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

高穹:一本日记

 老鄧子 2019-04-07

01

若干年前,一带沟岭村落里,人字形分布的农舍山庄散落其中。鸟儿在景色颓败的残冬里成群结队地飞来飞去,电线杆上,住家的屋脊上,四合开的木条窗前,随时都可见鸟雀们择物栖息或擦空飞过的身影。那时我守着一屋子暖阳,心也是暖暖的。望着一个小时前清理干净的屋子,心情难有的舒畅。

我摊开封页掉了一半的日记本,手里攥着半截铅笔,趴在炕上写下了那天的日期:1981年1月14日。

隔壁的屋子里又传来呼噜呼噜的鼾声。农闲的母亲难得在这样一个冬日的早晨好好睡上一觉。一大早乡医来过,说母亲的风寒有了好转,只是体温有点高,给扎了一剂退烧针,还需要静养。

“勤劳爱干净的母亲啊,你安静地睡吧。不要挂虑我和弟弟,还有你的鸡和猪。我已经是四年级的小学生了,我不仅能照顾好自己,还能帮你打理家务,所以你尽管好好养病,早日康复。”

那天我在日记本上写下了这段话。那时我已学会用文字抒情达意。断断续续已经记下了上千的文字了。

我写下这么多的文字就希望一个人能看到,因为是这个人把我引进了文字的世界里,尽管后来才知道将这些文字堆积起来就能涉笔成文,但文学的概念与那时写佶屈聱牙文字的我是不可方物的。这个人竟为我描画出最初的文学雏形。她就是我求学生涯中遇到的第一个班任——惠清老师。

多少年后我已记不清当时自己写的那篇《我的父亲》如何被惠清老师当做范文全班诵读,别说通篇内容,就连片言只语我都记不清多少了。唯有一句还留存在我的脑海里:从我记事起,我就知道我的父亲是一位木匠……

那时我希望记录母亲的这些文字也能得到她的赏析。当时还是寒假,我只能等春暖花开又一个学期姗姗来到时。

母亲一觉醒来已过了午后,她努力想坐起来,但身体像一摊轻飘的棉花,绵软无力的。她的双眼被黄色的眼屎粘糊在了一起,我用温湿的毛巾慢慢将她的眼屎誊开,她睁开的双眼里纵横着血丝。

几点了?

12点多了。

我睡了多长时间?

一头午。

你弟弟呢?

去外面玩了。

外面不冷吗?

不冷。

哎呀,鸡、猪……母亲努力用双臂撑起身子,坐了起来,病恹恹地说,你也不会喂这些东西。

我都喂完了。我沾沾自喜地说。

你喂了?都喂什么了?母亲血红的双眼里满是惊诧,像是我闯了什么祸似的,没等我说什么,她已经摇摇摆摆下了炕,去了外屋。

鸡槽里只剩下寥寥数粒的玉米,猪槽里基本什么不剩。但母亲很快就发现过年用来做豆腐的豆饼少了很多。

母亲指着粮屯里的玉米和所剩不多的豆饼训斥着我:你就是拿这些东西喂的鸡猪?

我怯怯地点了点头,那时我看到了一个不怒自威的母亲,这场病好像夺去了她原有的宽宥温和的性情。

但最终母亲还是没做出什么举动。毕竟我还小,在她眼里。

父亲冬天也很少在家。他每天晨出晚归,回来也很少跟我们说什么。餐桌上只有母亲一人在说叨。说什么家里米面要买啦,猪油剩不多啦,过年了,孩子们该扯几件新衣服啦,有几只鸡不下蛋啦,猪粪该捯饬啦,自己家里家外如何忙乎,有多累啦等等。

父亲总是皱着眉头,边吃饭边听着。听到最后他会不耐烦地打住母亲的话,怨愤地说,就知成天叨叨,不是还有米下锅吗?离年还有段日子,着啥急?我成天也没闲着,你看不到啊。

他们这样相互掰扯着,经常把生活的繁琐,揉碎掰开研磨得很精细,细到各自在生活中的分工上。母亲总觉得自己为这家付出没得到父亲的认可和关爱,父亲也觉得他养家的辛苦没被母亲理解和宽待。而母亲现在还拖着病体,家里的活一样也没少干,父亲持着不变的淡漠的态度,又反唇相讥她。她心里的烦忧和苦恼相互擦撞着,迅速酝酿出一腔怨恨和猜忌。

我就知道你每天东家走西家串的,看多了张三李四家的娘们,就看不上我了,事事跟我作对!

