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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倪莉 “佛有悬空寺，艺有悬空人。悬空复悬空，只在虚无飘渺中，水流云散各西东。东隅北海扁舟子，西陲隔江木芙蓉。芙蓉花开是故乡，云水阻隔两茫茫。思乡何日是归程，日落崦嵫月到门”。很喜欢李逸野先生的这首题画诗，如一幅淡雅的水墨山水画呈现在眼前，正如他的特立独行的性格，给人一种奇峻洒脱的意境，蕴含着深邃的人生哲理和悠远的乡愁。 窗外正值春寒料峭之时，有风携带着冬的余寒，迤逦的河堤在缥缈朦胧的柳行中若隐若现，水面泛起潋滟的波光。闲来无事，翻读李老的诗画作品，品味其间似曾相识的风景，追寻他老人家一生的曲折经历，不禁感叹唏嘘，人生最难得的是坚定不移的生命信仰。 生命的形式是无数个选择所决定的，每个人所信仰的信条一直在激励着一代代人执着前进。很喜欢李老作品里的“疏狂”。“疏狂”———是文人墨客的信仰，是多少代人执着追寻的风骨脊梁。“疏狂”依稀从《诗经》中走来，沿着屈原走过的汨罗江蹒跚前行。在《兰亭序》的字里行间中我们看到张扬个性的王右军，这种能让文人相视一笑、尽在不言的“疏狂”便随着曲水流觞悠悠而下，在魏晋七贤驻足的竹林里，我们体会到“疏狂”淋漓尽致的酣畅，在“盛唐气象”的吴道子画作中，我们欣赏到“笔间意远”的山水之间的“清欢”，在李白斗酒诗百篇中捕捉貌似不羁的性灵，苏堤岸畔东坡先生的长啸一声回音缈缈，激荡在南宋崖山的海面，十万个英灵莫要走远啊，等等中国！多少代文人墨客的梦想，那戛然中断的“疏狂”让人一再热泪盈眶。历史的选择点不同，每个人的大道不同，最终却又能殊途同归。 在李老的诗画中捡拾的“疏狂”，是一种由繁到简，由浓到淡的过程。今年已经八十九岁高龄的李老，将人生这盏茶喝到无味，将人生这本书看到无字。他的山水画作品既能在淡泊中品真味，又能在素朴中见真知。经历两个世纪的风雨，暮年的李老以一份淡然的心态，放下所有的羁绊。“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只有心静之时，才能品出其中的“疏狂”。 明代人唐志契在其著作《绘事微言》曰：“作画以气韵为先，以读书为先。”或许，读破了万卷书后的李老，笔下蕴含着淡淡的禅意和洒脱，能让人在纷繁的物相中，找寻心灵的宁静，品读出“云峰石迹，迥出天成，笔意纵横，参于造化”；也只有经历过人生的千回百转，心灵达到一定的境界，才能品味出难得一见的“疏狂”。李老有着传奇的一生，为了寻求心目中的信仰，在解放重庆的第二天，报名参军，毅然告别家乡，从此“芙蓉花开是故乡，云水阻隔两茫茫。”乡愁，始终魂牵梦绕在山水之间。 “积雨固凉天，荒斋尽日闲，借来半点墨，写出半边山”，这首题画诗且是写尽了他的闲适与清欢。生命无论是阳春白雪，还是青菜豆腐，只有尝尽其中甘苦，才能在荒芜的人生路途上，释放出不一样的精彩。暮年的李老生活恬淡而随意，谢绝访客，不参与邀请之类的活动，每天写写字，读读书，偶尔文思涌动，写点小文章。他说，这样的日子就是他所求的。当人们抛弃一切身外之物，外在的浮华后，在简单的生活才会寻找到纯粹的快乐，无欲无求人生才会获得真正的幸福吧。 庄子曰：“儵鱼出游从容，是鱼之乐也。”内心的从容淡定，是快乐的源泉，人生如果有太多的羁绊，我们就体会不到鱼儿的逍遥自在。“疏狂、清欢”，是一种淡然豁达的心态，也是一种清朗明净的感觉，在平淡的生活中，如果我们保持一份淡然的心态，就会品味到简朴而清欢的乐趣，并且享受其中。 李老爱猫，更擅画猫。师母喜欢喂养无家可归的野猫，久而久之，楼下的竹林里，简直是猫的天下。众多的猫儿爬到楼道口、花丛中，每当两位老人下楼喂食，那些猫儿就如饥饿的孩子看到父母，纷纷围上来。这么多年来，猫的数量有增无减。两位老人，用慈悲的心，关爱着这些精灵们，已成为小区里一道温馨的风景。多年来，李老通过近距离观察猫儿的嬉戏玩耍，扑食眯眼，把猫儿的动态、静态用笔墨在纸上仔细写意。在他的笔下，每一只猫儿都有自己独特的个性，或温柔恬静，或张扬不羁。最奇的是，每只猫儿的眼睛，不管你从哪个角度，都是直视着你，似乎随时可以从纸上一跃而起，这不能不说是艺术的魅力，丹青的神奇。 对于门下弟子的教诲，李老喜欢对我们循循诱导，在言谈中把自己的感悟灌输给大家。听他说话，必须全神贯注，不然，一个瞬间，他稍带四川口音的开封话，精彩之处如灵光乍现，稍纵即逝。近九十岁高龄的老人，谈起世事和往事，其记忆力之好及看问题的深刻，往往是活跃处如流水，坚定处如顽石，这不得不让人称奇赞叹。
人们总是通过艺术的隧道去印证生命的奥妙，在每一位书画家的眼里，万事万物皆可入画。每个卓有成就的艺术家都有着自己坚定的信念，进而沉迷于艺术的殿堂。今天，我们能从李老的山水画和书法中觉察到这种力量的存在和强大，或许只有拥有这种力量的人才能战胜这个物欲愈盛的世界。这就是生命的信仰，这就是所有心怀笃诚的人对人生的忠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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