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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讲 风云突变 建中三年（公元782年）二月，李惟岳所署定州（今河北保定定州）刺史杨政义归顺朝廷，成德已经平定，朝廷平叛非常顺利，现在只剩下带着几千残兵败将困守魏州（今河北邯郸大名县）的田悦了，他这点兵力如何能抵挡住河东、昭义、河阳三镇近十万大军？淄青李纳也自身难保，受到河南诸道唐军猛烈进攻，李纳越来越窘迫，当时朝廷上下一致认为天下平定指日可待，但不料，一些小小的决策失误，不仅使胜利化为乌有，还使得河北叛乱藩镇更加强大，而且不久后远在长安的皇帝陛下还被迫逃离长安。 一．幽恒反叛 原来，朝廷之前已经授予了张孝忠为成德节度使，后来，康日知又以赵州（今河北石家庄赵县）归顺朝廷，王武俊杀了李惟岳后，朝廷为表彰三人，任命张孝忠为易定沧三州节度使，王武俊为恒冀都团练观察使，康日知为深赵都团练观察使，把成德所属的另外二州，德州（今山东德州）、棣州（约为今山东滨州阳信县，惠民县及以东地区）隶属幽州节度，然后朝廷命朱滔还军，从地图上看，德棣二州距离朱滔的幽州（今北京）非常遥远，中间还隔着冀州（今河北衡水）和深州（今河北衡水深州），简直就是两块飞地，这两州虽大，但朱滔无法控制，他当然不愿意，就向朝廷极力请求以深州隶属于他，宁可不要德棣两州，只要一州，朝廷没有同意，朱滔心中非常不满，开始埋怨朝廷了，屯兵深州不归。 河北地形图 不只是朱滔，刚刚杀了李惟岳立下大功的王武俊也不满意，他素来轻视张孝忠，而且认为自己杀了李惟岳，功劳比张孝忠和康日知大，可朝廷却授予张孝忠为节度使，他和康日知都是管辖两州的都团练使，王武俊心中有了落差，也非常不高兴，正好这时朝廷又命令王武俊调集三千石军粮给朱滔，五百匹马给马燧，王武俊便认为朝廷不愿意让成德旧将当节度使，如果魏博田悦被消灭后，肯定就要收拾他了，朝廷是想让他把粮食马匹分出去以削弱他的势力，王武俊犹豫了，没有奉诏。
困守魏州（今河北邯郸大名县）的田悦得知朱滔和王武俊不满后，迅速抓住机会，派判官王侑和许士则从小道来到深州（今河北衡水深州），游说朱滔：“您奉诏命讨伐李惟岳，十几天就拿下了束鹿，又攻下深州，李惟岳势蹙，军心涣散，所以王武俊才乘此机会杀了李惟岳，这都是您的功劳啊，而且天子之前已经下过诏书，您攻下的城邑就该归您所有，现在朝廷却将深州给了康日知，这是朝廷失信于您。而且当今天子立志要平定河朔，不许藩镇世袭，用文臣代替武将出任节度使，如果魏博被消灭了，成德和幽州随后也会被灭，反之，如果魏博生存下来，那您和成德就可保无患，如果您有意救援魏博，不仅可以得到存亡继绝的美名，更可以为子孙后代谋万世之利啊。” 之后魏博使者又承诺将贝州（今河北邢台清河）送给朱滔，朱滔本来就有异志，听完二人的话后，大喜，随即让王侑回报田悦，让魏博将士知道马上就有援兵，好好坚守城池。 之后朱滔又派判官王郅与许士则一起到恒州（今河北石家庄）游说王武俊：“大夫您出于万死，诛杀李惟岳，拔乱根，康日知没有离开赵州一步，朝廷就认为他与您有同样的功劳，都被授予都团练使，谁不为您感到气愤？如今又听说朝廷命令您分粮食马匹给邻道，朝廷因为您善战无敌，怕成后患，所以先把您的势力减弱，魏博平定后，朝廷就会让马燧率军北上，朱司徒（指朱滔）率兵南下，一起消灭您。而幽州朱司徒也不敢自保，所以让我等来与您联络，想与您一起去救援魏博田尚书（指田悦），您把粮食马匹留给自己用，朱司徒也不愿意朝廷将深州给康日知，希望能给大夫您，请您早点确定好刺史人选守卫深州，我们三镇团结之后，互相救援，就没有什么危险了。” 这番话正中王武俊下怀，王武俊当即许诺与朱滔联合一起去救田悦，让判官王巨源出使朱滔，并让他担任深州刺史，约定好出兵日期，朱滔又派人劝张孝忠一起对抗朝廷，已经归顺朝廷的张孝忠不听，日后河北几镇中，张孝忠的易定节度对朝廷最为恭顺，后来他的儿子张茂昭当上节度使后，也与父亲一样，忠于朝廷，所以最后都得以善终。
