的生死时刻而奋斗,画面被定格在一瞬间。奥杜邦鼓励我们去欣赏它们的形态和图案之美。



奥杜邦非常在意欣赏者对他作品的评价,这使他需要投入更多的金钱继续他的工作,乔纳森·罗森(Jonathan Rosen)发现“奥杜邦总是在同一个时间干很多事情,为了他的订购者紧赶慢赶着他的巨大项目,为自己做广告,制作一个野性美洲的浪漫版。”他特意留起长头发,涂抹着熊油,让头发下垂且油光滑亮。他拜访英国皇家学会的时候还要穿着鹿皮大衣。英国人着迷于这位“美国林人”,对他在荒野的生活故事、不可思议的鸟类绘画非常有兴趣。他总是有意识或无意识地去描绘鸟类最引人入胜和最原初的瞬间,他要反映出一个自然仍然占绝对优势的世界,他就是要用自己的绘画强调大自然的无穷魅力。


这就好像奥杜邦在他的作品中一直要表达的那样:它们不是生活在英国乡间的小鸟,而是分布于美洲那广袤而未知的原野中的鸟类,我走进荒野,在我的画纸上驯服它们,捕捉住它们的特点,这样你就可以欣赏它们的美了。毫无疑问,奥杜邦的作品在英国比在美国更有市场,随着美洲的原野今非昔比,他的作品在大众中变得越来越流行。




奥杜邦花了12年多的时间,全身心地投入到他的创作中,他的作品成为了不朽之作。他画鸟,写书,监制图版的雕刻和包装,把作品卖给美国和欧洲的出版商,有时甚至将完成的作品直接打包寄给订购者。在这些工作中,他的妻子、两个儿子、很多朋友和助手给了他莫大的帮助,从写作、编辑文本到打理生意,甚至包括在图版上绘制植物和背景。


最终,奥杜邦共为1050多只鸟类绘制了同比例大小的图画,出版了435幅图版。除此之外,他还写了5卷《鸟类学记述》,其中有很多他自己对鸟类习性的观察记录。他从佛罗里达到拉布拉多,从得克萨斯到达科他,一路旅行,并且8次横渡大西洋。



重新审视奥杜邦的成就甚为紧迫。1839年,在《美洲鸟类》完成之后,一家波士顿的报纸对该书写下了这样的评论:“它完成了一次无与伦比的大胆、几近鲁莽的突破,它承载着一种毅力和不懈的热情,而且它体现了忠诚度、行业规范和快速有效性,对美国的商界和科学界来说,它将是一座不朽的丰碑。”这本书对一个一心一意、下定决心的男人来说是一座重要的里程碑,他的传奇故事让绘画这门艺术更具吸引力。


时至今日,这些绘画作品仍有巨大的魅力,不难想象,在19世纪早期的英国,它们肯定也具有很大的吸引力,并创造了在任何其他国家都不会出现的激动人心的历史。每一幅绘画作品都是美洲原野早期的一幅照片。当然,它们有一些夸张和过度渲染,但每幅作品都讲述了一个故事,不只是鸟类的生活史,还有奥杜邦探索荒野时的兴奋和好奇之情。每一点都能将我们带回到小木屋或被蜡烛照亮的客厅,抑或是奥杜邦发现了想象和再创作鸟类故事乐趣的原野。

谁不愿意用心倾听一段美妙的故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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