母亲说这种若有所指的话,让不谙世事的我,把不信任的目光投向了父亲。

8岁的弟弟听不懂母亲莫名其妙的话,边吃饭,边重复着她的话:“张三李四,嗯,娘们。”

父亲自然不开心了,他丢掉手里的席篾牙签,从牙缝里吸了一气,然后狠狠地剜了母亲一眼,一副愊忆的神情。

只要父亲不以牙还牙,即便是一脸的鄙夷或嫌恶,母亲也不再绞缠在一件事上。

所以那天他们的争吵无疾而终。

但他们的睚眦之争好像国际上永不停歇的印巴之战,在生活里一而再的用计较、埋怨、争吵,将彼此的不是筛查得毫无遗漏。

02

转眼,过完腊月,过小年,过完小年过春节,过完春节,又见春草萌动,万物复苏。又一个春季翩翩而至。

开学季,我拿着写满了一假期琐事的日记本,满怀憧憬和期待等到了惠清老师。

其实在同学们当中我很怯懦,还有莫名的自卑感。在每一个下课间隙,我多次想把日记本从书包里掏出来,囿于同学在场,无奈想法一次次灰飞烟灭。直到午后放学,这种想法也没能成型。

我想反正还有明天,那就等明天吧。

可是等明天来到时,我又重复了昨天的做法。惠清老师从不离开教室,一头午四节课,数学语文轮流上,她总是不给我单独接触她的机会。她那时大约35岁左右,但仍梳着一对浪荡在耳后的小辫子,有时她又会把两条小辫子用皮套绾在一起。她大眼,方脸,微微上翘的鼻头,薄而小的嘴,高挑的个子,组合成一个有体有貌的单身女人的形象。

有关她何以单身的说法,我隐隐约约从父母的谈话中得知一二。至于之前他们因什么话题引申出惠清老师,我一无所知。

母亲说:小真的老师惠清都四十了还没结婚,真白瞎了她的相貌。难道真像外面人说的那样感情被欺骗了,就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不再找了?

父亲忙打住母亲的话:你们这些老娘们,没事就瞎叨叨,你们知道什么?

父亲像是故意欲擒故纵折磨母亲似的,直到母亲连问两声:那为什么?为什么呀?

她有过敏性哮喘病。父亲低着声音说,并专注手里篆刻的“山清水秀”的木制图案。

哦,怪不得呢。母亲长吁一口气,倒像是一块心思落了地似的。

已经是第四天,我还是没有勇气把日记拿给惠清老师看。我给自己下了通牒,今天放学前还不把日记本送出去,就永远打消这个念头。

第一节是语文课。惠清老师穿着一身咖啡色套装,衣领是向两边掰开的,露出里面的高领红毛衣。显然色调不是那么搭,但先色夺人,她的面容还是那么俊秀,双眼还是那么幽静,目光还是那么能洞幽察微。她把语文书放到讲桌上,并打开今天要讲的课程。

她温情地望着我们说,同学们,今天的语文课是一堂作文课,我们还要继续探讨学习与人物有关的记叙文。首先我们要知道什么叫人物?你、我、他,还有你最熟悉的人,比如,爸爸、妈妈、兄弟姐妹、老师、同学等等都是你可以写进作文里的人物。比如写你自己,作文里的人物就是第一人称“我”。这样吧,你们每人做一下自我介绍。先从谁开始?

