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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虚揭实——始皇仅“焚书”未“坑儒”

 上善若水真人 2018-10-06


始皇为人,无论褒贬,似乎俱具一共识,即始皇统一中国后“焚书坑儒”,大开杀戒,仅一次便活埋四百多儒生。然而,使始皇臭名昭著之事——“焚书坑儒”,学术界始终有所异议。或以为始皇并未坑儒,坑者为江湖术士。

为始皇坑者究竟为何者?于“焚书坑儒”,《史记》之记:始皇建立政权后,视天下苍生为刍狗,贪婪暴虐,滥施刑罚,致使民不聊生。尤甚者,为控制思想,听从丞相李斯之言,尽烧天下之书,引起文人强烈不满。其时为始皇求长生药者有二,一姓侯,一姓卢,二者私论:“始皇为人,天性刚戾自用,因灭诸侯,统一天下,便自以为古来圣贤无人可及。且高高在上,不闻批评之声,日益骄横;官员承于下位,仅可战兢说谎欺瞒。还颁布法律,规定方士之术不灵便处死。如今世众因畏惧,无人敢言其过,致使天下之事无论大小皆取决于皇帝。更有甚者,竟还用秤称量大臣之上疏,若大臣每天所呈疏奏(竹简)不足一百二十斤,便不得休息。此种贪权专断之人,吾辈不可为之求长生不死之药。”故而二人脚底抹油而去。始皇闻此勃然大怒,因有检举言道,咸阳诸生中有人妖言惑众,扰乱百姓思想,故而始皇下令逮捕散布“妖言”者,并严刑拷打,令其互相检举揭发,四百六十余名儒生受牵连。始皇一声令下,此四百余人遂活埋于咸阳。

此便为发于前212年之“坑儒”之事。于坑儒之事有一说:因始皇将文字统一为大篆与隶字,引起国人诽谤怨恨。思及识字最多者是为儒生,为防儒生引众闹事,始皇决定以儒生下手。

始皇先广召儒士书生于咸阳当郎官,共召集七百余人,后密令亲信于骊山硎谷温暖向阳之处种瓜。瓜熟之时正值冬天,其又使人上奏:“骊山竟于冬天亦可生瓜!”始皇佯装不信,令诸生前去察看。诸生到谷中之后,正于辩论不休之时,忽而四面土石俱下,些许被压死。骊山硎谷后又称“坑儒谷”,于汉代称“愍儒乡”。

有人考证,坑儒谷于今陕西省临潼西南部五里处,为一狭长幽深山谷,地况极符此记载。“骊山坑儒”说仅见于东汉初年卫宏之作——《诏定古文尚书序》,且亦未注明出处。因此有人认为,骊山坑儒实为咸阳坑儒之误记。

但卫宏乃东汉光武帝刘秀时期著名学者,治学严谨,以其治学态度,不应出如此大之差错。况且,《史记》所记——始皇咸阳坑生,与卫宏所记骊山坑儒于地点、人数、坑埋方式上俱皆不同。故而有人认为,若卫宏与司马迁所记为实,始皇至少坑过二次儒。

需注一者,《史记》提及此事时,用语“诸生”而非“儒生”。而“坑儒”此词首现于西汉初年典籍,此时距始皇死后已一百余年。

《盐铁论》有言,西汉始元六年(前81年),汉武帝财政管家桑弘羊于盐铁会议上舌战群儒,发表一通宏论,大意为,儒生仅知夸夸其谈而不切实际,表里不一,便如鸡鸣狗盗之徒一般,自古以来便是祸害。鲁国国君将孔丘驱逐,弃之不用,就因其首鼠两端,貌似圆滑其实迂腐,并无切合实际之主张。基于同理,始皇方才烧儒生著作而使其言论不得传播,宁愿将其活埋也不任用。

其后,刘向于《战国策序录》中明确提出始皇“坑杀儒士”。此后,《史记》中所提“诸生”渐变为“儒生”。魏晋时期,伪书《古文尚书》中有篇“孔安国序”,序中有言:“及秦始皇,灭先代典籍,焚书坑儒,天下学士,逃难解散。”此处应为“焚书坑儒”一词之始现。此说被后世广泛引用,流传至今。

