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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茶日记

 冯晓潇的自习室 2018-09-12

[0]题记

 

有的人活得轰轰烈烈一往直前,有的人活得平平淡淡悄无声息,我可能就属于后一种。虽然也期待,有一天能像“烟花绽放”似的获得闪耀的一刻,但回想起来我的人生里似乎从未发生过什么震撼人心的大事儿,也没有什么曾经成功的体验供现在消费,也许随着时间的流逝,碌碌无为便是最大概率的归宿。

人在遇到生活或事业上的艰难困阻时,可能会下意识地从记忆长河中打捞一些闪亮的过往,用一些成功的经历来安慰与暗示自己,挺过去当前境遇。然而我努力找寻自己的亮点,以及做过的“了不起”的事情,发现都没有。最后想了想,也许唯有写日记是坚持了三十多年,并且极有可能继续坚持下去的事情。

今年2018年,对于我来说是及其特殊的一年——在小镇长到十九岁,来到天津恰是第十九个年头,故乡与异乡在时间的度量上“等身”,从此随着时间列车继续前行,故乡与异乡可能会互调名称。

我从厚厚的一摞接近于“等身”的日记本里,零星找回“故乡”生活过的印象,“异乡”挣扎过的痕迹,现在再次品咂字里行间滋味,忽然察觉:也许尽管我自认为每天都活得平淡如水,然而在别人的眼中,似乎并不是这样,尤其是爷爷,尤其是母亲。

 

 

[1]爷爷泡的茶

 

    我的童年,是爷爷的暮年。

自打我记事起,爷爷给我的印象:一家之主,什么也不干。

每天上午报纸送来,爷爷坐在躺椅上,一边抽烟一边看报。

奶奶忙于打扫家务、买菜做饭,她很忙,印象中我很少见她坐下来歇会儿。

就像那时的父亲经常奔走于外地,很少在家停驻一样。

我的童年里有很多时候,是盯着爷爷沏上一壶茶,就那样闲着。

我就那样陪他一起闲着。

    

    爷爷抽很劣质的烟,却喝很好的茶。

  有时爷爷会跟讲一讲报纸上的见闻以及他这一辈子的经历。

  有时我会喝口他的茶,很淡的味道。

爷爷说,这是绿茶,是素茶,没有花茶那么香。

还说这味道你习惯了就习惯了,不习惯可能就一直都喝不了它。

  

    爷爷年轻时是军官。从泛黄的老照片里,看到他挎着军刀,意气风发。

许多年前他接受组织安排,从大城市来到小镇。

之后他在我出生的前一年盖了这片小院。而我在这个院子生活了十九年。

十九年后我从大城市里给他捎回好茶、好烟时,他拿在手翻来覆去地看,自言自语:不用给我买,不用给我买……

  却在我在家待的日子里消受了它们。

我还看见他抽完了好烟后,没把盒丢掉,而将他的劣质烟填进去,若无其事地放在自己的茶几上。

 

  在我成人之后,一直不苟言笑的爷爷竟笑着说:小子,你长大了,也该学吸烟喝酒了。

这令我的同龄人很羡慕,他们都是偷偷躲着家人这么干的。

而我的家庭给我了最大的自由,让我自己选择。

  但我最终没学会抽烟喝酒,却习惯了清淡的绿茶的味道。

  再后来我把喝茶,养成了如同别人每天必须抽烟一样的习惯,缺少了便难受。

现在想想,有时候觉得喝茶,是在怀念爷爷和那个年少时的自己。

 

 

[2]记日记的乖孩子

 

记日记的习惯,是年少时无意间养成的。
  上小学的我是个听话、用功的乖孩子。
  小学生的日记是老师布置给每个人的,说是为了提高语文成绩。
  于是家长就支持,给买了塑料皮的小本,还买了钢笔。
  头一次用钢笔,兴奋不已。

小镇里一共只有两所小学,一所距离家近,一所距离家远。

而现在看来,远的那所仅有两公里。当时觉得非常遥远,选了近的。

近的那所应该只有几百米,于是我从一年级就是自己走路上学,没人接送。

再后来初中距离家也就一公里多一点。

大多数同学都是如此。那些大城市里车接车送的场景这里出现过。

 

