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尔德评论随笔精选

王尔德评论随笔精选

你们的文学所需要的，不是增强道德感和道德控制，实际上诗歌无所谓道德不道德——诗歌只有写得好和不好的，仅此而已。艺术表现任何道德因素，或是隐隐提到善恶标准，常常是某种程度的想象力不完美的特征，标志着艺术创作中和谐之错乱。一切好的艺术作品都追求纯粹的艺术效果。歌德说，“我们要慎重，不要总是只在明显地有关道德的事情上寻求文化。伟大的事物只要为人们听认识，它就推动了文明。

为塞纳河罗亚尔河旁的红色场面铺平道路的是德国和英国的批评精神，它使人们习惯于以理性和功利或是二者的结合来检验一切。巴黎街上人们的不满是追随爱弥儿和维特的生活的回声，卢梭在宁静的湖山之旁召唤人类回到黄金时代，以充满激情的雄辩，教诲人类返回自然，其韵律仍然冋响于我们此方严酷的空气中。歌德与司各特使禁锢了 几个世纪的传奇获得了再生一传奇不就是人性吗？——《英国文艺复兴》

画家与诗人的领域是大相径庭的， 一切生命都完完全全地属于后者，这一切包括能耳闻目睹的整个世界，其间不仅仅有转瞬即逝的物体与色彩，还包括人类的情感世界、思想领域、情绪的发展 勻波动以及心灵深处的精神活动。而画家却大大地受到限制，他只有通过人体来向我们展示心灵的秘密；只有通过想象触摸到人 的思想；只有通过相应的形体动作来反映人的心理活动。然而， 要让我们看见一个双眉紧锁的摩尔人就联想到奧赛罗，看见一个 在暴风雨中的老绅士就联想到发了疯的李尔王，这似乎太牵强了。——《轻佻的鲍斯威尔》

我们这个时代的三位伟大的俄罗斯小说家当中，屠格涅夫是其中最优秀的艺术家。他对作品的选材极为讲究，精益求精，这是他风格的精华所在；他的作品完全摆脱了个人的好恶；他善于采撷生活中最丰富多彩的东西，并把它们浓缩在长短只有几页的散文里。托尔斯泰伯爵的理论题目要大得多，观察范围也要宽泛 得多。有时他会使我们想起保罗·韦罗内塞，同这位大画师一样，托尔斯泰也像是在大画布上埋头他的创作。从他的著作中，我们最初可能得不到艺术的总体印象（而这一点则是屠格涅夫的主要优势）。但逛，一旦我们详细解了他的整部作品之后，我们会感觉到它犹如一部壮丽恢宏的史诗。陀思妥耶夫斯基（的风格）则与他的两个竞争对手大相径庭。他不像屠格涅夫那样具备良好的艺术家的素质，他更多注重事实，而不仅仅是生活的表面 现象；他也不具备托尔斯泰那种宽广的视野和恢宏的气势；但是陀思妥耶夫斯基明显地具有他自己的气质，他感情激烈，热情奔放，善于深人观察人的内心世界，寻求生活的真谛，表现出一种现实主义精神。——《陀思妥耶夫斯基的‘被侮辱与被损害的’》

一个艺术家和他 的模特儿结婚，其糟糕正如一个美食家和他的厨娘结婚一样，一 方面失去了坐下被画的机会，另一方面却没有饭吃了。——《伦敦的模特》

在一个轻松的六月的傍晚，最愉快的伴侣莫若一个诗人，他有最甜蜜的声音，却绝对不说一句话。——《诗歌与监狱》

在某种程度上，一切艺术都是一种行为方式，它试图在某种想象的平面上实现自我人格，这一平面超越了 限制性的偶发事件和现实生活的束缚。指责艺术家伪造作品是把道德的问题和美学问题混为一谈。——《扎先生的画像》

