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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养：给孩子一个好性格 第4章 家是同心圆 个人、夫妻、四个孩子、卡内基，就像黑家的同心圆，由小而大、一层一层成为彼此间的紧密联系，既有相同的生命印记，又能保有每个人独特的本质，也造就了精彩有趣的家庭……
“心谈”、谈心—讲话请看我的眼睛
有一次我跟女儿“心谈”，我问女儿：“你从小到大，最有挫折感的是什么事情？”结果女儿竟然回答：“我跟你讲话最有挫折感！”我吓了一跳，心想，怎么女儿跟老爸讲话会最有挫折感呢？女儿说：“因为小时候每次跟你讲话的时候，你的眼睛都没有看着我！”
现在的家庭常常因为夫妻两人都是上班族，回到家时间都晚了，孩子忙着做功课，父母也要处理家务，天天这样早出晚归，亲子相处的时间都很少。偶尔周末大家才一起去郊外走走。但我建议父母，不论你是和孩子一起到郊外爬山还是钓鱼，最好能多安排一些时间，找机会和孩子坐下来聊天、谈心，这才是最宝贵且重要的。
在卡内基训练中有一个沟通的工具叫“心谈”。“心谈”的技巧是只问问题，不讲道理、不分析，只有完全的倾听，跟我们平日的人际互动沟通完全不同。有一次我跟女儿“心谈”，我问女儿：“你从小到大，最有挫折感的是什么事情？”结果女儿竟然回答：“我跟你讲话最有挫折感！”我吓了一跳，心想，怎么女儿跟老爸讲话会最有挫折感呢？于是赶紧问她：“为什么你跟我讲话最有挫折感？”女儿说：“因为小时候每次跟你讲话的时候，你的眼睛都没有看着我！”
当小孩跟我们讲话的时候，我们有没有专注听，或是眼神有没有和他们接触，其实对年纪很小的小孩已经产生影响，要不是黑立告诉我，这是我完全没有想到的事情。父母必须要注意的是，当小孩跟我们讲话，我们虽然听到了，但却没有停止看报纸、做家务、看电视等等行为，在这同时，我们其实正在传递一个错误的信息给小孩，小孩会认为：“爸爸妈妈对我根本不感兴趣，我说的话他们根本懒得听，甚至我在爸妈的心目中一点儿都不重要！”事实上，父母的心中可能完全没有这个意思，只是无意的行为，但小孩接收到的信息却是负面的，父母对此必须要特别注意。
黑立跟我很像的一点是，她非常希望获得别人的注意力，这一点不知道是不是缘起于我和她讲话，没有看着她的眼睛所造成的挫折感。她从小学五年级就开始化妆、打扮，小小年纪就每天花两个小时，夹睫毛、打粉底、画眼影等等，除了爱漂亮的因素外，也许是她要获得更多的注意力。
我仔细回想，当我在跟别人或客户讲话的时候，对方如果没有看我，我也觉得好有挫折感。例如有一次我向李国鼎先生做简报，我还记得那时候他坐在一张“U”字形的大桌子旁，在我做简报的过程中，他从头到尾都没有抬头，一直在看其他人临时给他的一本杂志。我简报做完了，他也没有反应，会议就这样草草结束。这也是我一生中很大的挫折，但我并没有机会告诉他。李国鼎先生对台湾有很大的贡献，我非常敬佩。我只能说，或许如果他能知道他这个习惯会让人不舒服的话，那就更好了。
就如同我女儿告诉我，这才让我自己觉醒一样。有时候父母跟小孩讲话，可能做梦都没想到，父母讲话时看着孩子的眼睛会这么重要！像我女儿在这么多年后还记得这件事，可见小小的行为，影响却非常深远。
有时候父母跟小孩讲话，可能做梦都没想到，父母讲话时看着孩子的眼睛会这么重要！像我女儿在这么多年后还记得这件事，可见小小的行为，影响却非常深远。
慢半拍的父子档