那时我写的日记第一句话总是:
  我从家出来去哪哪儿……
  最后一句总落在:我回家了……
  妈妈笑话我,说这是流水账。

但我不服,我说这是如实记录。

 

上初中时,“流水账”依旧每天记录,那时候学习已经紧了。

每天老师让背单词、背课文、复习、练习……
  我把功课完成后,在日记里写一下当天的内心感受,以“很高兴”收场。
  其实心里在骂着老师狠,本子里写的却是另一回事儿。
  因为日记本明天是要统一上交给语文老师看的。
  后来可能语文老师也觉得无聊,不让交了,大家就都停了。
  我却一直没停下来,临时将日记本改成了摘抄本。

摘录名人语录、座右铭,并自己配上笨拙的插图。

 

现在回想起来,那时的我似乎从未体验过少年的乐趣。

沉浸于学习的我,甚至于“礼拜天”也要去学校上自习!

那时候还没有“双休”,每周日叫“礼拜天”,学校不开门。

我与住校的老师熟识,他打开门把我放进去再锁上。

整整好几年,我的生活范围不超过一公里,现在唯一记得住的只是埋头学习的场景。

日记本里竟然没有记录过母亲会做什么拿手菜,父亲是几时回到家的,周末全家去了哪里玩,哪怕看场电影,一切都没有,从来没有过。

那些在日记本里写给老师看的句子,现在看来毫无意义;当时的日子一天天周而复始,一成不变,毫无滋味。

那些乖巧顺从的时光,除了成绩优秀的捷报,没给家里赢得什么荣耀,也没惹一丁点儿麻烦。现在对我来说是一个黑洞,我竟找不到“自己”生活过的感觉,无挫折,亦无知觉。

我不知道世界上有多少与我经历相似的孩子。

童年与少年,平顺与平静得可怕,像是按了“快进”键,一晃而过。

 

 

[3]我的高中生活

    

1996年,我上了距家三公里外的县里最好的高中。

那段时光日子过得紧密,于是我将日记记得越发细腻。

甚至从早晨出发时看到的一片云彩开始,都被一一记录。

 

  早晨跑操,是整个高中三年最痛苦的事情之一。

印象深的是冬天,六点天还不亮。

全学校的学生都在大操场跑步,互相看不清,像在集体梦游。

整个操场弥漫着嘹亮的进行曲,大家跟着那个节奏打哈欠和迈脚步。
  到现在,当我再听到那首进行曲时,心里依旧是紧紧的。
  有时我五点多就提前到学校了,三层教学楼老远一看,烛光连成一片。
  影影倬倬的,像一团一团飘曳的绒球。
  有人在走廊里大声地背诵英语单词,光线恍恍惚惚。

教室里有四分之一的座位已坐了人,有人在烛光下捧着语文课本默念。

有人在黑暗中坐着发癔症。也有人趴在书桌上小憩,点着蜡。

  忽然操场铃声一响,大家立即噗噗地吹灭蜡烛,急速涌出教室。

  楼道里顿时脚步声嘈杂起来。整个楼都在震颤。

  

  跑步归来,是早自习时间,整个教室像自由市场吵吵嚷嚷,大家用大声朗诵来抵御困倦。
  英语或语文老师会捧着书,不言声地一圈儿一圈儿在教室里头转。
  早自习结束后是七点二十,有四十分钟吃饭的时间。
  大家立即涌向大食堂,端着饭缸子,挤入长长的队伍。
  短暂的就餐时间我会像俘虏回到故土一样放松。


  大食堂又高又空荡。长条形,一头有个舞台,偶尔可以开大会。

  等到元旦时晚会在这里演。那时候大家会搬着凳子把那里挤满。

  而平时这里没有桌子也没有椅子的,地面又黑又潮。

  开饭时,三五人围一个圈儿,七八个人围一个圈儿,就蹲地上吃。

  每个人的姿势大致相同:

