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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五十七下 司马相如传第二十七下 转漕相如为郎数岁，会唐蒙使略（师古：行取曰略）通夜郎、僰（bó）中，发巴、蜀吏卒千人，郡又多为发转漕（典：转运粮饷称转漕）万余人，用军兴法诛其渠（师古：大也）率（也作渠帅，旧时多称反抗者的首领或部落酋长）。巴、蜀民大惊恐。上闻之，乃遣相如责唐蒙等，因谕告巴、蜀民以非上意。檄（叙录于此，得为相如所做乎？）曰：古 裉告巴、蜀太守：蛮夷自擅，不讨之日久矣，时侵犯边境，劳士大夫。陛下即位，存抚天下，集安中国，然后兴师出兵，北征匈奴，单于怖骇，交臂受事，屈膝请和。康居西域，重译纳贡，稽首来享（师古：来入朝觐，豫享祀也。一说享，献也，献其国珍也）。移师东指，闽越相诛；右吊番禺，太子入朝（师古：南越为东越所伐，汉发兵救之，南越蒙天子德惠故遣太子入朝，所以云吊耳）。南夷之君，西僰之长，常效贡职，不敢惰怠，延颈举踵，喁喁然（yóng仰望期待貌。师古：众口向上也），皆乡风慕义，欲为臣妾，道里辽远，山川阻深，不能自致。夫不顺者已诛，而为善者未赏，故道中郎将往宾之，发巴、蜀之士各五百人以奉币，卫使者不然（张揖：不然之变也），靡有兵革之事，战斗之患。今闻其乃发军兴制（师古：以发军之法为兴众之制），惊惧子弟，忧患长老，郡又擅为转粟运输，皆非陛下之意也。当行者或亡逃自贼杀（师古：贼犹害也），亦非人臣之节也。古 举燧夫边郡之士，闻烽举燧燔（燧，积薪，有寇则燔燃之也），皆摄（师古：张弓注矢而持之也）弓而弛，荷兵而走，流汗相属（师古：属，逮也），惟恐居后，触白刃，冒（师古：犯也）流矢，议不反顾，计不旋踵，人怀怒心，如报私仇。彼岂乐死恶生，非编列（师古：编户也）之民，而与巴、蜀异主哉？计深虑远，急国家之难，而乐尽人臣之道也。故有剖符之封，析（师古，析，中分也。白藏天子，青在诸侯也）圭而爵，位为通侯，居列东第（师古：东第，田宅也，居帝城之东）。终则遗显号于后世，传土地于子孙，事行甚忠敬，居位甚安佚（师古：乐也），名声施于无穷，功烈著而不灭。是以贤人君子，肝脑涂中原，膏液润野草而不辞也。今奉币使至南夷，即自贼杀，或亡逃抵诛（师古：抵，至也，亡逃而至于诛也），身死无名，谥为至愚（师古：谥者，行之迹也。终以愚死，后叶传称，故谓之谥），耻及父母，为天下笑。人之度量相越，岂不远哉！然此非独行者之罪也，父兄之教不先（师古：往日不素教之），子弟之率不谨，寡廉鲜耻，而俗不长厚也。其被刑戮，不亦宜乎！斋 耍陛下患使者有司之若彼，悼不肖愚民之如此，故遣信使（师古：诚信之人以为使），晓谕（师古：告也）百姓以发卒之事，因数（师古：责也）之以不忠死亡之罪，让（师古：责也）三老孝弟以不教诲之过。方今田时，重（师古：难也，不予召聚之）烦百姓，已亲见近县（师古：近县之人），恐远所溪谷山泽之民不遍闻，檄到，亟下县道（师古：亟，急也。县有蛮夷曰道），咸谕陛下意，毋忽（师古：怠忽）！ 西南相如还报。唐蒙已略通夜郎，因通西南夷道，发巴、蜀、广汉卒，作者数万人。治道二岁，道不成，士卒多物故（师古：物故，死也），费以亿万计。蜀民及汉用事者多言其不便。是时邛、莋（zuó）之君长闻南夷与汉通，得赏赐多，多欲愿为内臣妾，请吏，比南夷。上问相如，相如曰：“邛、莋、冉、駹（máng古部族名，汉武帝时在其地设汶山郡，今四川茂县、汶川、理县一带）者近蜀，道易通，异时（师古：往时）尝通为郡县矣，至汉兴而罢。今诚复通，为置县，愈于南夷（晋灼：南夷谓犍为、牂牁。