二、四镇连兵 此时，宣武节度使刘洽攻打李纳濮州，已经攻克外城，马上就要攻下濮州了，李纳大惧，在城上哭着求情，求朝廷能给他一次自新机会，河南唐军主帅兼永平节度使李勉同意了，之后，李纳派判官房说带着李纳亲兄弟李经以及儿子李成务到朝廷，本来李纳投降并且派至亲到长安当人质，淄青就算平定了，但朝廷上下被胜利冲昏了头脑，中使宋凤对德宗说李纳现在已经穷蹙，不要接受他投降，一定要彻底消灭他。德宗也听从了，将房说等人囚禁起来，李纳被逼无奈，只好又率剩下的士兵与田悦联合起来抵抗，本来唾手可得的胜利离朝廷越来越远了。
三月，朝廷派人到卢龙（幽州）、恒冀（成德）、易定三道发兵万人到魏州（今河北邯郸大名县）助讨田悦，恒冀都团练观察使王武俊此时已经决定反抗朝廷了，不受诏，还把使者抓住送给朱滔，朱滔也对麾下将士说：“这次征战有功的将士，我都为他们向朝廷奏求赏赐了，但朝廷都没有同意，今天，我想带你们到魏州，击败马燧以取温饱，你们同意吗？”幽州将士没想到主帅会说这样的话，都没有回答，朱滔问了好几次，才有人回答：“自安史之乱以来，从幽州南下反抗朝廷的人，没有一个人活着回来，到现在我们幽州军还痛彻骨髓，况且司徒您与您的哥哥（指朱泚）都受国厚恩，将士们也都受朝廷厚待，我们只想保持现状就很满足了，不敢再奢望其他。”将士们不愿跟着南下，朱滔也没办法，这件事就暂且搁置下来。
深赵都团练观察使康日知得知朱滔和王武俊打算联合举兵救援田悦的消息后，急忙告知了魏州前线的马燧，马燧也急忙上报朝廷，现在魏博还没有消灭，局势就发生了逆转，德宗思虑再三，认为现在没有力量制服朱滔，便封朱滔为通义郡王，希望他能悬崖勒马，而朱滔已经下定决心要谋反了，分兵在赵州城下扎营逼康日知，将深州交给了王武俊派来的王巨源，王武俊任命其子王士真为恒州（今河北石家庄）、冀州（今河北衡水）、深州（今河北衡水深州）三州留后，率兵包围赵州（今河北石家庄赵县）。 让我们再看一下河北的地图 朱滔姑姑的儿子、时任涿州（今河北保定涿州）刺史刘怦听闻朱滔要反叛，急忙劝谏他：“司徒您位崇太尉，尊居宰相，荣华富贵已极，朝廷因为您和您哥哥的缘故，把您昌平老家改名为太尉乡和司徒里，这也是大丈夫不朽之名啊，您只要以忠顺自持，则事无不济，像安禄山、史思明这样务大好战，不顾成败，最后家破人亡的人又何足效仿？我身为您的亲戚，如果默然无言，就是辜负您的重用，希望您三思，千万不要做后悔之事。”朱滔虽然没有听刘怦的话，但对他的忠心赞赏有加。 朱滔准备起兵，担心张孝忠为后患，就又派牙官蔡雄游说张孝忠，真是滑稽，之前蔡雄劝张孝忠归顺朝廷，不要随乱党自取灭亡，这次又来劝张孝忠反抗朝廷，同一个人，两次对张孝忠说了截然不同的话，张孝忠非常失望，责备他：“你先前来让我归顺朝廷，当忠臣，我听了你的话，归顺了朝廷，现在我既然已经成为朝廷忠臣，就不会再帮助逆党了，而且我要多说一句，我与王武俊相识已久，我们都是从蛮夷部落中来，我知道此人最喜欢反复，请朱司徒不要忘了我说的话，早晚有一天，他会想起来的。”张孝忠说的非常对，一年多之后，朱滔果然和王武俊又成了仇敌。 蔡雄还想劝说张孝忠，张孝忠大怒，蔡雄再多说一句，就准备把他抓起来送到长安，蔡雄急忙逃回朱滔军中。朱滔只好让涿州刺史刘怦屯兵要害防备张孝忠，张孝忠身处朱滔和王武俊之间，砺兵完城，为朝廷坚守。