用活生生的人来模仿生活，这是戏剧艺术的形态和方式，这种古怪的模仿中有一些 能引起快感的因素是其它任何一门艺术所没有的。从某种角度来看，这些在撒满藏红花的舞台上表演的普普通通的演员是艺术最 完善、最让人满意的工具。青铜没有激情，大理石没有动作，雕塑家不得不放弃色彩，画家不得不放弃丰满的形体，史诗耙行动 化做了语言，音乐把文学化做了声调，只有戏剧一格维纳斯的 这句活说得好，姑且借用一下一才在同一时刻使用了所有的手 段，既悦耳又悦目；形体和色彩，声调和外貌，文字和敏捷的动作以及肉眼所能看见的浓缩的、活生生的现实，戏剧都能运用自如，让它们俯首听命。

最好称为信条——即真实的世界是理念的世界，这些理念，会借助可见的形体化身为人。只有认识到新柏拉 图主义对文艺复兴的影响，我们才能理解在那个时候朋友间相互 称呼时常常使用的那些示爱的词语的真正的含义。肉体范畴中的 表达方式神秘地转移到心灵的范畴中，它摆脱了粗俗的肉体欲望。在这个范畴中，心灵就是上帝。爱真正进人到崭新的长满橄榄树的学园中，但他仍穿着火一样鲜红的外衣，他的唇上仍带着同样的激情的话语。

莎士比亚邀请威利休斯作为一个演员走上舞台，请求他在激情和岁月摧毁美貌和青春以前，以他非凡的美丽和青春的优雅为艺术服务。此后，威利休斯同意在莎士比亚的剧团中做一名演员， 并很快成为莎翁灵感的中心和基调。突然，在一个鲜花盛开的七月，一位长着一双美目的黑肤妇人来到环球剧院，并热烈地爱上了威利休斯。莎士比亚妒火中烧，怀疑和恐惧使他疯狂，于是他试图去引诱那位挡在他和他那位俊友之间的女人。这种虚假的爱情后来竟成了真情，他发现自已被这女人给吸引住了，受了她的摆布，而他知道她人品邪恶，配不上他。对她而言，一个成年男子的天陚根本比不上一个男孩的美貌。有那么一段时间，威利休斯成了她的奴隶和她的玩偶。

除了我之外还有一个神灵一直存在着，它那银色的双脚踏过沉寂在黑夜阴影中的草坪；它那白色的双手在早晨颤动的窗帘边移动；它和我一起穿过灰色的回廊；当我在自己的房间里静坐读书时，它也在那儿。但是，为什么我没有意识到它呢？心灵有它自己的生活，大脑则有它自己活动的领域，我们身体中有些什么东西是不能伸展和延续的，但它就像理想园中的哲学家，是一切时代中一切事物的观察者，它有感觉，有激情，有沉思中精神上的狂喜和狂热的爱的热情。我们是不真实的，在自我发展中，有意识的生活是最微不足道的部分。心灵，那神秘的心灵才是唯一的真实。——《WH先生的画像》

打动人的情感比激发人的智慧迅捷得多；也如我前些日子在--篇讨论批评的功用的文章中指出的，同情苦难比同意别人的见解容易得多，因此，尽管受了误导，他们仍怀着美 好的意愿，非常认真严肃而又极其感情用事地投身到了这项任务中想要医洽他们眼中的罪恶。但他们的药方治愈不了痼疾：他们仅仅延长了病程。事实上，他们的治疗成了疾病的一部分。

……

比如，他们力图解决贫困问题的方式是让穷人继续生存下 去，或者以一种极为先进的办法来给穷人逗乐。

这不是解决问题的根本办法：它反而加重了困难。正确目标是努力重建社会，社绝贫困的可能而那些利他主义的德行实际上阻止了这个目标的实现。这正如最坏的奴隶主是是对奴隶仁慈的人，这样就使受苦的奴隶们意识不到这种制度的可怕，使得鄙视这种制度的人理解不了那种可怕。……还有一点要说。用私有财产来缓和私有财产制度所带来的可怕罪恶是不道德的。这既不道德也不公平：

