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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这东西是可以互相借用的|雷蒙德·卡佛 & 村上春树一生中唯一的会面

 王天神 2018-09-05

雷蒙德·卡佛

Raymond Carver

1938 年 5 月 25 日-1988 年 8 月 2 日

美国短篇小说家、诗人,“极简主义”代表作家,并被誉为“新小说”创始者。

在刊登于《中央公论》的文章《仅此一回的相逢留下的东西》中,村上春树写到了自己对美国作家雷蒙德·卡佛的景仰之情:

细想起来,我写小说并没有老师,也没有伙伴。29岁时突发奇想开始写小说,自那以来便一直一个人坚持写作。虽不说是绝世独立,也是形单影只地作为小说家劳作至今。当然有几位我敬爱有加、觉得亲密的作家,可他们都已亡故,地位高高在上,我只能通过文章遥遥景仰。然而雷蒙德·卡佛只比我大十岁,我们实际见过面谈过话,结下了亲密交情。作品刚在杂志上发表(用夸张的表达,就是墨迹未干),我就有缘拜读,并且亲手译成日文。那对我是极其珍贵的体验。“老师”或“伙伴”之类的表达我觉得隔膜,但对我而言雷蒙德·卡佛就是所谓“时代同路人”。 (施小伟 译)

近日,The Seattle Times 上刊登了一篇文章,详细记述了村上春树和雷蒙德·卡佛一生中唯一的那次会面。在这里与大家分享。

欢迎大家在文末发表评论,告诉译文君,还有哪些您知道的像村上和卡佛这样,两位作家之间亦师亦友(亦敌也可以啊)的小故事。译文君将挑选十位读者,送出上海译文出版的村上春树短篇小说集《没有女人的男人们》收藏明信片一套。评论有效时间至 2017 年 7 月 8 日晚 24 时。

(图:Mary Cauffman / The Seattle Times)

一次决定性的文学会面:雷蒙德·卡佛 × 村上春树

Jeff Baker

- 声明:如需转载先请信联系 -

这两位作家仅仅当面见过一次,却给对方提供了毕生的灵感;最近,这样的灵感体现在村上春树最新的短篇集《没有女人的男人们》中。

《没有女人的男人们》

(精装英文版)

Knopf,2017 年 5 月

村上春树与雷蒙德·卡佛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会面发生于 1984 年夏天。当时,村上 35 岁,开始写作已经有六年;他的处女作《寻羊冒险记》在 1982 年问世,但尚未有作品被译介为英语。卡佛对村上的了解仅仅是“一位充满热情的翻译,将自己的故事带到了日本”。


村上春树翻译的卡佛作品

他对村上的这趟造访也颇为好奇,甚至破例打断了自己的写作日程表。更令他受宠若惊的是,村上专程从日本飞来安吉利斯港(Port Angeles),只为见他一面。

“ Ray 很期待和村上的见面,高兴得像个孩子:他想看看对方是谁,以及为什么自己写的东西能使他们两人在这颗星球上相会。”苔丝·加拉赫尔(Tess Gallagher),卡佛的遗孀后来写道。

卡佛不知道的是,对村上来说,这是一次朝圣。1982 年,当村上读到卡佛的《So Much Water So Close to Home》时,如遭雷击,奉之为天才之作,“一种全新的小说”,现实、尖锐而深刻,让他觉得“超越了简单的现实主义”。村上随即又读了另一篇卡佛的故事,刊登在《纽约客》上的《Where I’m Calling From》,然后就开始收集和翻译他所能找到的有关卡佛的一切。


事实上,村上完全是自学写作者,早年开了一家爵士乐俱乐部,偶然观看了一场棒球比赛后才突发奇想开始写小说。他毫不犹豫地坚持和遵循自己的写作道路。而在卡佛的小说中,他寻到了一张指引自己写作方向的地图。

毫无疑问,雷蒙德·卡佛是我曾遇到的最宝贵的老师,也是最伟大的文学伙伴,”村上在《文学同志》(A Literary Comrade)中写道,这是他在卡佛去世后发表的一篇文章。“我认为我写小说的方向与 Ray 的小说非常不同。然而,如果他从未存在过,或是我从未遇到他的文字,那我写的书,特别是我的短篇小说,可能都会有截然不同的形式。