之后朱滔率步骑二万五千人从深州（今河北衡水深州市）向束鹿（今河北石家庄辛集市）进发，到束鹿后，准备向南开进，拂晓时分集结军队，没想到号角还没有吹毕，将士们突然哗变了，将士们喧哗：“天子命司徒回军幽州，司徒为何违背君命去救田悦？”本来以为已经做好一切准备的朱滔大惧，赶紧躲到驿站后堂，此时朱滔得力干将牙官蔡雄又站出来了，和兵马使宗顼对将士们说：“你们先不要喧哗，听司徒传令。”幽州将士稍稍安静下来，蔡雄接着说：“司徒之前从范阳（范阳即幽州，今北京）发兵时，朝廷下令攻下李惟岳的土地都归我军，司徒考虑到幽州没有多少丝纩，所以带着你们竭力血战攻打深州，希望拿深州的钱财赏赐你们，没想到朝廷不守信用，又将深州给了康日知，而且，朝廷认为你们立下大功，每人赐绢十匹，到了魏州西境，都被马燧所夺，司徒本人贵为三公，富贵已极，他之所以率军南下，是为你们着想啊，并不是为自己，你们不想南下，那我们就北归范阳，何必要大声喧哗呢？” 哗变的士兵们听完蔡雄这番话后，不知所为，并且相信了朝廷赏赐每人十匹绢被马燧所夺的话，不满的问，敕使为何不为将士们守护朝廷的赏赐？随后众人突入敕使院，将敕使杀死，杀掉敕使后，将士们还是不愿南下救田悦，与朝廷为敌。又大呼：“虽然司徒此行是为将士们着想，但还是不如奉诏归镇更好。”蔡雄看到士兵们的气已经消的差不多了，就对他们说：“你们先回军营，天亮后我们就回深州，休息几天，就回范阳。”哗变士兵听了蔡雄的话后，各自回营。不愧是说客出身，蔡雄三言两语就将一场哗变兵不血刃的平息了，帮朱滔平安渡过了这次危机，但让蔡雄没想到的是，一年以后，当朱滔被王武俊打的大败后，恼羞成怒的朱滔第一件事就是把他杀了。
士兵们稳定下来后，朱滔当即按蔡雄说的，率军回深州，路上秘密让人访查倡导鼓动士兵作乱之之，最后抓了二百多人，朱滔将这二百多个领头闹事的人斩首示众，余下的士兵吓得大腿颤抖，杀了领头闹事的人之后，朱滔又调头率兵南下，这次没人敢反对了，不久，朱滔攻下宁晋（今河北邢台宁晋县），留在那里等待王武俊大军，王武俊亲自率步骑一万五千人攻下元氏（今河北石家庄元氏县）。 王武俊出兵之后，判官孟华回来了，原来先前王武俊诛杀李惟岳后，派孟华到长安向朝廷汇报情况，德宗问以河朔利害，孟华忠直，有才略，应对慷慨，德宗非常高兴，就任命他为恒冀团练副使，后来朝廷得知王武俊和朱滔有反叛朝廷的想法，德宗急忙派孟华回到成德，劝说王武俊，现在终于回来了，王武俊已经出兵了，孟华劝谏王武俊：“天子非常赏识您，如果您能竭忠尽意事朝廷，何必担心官爵不崇，土地不广呢？不久，天子就要把康日知调到其他地方，深、赵二州终为您所有，何必这么冲动非要反叛朝廷呢？如果以后事情成功不了，到时后悔都来不及了。” 孟华以前在李宝臣幕府，性情耿直，被同列所忌，现在成了团练副使，更加受到同僚们忌恨，于是众人纷纷对王武俊诬陷孟华，说：“孟华肯定把我军虚实都向天子奏报了，成为朝廷在成德军中的内应，所以天子才让他出任团练副使，如果留着他，以后就要灭我全军了，您要做好防备啊。”王武俊念孟华是成德旧将，不忍杀他，夺了他团练副使的职位，将他赶回家中，随后王武俊率军东趣宁晋与朱滔汇合，两军会师后，共有四万人，南下救援田悦，一场迁延日久，胜败未定的大战就要开始了，之后发生的事情会出乎朱滔意料，本来他朱滔和王武俊是去救援田悦的，不料最后王武俊和田悦竟然会与马燧、李抱真联合反过来打他朱滔自己。当然这都是后话。 征战这么久，朝廷的日子也不好过，接下来又会发生什么事呢？请看下集：局势日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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