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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德纲:人生若只如初见

 李怡楚 2020-06-29

昨天晚上东方卫视的《相声有新人》,演员李寅飞被淘汰。

曾经的德云社弟子,哽咽着对师傅郭德纲说:

我多怀念那个04、05、06年,在台上玩命说相声的郭德纲啊,我多盼着那个,下午一点半开始卖加座,我八点在通道门口排队买票的日子啊…

李寅飞说完,现场很多相声演员,很多观众瞬间泪崩。

2004到2006那会,德云社开始鹊起,郭德纲逐渐走红。

那时间的作品,的确是好,真是在玩命地说相声,加量不加价,一不小心便从今天演到了明天。

郭德纲说,再不走,就没公交车啦。观众接话,没事,我们带着被子来的。

评戏鼓戏地方戏,太平歌词叫卖图,九腔十八调,柳活使得花团锦簇,好一条不世出的嗓子。

《西征梦》、《黑社会》、《反三俗》、《我系列》大批作品接地气,走人心,肆无忌惮,打得温室花朵般的体制相声毫无还手之力。

就这样风风火火地长了起来,一直红到现在。

早年间,郭德纲吃过不少苦。

1988年,十五岁第一次来北京,进了全总文工团,身份是临时工,没机会上场,做的是搭桌子、送道具的杂活。

1990年亚运会的时候,北京的房租涨了,最差的旅馆也要15块钱一天,实在没辙,混不下去,灰溜溜回了天津。

天津相声名家遍地都是,年轻人出头之日遥遥无期。郭德纲转行做了点小生意,很神奇的是,做什么赔什么。

看来,祖师爷就只让他吃相声这碗饭。

再回到北京,一个小剧场唱了一个月的评戏,到月底人家没给工钱,偏巧感冒一病不起。

秦琼落难时卖了黄骠马,郭德纲则卖了自己的BB机。

这段经历,在他后续的作品中屡次提及,一辈子都记得。

那时候他的处境便如作品中说到的:

穷人站在十字街头耍十把钢钩,钩不着亲人骨肉;有钱人在深山老林耍刀枪棍棒,打不散无义宾朋。英雄至此,未必英雄。大英雄手中枪翻江倒海,抵挡不住饥寒穷三个字。有钱男子汉,没钱汉子难,又何况一帮说相声的呢?

后来,遇见几个年轻人,李菁、何云伟、徐德亮、王玥波,压阵的老前辈是王文林、李文山、张文顺等,这些人便是德云社的初始班底。

郭德纲总算找到一个落脚点,但日子丝毫没有转机。门票十块钱,还送茶水,运气好时坐上十几个人,天气不好,只有稀稀拉拉几个人。有一天大雪,台下就坐一位。

2003年,郭德纲开始客串主持人,不温不火。

他去参加安徽卫视的一个真人秀节目,超级大赢家。需要在一个大橱窗里呆满48小时,窗外路过的人能看见他的一举一动。洗脸、吃方便面、打毛衣,人们来来去去,有的人多看几眼,有人直接路过。熬到第二天下午的时候,精神有些崩溃,他哭了。

后来聊起这段经历,他用了四个字,刻骨铭心。

那时是他的最低谷。

很快,属于他的时代来了。

其时,相声的格局是青黄不接,死气沉沉。


侯宝林、马三立、刘宝瑞等前辈或驾鹤西去,或退隐江湖。王谦祥李增瑞李金斗侯耀文委身体制,少马爷不踏出津门一步,名噪一时的姜昆自废武功,变成姜球球,只说主旋律相声,冯巩的所有灵气就剩下一句想死你们了。

