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旋风般的萧军伯伯

 星河岁月 2018-09-09

萧军(1907年7月3日—1988年6月22日),中国全国文联委员、中国作家协会理事、中国作家。 原名刘鸿霖,笔名三郎、田军等。代表作品《八月的乡村》《第三代》等。

翻开我的杂记,萧军伯伯的题词赫然在目:“以儿童文心为心,以儿童之意为意,则可得儿童文学之精神矣!赵蘅同志   一九八六年十月十八日绍兴旅次”。

萧军伯伯字迹潇洒飘逸,立意明了,深知我心。但其实,我只见过他两次。


旋风印象

一次黄昏我拜访骆宾基先生,在前门西大街住宅里谈入作协事。骆先生备受“文革”折磨,大病初愈,十分羸弱。家中因无帮手,显得零乱不堪。我们正聊着,突然门外涌进来三位不速之客,其中一位浑身冒着爽气,张口高频率,活脱脱一位“侠女”;最引人注目的是那位四方大脸庞,带有几分威武的老者;另外一位东张西望,还有点拘束,像是一位汽车司机。威武的老者进门便一屁股坐下,劈头便问:近来受委屈没?那些混蛋还找麻烦不?小女调过来没有?党籍恢复了吗?他底气儿很足,嗓门很大,俨然一副“保护人”的架势。他好像并没注意我的存在。

骆先生告诉我,这就是作家萧军,陪同来访的正是性格酷似他的女儿萧耘……

一晃四年,我只记得那天是一个风天。北京刮着风,卷着漫天黄沙,从海淀街里一直能刮到西便门。要是撞上哪幢大楼就要打旋儿,刮得那些趾高气扬者都就成了“套中人”。萧军先生,正像这旋风,突然撞进来,问话的时候,像在原地打着旋儿。


旋风行迹

“萧军来了。”人们纷纷议论。

在绍兴市委招待所的餐厅里,我第一眼看见了萧耘那“几年如一日”的蓝印花布大背心。“你的刘海儿呢?哈,一下子老了五岁!”她一通口无遮拦的随意调笑,竟让我弄个大红脸。我忙请双亲来见萧老,两个老头儿反差强烈,一个温文尔雅的温州学者,一位大大咧咧的东北乡土味十足的作家。无怪乎相识后萧军先生老跟我父亲逗趣儿:“你才是文人,我不过是乡巴佬,哈哈……”

这是在那次绍兴市主办的纪念鲁迅逝世五十周年的活动上。各地来宾均是鲁迅先生的几代学生。主席台上萧军毫无套话,用他那粗重的辽宁嗓音大声说:“作为鲁迅的学生,我们要学他的骨头。”“革命者压不垮、砸不烂,整不倒、气不死……”他用了一连串的排比短语,落地有声,充满力量,鼓舞人心。在鼓舞人心的同时,萧军先生仍不忘甩出几句幽默:“我不算是个作家,说我是大兵还差不离儿,正经是个老粗。”一连几日,他的讲话每次都是掌声夹着笑声,使得会场气氛极为热烈。在绍兴师专的教室里,面对塞满青年学生的课堂,他举起一张在北京郊区挑水的照片以此证明自己是个地道的“老粗”。

正是这个“老粗”在鲁迅的外婆家的堂屋里与村里人唠嗑,坐在长条板凳上笑吟吟地和大伙合影。在兰亭长廊中他被一群萧红崇拜者包围,欣然同意并十分庄重地为他们专购的《生死场》代签名。


旋风抗议

从绍兴返至杭州,我们和萧老一家又应邀参加鲁迅先生铜像揭幕典礼。

浙江省文联颇费周折订上了西湖宾馆,这个地方在当时可不一般,据说“红太阳”曾在此下榻过。汽车把我们一行人送至远离市区的地方,经过道道森严的岗哨,驶进了一片幽深静谧的林荫。大家正诧异亭台楼阁的奢华,推开窗竟是一汪茫茫的湖水,原来还在西湖畔。我们颠簸一路肚皮早饿了,找到餐厅才发现只有三张餐桌。一桌有三两个小青年,却拥有一整桌美味佳肴;另一桌杯盘考究齐备,大约有贵人来;我们只有围着第三桌准备会餐,但盼来的先是一只小碗,接着是一搪瓷盆又凉又硬的米饭,菜少且素。萧军伯伯想喝点开水再讨一只碗时,却遭遇面如桃花的服务员的冷眼。这时,我们看见一队日本外宾步入餐厅,服务员们飘然而去,迎接贵宾去了。

这天日落,大伙儿聚在萧老夫妇屋里泄闷气。不约而同地感到这宾馆一下班就唱起“空城计”,瘮得慌。大家也都觉得八成我们给晾在那儿了,与世隔绝。萧军伯伯一本正经地宣布:“明早不再进这个餐厅!”“反正从绍兴带了点干粮。”他忍不住又补充道。两天后,萧老率我们拂袖而去。

但萧军毕竟是萧军,他看不习惯的,不会轻易就忍了。临走前,他让我母亲代笔写了致宾馆的意见书——一篇让人觉得酣畅淋漓的文字。

萧耘后来写道:“一想起大家在杭州西湖宾馆受到的冷遇,诸位老先生们那慷慨激愤的样子就想笑,太逗了!据说对方写来了道歉信。这样的气,我和爹不止受过一次了,因为我们爷儿俩都太像‘老乡’了……”

三十年前,这股旋风刮走了,永远消失在天那边。我们生活的圈子里,也从此少了这么一股清新凛冽的旋风。但至今想来,仍然觉得鲜活可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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