西夷谓越雋、益州）。”上以为然，乃拜相如为中郎将，建节往使。副使者王然于、壶充国、吕越人，驰四乘之传，因巴、蜀吏币物以赂西南夷。至蜀，太守以下郊迎（师古：迎于郊界之上），县令负弩矢先驱，蜀人以为宠。于是卓王孙、临邛诸公皆因门下献牛酒以交欢。卓王孙喟然而叹，自以得使女尚司马长卿晚（师古：尚犹配也），乃厚分与其女财，与男等。相如使略定西南夷，邛、莋、冉、駹、斯榆之君皆请为臣妾，除边关，边关益斥（师古：开广也），西至沫、若水，南至牁牂为徼，通灵山道，桥孙水（师古：于孙水上作桥也），以通邛、莋。还报，天子大说。（西南纳入大汉版图，相如有功焉） 茫相如使时，蜀长老多言通西南夷之不为用，大臣亦以为然。相如欲谏，业已建之，不敢（师古：本由相如立此事，故不敢更谏也），乃著书，藉（师古：借也）蜀父老为辞，而己诘难之，以风天子，且因宣其使指，令百姓皆知天子意。其辞曰：主 云，汉兴七十有八载，德茂存乎六世（汉建于前206年，78载当为前128年，武帝元朔元年。六世说当含吕后），威武纷云，湛恩汪濊（汪濊huì水盛多。师古：纷云，盛貌。汪濊，深广也。），群生霑濡，洋溢乎方外。于是乃命使西征，随流而攘（师古：欲退也），风之所被，罔不披靡。因朝冉从駹，定莋存邛，略斯榆，举苞蒲，结轨还辕，东乡将报（师古：结，屈也。轨，车迹也。报，报天子也），至于蜀都。斋 辞毕耆老大夫搢绅先生之徒二十有七人，俨然造焉（师古：造，至也）。辞（师古：谓初谒见之辞）毕，进曰：“盖闻天子之于夷狄也，其义羁縻（师古：羁，马络头。縻，牛紖zhèn穿鼻绳。牵制之）勿绝而已。今罢三郡之士，通夜郎之涂，三年于兹，而功不竟。士卒劳倦，万民不赡；今又接之以西夷，百姓力屈，恐不能卒业（师古：屈，尽也。卒，终也。业，事也），此亦使者之累也，窃为左右患之。且夫邛、莋、西僰之与中国并也，历年兹多，不可记已。仁者不以德来，强者不以力并，意者殆不可乎（师古：言古往帝王虽有仁德，不能招来之，虽有强力，不能并吞之，以其险远，理不可也）！今割齐民以附夷狄，弊所恃以事无用（师古：所恃即中国之人也，无用谓西南夷也），鄙人固陋，不识所谓。”知 筒换使者曰：“乌（师古：于何也）谓此乎？必若所云，则是蜀不变服而巴不化俗也，仆尚恶闻若说（师古：尚，犹也。若，如也。言仆犹恶闻如此之说，况乎远识之人）。然斯事体大，固非观者之所觏（gòu师古：见也）也。余之行急，其详不可得闻已（师古：不暇为汝详言之）。请为大夫粗陈其略： 缓“盖世必有非常之人，然后有非常之事；有非常之事，然后有非常之功。非常者，固常人之所异也（师古：常人见之以为异也）。故曰非常之元，黎民惧焉（师古：元，始也。非常之事，其始难知，众人惧之）；及臻厥成，天下晏如也（师古：臻，至也。晏，安也）。”古 病Ｏ“昔者，洪水沸出，泛滥衍溢，民人升降移徙，崎岖而不安。夏后氏戚之，乃堙洪原（师古：堙，塞也。水本曰原），决江疏河，洒沈澹灾，东归之于海（师古：疏，通也。洒，分也。沈，深也。澹，安也。言分散其深水，以安定其灾也），而天下永宁。当斯之勤，岂惟民哉？心烦于虑，而身亲其劳，躬傶骿胝无胈，肤不生毛（张揖：躬，体也。傶同腠còu，湊理也。孟康：胈，毳。肤，皮也。言禹勤，骿胝piánzhī无有毳毛），故休烈显乎无穷，声称浃（jiā）乎于兹（师古：休，美也。烈，业也。浃，彻也。于兹犹言今兹）。”古 眨“且夫贤君之践位也，岂特委琐握龊，拘文牵俗（师古：握龊，局陿也。不拘微细之文，不牵流俗之议也），循诵习传，当世取说云尔哉（师古：非直因循自诵，习所传闻，取美悦于当时而已）！必将崇论谹（hóng）议（同崇论闳议，高明卓越的议论），创业垂统，为万世规。