于此便先言焚书一事。

焚书源于周青臣与淳于越之间一段论争。前213年为始皇在位第三十四年,为庆贺秦王朝修筑长城及取得南越地,始皇于咸阳皇宫大宴群臣。有一仆射名为周青臣借为皇帝敬酒之机称颂始皇道:“畴昔,秦国极小,地不过千里,得幸陛下神灵明圣,平定海内,放逐蛮夷,日月所照,莫不宾服。”后又大赞郡县制,道秦始皇改诸侯分封制为郡县制,使国家无战争之患,人民得以久享太平。其功德从古至今无人可比。周青臣所言虽不无阿谀奉承之意,但陈述之事亦为实。

不料,却引起一名为淳于越者之不满。淳于越一向主张厚古薄今,认为古之者皆善,现之者皆败之。故其闻周青臣赞美郡县制,贬低分封制时,奋然而起道:“吾闻商周时代因分封子弟而传国近千年,因分封子弟功臣可使与国君互相照应。今始皇富有四海却不分封子弟以作呼应,若有篡夺齐政权者田常式这般者现,将何以应付?周青臣不向陛下言及此处,反当面奉承,非忠之所为!”

淳于越与周青臣并无过节,此争论纯属观点之争,亦有文人相轻之意,本不应生实质后果。不料此时丞相李斯却突然插足,使情况生变。

李斯道:“三皇五帝治国各有其法,使国俞强。此因其可据天下大势,以不同之策。今陛下创大业,建万世之功,儒生愚腐不明其理,淳于越以三皇五帝举例,此值效法乎?其时诸侯相争,俱皆意欲招徕天下文人,现天下已定,以法治国,百姓致力农工业,知识分子学习法律,此方为正道。现之儒生无从当下出发,反以古例言今之不是,迷惑百姓,臣冒死谏皇上:过去天下大乱,各执一词,故而诸侯并起,今借古而言,花言巧语无一言可用,俱皆尊崇糟乱学术,而非国制。若皇上统一天下,应统一思想……臣请求:若非吾朝撰写之史俱烧毁之,非博士官之职,天下敢有藏诗书百家语者,皆使地方官烧毁……”

李斯所言诸多,中心者仅一,便是应厚今薄古,而非以古非今,为此,其建议烧书,且以严厉措施去执行。注意,李斯欲烧者乃“秦纪”外之史著作,并未建议始皇一并将儒家《诗经》《书经》及诸子百家之书俱皆烧毁。且《史记-李斯传》中亦提及此事,司马迁转引李斯之言:“臣请诸有文学、诗、书、百家语者,蠲除去之,令到三十日弗去,黥为城旦。所不去者,医药、卜、筮、种树之书,若有欲学者,以吏为师。”

李斯于诗书百家语,仅用一“去”字,并未有言“烧”之。紧接此言:“始皇可其议,收去诗、书、百家之语以愚百姓。”注意此为“收”而非“烧”。

综上三者可显见,诗书及诸子百家之书并未烧毁,仅由秦王朝中央政权及相应政府官员收藏,目的为“愚百姓”,而非损毁。

且《史记-萧相国世家》中亦有记可证始皇并未烧书:“何(萧何)独先入收秦丞相、御史律令、图书藏之……汉王所以具知天下阨塞、户口多少、强弱之处、民所疾苦者,以何具得秦图书也。”

从中不难看出,始皇仅下令收缴民间图书,藏于官府及学官之手,并未将之烧毁,至少并未全烧。否则,萧何所收何物?汉代又怎可“得百家言四百二十篇”。烧前代所著史书,无疑乃不折不扣之文化犯罪,但此事应一分为二,“烧尽天下书”这般误解,亦应澄清。其实始皇又非呆傻,若将书俱皆烧毁,上层建筑也便俱皆损毁,统治之基亦将受极大动摇,此间之理其必知之。

若“焚书”并非烧尽,“坑儒”又是否真为“坑杀儒生”?亦非俱皆。

“坑儒”一事缘于始皇三十五年(前212年)。其时,始皇驾幸梁山宫,随行人马车骑甚众。把酒临风,驻足山顶时,秦始皇偶一抬头,现丞相随从颇多,不由皱眉。其时秦朝丞相设左右二者,分别为李斯、冯去疾,不知超标者谓谁。此一细微之举于随侍于侧一中贵人(宦官)所察,此人与超标丞相为友,便将皇帝对其车骑过多似有不满一事泄与之。

未几,始皇不知从何听闻此事,故大起诏狱,将其时于身测之中贵人俱皆处死,使得人人自危。随后便生侯生与卢生逃跑,四百余人受迁怒而丧命之事。

而此受迁怒之四百六十余人为何者?