在社会主义制度下，这一切，当然会被改变。不会再有人住在臭哄哄的陋室里、穿着破衣烂衫、在无法生存而令人厌恶的环境中长大的病弱饥饿的孩子。社会安全不再会像现在这样依赖天气的变化、如果一场霜冻降临，我们不再会有十万名失业者流浪街头，这种凄苦令人憎恶，不再会有人对他们的邻人吼着要酒喝，或适挤在某些恶心的避难所门口去讨一片面包充饥，脏兮兮地在那儿过一晚。每个社会成员都将分享全民的富足与幸福，如 果出现霜冻，没有人受到真正的损失。

……

在另一方面，社会主义自身有其价值，就因为它通向个人主义。

社会主义，共产主义，或随便你叫它什么，将私有财产划归公共财富，用协作代替竞争，将恢复社会的良好状况，社会是一个彻底健康的有机体，保证社团毎个成员的物质福利。实际它将使生活有正常的基础和正常的环境。但为了生活的充分发展以达到最高形式的完美，还需要更多的一些东西，需要个人主义。如果社会主义是独裁主义者，如果它的政府和现在的政府一 样用经济力量和政治权力作武器，如果，一句活，我们将拥有的 是工业专制，那么，人类的最终处境会比最初境况更为糟糕。

那么，很清楚，独裁的社会主义行不通。因为现行制度下还有很多人的生活能过得比较自由、比较有感情、比较幸福，而如果在一种工业兵营式的制度或经济专制下，没有人再再能享受这样的自由了。实际实际上我们社会中有些人受奴役是令人遗憾的。可是建议用奴役整个社会的办法来解决问题又过于幼稚了。应该让每个人自由选择自己的工作。不能对他施以任何强制手段。如果有强制，他的工作对自由就没有什么意义，工作本身也不会有意义，对别人更不会有好处。我指的工作就是任意一种社会活动。

但可能有人会问，个人主义现在或多或少地依赖私有财产的存在而发展，抛弃这种私有财产的话又如何能获益。答案很简单。在现存条件下，确实有些人有私人收入，如拜伦、雪莱、勃 朗宁、维克多丨雨果、波德莱尔以及其他人，他们多多少少能完全实现自我。这些人中没有一个曾被人雇佣，没做过一天工。他们没受过贫困之苦。他们有巨大的优势。问题是，是否应该为了个人主义而取消这种优势。让我们假设这种优势被取消了，那 么，个人主义会怎样呢？它如何受益呢？

它会这样受益。在新条件下，个人主义会比现在自由得多， 优越得多，强烈得多。我指的不是我前面提到的那些充分实现个人想象的个人主义，而是全人类潜在的、实质性的伟大的个人主义。为对私有财产的重视真正危害个人主义，人们被自身所拥有的财财富所迷惑，个人主义因之黯然失色。个人财产使个人主 义完全误入歧途，使它的目标不再是发展而是获取。于是，人们 以为人生大事是谋取，而不知道重要的是发展自我。人类真正的完美不在于他有什么，而在于他是什么。私有财产碾碎了真正的个人主义，树立了一种错误的个人主义。它使社会中一部分人挨饿，使社会的另一部分人误入歧途，负累重重，也无法成为独立的个人。确实，人的个性已完全被他的财产淹没了，以至于英国法律对侵犯个人财产的处罚要比侵犯人权 严厉得多。人类赚钱所不可或缺的行当也让人极端堕落。在我们的社会里，财产赋予 个人极大的名声，包括社会地位、荣耀、尊敬、头衔以及种种令人愉快的东西。在这样的社会里，人们天生想要富有的热望使他追求财富的积累，即便他的所得已大大超过他的需要。即使他享受不尽，甚至无法了解他的财产总量，他仍然不厌其烦地继续积累下去。人们为了获得财产，会被过度的工作累死。的确，考虑 到财产带来的巨大优越，这样做不足为奇。我们感到遗憾的是， 社会居然建立在这样的基础上，人被逼到这步田地，不能自由发展自身美好、迷人愉快的东西。在这种状态下，人实际上错失了真正的乐趣与生活的幸福。在现行条件下，人还缺乏安全感， 一个非常富有的商人可能——经常一在他生命的每时每刻听凭他无法控制的事物的摆布。如果风力稍强了一点，或天气突然有了变化，或发生了一些琐碎的事，他的船随时可能下沉，他的估算可能会发生错误，然后他发现己成了个穷人，他的社会地位一落千丈。可是，一个人除了自己，应该没有别的东西能危害 他。人根本不该受外部事物的奴役。一个人真正拥有的是他的内 心。外界的事物对他应该是无关紧要的。