故驰骛乎兼容并包，而勤思乎参天贰地（师古：比德于地，是贰地也。地与己并天为三，是参天也）。且《诗》不云乎：'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师古：小雅北山）。’是以六合之内，八方之外，浸淫衍溢（师古：浸淫犹渐渍，衍溢言有余也），怀生之物有不浸润于泽者，贤君耻之。今封疆之内，冠带之伦（师古：类也），咸获嘉祉，靡有阙遗矣。而夷狄殊俗之国，辽绝异党之域，舟车不通，人迹罕至，政教未加，流风犹微，内之则犯义侵礼于边境，外之则邪行横作，放杀其上（师古：内之，谓通其朝献也。外之，谓弃而绝之也），君臣易位，尊卑失序，父兄不辜，幼孤为奴虏，系累号泣（师古：为人所获而累系之，故号泣也）。内乡而怨（师古：乡读向，向中国而怨慕也），曰：'盖闻中国有至仁焉，德洋（师古：多也）恩普，物靡不得其所，今独曷为遗己！（师古：曷，何也。己，谓怨者之身也）’举踵思慕，若枯旱之望雨，盭夫（张揖：很戾之夫）为之垂涕，况乎上圣，又乌能已？故北出师以讨强胡，南驰使以诮（qiào典：责让）劲越。四面风德（师古：风，化也），二方之君鳞集仰流（师古：二方谓西夷及南夷也。若鱼鳞之相次而仰向承流也），愿得受号者以亿计（师古：号为爵号，一曰受天子之号令也）。故乃关沫、若（师古：以沫、若水为关），徼牂牁，镂（师古：疏通之以开道也）灵山，梁（师古：桥也）孙原，创道德之涂，垂仁义之统，将博恩广施，远抚长驾（师古：驾，行也，使恩远安长行之也），使疏逖（疏逖tì典：荒远之地，荒远地方的人）不闭（师古：疏远者不被闭绝也），曶（hū典：同忽）爽（师古：未明也）暗昧得耀乎光明，以偃甲兵于此，而息讨伐于彼。遐迩一体，中外禔福（典：zhīfú安宁幸福），不亦康乎（师古：康，乐也）？夫拯民于沈溺（师古：拯，升也），奉至尊之休德，反衰世之陵夷（师古：弛替也），继周氏之绝业，天子之急务也。百姓虽劳，又恶可以已哉？ “且夫王者固未有不始于忧勤，而终于佚乐者也（师古：言始能忧勤则终获逸乐也）。然则受命之符合在于此（师古：合在于忧勤逸乐之中也）。方将增太山之封，加梁父之事，鸣和鸾，扬乐颂，上咸五，下登三（师古：咸，皆也。言汉德与五帝皆盛，而登于三王之上也）。观者未睹指，听者未闻音，犹焦朋已翔乎寥廓（师古：天上宽广之处），而罗者犹视乎薮泽（师古：泽无水曰薮），悲夫！” 谑侵于是诸大夫茫然丧其所怀来，失厥所以进（师古：初有所怀而来，欲进而陈之，今并丧失其来意也），喟然并称曰：“允（师古：信也）哉汉德，此鄙人之所愿闻也。百姓虽劳，请以身先之。”敞罔靡徙（师古：敞罔，失志貌。靡徙，自抑退也），迁延而辞避。知 后人其后人有上书言相如使时受金（卓王孙已多分金银，尚不足焉？下文亦言饶于财），失官。居岁余，复召为郎。 诔远相如口吃而善著书。常有消渴病。与卓氏婚，饶于财。故其仕宦，未尝肯与（师古：读曰豫）公卿国家之事，常称疾闲居，不慕官爵。尝从上至长杨（师古：长杨宫）猎。是时天子方好自击熊豕，驰逐野兽，相如因上疏谏。其辞曰：知 类而臣闻物有同类而殊能者，故力称乌获，捷言庆忌，勇期贲、育。臣之愚，窃以为人诚有之，兽亦宜然。今陛下好陵（典：古同凌。动词超越、凌驾）阻险，射猛兽，卒然遇逸材之兽，骇不存（师古：不可得安存也）之地，犯属车之清尘（师古：属者，相连续不绝也。尘谓行而起尘也。言清者，尊贵之意），舆不及还辕，人不暇施巧，虽有乌获、逢蒙之技不能用，枯木朽株尽为难矣。是胡越起于毂下，而羌夷接轸也，岂不殆哉（轸，车后横木也。殆，危也）！虽万全而无患，然本非天子之所宜近也。古 校且夫清道而后行，中路而驰，犹时有衔橛之变（师古：橛谓车之钩心。衔橛之变。言马衔或断。