  左手握一排方形馒头,右手握汤勺去舀咸菜或稀粥。
  盛稀粥的搪瓷缸子放各自脚边,装咸菜的塑料袋放在一圈人中间。

  咸菜跟黑湿的洋灰地面上只隔薄薄一层塑料袋,极容易被钢勺戳破。

  好在这顿早餐基本在十分钟内解决。

  大家都想着剩点时间回教室趴课桌上抓紧再眯瞪几分钟。

因此吃完立刻奔露天的水台去刷饭缸。

二十多个水龙头像字一样排列。此刻两面都排满了人。
  这个地方也是早上起来洗脸、漱口刷牙的地方,全学校几百人合用。
  

难以想象那时候冬天是怎么熬过来的。我为了活得不“平淡”,也搬进宿舍住了一阵,很有限的时光被记在日记里,现在看起来心惊胆颤。

  是啊,当你住在暖气熏天的楼房里,上厕所都不用出屋,不能想象那时场景。

宿舍没有暖气,窗户也漏风。好在是好几十人挤在一个屋里,大家铺连着铺,心理上感觉不冷。

或者别人不说冷,你也会“从众”并渐渐习惯。

冬天的清晨黑得像地狱一样。

水台距离宿舍有两百米。大家肩上搭着毛巾,手里拿着刷牙缸子,一路哆嗦。

  来到水台,水管里流出的水带着冰碴。

  风呼呼地,从四个方向一起撞过来,就像四面“钉板”刺透衣服。

  没有脸盆,打着寒颤,就用双手捧着凉水在脸上急速抹几把,飞速刷牙,再飞速跑回宿舍。

  现在想想愣是没感冒没发烧过!老天爷真疼爱19岁以前的年轻小子们。

  他们肆无忌惮地熬夜起早,冷热折磨,无限透支,竟然如铁打一般毫发无损。

  而等到人过30岁,才发现身体这玩意,像脾气古怪的恋人。

  之前你如何对它讨厌、折磨也罢,它对你不离不弃。

    之后你无论如何注意、关怀它,它却时不时耍起小脾气。

 

那时候觉得一天的时间都绷得紧紧的,一堂又一堂课接连不断。
  直到晚自习没有课,才算舒缓一口气。

  晚自习有巡查老师,不会的问题可以喊他们。一般大家各自沉入自己的世界。
  别人看书、做题。我也看会儿资料,做几道题,看会闲书,再写会儿日记。
  晚自习分两节课,中间有10分钟的休息时间。

  这短暂的10分钟时间贵如黄金。

  像砖头那么硬邦邦挺着的同学们,此刻松动了。

  有的伸懒腰,有的上厕所,有的仍对着稿纸上的题发愣。

  而我,随着一队人,下楼打水。

  每个人都拿着搪瓷盆,吃饭时是饭碗,喝水时是水杯。

从三楼望下去,夜色中一灯如豆,开水房早排起长队。

有时候还没等排到个,铃声就响了。于是大家慌张起来,但迟到也是有理由的,大家只是动作加快,谁也不肯弃队而去。

    很多人晾着开水,晾半节课,水才正好。

  课堂上便响起跐溜跐溜咕咚咕咚的喝水声音,老师听见也不管。

  

  有时候不打水时,我会去操场溜达一圈,虽然只有短短10分钟。

  基本上走到那里,呆不了一会儿就得往回走。

  夜色中的操场,篮球场、足球场空空荡荡。

  有很多跟我一样无聊的人也来到操场。

  黑黝黝的地面很多零碎的身影。看台上也坐着星星点点的人。

  回忆起来,觉得那几分钟走在空旷里的感觉,能彻底放松。

  等到回到人挨人的教室,恍如隔世般。
  一直到教室里的灯灭了,过了几秒又亮了。
  这是提醒我们晚自习结束了,再过十分钟就要熄灯了。
  这时稀稀索索从课桌拿蜡烛的声音便响起了。
   

  操场上此刻开始热闹起来,有人开始围着跑道一圈一圈地跑。

  我有时候也跑,有时候跑10几圈,跑够5000米就停下来。

  当我停下来喘气,看到还有人,还不停下来,谁知道他们要跑多久。

  跑到一定程度时是很痛苦的,用跑步的痛消解来学习的痛。

  这样的人看来不止我一个。

  夜色深了,各个教室里的烛光仍在亮着。

不到夜里两点,最后一颗蜡烛基本不会熄灭。

而凌晨四点,第一颗蜡烛便又点亮。一年又一年,每一届都是如此。


  那时候的紧密生活,让我心生一种眷恋。很奇怪,被“虐”得很苦,却又非常留恋,甚至还没有变成回忆时我就开始留恋了。
  再以后,再也找不到当时那种感觉了。

 

 

 

[4]母亲的答案

 

我离开小镇来到大城市的第四年,母亲去世了。之后,我就变得比较沉默。

以至于妻子抱怨过:你为什么不爱跟我说话?是否对我有意见?

