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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大郎哪句话,坚定了潘金莲杀他的决心?

 天宇楼33 2018-09-01

01


孔子说:知及之,仁不能守之,虽得之,必失之。都说武大郎的悲剧是因为长得丑,潘金莲看不上他,这是皮相之见。


皮相之見並不可怕,但由皮相之見遷延,生出許多邪見惡見,就可怕了。


這個世界的很多惡意,起初只是因為壹念糊塗,不曉事,最終釀成大惡。


如果是貪圖財物而殺人,或者仇恨而殺人,只要給妳更多的財物,消解了仇恨,就沒有再殺生的理由。


但癡心不壹樣,我想試試刀利不利,想練練膽子,殺個人看看,就有莫大的罪過了。


武大郎的悲劇,源於他至死不清楚自己的糊塗。


他見不到自己的過失,總以為壹切源於命運的不幸。既然見不及此,就更談不上悔改。



02


所以,武大的命運,實難轉變。


武大不認識宋江。


武大是武松的哥哥,宋江也是武松的哥哥。


宋江這面鏡子,能鑒照出壹個截然不同的武大。


武大生得醜,生得矮,生得黑;宋江也生得醜,生得矮,生得黑。


宋江住在鄆城,沒有人不給他面子。


鄆城最好的女子嫁給宋江,也不會覺得跌了份兒,沒有人背後嚼舌根說醜話。


但換成清河的武大,就不壹樣。


這種區別不在家境,不在身份,而在壹人有力,壹人無能。武大的破落,根本不是因為他長得矮醜。


武大的悲哀,在於他總是倚賴別人,從來不能自立。武松回到陽谷縣,在街上撞見武大,武大開口說:“武都頭,妳今日發跡了,如何不看覷我則個!


想想,親兄弟,壹年多沒見了,突然在街上撞見,正常人應該怎麽說話?


二哥,妳什麽時候回來了,如何也不來家裏看看!”武大稱呼兄弟為“武都頭”,正如父親稱呼兒子為“王縣長”。


弟弟看兄長,這是孝悌之義,跟發跡不發跡沒有關系。但武大要說,“武都頭,妳今日發跡了”。


要註意,武大這句話是當街說的,當著眾人的面。我小時候,見過很多鄉下人逗小孩:“娃,將來當大官了,還認不認得姨呀?