钩心或出，则致倾败以伤人也）。况乎涉丰草（师古：茂草也），骋丘虚，前有利兽之乐，而内无存变之意，其为害也不亦难矣！夫轻万乘之重不以为安，乐出万有一危之涂以为娱，臣窃为陛下不取。 ，而盖明者远见于未萌（师古：事始，若草木之初生也），而知者避危于无形，祸固多藏于隐微而发于人之所忽者也。故鄙谚曰：“家累千金，坐不垂堂。”此言虽小，可以谕大。臣愿陛下留意幸察。 上善之。还过宜春宫，相如奏赋以哀二世行失（师古：宜春本秦之离宫，胡亥于此为阎乐所杀，故感其处而哀之）。其辞曰：知 曾宫登陂陁之长阪兮，坌（bèn典：名词尘埃，动词指尘土落在物体上、涌出、聚集）入曾（师古：重也）宫之嵯峨。临曲江之隑州（隑gāi州，典：岸曲长的洲）兮，望南山之参差。岩岩深山之谾谾（hōng典：空深貌）兮，通谷豁乎谽谺（hānxiā山谷空旷、险峻貌）。汨淢（yù急流）靸（sǎ）以永逝兮，注平皋之广衍（师古：汩淢，疾貌。靸然，轻举意。皋，水边地）。观众树之蓊薆兮，览竹林之榛榛（师古：蓊薆wěngài，荫蔽貌。榛榛，盛貌）。东驰土山兮，北揭石濑（师古：揭，褰衣而渡也。石而浅水曰濑）。弭节容与兮，历吊二世。持身不谨兮，亡国失势；信谗（师古：谓杀李斯也）不寤兮，宗庙灭绝。乌乎！操行之不得，墓芜秽而不修兮，魂亡归而不食。古 有橹相如拜为孝文园令。上既美子虚之事，相如见上好仙，因曰：“上林之事未足美也，尚有靡者（师古：丽也）。臣尝为《大人赋》，未就（师古：成也），请具而奏之。”相如以为列仙之儒居山泽间（师古：儒，柔也，术士之称，凡有道术皆为儒），形容甚臞（qú瘦），此非帝王之仙意也，乃遂奏《大人赋》。其辞曰：知 世有大人兮，在乎中州（师古：大人以谕天子，中州，中国也）。宅弥（师古：满也）万里兮，曾不足以少留。悲世俗之迫隘兮，朅（师古：去意也。典：qiè离去，去。朅：通“盍”，何不）轻举而远游。乘绛幡（张揖：乘，用也。赤气为幡，缀以白气也）之素蜺（蜺：通“霓”，副虹）兮，载云气而上浮。建格泽之修竿兮（张揖：格泽之气如炎火状，黄白色，起地上至天，下大上锐。修，长也。建此气为长竿也。格泽：星名。《史记·天官书》：“格泽星者，如炎火之状，黄白，起地而上，下大上兑。”），总光耀之采旄（张揖：旄，葆也。总，系也。系光耀之气于长竿以为葆也。师古：葆即纛头也）。垂旬始以为幓兮（李奇：旬始，气如雄鸡，见北斗旁。张揖：幓（shēn），旒也。悬旬始于葆下，以为十二旒也。旬始：星名。《史记·天官书》谓其“状如雄鸡”。幓：旗旒，旗下饰物。），曳慧星而为髾（张揖：髾，燕尾。枻彗星缀著旒以为燕尾也）。掉指桥以偃寋（jiàn同偃蹇，高耸、傲慢、困顿）兮（张揖：指桥，随风指靡也。偃蹇，委曲貌。掉：摇动。指桥：“随风指靡”，柔弱的样子。偃蹇：夭矫的样子。），又猗抳以招摇（张揖：猗抳，下垂貌。招摇，跳踃也。xiāo跳动的样子。典：猗抳，亦作猗狔，婀娜、柔美貌）。揽搀抢以为旌兮，靡屈虹而为绸（张揖：彗星为搀抢。靡，顺也。绸，韬也。以断虹为旌杠之韬也。师古：韬谓旌旗之竿也）。红杳眇以玄湣兮（晋灼：杳眇，深远貌。玄湣，混合也。言自降幡以下，众气色盛，光采相耀，幽蔼炫乱也），猋风涌而云浮（师古：如飙风之涌，如云之浮，言轻举也）。驾应龙（文颖：有翼曰应龙，最其神妙者也）象舆之蠖略委丽兮，骖赤螭青虬之蚴蟉宛蜓（师古：蠖略委丽、蚴蟉宛蜓，皆其步行进止之貌）。低卬（典：卬通昂，低昂，忽高忽低，时起时伏）夭蟜（典：也作夭矫，屈伸貌，纵恣貌）裾（典：衣服的大襟，或前后部分）以骄骜（典：通骄傲）兮，诎折（qūshé典：屈曲）隆穷（典：高耸貌，隆起貌）躩（jué跳跃、快步）以连卷（典：长曲貌）（张揖：裾，直项也。