大众利用一个国家的经典来阻挠艺术的进步。他们使经典 降格成为“权威”，他们把经典作为大头棒攻击并阻碍艺术以新的形式自由表达美。他们总在问一个作者为什么他不像别人那样写，问一个画家为何他不像别人那样画，而完全忽略了一个事 实，即如果任何一个真的那样做了，他就不再是个艺术家了。一种美的新颖形式在他们看来是绝对可厌的，而且一旦出现，便会使他们如此恼火和迷惑，于是他们总是用两种愚蠢的措辞，一种是这件艺术品完全不知所云；另一种则是这件艺术品极不道德。在我看来他们用这些词的意思是这样的。当他们说一件艺术品非常晦涩难懂时，他们的意思是这位艺术家说出了或造出了一 种美丽而新颖的东西。当他们形容某件艺术品极不道德时，他们指这位艺术家说出了或造出了一种美丽而又真实的东西。前一种表达与风格有关；后一种与题材有关。不过他们可能在含混不清 地用这些词，就像一群普通乌合之众使用现在的铺路石一样。举 个例子，这个世纪从未有一个真正的诗人或散文作家没有被英国大众严正地授予“不道德”的文书，这些文书在我们这里实际代 替了法国的文学学会的正式认可。于是，很幸运地，在英国建立一个这样的机构就很不必要了。

大众都是病态的，因力大众不会表达东西。艺术家从不病态。他表达 一切。他身居他的主题之外，通过主题创造出无与伦比的艺术效 果。因为艺术家的主题涉及病态就说他病态，这蠢得就像因为莎士比亚写了《李尔王》，就说他疯了一样。

我们可以指出文艺复兴有多伟大，因为它不寻求解决任何社会问题，它不孜孜于这一类事情，而是允许个人自由美好健康地发展，所以更能拥有伟大富有个性的艺术家和伟大而有个性的人。

当然，会有人说我在这儿提出的很不实际，与人性相悖。完全正确。它确实不实际，它有悖人性。这就是为什么它值得去实施，为什么我们会这样提议的原因。因为什么是实际的方案？ 一 个实际的构想要么已经存在了，要么能在现存条件下实施。但我们反对的正是现行条件，任何可以接受这些条件的方案都是错误愚蠢的。必须除去这些条件，人性必须改变。关于人性，人们真正确知的只有一点，就是它总在改变。变化是我们唯一可以断言 的性质。失败的体制都依赖人性永久不变，而不依靠人性的成长与发展。路易十四的错误就在于他以为人性会永远不变。他的错误的结果是法国革命。这个后果令人钦佩。所有统治的错误引起的后果都十分今人钦佩。