同学说我长得很像爸爸，我好高兴；从这一点大概可以看出一个父亲在小孩心中真的具有一定分量。
有一次，我收到立言写的一封信，信中写着，他每次听到别人说他长得很像我，他就会很高兴，因为没人讲他的弟弟、妹妹像我，大家只说他真的跟我很像。他觉得长得像我是一种赞美，其实我比他还开心；就像我跟我父亲，当我高一在桃园农校，父亲刚好从校外走过，同学说我长得很像爸爸，我也好高兴；从这一点大概可以看出一个父亲在小孩心中真的具有一定分量。
外貌像不像只是一小部分，如果说到个性、做事的习惯、风格，立言真的跟我很像；我们都很喜欢写作，属于比较感性的人。我还记得有一次我在电影院里面看《大河恋》，因为太感动，在电影结束后，我竟然冲动地跑到第一排，跟陌生的观众说：“哇！这电影真的好好看，好令人感动，对不对？”好几次黑立言看电影或专栏的时候，也会热泪盈眶，这种情绪也很像我，虽然我们父子相像的地方真的不少，但糟糕的是，包括我的很多缺点、毛病，立言也通通都有。
我是一个很爱拖延的人，以前一个星期要写一次专栏，我都到最后一两天才写出文章，这还是因为有截稿压力，如果没有时间表的话，有时候我可以一直无限期拖延下去，根本写不出东西来。我也必须坦白承认，我一直跟立言说，要找一两天时间跟他好好聊聊一个新的计划，但这个构想已经三年了，我们还是找不到时间好好谈……
拖延的毛病，立言也有。有一次我们到耶鲁大学去看他，结果因为我们提早到了，他的房间来不及整理，简直乱得一塌糊涂，妈妈看不过去，就开始帮他整理房间、洗冲水马桶。本来我以为他会不好意思，会觉得尴尬，没想到他竟然说：“我的教授告诉我们，会拖的人比较聪明，因为他知道他到时候一定做得完！交报告也一样，比较笨的人很早就要开始准备，不然他最后一天才写，写得出来吗？”我真不知道他是开玩笑还是认真的，竟然说出这番歪理来。这也让我想起写武侠小说的作家高阳，他总是拖到最后一分钟才交稿，交稿的时候他的信封里面会多塞一百块钱，给那些已经等了他几小时的可怜排字先生吃夜宵。
除了拖延这个坏毛病，立言和我还有另一个缺点也很像，就是很爱睡觉！我们常常睡过头，早上爬不起来，我现在已经改掉这个毛病了，但黑立言比我还严重。小学一年级的时候，他每天都迟到，进教室时还迷迷糊糊睡眼惺忪，连老师看了都又气又好笑，他虽然下了好多次决心，告诉自己一定不可以迟到，但想睡觉的毛病却是怎么改都改不过来。立言在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读书的时候，因为睡过头错过考试，教授让他补考，没想到他竟然连补考都睡过头！后来他到耶鲁大学念研究所的时候，他干脆所有第一堂的课都不选了，因为他知道自己绝对无法早起！这个毛病这么多年下来，我已经不想要他改了，因为他就是起不来，能怎么办呢？我只能谅解立言需要的睡眠时间，可能真的比一般人多。
我和立言另一个小小的不同点是，我从小就很活泼，虽然没有受过卡内基训练，但也常常代表班上参加演讲，而立言小时候则是比较害羞退缩，受过卡内基训练后，才开始勇于表达。后来我看立言在同学会办活动的晚会录像带，或当节目主持人在台上讲话的样子，都可以明显感受到，他已经不再是以前那个害羞的小男孩了。
立言后来回到台湾卡内基帮忙，每一次我看到他在办公室和员工谈话，他总是非常尊重别人，员工都很喜欢他，大家一起出去旅游的时候，他也和每一个人都相处得很好，虽然他是老板的儿子，但他一点儿架子都没有，像我会要求自己应该注意和员工相处的方式，但黑立言则完全是自然的表现，这一点他做得比我好，也让我非常欣慰。