骄骜，纵恣也。诎折，曲委也。隆穷，举鬐（qí马鬃）也。连卷，句蹄也）。沛艾赳螑仡以佁儗兮（张揖：沛艾，駊騀pǒé马起伏奔腾、纵恣奔突。赳螑xiù，伸颈低昂貌。仡yì，举头也。佁儗chìnǐ，不前也。典：停滞不前，犹豫不果决），放散畔岸骧以孱颜（师古：畔岸，自纵之貌。骧，举也。孱颜，不齐也）。跮踱（diéduó走路忽前忽后的样子）輵螛容以骫丽兮（輵螛géhé又作輵辖，摇目吐舌貌。容，龙体貌也。骩丽，左右相随也），蜩蟉偃寋怵彘以梁倚（张揖：蜩蟉，掉头也。怵彘，奔走也。梁倚，相著也）。纠蓼叫奡（ào古同傲，傲慢。叫奡，喧呼）踏以朡（zōng）路兮（张揖：纠蓼，相引也。叫奡，相呼也。踏，下也。朡，著也。皆下著道也。师古：叫奡，高举之貌），薎（同蔑）蒙（飞扬貌）踊跃腾而狂趭（jiào奔跑）（张揖：薎蒙，飞扬也。踊跃，跳也。腾，驰也。）。莅飒芔歙（huìxī风动林木声，驰逐貌）焱至电过兮，焕然雾除，霍然云消（张揖：莅飒，飞相及也。芔歙，走相追也）。 窈窕邪绝少阳而登太阴兮，与真人乎相求（张揖：少阳，东极。太阴，北极。邪度东极而升北极也。师古：真人，至真之人）。互折窈窕以右转兮，横厉飞泉以正东（张揖：飞泉，飞谷也，在昆仑山西南。师古，厉，渡也）。悉征灵圉（典：神仙的总称）而选之兮，部署众神于摇光（张揖：摇光，北斗杓头第一星）。使五帝先导兮（应劭：五帝，五畤，太皞之属），反大壹而从陵阳（张揖：仙人陵阳子明也。师古：令太一反其所居，而使陵阳侍从于己）。左玄冥而右黔雷兮（张揖：玄冥，北方黑帝佐也。黔雷，黔瀛也，天上造化神名），前长离而后矞（yù）皇（服虔：皆神名也。师古：长离，灵鸟也）。厮（应劭：役也）征伯侨（师古：仙人也）而役羡门兮，诏岐伯使尚方（张揖：羡门，碣石山上仙人羡门高。尚，主也。属使岐伯主方药也）。祝融（张揖：南方炎帝之佐也）警而跸御兮，清气氛而后行（师古：跸，止行人也。氛，恶气也）。屯余车而万乘兮，綷云盖而树华旗（师古：綷cuì，合也，合五彩云以为盖也）。使句芒（张揖：东方青帝之佐也）其将行（师古：将领从行也）兮，吾欲往乎南娭（xī同嬉，嬉戏，玩乐）。古 覤24历唐尧于崇山兮，过虞舜于九疑（张揖：崇山，狄山，帝尧葬其阳。九疑山，舜所葬也）。纷湛湛其差错兮，杂遝（tà杂遝，众多混乱貌）胶輵以方驰（师古：湛湛，积厚貌。差错，交互也。杂遝，重累也。胶輵犹交加也）。骚扰冲苁其纷拏兮，滂濞泱轧丽以林离（张揖：冲苁，相入貌。滂濞，众盛貌。泱轧，不前也。丽，靡也。林离，槮欐也sēnlì）。攒罗列聚丛以茏（lóng草名。茂密）茸兮，衍曼流烂痑（shǐ众多）以陆离（师古：茏茸，聚貌。流烂，布散也。痑，自放纵也。张揖：陆离，参差）。径入雷室之砰磷郁律兮，洞出鬼谷之堀礨崴魁（张揖：雷室，雷渊也。洞，通也。鬼谷在昆仑北，众鬼所聚。堀礨崴魁，不平也。师古：砰磷郁律，深峻貌）。遍览八紘而观四海兮，朅度九江越五河（师古：五色之河。仙经说有紫碧绛青黄）。经营炎火而浮弱水兮，杭绝浮渚涉流沙（张揖：杭，船也。绝，度也。浮渚，流沙中渚也。师古：弱水谓西域绝远之水）。奄息葱极泛滥水娭兮（张揖：奄然休息也。葱极，葱领山也），使灵娲鼓琴而舞冯夷（服虔：河伯字也）。时若暧暧（ài日光昏暗）将混浊兮，召屏翳诛风伯，刑雨师（应劭：屏翳，天神使也。张揖：风伯字飞廉）。西望昆仑之轧沕荒忽兮（张揖：轧沕荒忽，不分明貌），直径驰乎三危（三危山）。排阊阖而入帝宫兮，载玉女而与之归。登阆风（典：阆风巅，山名。传说神仙居住处，在昆仑之巅）而遥集兮，亢鸟腾而壹止（应劭：亢然高飞，如鸟之腾）。低徊阴山翔以纡曲兮，吾乃今日睹西王母。