或者笑着说:“现在给你糖吃你怪喜欢,等明儿长大当官了就不认得俺喽!”这就是小农意识。



03


武大就有根深蒂固的小農意識。弟弟走到哪兒也該看兄長,武大卻說,“妳今日發跡了”。


武大壹張嘴,就說難聽話。好在武二習慣了,不以為意,要換成旁人,就不招待見了。


武大說話難聽,武松對他說話也不客氣,和潘金蓮撕破臉之後,武大問武松,武松說:“哥哥不要問,說起來裝妳的幌子。


兄弟相處,雖然情分重,但言語刻薄,極不中聽。


這不是小事。


壹家人之間,言語上不客氣,行動上不互敬互愛,引發的後果是可怕的。


武大在清河住不下去,就搬到陽谷縣紫石街,表面上看,是因為娶了個花枝招展的老婆,有浮浪子弟前來調戲。



04


內裏上講,是因為武大沒有人緣。


壹個人如果沒什麽本事,別人也就很少有事相求。妳沒能力幫上別人的忙,也就輪不到妳拒絕別人。


武松和武大都是說話難聽的人。


這當然與自小的家教環境有關。


《水滸》中未見記載武家父母,想必兄弟二人自小失怙,受欺侮淩辱恐不可免。


被欺辱的人有兩種反擊方式,壹種是拳頭硬,妳敢欺辱我我就打妳,把妳打怕。


武松就是這壹種。還有壹種,打不過人家,怎麽辦?罵。


嘴巴上占了便宜,內心占了醜惡。



05


很多時候,表面上的和氣不是因為內心的善,而是因為造惡能力的不足,怕吃虧。


不是不想跟人計較,而是不敢跟人計較,壹計較起來,更沒自己好果子吃。


但是,內心的情緒其實是掩藏不住的,發自內心的寬容和善意與怕吃虧而偽飾出來的截然不同。情郁於中,必然發之於外。


發之於外,就是說話難聽。


說話難聽背後揭示的本相,是辦事無能。


孔子講,巧言令色,鮮矣仁。和說話難聽相對的,並不是嘴巴甜,而是說話得體。


嘴巴甜的人看起來“假”,於是便可能是另壹種錯誤。



06


令色是好看的臉色,當著別人的面,嘴巴很甜,臉色很好看,壹扭身,臉就拉下來了,惡毒的話就講出口了。


壹個人很難掩飾內心所想。武大初見武松回來,對他說,我又怨妳,又想妳。


這話就頗不得體,像是情人之間的話,挪作兄弟用了。


但這種不得體會讓武松高興,它流露出武大對武松的倚賴,是對武松價值的證明與肯定。


武松是極重虛榮心的人,自然會接著問下去:“哥哥如何是怨我,想我?”這種話,原不必問。


武松之所以要問,是想聽武大親口說出來,再滋潤壹下自己的驕傲。


但武大不會講話,講出了實話,反而難聽:武大道:“我怨妳時,當初妳在清河縣裏,要便吃酒醉了,和人相打,如常吃官司,教我要便隨衙聽候。


想妳時,我近來取得壹個老小,清河縣人,不怯氣都來相欺負,沒人做主。



07

妳在家時,誰敢來放個屁?


我如今在那裏安不得身,只得搬來這裏賃房居住。因此我十分地想念妳。


妳我壹母同胞,妳不務正業,成日和人吃酒打鬥,不能成家立業,教我犯愁,這個便是我怨妳處。


妳吃了官司,壹年不歸,不知下落如何,教我掛念妳在外頭吃苦,這也是我十分想念妳的地方。


武大對鄆哥怎麽說話?“含鳥猢猻,倒罵得我好!” 鳥,是男性生殖器。武大既貧窮無勢,講話又如此難聽,在清河縣混不下去就太正常了。


說的難聽,不僅僅是說的問題,而是心地問題。武大在發心上,處處不是為武松,處處是為自己。


不是埋怨武松犯了事,去外面吃苦,而是埋怨武松犯事給自己添了麻煩。


想武松,不是惦念武松的饑寒,是想沒人給自己做主。這樣的發心,將武大的無能體露無疑。



08


武大與人相處,只圖從人家身上得到些好處,全然不信自己有能力給予他人。


他對自己的無能篤信不疑,堅信自己是個窩囊廢,只能靠別人救濟。像武松搬進武大家,就是武大可以幫助武松的地方。


本來這事可以由武大提出來,但武大不提,是潘金蓮提的。


潘金蓮提出來了,武大才附和,關鍵是,附和的理由如下:“大嫂說的是。二哥,妳便搬來,也教我爭口氣。


教我爭口氣”這種話,金蓮何時說過?


知縣眼裏,搬來住是“孝悌的勾當。



金蓮眼裏,搬來住是親兄弟合當如此,在家幹凈方便,比外頭舒服。而武大眼裏,武松搬來住,是自己長面子。


武大極看重面子。正因為裏子已是壹團敗絮,才對面子看得分外重,金蓮說武松調戲他,武大說,“休要高做聲,吃鄰舍家笑話!”


武松也拿“裝幌子”堵他,可見武大的無能,已經到了極致。潘金蓮之所以看不上武大,最根本的原因是這個,而不是他醜。


潘金蓮調侃說武松在東街上養著壹個唱的,武松說絕無此事,不信可以問武大,金蓮便說:“他曉得甚麽!曉得這等事時,不賣炊餅了。”金蓮這話極有見地。


賣炊餅不是因為窮,不是因為別的謀生之計都不會,而是因為不曉事,因為腦子糊塗,對世間百態看得不清晰。


腦子不行,只能賣炊餅。腦子不行不是說智商低,智商低還有救,全然看不見自己的過失,自暴自棄,就沒救了。



09


孔子講,唯上智與下愚不移。為什麽下愚不移?


難道笨人就沒法教育好了嗎?


宋儒解釋說,下愚之所以不移,不是不能移,而是不肯移。


壹個人如果篤定地堅信自己無能,堅信自己是窩囊廢,那就沒辦法了。誰也救不了他。


就像有人篤定地以為自己找不到對象只是因為醜。將壹切挫敗歸因於自己毫無能力改易的地方,就是下愚。武大郎就是如此。


這種無能帶給別人絕望。


讓最親近的人對自己僅有的信心也喪失掉。所以金蓮說武大,“曉得這等事時,不賣炊餅了”,與其說是批評,不如說是絕望。


正因為對自己沒有壹絲信心,沒有壹點願力,只好壹生壹世賣炊餅,生生世世賣炊餅。



武大的無能臨死都沒有任何改移,在被毒死的那天晚上,武大央求潘金蓮救他,說了壹句話,正是這句話,讓潘金蓮堅定了殺他的決心


武大道:“妳救得我活無事了,壹筆都勾,並不記懷。武二家來,亦不提起。


快去贖藥來救我則個!”這是命令和威脅。因為無能,更要威脅。


因為威脅,愈發顯出無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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