自西汉后,世众几异口同声言其是为儒生。然司马迁于《史记-儒林列传》中叙及此事,原文为“及至秦之季世,焚诗书、坑术士”。术士并非等同于儒生。术士者,方士也,乃古时好讲神仙方术者。如始皇时“入海求仙”者——徐福,汉文帝时“望气取鼎”者——新垣平,汉武帝时主张“祠灶”者——李少君,自言可“致鬼”见李夫人者——齐人少翁,等等。

再者,欺始皇钱财“以巨万计”者乃方士,如徐福率童男童女渡海求仙,而侯生、卢生则诽谤秦始皇并逃跑,始皇何得以儒生泄愤?便是侯生、卢生是为儒生,始皇亦不会绕欺其钱财者——方术之士而仅惩治儒生。

换言之,实无证以证始皇坑杀者俱皆儒生。世众之所以以为始皇坑“儒”,有一理是为司马迁于《史记-秦始皇本纪》中称所坑者为“生”,而司马迁于《史记》索引中有言,自汉以来儒者皆号生”,故“生”即“儒者”。

其实,此明显为断章取义,因汉代以前,方术之士也可谓生,如《史记》中有载者——安期生便为著名术士。故秦之“生”非皆儒生。

况且,“坑儒”乃始皇去世一百余后方才现世之说,故有人认为,“坑儒”应为西汉文人出于对秦始皇暴政之愤怒,而强加以不实之词。

如章太炎、顾颉刚等人,便认为始皇并未坑儒,所坑实为“方士”。且“骊山坑儒”之事乃孤证,故尚不能作为定论。

前虽论证始皇并未专门坑儒,但所坑“生”中,是否有部分为儒生或准儒生?

据《史记-儒林列传》记载,始皇“焚书坑生”后,其长子扶苏谏道:“今天下初定,远方人民未必心服。儒生(原文为“诸生”)俱学于孔子,陛下如此严厉惩罚,恐天下百姓因此恐惧不安。请皇上明察。”始皇闻谏大怒,将扶苏赶至北方遥远边境,使其做蒙恬监军。此举,致使后生沙丘之变。司马迁记始皇咸阳坑生一事时,仅笼统言道“诸生”或“术士”,扶苏于进谏时,则将“诸生”之意解释得颇为明了:“诸生皆诵法孔子。”

儒家代表人物孔子徒子徒孙自然便是儒生。为何同一本书记述如此混乱?

或因始皇喜鬼神之事,派人到处求仙药,故有儒生投其所好,混入术士队伍,本想借此博取功名利禄,不想却为皇所坑,故司马迁方言始皇“焚诗书,坑术士”。另,方术之士多数亦为人,可算为准儒生。

更何况,一旦杀戮便可能伤及无辜,被坑之“生”中难免会有被错杀之儒生。始皇“坑生”对秦王朝之打击巨大。于司马迁观之,始皇“焚诗书,坑术士”,对当时世众研习“六艺”是为致命打击。

陈胜吴广起义之时,山东一带儒生毅然参加义军,孔子八代孙孔鲋任陈胜博士,后与陈胜一起遇难。陈胜可于一月内建立新政权,儒生功不可没。

按理而言,儒生应为最为维护君臣纲纪者,此时却纷纷随陈胜造反,一面或因“焚诗书”式文化专制政策剥夺其进行学术研究之权,使其无以为生,忍无可忍之下走上武装反抗之路。同时也应与部分儒生被杀有关。

试想,若始皇坑杀者俱皆装神弄鬼、招摇撞骗之方术之士,如何于儒生们产生如此沉重打击?所造成社会影响亦何至如此恶劣?

综上所述,可得如下结论:

始皇焚书,却并非尽毁;咸阳坑“生”矛头主要指向方术之士,却亦波及儒生。始皇并非如吾辈所思那般蛮横无理,其所作之事俱皆有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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