暠（hào同皓）然白首戴胜（师古：妇人之首饰，汉代谓之华胜）而穴处兮，亦幸有三足乌为之使。必长生若此而不死兮，虽济万世不足以喜（师古：昔之谈者咸以西王母为仙灵之最，故相如言大人之仙，娱游之盛，顾视王母，鄙而陿之，不足羡慕也）。斋 噍芝回车朅来兮，绝道不周（张揖：不周山），会食幽都。呼吸沆瀣兮餐朝霞（张揖：幽都在北方。应劭：沆瀣，北方夜半气），咀噍（jǔjiào咀嚼，玩味）芝英兮叽琼华（张揖：芝，草蒻也。荣而不实谓之英。叽，食也。琼，琼树。华，药，食之长生。师古：芝英，芝菌之英）。僸祲（jìn jìn）寻（典：祲寻，渐进）而高纵兮，纷鸿溶而上厉（张揖：僸，卬也。鸿溶，竦踊也）。贯列缺之倒景兮（张揖：贯，穿也。服虔：列缺，天闪也。典：神话中天上的裂缝），涉丰隆之滂濞（应劭：丰隆，云师也。师古：丰隆将雨，故言涉。滂濞，雨水多也）。骋游道而修降兮，骛遗雾而远逝（张揖：驰疾而遗雾在后也。师古：游，游车也。道，道车也。修，长也。降，下也。言周览天上，然后骋车也，循长路而下驰，弃遗雾而远逝也）。迫区中之隘陕兮，舒节出乎北垠（师古：舒，缓也。垠，崖也）。遗屯骑于玄阙兮（张揖：玄阙，北极之山），轶先驱于寒门（师古：轶，过也。应劭：寒门，北极之门）。下峥嵘（师古：深远貌）而无地兮，上寥廓（师古：广远貌）而无天。视眩泯而亡见兮，听敞怳而亡闻（师古：眩泯，目不安也。敞怳huǎng同恍，耳不谛也）。乘虚亡而上遐兮，超无友而独存。主 狻Ｓ相如既奏《大人赋》，天子大说，飘飘有陵云气游天地之间意。知 涫椋相如既病免，家居茂陵。天子曰：“司马相如病甚，可往从悉取其书，若后之矣。（师古：若，汝也。汝今去已在他人后已）”使所忠往，而相如已死，家无遗书。问其妻（是卓文君乎？），对曰：“长卿未尝有书也。时时著书，人又取去。长卿未死时，为一卷书，曰有使来求书，奏之。”其遗札书言封禅事，所忠奏焉，天子异之。其辞曰：知 逖者伊上古之初肇，自颢穹生民（师古：肇，始也。颢、穹，皆谓天也。颢言气颢汗也，穹言形穹隆也。谓自初始有天地以来也）。历选列辟，以迄乎秦（师古：选，数也。辟，君也。迄，至也）。率迩者踵武，听逖者风声（文颖：率，循也。迩，近也。踵，蹈也。武，迹也。逖，远也。言循履近者之遗迹，听远者之风声。风谓著于雅颂者也。师古：风声，总谓遗风嘉声耳，无系雅颂）。纷轮威蕤（张揖：乱貌），堙灭而不称者，不可胜数也。继《昭》、《夏》，崇号谥，略可道者七十有二君（文颖：昭，明也。夏，大也。德明大，相继封禅于泰山者，七十有二人）。罔若淑而不昌，畴逆失而能存（应劭：罔，无也。若，顺也。淑，善也。畴，谁也。师古：行善者无不昌大，为逆失者谁能久存也）？主 之前轩辕之前，遐哉邈乎（师古：遐、邈，皆远也 ），其详不可得闻已。五三（师古：五帝三皇也）《六经》载籍之传，维见可观也。《书》曰：“元首明哉！股肱良哉！（师古：虞书益稷。元首，君也。股肱，大臣也）”因斯以谈，君莫盛于尧，臣莫贤于后稷。后稷创业于唐，公刘发迹于西戎，文王改制，爰周郅隆，大行越成（文颖：郅，至也。行，道也。文王始开王业，改正朔服色，太平之道是成也），而后陵夷衰微，千载亡声，岂不善始善终哉（师古：虽后嗣衰微，政教颓替，犹经千载而无恶声）！然无异端，慎所由于前，谨遗教于后耳（师古：言既创业定制，又垂裕后昆也）。故轨迹夷易（师古：夷、易，皆平也），易遵也；湛（师古：沈，深也）恩厖（máng丰厚，厚重）洪（师古：厖、洪，皆大也），易丰也；宪度著明，易则也；垂统理顺，易继也（师古：统谓统业，所垂之业，其理至顺，故令后嗣易继之耳）。是以业隆于繦保而崇冠乎二后（孟康：繦保谓成王也。二后谓文武也）。揆厥所元，终都攸卒（师古：元，始也。都，于也。攸，所也。