人类要接受的个人主义没有任何关于责任的病态假话，责任仅指别人想要什么便去做别人想要的；也不包括任何恶心的自我牺牲一类妄言，那只是野蛮肢解的残余。事实上，个人主义对人没有任何要求。它是人性自然而然无可避免的结 果。所有的发展都要达到这一点。所有的组织都在这一点。它是每种生活方式应有的内在完善，每种生活方式都朝着它加快步伐。所以个人主义对人没有任何强迫。相反它告诉人不该忍受施加于他的任何强迫。……人会从自身中发展出个人主义。现代人正在这样发展个人主义，问个人主义是否实际就像问进化是否实 际。进化是生命的律法，除了朝向个人主义，否则就没有进化。 没有表现出这种趋势的地方，都是人为抑制了生长，或是病态， 或是死亡。

照自己愿意的方式生活不是自私，让别人按自己希望的方式生活才 是自私。不自私就是不去管别人的生活，不干涉他们。自私总致力于在四周树立一种绝对一致的模式。不自私认为无限多样的类型令人愉快，它接受多样性，默许并欣赏多样性，为自己考虑并不自私。要求自己的邻人以同样的方式思考，与自己意见一致才是极其的自私。为什么他该那样？如果他能思考，他的想法就可能不不同。如果他不能思考，要 求他有任何想法也就极荒谬。一株红玫瑰想做株红玫瑰不是自 私。如果它希望花园里所有的花都既是红的又是玫瑰才是自私得可怕。——《社会主义制度下人的灵魂》

艺术本身的完美在于她内部而不在外部。她不应该由任何关于形似的外部标准来判断。她是一层纱幕而不是一面镜子―她有着任何森林都不知晓的鲜花，也有着任何林中都不拥有的飞鸟：她创造和毁灭许多世界，可以用一根红线将月亮从天卜拽走。她的形式是‘比活人更真实的形式’，她 的原型是了不起的原型，一切存在之物都不过是其不完美的模仿。在她眼里，自然没有法则，没有一致性。她可以随意创造奇迹，当她召唤巨兽出海之时，巨兽应声而来。她可以命令扁桃树冬天开花，在她吩咐下，冰霜可以将其银指放到六月燃烧着的火口上，长翅 膀的狮子会从底亚的山洞里爬出来，当她经过的时候，林中仙女会从灌木丛中出现，褐色的半人半羊怪物也会在她走近时怪模怪样地冲她微笑。她有崇拜她的鹰脸神祗，半人半马的怪物在她身边飞跑。——《谎言的衰朽》

弹了肖邦的曲子后，我觉得自己在为从未犯下的罪孽而流泪，为不属于自己的悲剧而哀痛。音乐对我总是产生那种效果。音乐为人们创造了被忽视的过往，为人们倾注了隐藏在眼泪里的忧愁。我可以想象一位过着十分普通生活的人，偶然听到一段古怪的音乐，突然发现自己的灵魂不知不觉地体验着可怕的经历，了解了可怕的欢乐或疯狂浪漫的爱，或严格的自我克制。

有时候，我在聆听歌剧《唐豪塞》的序曲时， 仿佛的确看到了那位英俊的骑士在撒满鲜花的草地跃马扬鞭，听到了维纳斯在满是洞穴的山岗上呼唤他的声音。但有时候，乐曲却向我倾诉了一千种不同的事物，可能是我自己、我的生活、或者曾经被人爱恋但又被人厌倦了的他人的生活，或者是人们熟知的感情，或者是人们不知道、但正在 寻找的感情。今晚，这乐曲可能让人们沉浸在那种不可能有的阿格那达翁的爱情之中，它狂热地降临到许多自认为远离伤害、可以安稳地生活的人们的头上，因而使他们突 然被那无穷尽的欲望所苦恼，在无休止地追逐不可能获得的事物时，他们变得困乏无力，昏厥，甚至跌倒在地。到了明 天，这乐曲又会像亚里士多德和柏拉图告诉我们的那种音乐 ―希腊高雅的多利安音乐，履行起医生的职责，给我们 一贴止痛药，医治受伤的精神，“使得我们的灵魂与所有正确的事物和谐一致起来”。音乐的所有真正内含也就是艺术的真正内含。人有多少种情绪，美就有多少种意义。美是多 种象征的象征；美显示了一切，因为它无所表达。当美向我们显示它自己时，也就显示了整个五彩缤纷的世界。