我们彼此相互看了看,没有谁率先主动举手。惠清老师依然用她温和的目光环视了一周,然后将目光轻轻落定在我身上,我却像被聚光灯聚焦了似的,脸腾地红了起来,慢慢灼烧起来。我把头低了下来。

贺真真,我听到她喊我的名字,只好抬起头来,羞怯地迎接她的目光。你给我们做一下自我介绍好吗?她朝我点了点头,用目光来鼓励我。

我的羞怯感比我想象还要糟糕,两个脸腮像燃烧着一团火,热热的。但我已经站了起来。面对同学们我开始战战兢兢,语焉不详地自我介绍:我叫贺真真……

哈哈——

我刚说出自己的名字,就引来了哄堂大笑。我羞赧地低下了头,不知自己哪地方说错了。

别笑!不要随便笑话同学!惠清老师已经开始制止他们的肆意妄为,你们笑什么?不就是她把“真”读成“阵”了吗?我对你们说,这不能怪她,她妈妈是外地人,说话声调跟咱们这边不一样,贺真真受她妈妈的影响才这样。

我不知道惠清老师是在为我解围还是将我困囿在一个更尴尬的境界里。她为什么要提到我母亲?我不许她侮辱我母亲,这怎么能跟我母亲有关系呢?我怎么能再信任她了呢?

饱胀着一腔不满的情绪,我赌气坐了下来,什么自我介绍,和我有什么关系。即便后来惠清老师反复鼓励我,让我继续把自己介绍完,我还是倔强地不肯抬起头,好像自己真成了被他们戏谑的株连九族的罪人。

自然,我那些写有母亲的日记,从此被我藏在了衣箱底。再也没见天日,更与惠清老师无缘相见。

03

自那件事后,我有点厌恶上学了。就以身体上的小毛病为由,向母亲夸大其词病痛如何如何。比如感冒引起的淋巴结肿大,在我下巴颌处能触摸到一块骨碌乱动的硬块。缺乏医学知识的母亲自然是担心得不得了,再经我制造出一种疼痛难忍的情境来,母亲更是寝食难安。后来经乡医的详解,母亲才知道此病并无大碍,更不能危及生命,就依照医生的嘱托给我按时服药就行。所以我还得照常上学。

但我那时确实会经历成长痛,不是肚痛就是腿痛,再就是隔三差五头痛。母亲会经常在我正上课时出现在教室外。惠清老师就会很热情地走出教室与母亲攀谈起来,两人像熟悉了很久的朋友。然后惠清老师就笑着招呼我出来,我那时就像受困的鸟有种被释放的快感,欣然地随母亲走了。

母亲总带我去乡镇医院看病,所以那里的医生看到我们就像看到他们自己人似的,主动向我们打招呼。而我也慢慢被医院里的来苏水熏化得像脱腥的鱼般,没有了违和感。而且我也适应了那些冰冷的器械,在我肌肤上轻车熟路地行使着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医患关系。

母亲更是宾至如归般,与医护人员明心见性,掏心掏肺的。无怪乎想达成医生们对我手到病除的心愿。

但针对我干腿上那两块各自向外延妄自菲薄地生长,又痒又疼的圆圆的不明物,母亲在他们叹为观止,无能为力的眼神里,经历了希望到失望,焦急到焦躁的过程。

母亲不再相信他们,带我回家的路上,偶然遇到母亲的一个故交,从那人嘴里讨来一处药方。母亲又匆匆带我返回医院,从药房里开出来一叠肤疾宁贴膏。回家按说明书要求,每天两次在我腿上认真操作。

是母亲的坚持不懈的舔犊之情感动了上苍,折磨我两年的顽疾终于被母亲治愈。那贴剂变成了母亲的尚方宝剑似的,家里家外谁有了皮肤病她都会慷慨施方。

这次彻底结束了我一次次旷课的逍遥,以及母亲一遍遍跑学校,与惠清老师言深浅交,渊源相接的情感历程。

04

上学期间小病小痛依然没有离开我。时常会在惠清老师的课上,我因头痛,表现出精神萎靡混混沌沌的情态。惠清老师就会很关照我。那时她走到我跟前,用她纤细的手轻轻触摸我的头,可能查出异样来,她就让我趴在桌子上休息。久而久之。我就成了她眼里必要关注的一个病症符号似的。