卒亦终也。言度其所始，究其所终也），未有殊尤绝迹可考于今者也（师古：尤，异也。考，校也。言不得与汉校其德也）。然犹蹑梁甫，登大山，建显号，施尊名。大汉之德，逢涌原泉（师古：逢通烽，言如烽火之升，原泉之流也），沕潏（典：mìyù泉流貌）曼羡（师古：盛大之意），旁魄（师古：广被也）四塞，云布雾散，上暢九垓，下溯八埏（孟康：溯，流也。埏，地之八际，言德上达于九重之天，下流于地之八际）。怀生之类，沾濡浸润，协气横流，武节焱逝（师古：言和气横被四表，威武如焱之盛），尔陿游原，迥阔泳末（孟康：尔，近也。原，本也。迴，远也。阔，广也。泳，浮也。恩德比之于水，近者游其原，远者浮其末也），首恶郁没，闇昧昭晰（师古：始为恶者皆即湮灭，素暗昧者皆得光明），昆虫闿怿（典：也作闿泽，和乐貌），回首面内（师古：言四方幽遐，皆怀和乐，回首革面，而内向也）。然后囿驺虞之珍群，徼麋鹿之怪兽（师古：言驺zōu虞自扰而充苑囿，怪兽自来而入徼塞。言福瑞之盛也），导一茎六穗于庖（郑氏：导，择也。嘉禾之米，于庖厨以供祭祀也），牺双觡（gé有蹄兽类骨质实心的角）共抵之兽（服虔：牺，牲也。觡，角也。抵，本也。武帝获白麟，两角共一本，因以为牲），获周馀放龟于岐（文颖：周放畜余龟于池沼之中，汉得之于岐山之旁），招翠黄乘龙于沼（孟康：翠黄，乘黄也，龙翼马身，黄帝乘之而仙。言见乘黄而招呼之。师古：言招致翠黄及乘龙于池沼耳）。鬼神接灵圉，宾于闲馆（文颖：是时上求神仙，得长陵女子，能与鬼神交接，治病辄愈，置上林苑中，号神君。有似古之灵圉，礼待于闲馆舍中）。奇物谲诡，俶傥穷变。钦哉，符瑞臻兹，犹以为薄，不敢道封禅。盖周跃鱼陨杭，休之以燎（应劭：杭，舟也。休，美也。师古：燎，祭天也。武王伐纣，白鱼入于王舟，俯取以燎）。微夫斯之为符也，以登介丘，不亦恧（nǜ惭愧）乎（服虔：介，大也。丘，山也。言周以白鱼为瑞，登泰山封禅，不亦慙乎）！进攘之道，何其爽与（张揖：言周未可封禅而封为进，汉可封禅而不为，为攘。师古，攘，古让字）？知 “陛于是大司马进曰：“陛下仁育群生，义征不譓（huì文颖：顺也。不譓，不顺服，亦指不顺服者），诸夏（师古：中国之人）乐贡，百蛮执贽，德牟（师古：等也）往初，功无与二，休烈液洽，符瑞众变，斯应绍至，不特创见（师古：符瑞众多，应期相续而至，不独初创而见也）。意者太山、梁父设坛场望幸，盖号以况荣（师古：幸，临幸也。盖，发语辞也），上帝垂恩储祉，将以庆成（师古：垂恩于下，豫积祉福，用庆告成之礼），陛下谦让而弗发也。挈三神之欢，缺王道之仪（应劭：挈，绝也，缺，阙也），群臣恧焉。或谓且天为质闇，示珍符固不可辞（师古：天道质昧，以符瑞见意，不可辞让也）；若然辞之，是泰山靡记而梁父罔几也（张揖：泰山之上无所表记，梁父坛场无所庶几也）。亦各并时而荣，咸济厥世而屈，说者尚何称于后，而云七十二君哉（应劭：屈，绝也。言古帝王但各一时之荣，毕世而绝者，则说者无从显称于后也）？夫修德以锡符，奉符以行事，不为进越也（文颖：越，踰也。不为苟进踰礼也）。故圣王弗替，而修礼地祇，谒款天神（文颖：谒，告也。款，诚也。师古：替，废也。不废封禅之事也），勒功中岳，以章至尊，舒盛德，发号荣，受厚福，以浸黎民。皇皇哉斯事，天下之壮观，王者之卒（师古：丕，大也）业，不可贬也。愿陛下全之（张揖：愿以封禅全其终也）。而后因杂缙绅先生之略术，使获曜日月之末光绝炎，以展采错事（文颖：采，官也。使诸儒记功著业，得观日月末光殊绝之明，以展其官职，设错其事业也）。犹兼正列其义，祓饰厥文，作《春秋》一艺（孟康：犹作春秋者，正天时，列人事也。言诸儒既得展事业，因兼正天时，列人事，叙述大义为一经也。师古：祓，除也。