卡佛的文学之路曲折穿越了整个美国西北部,他出生于俄勒冈州的克拉斯坎尼镇(Clatskanie, Oregon),是锯木厂工人和女侍者之子;在亚吉玛(Yakima)长大;19岁与第一任妻子结婚,并子承父业。在接下来的 20 年里卡佛颠沛流离,酗酒,上课,周末挤出时间写作。他的故事常关于工人们勉力联结彼此,同甘共苦。

村上及其夫人阳子在有着巨大玻璃窗、位于胡安·德·富卡海峡(Strait of Juan de Fuca)的空中别墅(原文为 Sky House)见到了卡佛和苔丝。村上被卡佛的魁梧体格所震撼,留意到卡佛“坐着时把沙发压得嘎吱嘎吱响,仿佛他也从未想过自己的体型会如此庞大,脸上浮现一丝尴尬。”

实际上,两个人都挺害羞。卡佛经常喃喃自语,面对陌生人让他感到不安,村上录的一盘磁带听起来也“像是一次非常糟糕的窃听”,不过他们仍心有灵犀。卡佛也密切关注着他的客人。在多年酗酒以及经历感情破裂后,卡佛正处于名声鹊起的时期,《当我们谈论爱情时,我们在谈论什么》(What We Talk About When We Talk About Love,1981)是获得他突破性成功的作品,而他的杰作《大教堂》(Cathedral,1983),是那个时代最伟大的故事,也是来自西北部作家所写的最好的故事。

烟熏三文鱼和红茶被端上餐桌,卡佛的思绪如往常一样漫游了片刻,然后送给村上一首诗:

We sipped tea. Politely musing

on possible reasons for the success

of my books in your country. Slipped

into talk of pain and humiliation

you find occurring, and recurring,

in my stories. And that element

of sheer chance. How all this translates

in terms of sales.

村上兴许正想着那篇《So Much Water So Close to Home》,这故事讲的是一个男人外出钓鱼时发现了一具女性尸体,他继续钓了两天鱼,然后才联系警方。卡佛则回想起了 16 岁那年,他的鼓膜被一个雪球打破,这份失落的记忆在 30 年后忽然呼啸而过。

村上夫妇总共停留了两个小时,一切顺利,卡佛还许诺回访日本。村上又惊又喜,回去就预定了一张超大号的床,希望他的新美国朋友感受到宾至如归的舒适。

这一切最终并未发生。卡佛自认多年酗酒会让自己短命,谁想香烟才是罪魁祸首,肺癌蔓延至他的大脑,1988 年去世时,年仅 50。苔丝给了村上一双卡佛的鞋,代表着一个作家对另一作家的敬意。

今天,村上已经建立了自己国际性的声誉,二十多部作品被翻译成各种语言,流传于全世界。他的新短篇小说集《没有女人的男人们》,每一页都流露出卡佛对他的影响:一个男演员明知他更出名的妻子在外幽会,却佯装不知,妻子死后,还和其中一位情人成为朋友;一个家庭主妇每次给闭门不出的男人送杂货,并发生毫无激情的性关系后,都会给男人讲奇异的故事;一个医师毕生都和情人若即若离,忘记爱的能力……“没有女人的男人们”原本是海明威 1927 年短篇小说集的标题,但村上写作时想的却是卡佛,“梦这东西是可以互相借用的”(出自《昨天》竺家荣译,上海译文出版社 2015 年 3 月 出版)。

那天会面时,村上从未询问卡佛关于翻译的问题,也没有告诉卡佛,自己也是一个作家。

“我想我本该那样做,”村上在20年后告诉 Harvard Crimson,“可我没料到他这么早就离开了人世。”

(完)

声明

本文原标题:A fateful literary meeting: Raymond Carver and Haruki Murakami,编译自 seattletimes.com原作者:Jeff Baker。感谢本文翻译:陆玺,以及李玉瑶老师提供的帮助。如需转载还请私信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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