一次学校组织各班学生参加修整操场的劳动,惠清老师看出我当时的情形不太对,也没多说什么。她只管把全班每个同学的分工安排好,我的那份她特地安排给了班里劳动委员。当同学们都领了任务走出了教室,剩下我一人时竟然精神了许多。我在教室里轻轻走动着,趴到窗口往外瞅着操场上热火朝天铲土运土的学生,心理倏地温暖无比,从来没有的一种信赖与敬重之情在我心里正向暖而生,充斥贲张着我的血脉。从那天起我决定好好爱戴惠清老师,因为除了母爱,还有种爱从来都是细雨无声,春晖寸草般,需要用心用情去感受。

母亲又跟父亲为繁琐的家事掰扯起来。早晨我从家里走出时,他俩还在激烈地争吵。我当时头发乱蓬蓬的,也没来得及梳理。到了学校我已经快迟到了,惠清老师在教室里,看到我朝我微微一笑,我回敬她一个很做作的笑脸。我想她一定洞察到了什么。

第一节课刚上完,惠清就把我叫到她面前。我疑惑不解地走过去,她已经搬来了一张椅子,来,坐下。她热情招呼着我。

我面对着同学坐了下来。惠清从兜里掏出一把小梳子,轻轻解开我的发结,把我一头乱发散开,然后竖起梳子,用齿尖把头发一分两半,先把一半用皮套扎上,再用梳子把另一半理顺,接着给我编起辫子来。当两个小辫子像从油锅里刚打捞上来的,光亮可鉴的麻花,在我脑后独成风景时,回馈到的是女同学们艳羡的目光。那天我第一次骄傲地在同学们目光的护送下走回了座位上。

接下来几次,受到惠清老师同样的礼遇后,我沉睡的自信慢慢苏醒,站了起来。外加我的作文一次次被惠清老师当范文在班级里诵读,终于不知不觉我用自信绊倒了自卑。在同学们当中可以理直气壮地抒发自己的观点了。

05

那一年为了庆祝祖国成立32周年。一段日子做木工的父亲忽然停止了东奔西走的营生。后来我才知道他正在公社俱乐部里排练话剧,他饰演《沙家浜》里的刁德一一角。而阿庆嫂一角的饰演者出乎我意料,竟然是惠清老师。怪不得那段日子,惠清老师每个下午都不在班里,校长偶尔过来维持一下我们的纪律。

母亲和父亲的争吵越来越厉害了。他们真真实实地在把生的破碎,用活着来修修补补。

但母亲的争吵内容向我是隐晦的。以前不是这样的,向来她性情通透敞开的,风暴来时,泥沙俱下,不去避讳。父亲更是在我们面前讳莫如深,他的思想闭合着,让我感觉像一眼洞,里面奇黑无比。

他们晦明不清的纠葛纷扰,对成长中的我是一种摧毁。都说成长是将哭声调至静音,而结果就是把我变得伤春悲秋,愈发敏感。

那段日子惠清老师一如既往关照我,甚至过犹不及。她的性情比以往温婉柔顺了许多,整个人容光焕发的。她经常会找我谈心,我想自己什么都隐瞒不了她,一双慧眼每次盯着我似乎能穿透我的心灵。她会问到我的家庭情况,母亲的事她更喜欢探问。比如平日里母亲如何管教我们,平日里最喜欢做什么,饭菜做得好不好吃等等。我很乐意告诉她,难得她这么关心我母亲,可能那段给我治病的日子搭建了她们业感缘起的桥段,我这么认为。

我直言不讳把父亲跟母亲经常吵架的事也跟她说了。她听后双目蓦地亮起,眉头微蹙着。然后低下头,若有所思的样子,再抬起头来,目光一片黯然。

那年的六一过后,空气中纷纷扬扬飘着白色的杨柳絮。像飘洒着六月雪。操场上奔跑追逐着还被冠以“儿童”的少年们,他们不顾身上脸上沾满白色的茸絮,自个陶醉在与雪共舞的想象中。天气日渐暖煦,校园里砖砌的三个花坛,里面的月季花早已竞相绽放,有几株开到几近颓败。

教室里,我们都静坐在那里,每个人绷紧着面容。惠清老师从我们身边一一走过,在我们各自的桌上依次放上她分发给我们的分别礼物:一个塑料铅笔盒。女生是粉色的,男生是绿色的。