祓饰，言除去旧事，更饰新文也）。将袭旧六为七，摅（shū抒发、表达）之无穷（文颖：六经加一为七也。师古：摅，布也），俾万世得激清流，扬微波，蜚（师古：古飞字）英声，腾茂实。前圣之所以永保鸿名而常为称首者用此。宜命掌故悉奏其仪而览焉（师古：掌故，太常官属，主故事者）。”知 曰：于是天子沛然改容，曰：“俞乎，朕其试哉（师古：沛然，感动之意。俞者，然也，然其所请也）！”乃迁思回虑，总公卿之议，询封禅之事，诗大泽之博，广符瑞之富。遂作颂曰：斋 甘露自我天覆，云之油油（李奇：云行貌）。甘露时雨，厥壤可游（师古：雨雾滂沛，其泽可以游泳也）。滋液渗漉，何生不育（渗漉：润泽下究，故无生而不育也）！嘉谷六穗，我穑曷蓄（李奇：我之稼穑，何等不蓄积？）？知 唯偏匪唯雨之，又润泽之；匪唯偏我，泛布护之（师古：泛，普也。布护，遍布也）；万物熙熙，怀而慕之。名山显位，望君之来。君兮君兮，侯不迈哉（师古：侯，何也。迈，行也。言君何不行封禅）！ 白质丹殳丹殳之兽，乐我君圃；白质黑章，其仪可喜（师古：谓驺虞也。丹殳与斑同耳）；旼旼穆穆，君子之态（盿盿mǐn，和也。穆穆，敬也。言容态和且敬，有似君子也）。盖闻其声，今视其来（师古：往昔但闻其声，今亲见其来）。厥涂靡从，天瑞之征（文颖：其来之道何从乎？此乃天瑞之应也）。兹尔于舜，虞氏以兴。知 月，濯濯之麟，游彼灵畤。孟冬十月，君徂（cú往）郊祀（文颖：濯濯，肥也。武帝冬幸雍，祠五畤，获白麟也）。驰我君舆（文颖：驰我君车之前也），帝用享祉（师古：帝，天帝也。以此祭天，天既享之，答以祉福也）。三代之前，盖未尝有。斋 ，炳宛宛黄龙，兴德而升（文颖：起至德而见也）；采色玄耀，炳炳辉煌（师古：玄读曰炫。辉煌，光貌）。正阳显见，觉寤黎烝（文颖：阳，明也。师古：黎烝，众庶也）。于传载之，云受命所乘（师古：谓易云时乘六龙以御天也）。知 鸵厥之有章，不必谆谆（文颖：天之所命，表以符瑞，章明其德，不必谆谆然有语言也。师古：谆谆，告喻之熟也）。依类托寓，谕以封峦（文颖：寓，寄也。峦，山也。言依事类讬寄，以喻封禅）。 允答披艺观之，天人之际已交，上下相发允答。圣王之事，兢兢翼翼（师古：兢兢，戒也。翼翼，敬也）。故曰于兴必虑衰，安必思危。是以汤、武至尊严，不失肃祗（师古：言居天子之位，犹不忘恭敬也），舜在假典，顾省厥遗（师古：在，察也。假，大也。典，则也。言舜察璇玑玉衡，恐己政化有所遗失，不合天心。今汉亦当顺天意而封禅也）：此之谓也。（封禅事，相如首发，是否可算文化建树之功呢？） 炖裰相如既卒五岁，上始祭后土。八年而遂礼中岳，封于太山，至梁甫，禅肃然。古 骞相如它所著，若《遗平陵侯书》、《与五公子相难》、《草木书篇》，不采，采其尤著公卿者云。 尽芬赞曰：司马迁称：《春秋》推见至隐（李奇：隐，微也。言其义显而文隐），《易本》隐以之显（张揖：作八卦以通神明之德，是本隐也。有天道焉，有地道焉，有人道焉，以类万物之情，是之显也。师古：之，往也），《大雅》言王公大人，而德逮黎庶（张揖：文王、公刘在位，大人之德下及众民也），《小雅》讥小己之得失，其流及上（师古：小己者，谓卑少之人，以对上言大人耳）。所言虽殊，其合德一也。相如虽多虚辞滥说，然要其归引之于节俭，此亦《诗》之风谏何异？（师古：风，讽）”扬雄以为靡丽之赋，劝百而风一（师古：奢靡之言多，节俭之言少），犹骋郑、卫之声，曲终而奏雅，不已戏乎（张揖：不亦轻戏乎哉）！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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