只有强化自己的个 性，批评家才能解释别人的个性和作品，并且，个性愈强烈 地融人解释活动之中，解释就愈真实、愈令人满意、愈令人 信服、愈准确。 个性不是一种破坏性的因素，而是一种炤示性因素。如果你希望理解别人，你必须加强你自己的个性。

如果我们对往昔感到厌倦，希望看清我们时代所有的疲惫和罪孽，难道没有什么书能让我们仅在一小 时内就经历比可耻地度过几十年的生活更为丰富的事情吗? 你手边就放着一小卷书，尼罗绿皮护封，封皮上饰以金色的睡莲，坚硬的象牙把它磨得光滑亮泽。那是戈蒂耶喜爱的书，那是波德莱尔的杰作。翻到那首悲凉的爱情短诗，诗的头两句写道：

　　你的聪明与我何干？

　　任你美丽，任你哀怨！

　　你就会发现自己崇敬悲哀，就像你从未崇敬过欢乐一样。接着翻到那首描写自我折磨的人的诗，让它巧妙的乐感滑人你的脑海，为你的思想润色，俄而你就会变成该诗的作者； 不，不只是顷刻间，而且在许多月光皎洁的清寂的夜晚和阴郁的沉闷的白昼，那不是你自己的绝望在心中安营扎赛，而是别人的痛苦在撕碎你的心房。读完整本书，甚至只要让书中的一个秘密告诉你的心灵，你的心灵就会渴望了解得更多，以有毒的蜂蜜来滋养，渴望忏悔自己无辜的奇怪的罪 衍，补偿无人知晓的可怕的欢乐。要是你厌倦了这些邪恶的花朵，请转向生长在潘狄塔花园里的鲜花，让它们的露珠浸润的杯状花朵冷却你发资的额头，让它们的可爱治愈和恢复你的心灵；或者从被人遗忘的坟墓里唤醒可爱的叙利亚人梅 利埃格，邀请赫利多的情人为你演唱音乐，因为他的歌声中也充满种种花朵：鲜红的石榴花、散发出没药清香的蝴蝶花、排列成环的黄水仙和深蓝色的风信子，还有墨角兰和卷曲的牛眼菊。他喜爱夜幕里花园里的芳香，喜爱生长在叙利亚山上那香气四溢的穗状甘松香，喜爱清新翠绿的百里香， 还有那酒杯的魅力。他的情人在花园里漫步时，纤纤玉足像百合花冠那样美丽，双唇比沉睡的罂粟花瓣更柔软，有紫罗兰的芳香又比紫罗兰更轻柔。——《作为艺术家的批评家》

一切艺术都是不道德的。因为为感情而感情是艺术的目标，为行为而动 感情则是生活的目标，是我们称之为社会的、生活的实际组织的目标。社会作为道德的起点和基础，它仅仅为了集中人类的力量而存在；为了它的延续和稳固，社会要求一勿庸置疑正当地要求每位市民为共同的财富贡献一定形式的 生产劳动，要求辛勤的劳作以完成每天的工作。社会往往宽恕罪犯，但从不宽恕梦想家。艺术在我们心中燃起的美丽而无害的情感在社会的眼里是可恨的。——《作为艺术家的批评家》

在美学批评里观点就是一切，因为在艺术里没有所谓普遍的真理。艺术的真理便是其反论也是真的。——《面具的真理》

看出灵魂与肉体区别的人既无肉体，也无灵魂。

犯罪不是庸俗，但所有的庸俗都是犯罪。

只有浅薄的人了解他们自己。

人总要有点怪僻。

一个人要么成为一件艺术品，要么拥有一件艺术品。——《供年轻人使用的至理名言》

思想的管籥

by.zcrenwe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