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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崧舟:中国诗词教学的化境(一)

 耕夫的图书馆 2018-10-05


明道:中国诗词教学的核心价值


《中国诗词大会》热播以来,各大媒体议论最多的就是学习中国诗词的核心价值。学习中国诗词有用吗?有什么用?当代学生为什么要学习中国诗词?它们究竟蕴含着怎样的核心价值呢?


1. 陶冶诗意情感


中国诗词,缘情言志,这是数千年来的传统;学习中国诗词,首重冶情养性。如果徒有熟背之形,却无陶冶之神,读诗就与自家生命相隔。温柔敦厚,诗教也(《礼记》语)。童庆炳在《古典的李白  现代的李白》中这样写道:


李白永远是现中国人的情感表达的导师。我们热爱故乡,立刻就会说“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我们热爱母亲河黄河,就会情不自禁地吟唱起“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我们热爱奔腾的长江,就会自然而然地吟诵起“朝辞白帝彩云间,千里江陵一日还”;见蜀山之奇,我们就会说“连峰去天不盈尺,枯松倒挂倚绝壁”;见蜀道之难,我们就会说“黄鹤之飞尚不得过,猿猱欲度愁攀缘”;说到酒,我们会想起“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说友情,我们会想起“孤帆远影碧空尽,唯见长江天际流”;说到愁闷,我们会想起“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说希望,我们会想起“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何止李白,中国诗词就是一代又一代中国人最精致、最精微、最精彩的情感档案。徜徉期间,我们的心因此变得柔软而温暖,在俗世的劳绩和苟且面前,中国诗词的审美情感让我们获得升华的勇气和力量,迈向自由和解脱的天堂。


2. 积淀诗意智慧


妙悟是中国诗词的核心概念。庄子说:“无听之耳而听之以心,无听之心而听之以气。”所谓“听之以气”,就是以空灵澄澈的生命去感应天地万物,凝神遐想,物我两忘,从而实现对宇宙、对生命的当下了悟,这便是妙悟。


中国诗词因其妙悟见独,积淀的是永无止境的诗意智慧。同样是登高,王之涣的“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既表现了诗人向上进取的精神、高瞻远瞩的胸襟,也道出了站得高才看得远的哲理;王安石的“不畏浮云遮望眼,只缘身在最高层”,表现了诗人在政治上高瞻远瞩,不畏奸邪的勇气和决心,同时也蕴含着深刻的洞见:人不能只为眼前的利益,应该放眼大局和长远;陈子昂的“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意境苍莽遒劲,虽表露了诗人怀才不遇的悲凉寂寞,但同时也是对沧海桑田、世事无常的一种当下了悟。


3. 习得诗意思维


诗词的创作方式,实质是诗意的思维方式。诗意的思维方式,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修辞思维能力。


诸如:比喻、排比、夸张、对偶、层递、拈连、同感、衬托、反问、拟人、同语、追加、抵牾等。苏轼的“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是天才的比喻;李白的“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虽夸张到极致,却精妙到骨髓;杜甫的“万里悲秋常作客,百年多病独登台”,历来是诗家津津乐道的名句,宋代罗大经这样品鉴:“万里,地之远也;悲秋,时之惨凄也;作客,羁旅也;常作客,久旅也;百年,暮齿也;多病,衰疾也;台,高迥处也;独登台,无亲朋也;十四字之间含有八意,而对偶又极精确。”诗意思维,是创新、求异的思维,是个性化、意图化的认知方式,是载意、求效的行为过程,“是审美化、智慧化的生存运行”(张宗正语)。


4. 涵养诗意气质


中国诗词不仅冶情,更能化性,长期浸淫,自能由内而外改变气质。何谓诗意气质?冯友兰先生在《南渡集》的《论风流》一文,可谓道尽了诗意气质的真精神,概而言之:


第一,必有玄心。玄心是一种超越感,超越自我,做到无我。有玄心者,不太计较个人得失和一己喜忧,而是将自己化入天下苍生和天地万物中。


第二,必有洞见。洞见就是不借用复杂的逻辑推理,而专凭直觉和睿识,直逼问题要害,看破事物本质,不着一字,尽得风流。


第三,必有妙赏。妙赏就是对于美的深切的感觉,所谓“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有妙赏者,不仅忘言,而且忘我忘物,完全与天地之大美合一。


第四,必有深情。他对于万物都有一种深厚的同情,而又于万物中见到他自己的怀抱,即所谓的民胞物与。他虽有情却无我,所以其情都是关乎宇宙人生的。


5. 成就诗意人生


学习中国诗词,最终乃是要成就自己的诗意人生。一代又一代中国诗人,正是以他们的诗意抒写确证着各自的诗意人生;一首又一首中国诗词,也正是以它们的精妙意象和博大意境,传承着生命和宇宙的无尽藏的诗意。岳友熙这样描述诗意人生:


对他们来说,弹琴放歌、登高赋诗、写字画画,与吃饭喝茶、聚会谈天、游山玩水……一样,不过是生活中的寻常事。“林间松韵,石上泉声,静里听来,让天地自然鸣佩;草际烟光,水心云景,闲中观去,见宇宙最上文章。”(《菜根谭》)世间一切皆诗。在这种人生氛围下成长起来的人的文化心态,是一种无论得失都乐观豁达的心境,“宠辱不惊,闲看庭前花开花落;去留无意,漫随天外云卷云舒。”(《菜根谭》)他们把生活诗意化,将生活视为美酒、咖啡、交响乐,其生活如歌,如画,如梦,如诗;人生整个就是诗,诗就是我,我就是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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