民间的剧场更是万马齐喑,演员比观众多。

郭德纲凭借了手中几百段加工后的传统相声翻了身。

为了生计,郭德纲在小剧场里百无禁忌。《托妻献子》《西征梦》《大上寿》《白事会》《红事会》等传统段子,一个一个抛出来,耳目一新,人们开始慢慢记住了郭德纲这个名字。

2004年,体制内的于谦和郭德纲合作了一段《拴娃娃》,效果出奇好。次年,于谦辞职加入德云社,郭德纲如虎添翼,自此开启了两人十几年的相声传奇。

广德楼的小剧场最火爆时,台下坐满,加座加到台上,有人就挨着郭德纲听相声,仿佛就是《卖挂票》里的情形。

然后搬到几千人的北展,依旧场场爆满。德云社的小剧场,开始在北京依次开花,郭德纲的招牌炙手可热。

2011年,郭德纲来上海演出。长宁体操中心的主角从周立波换成郭德纲,台下坐满五千人,郭德纲打趣于谦的一声“貂丁”,声震屋瓦,如银瓶乍破,四下彩声雷动。

那应该是郭德纲作为相声演员最辉煌的时刻,他被捧上神坛。

从那以后,小园子里再也看不到郭德纲了。德云社越发的壮大,人才济济,好生兴旺。

这些年,他经历了拜侯耀文为师,与北京卫视闹翻,徒弟打人舆论哗然,李菁曹云金先后出走,在微博上与各路人厮杀,走穴拍电影,主持综艺节目,和央视一笑泯恩仇。

郭教主开始跻身于他曾口诛笔伐的主流相声群体,隐隐举起了相声的大旗。

我第一次听郭德纲的相声时,惊为天人。从上海到扬州出差的几百公里路上,一段段相声听下来,几个小时转瞬即过。最疯狂的时候,车里的CD全是他的相声。

很多像我这样听了三十多年相声的人,是识货的。

郭老板却是越来越忙了,无法再打磨自己的作品。这几年再听时,便只剩下于谦的下三路,再也说不出那么经典的相声了。

德云社的几百弟子嗷嗷待哺,云鹤九霄,家大业大,走副业多挣钱便是一件极其合理的事儿了。

凭心而论,郭德纲有好到令人嫉妒的才华,有出神入化的柳活,有十年磨一剑的隐忍;他曾遭过大罪,吃过很多苦头。他的成功,他今天的江湖地位配得上他当年遭受的一切,这些成就是他应得的。

过往的经历,让他变得极其敏感,一张利嘴从不曾绕过任何人。圈了很多粉丝,也得罪了很多人。

当年赤手空拳来北京,拔剑茫然心四顾时,他极其痛恨禁锢住他手脚的那个圈子。而如今,盛名之下的他不知不觉间,也曾蛮横经营着自己的势力,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十年前,还在广德楼的小剧场,郭德纲说道:

一步一步地苦熬苦掖,终于我们也看见了花团锦簇,我们也知道了彩灯佳话。那一夜,我也曾梦见百万雄兵

语气铿锵,如金戈铁马,那时的郭老师眼中噙满了热泪。

初心忘了,皆因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世人能理解。只是那个癫狂的人远走,再也听不到那么纯粹的相声。

2016年底,德云社全家福,郭老师端坐正中,面色肃然,身后徒子徒孙无数,开枝散叶。

时间转眼到了2018年夏天,《相声有新人》里一对交大博士,咄咄逼人,嚣张跋扈,而对面郭老师却是心平气和,一派宗师大家范儿。

放五年前,郭老板会怼得他们怀疑人生。

只因现下,他得撑起一个大场面,好几百人指着吃饭。故而他开始顺时而变,小剧场观众延伸到电视机前互联网上的观众,毕竟是两个截然不同的群体。

对于昔日弟子李寅飞的含泪表白,郭德纲回应,有多大手端多大碗,有多大本事上多大舞台。

跟蜘蛛侠的叔叔说得一样,能力越大,责任越大。

论起他的贡献,无以伦比,真正地让相声这门艺术重生。没有他,您能想象到,一个相声的选秀节目收视率追得上中国好声音。

人生不同阶段,不同心气,不同境遇。

谦哥好乐子,古玩蛐蛐养小动物,活得明白透亮,潇洒随意。郭班主考虑更多的是人间烟火,事业兴旺,自是无法沉下心来打磨纯粹的艺术。

人生若只如初见。

我们的确怀念2006年玩命的郭德纲,但所有的生活,都是义无反顾地喷薄向前。

我们又怎能苛求撑着几百人的郭班主,您,可不要忘了初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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