老师,你要走吗?当她走到我面前时,我大胆地问了一句。

她朝我温婉地一笑,点了点头,但我明显看到她眼里噙着一层晶莹。

唔——

教室里骚动起来。“老师,我不让你走。”“老师,你别走。”“老师,你为什么要走呢?”“老师,你走了谁来教我们呢?”……

惠清老师还是走了,她直到临走也没给我们做任何解释。同学们都给她赠送了礼物。我来不及买什么,就把箱底的那本日记翻了出来,用胶带把封面粘好,在她准备上车与我们告别时,我跑了过去,把日记本恭恭敬敬送到了她手里,她望着我会意地笑了。

06

若干天后,惠清老师返程回来办理一些事务时,来班级看我们。她还是那样,梳着一对小辫子,整个人看起来清清爽爽的。我们都一窝蜂地涌过来,我站在最后一排,目光一刻也没离开她。她爱惜的目光从我们身上一一划过,像那天一样最后轻轻落在我身上,她冲我使劲点了点头,然后笑着对同学们说:“我想告诉你们一件事,你们给我的礼物中,有一个最普通却又最特殊的礼物,它是一个日记本。里面写满了她的生活故事。其中写有她妈妈的那些日记尤其感动着我。让我看到了一个默默为母亲分忧解难的,孝顺的女儿。她就是贺真真同学。

不由分说,同学们的目光纷纷投向我。我却深深低下了头,羞愧的泪水夺眶而出。

因为惠清老师走后不久,有天夜里,正准备入睡的我,听到了父母压低声音诡谲的争执。

原来惠清老师的离去与母亲有关。是她找校长反应了一些情况,校长找到惠清老师了解情况后,一贯视名誉如生命的惠清老师毅然辞职去了城里。

“我这样做也许是好事,让她在城里找到了更适合自己的落脚地。”母亲的声音。

“你就作孽吧,你给人家排挤走了,而我呢?若传出来别人怎么看我?”父亲的声音。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你怕什么?怕是你们还是有说不清的关系,不然她凭什么给你织了一条毛围脖?又为啥对咱真真那么好?”

“我说了多少次,以前她父亲和我有来往,后来我还给她家打过家具。钱我没要太多,她觉得亏欠我,才……”

“那怎么不早早补上这个人情,偏要在你们一起配戏后?”

“你这个人,让我说你什么好?·····就是无中生有,不可理喻。”

过了很久,我又听到母亲似在自言自语的声音:“要说,她这人口碑还挺好的。”

“现在都被你毁了。你也称心了,睡觉吧。”

我听到父亲翻转身子的声音。

那天以后,他们有好几年没再有过争吵。

7

若干年后,我和弟弟都成家立业了。惠清老师与父亲在一个偶然的场合相遇了。她问父亲过得还好?父亲说,真真的妈妈不在了。

她愕然道:“什么时候的事?”

父亲说:“就在前年。”

“那你现在就一人?”

“是啊,就一人。”

“我要早知道就好了,可惜我就在今年已经成家了。”惠清老师幽幽地说。

“是啊,看来我们注定有缘无份。”父亲也无不遗憾地说。

“这么多年你还怪她吗?”父亲愧疚地望着惠清老师问道。

“早就忘了这事。自从看了真真的那些日记后,我很理解她妈的不易,所以就释然了许多事。”惠清老师微笑着对父亲说。

“祝福你。”父亲由衷地说。

“也祝福你。”

当然,他俩相遇的事都是后来父亲亲自对我说的。

而我只想对他们说:有些人,即便在岁月里辗转多年,相濡以沫也好,相忘于江湖也罢,只要曾经不愧对自己的初心,那么再见时也不负相遇。

    本站是提供个人知识管理的网络存储空间,所有内容均由用户发布,不代表本站观点。请注意甄别内容中的联系方式、诱导购买等信息,谨防诈骗。如发现有害或侵权内容,请点击一键举报。
    转藏 分享 献花(0

    0条评论

    发表

    请遵守用户 评论公约

    类似文章 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