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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婶 作者 朱兴泽

 朱兴泽 2018-09-17
       落后的山村,夜色下回荡着木婶伤心欲绝的哭声:我的娘啊,我怎么活啊……
她又被婆家人期负了。她没有文化,说话直来直去,一不小心不是得罪了小姑子,就是得罪了妯娌,不是惹得婆婆不高兴,就是老公一顿拳打脚踢。
     我那时年小,大约十一二岁,不懂为啥大家都恨她,我只觉得她的哭声很惨,在寒夜里格外让我害怕,又有些同情她。她高高大大,国字脸,长得倒也端正。因为她没有一个朋友,而我愿意热情地叫她木婶,她到我家来借农具,楼梯,刀,桶,等等,只要她开口,我家有的,我都借给她。
     听说,她的娘家人妈妈是后妈,爸也没啥本事,用农家男人话说也拉不起三尺尿来,有兄弟姐妹也是住在穷山沟里,没有人敢惹这个婆家人。只能听她哭后,又灰溜溜地回去了。木婶的男人长年累月难回一次家,回来几次,把她当一个泄欲的工具,她便有了小孩,有的流产了,没流产的就生了两个儿子。
      这两个儿子,我觉得上天偏要送给她的,冬天不管多冷,有时也光着屁股到处晃着,好像炼出百毒不浸的神功一样,别人家的小孩小心翼翼地养着,她的儿子如放养的猫猫狗狗一样,冷着,饿着,反正也一天一天长大了。
      木婶一个女人,要种田耕地,活成了个男人的模样。可是女人就是女人,她来例假也没得休息。不知啥时就得了手抖的病,端着碗吃饭时,就止不住的抖。我心疼她,只是从眼神上多看她几眼。她平时有好吃的,也会端给我一点。因为我爸去世得早,跟着小哥一起住,也有点像个没有人关心的孤儿。小哥和木婶的男人一样,整天赌博,从不关心我。
      或许是她的坚强影响了我。我不像木婶爱哭,我很少哭。我只管面对困难勇敢去做。所以我考上大学后,离开那个村庄时,我认为我可以逃离苦海了。我会有自己美好的生活。
      记得那天,她把我叫到灶房,悄悄地从手帕里拿出五角,一元,两角,一角,总共十元钱,硬要给我,还怕让婆婆看到了。我不想要,她硬要我收下。
       一晃十几年过去了,我没有回过老家,我也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可是她好吗?我没有其他印象了,只有她悄悄从手帕里一点一点抠钱的样子还历历在目。也没有她的联系方式,真怕这事让她背上更多的骂名。但我知道,她那里挣钱有多难呀。直到有一天,我听妈说,她生病去世了。
        那些哭声,那些对我的笑脸,在我心里十几年回放着,她从手帕里掏钱的样子,一遍又一遍像是抠出她的命根子一样,特别是她脸上的乱发随风舞的样子,一直在记忆深处舞着一种怀想和惦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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