事实上我可能是关闭了身体的某种机能,来回避一种无法抵御的痛。

对于母亲的怀念,从未说出过,只在日记本里写几句。

世界上再也找不到一位她那样聪慧的人。如果说爷爷是整个大家族的一家之主,母亲则是我们小家庭的灵魂。


  母亲是极其聪明的,她的脑子好使,做会计出身,珠算据说达到多少级,大概相当于现在计算机三级英语六级的水平。
  计划经济的年代,大锅饭,会计室里相当清闲,每月那点儿活儿,母亲这样的快手,不到一周就搞掂了。
  更何况会计室里有三个人,于是每月三十天里有二十多天,母亲她们都是闲在的。
  所以我这类职工的子女,就被带到了单位,说我们陪家长上班也行,说家长工作时间带孩子也行。
  小镇里还不流行幼儿园,没上学前的很多时光,我便是在母亲的单位度过的。     

所以,我的童年是快乐的,是陪伴在母亲身边的。
  有时候我在想,是不是母亲与孩子之间的约会,是有期限的。
  那时候陪伴她太多,于是在她人生的后半段,我陪她太少太少。
  我上了大学后,远离了家乡,一年回去一两次。
  虽然每周母亲都会给我打来电话,但是却难见面。
  父亲常年在外跑业务,他天南海北哪儿都去,可以利用出差机会顺路来看我。
  但是每个父亲与母亲相比,都是粗心的,他也会问我一些问题,学习怎样呀,生活怎样呀,但是总也问不到点子上。
  母亲却能从我只言片语中洞察到我的状况。
  与母亲沟通,是简单而放松的,无需啰嗦。
  也许有很多人,在二十多岁时会发现自己的母亲开始唠叨。
  而我觉得那不是母亲的问题。母亲之所以一而再再而三地说了又说,是因为孩子没有在听。
  你只要真的用心听她的,只一次,她不会再唠叨。
  你不妨试试。注意,不是敷衍她,而是真心地去听。
  
  母亲做了一辈子会计,在她人生的最后几年,她下岗了。
  一个月就忙活几天的大锅饭工作,下岗也是理所当然的。
  母亲在家的日子,风平浪静,日复一日,一成不变。

我在异地上学,姐姐嫁到别人家,父亲三天在外两天在家。
  于是家里所有的事儿都是她来操持了,而家里平淡如水,也没什么事儿。
  于是那些年,寂寞与她相伴。
  我上完学后,不想回到家乡小镇,想留在大城市。
  母亲攒了一辈子的钱,给我买了一个八十平米的单元房。带我去看了。但是我说,我不回小镇。
  从前途来说她是支持我留在大城市的,但从一个母亲的本心来说,又有谁不希望儿女留在身边呢。母亲从没说过什么,她是极其聪明的,她也知道,回来小镇能有什么出息。
  
  而那时的我应该处于最年少轻狂意气风发的时刻。
  我根本察觉不到,大人们的心思,母亲内心的寂寞和苦楚,她自己深深消受了。
  也许是那些寂寞太重,让她不堪重负而提早离开,我不清楚,我没问过她。  

她也不向我提,她与她的女儿也就是我的姐姐之间是嬉笑怒骂的,对于我她是宠爱有加的,几乎没怎么数落过我抱怨过我。
  
  在我读完大学决定留在大城市的那一年,她的心可能就死了。第二年,她真的去了。我没有见到她最后一面。

之前,一直很健康的她,有一天忽然住进了医院。
  所有的人都认为,小病,根本无大碍。
  她自己也觉得没什么病。
  而我通过日记里的记录,自己猜测其中缘由:
  当家中人多时,她忙于做饭、家务时,身体倒是很好;
  当家中人少,她觉得自己一个人没必要起火了,干脆啥时候饿了时候吃,炒一次菜,今天吃不完明天继续吃,开水泡剩饭也是习惯了。
  这让我想到,我以及同龄的这些大小伙子毕了业,离开学校宿舍和食堂,在大城市里合租一处房,找不到工作前,也是天天方便面对付着,却骗家中说自己在这边“吃好喝好一切都好”。
  我猜测那时候的母亲在小镇,也是这样“骗”着我的。

 

她生了病之后,我劝说她以后要爱惜身体,她答应了我,病好了之后一定按时吃饭。但她这一病,就再也没好过来。
  我非常庆幸,在医院陪她度过了人生最后的时光。
  那时候我毕业后,处于要找工作未找工作之间,正好有大段时光。
  我和父亲轮流值夜班。医院的走廊上,铺上褥子直接睡在地上。

父亲的精力高度集中,他似乎永远都不会困,而我们都知道他其实已经疲惫不堪。姐姐白天来照顾时,让父亲休息一下,他也不肯休息。
  晚上我替他值班让他去睡觉时,他也睡得很轻很轻,一有动静就醒。

这样的日子有那么几个月。之后母亲的病算是治疗告一段落了。
  母亲精神头好转了。于是我又离开了她,到大城市去谋职业了。
  等我再回来是几个月后,母亲已经走了。
  

母亲交代过,让我把小镇买的房卖了,留着钱去大城市过日子。
  她不知道她做会计一辈子挣的钱只够小镇买一间小小的房子,大城市的房价是小镇的十倍。
  她也不知道她的儿子为何宁可漂泊在大城市,也不陪她在小镇度过一生。
  如果,假设,只是假设,那时候比现在年轻十多岁的我,能留在小镇陪在母亲身边,她是否会活到现在呢?
  有时候我也问自己这个问题,为何要漂泊在大城市,而不陪在家人身边呢?为何非得追求“非同凡响”的生活呢?

当时为何没有与母亲促膝长谈一次呢,为何没有主动向母亲讨教一些建议呢?

也许母亲会给我些建议,我那聪明的母亲,她的答案一定是正确的。

但是,又有谁真的听从过母亲的话呢,在她还看起来年轻时。
  在她还陪在你身边时。

 

母亲走了之后,我变得沉默,我开始怀念从前那些淡如水的日子。

怀念那些没有在日记里留下印痕的日子。

那些“快进”的日子过完了,我长大了,父母也老了或离去了。

事后才刻骨铭心,也许这就是人生的答案。

 

 

[5]尾声

 

曾经在我眼中,生活索然无味,多少年后当我也有了小家,有了儿子,在远离家乡千里的大城市里辛苦度日时,才忽然领悟,原来是爷爷撑起整个家族的门面,母亲操持了所有的繁琐事务,父亲奔波之间换来粮食和他的白发……


而今故乡已成异乡,异乡即将成为下一个故乡,生活在继续,只能记录却无法删除重录,只能回忆却不能再活回去。也许,有时候我们总会认为另一条路上才更精彩,另一页上的故事才更美好,其实也未必,生活还在继续,另一条路现在不就在这里么,另一页纸不正等着我们来写么?


最后以那些年在日记本里涂鸦出来的一首歌,作为整个回忆的尾声。

既然时光回不去,再艰难也要走下去,纵然再也没了依靠,我将努力成为我的家庭中他们的依靠,一面继续生活,一面记录今后的日子,无论平淡或是闪亮。

 

 

          《绿茶日记》

 

    一直挂在窗外的雨悄无声息

    一杯茶的蒸汽像揉皱的纸巾

    又轻轻地翻起一些旧的记忆

    密密麻麻写满了懵懂的年纪

 

    像片叶子在城市里飘来飘去

    渐渐找不到来时的路在哪里

    轻轻放下笔望着模糊的天地

    点点苦涩滋味融化在杯子里

 

    绿茶日记  一字一句 唤醒平淡的回忆

    绿茶日记  一页一页 发酵当时未觉的甜蜜

    绿茶日记  一天一天 冲淡初次的热情

    绿茶日记  一年一年 沉淀一路难返的痕迹

 

    多年以后再翻起想起

    一杯绿茶一本日记一段年纪

    长大了的孩子不想回去

    长大了的孩子不能回去

    长大了的孩子已回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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