父母与孩子，外貌像不像只是一小部分，如果说到个性、做事的习惯、风格，可能彼此有更大的差异，父母可千万别以为，孩子是我们的复制品。
哥哥叫你吃大便，你要吃吗？（李百龄）
“哥哥叫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现在马桶里面有大便，哥哥如果叫你吃大便的话，你要吃吗？”借着这样的事件，我要告诉孩子，自己犯的错误，必须自己负责，不要把过错推给别人！
老二黑立国从小就很顽皮。
我们住在美国的时候，家里有一支BB弹的玩具枪，有时候黑幼龙会带孩子们拿BB枪到郊外，玩玩打罐头或打小鸟的游戏，黑立国那时年纪还小，读小学二年级，但调皮捣蛋再加上闯祸的事情已经一箩筐。有一天黑幼龙上班，我在家里忙，突然间门铃响了，我一看门外站了一位警察，我觉得奇怪，警察为什么会跑到家里来？我去应门的时候，警察对我说：“我来调查你们家有没有枪。”我有点儿会意不过来，心想我们家怎么可能会有枪？于是赶快说：“没有啊，我们家没有枪！”没想到立国这个小鬼，刚从学校下课，凑在我身边听我和警察对话，竟然跟警察说：“Yes，Yes，我们家有枪！”我一听大惊失色，正在想我们家明明没有枪，怎么黑立国一直说有，结果立国紧接着告诉警察，我们家有BB枪。
警察一听，马上告诫我，BB枪只能在郊外玩，不能在住家后院玩，会造成危险，然后才离开。警察离开后，我知道立国一定又干了什么好事，一问才知道，原来他们几个小孩在家里后院玩BB枪，邻居有人报案，才把警察给找来，我只好说了黑立国一顿，要求他以后不可以再犯。
美国的住家都有前后院，草皮常要除草，所以几乎家家户户都有除草机，我们家是大约每个星期割一次。有一回我要除草，除草机的启动马达我却怎么拉都拉不动，心里觉得奇怪，以为除草机坏掉了，于是开始检查，才发现除草机的油箱里没有油，但却有一些白白的液体，我只好又把立国叫过来问，结果我们家的天才儿子说：“那是牛奶，我想知道牛奶可不可以当汽油用……”
最恐怖的事情是有一天邻居找上门来，警告我说：“你最好看好你的小孩，我们看到你的小孩，下午拿着火柴试图点燃路边车子的油箱！”邻居说他看见了赶忙去阻止，还好黑立国拿的火柴弄弄就熄掉，没有酿成大祸！
在美国，到大卖场买东西是最重要的采买活动，当时我母亲刚好在美国，我载妈妈和四个孩子一起去大卖场买东西。结完账后，突然有人冲出来抓黑立国，原来黑立国在卖场拿了一双手套没有付钱。卖场人员坚持是黑立国偷东西，不由分说就把他押到后面的办公室去，我告诉卖场人员，一双手套不过几块钱，我付掉就是！没想到他们态度很凶，认为孩子离开收款机没有付钱，就是偷窃！当时我虽然慌张，但也态度强硬地告诉他们：“黑立国未满十八岁，我是他妈妈，我来负责！”就这样我们争执了半个钟头，我一定要带儿子回家，他们却怎样都不放人，直到拿出一份文件要求我签名，才肯让立国和我离开！
我带着黑立国走出大卖场，一句话都没说，但到了车上，我突然开始放声哭喊：“怎么办！我怎么办！我怎么办！”在车上，我的妈妈和孩子们被我突然的歇斯底里吓呆了，根本不敢说话，我自顾自地哭完，情绪发泄后，就直接开车回家。回到家后我请一位念法律的朋友帮我回到卖场处理那份文件，确认黑立国不会因此惹上麻烦或留下不良记录。
事后我私下叫黑立国来问，为什么他会想要偷卖场的手套，结果他说因为好奇，他的一些同学也会在卖场拿小东西，但都没有被发现，所以他也想试试看！于是我问他：“那这次你好奇的教训大不大？”他点点头，从此我就没有再提过这件事，也没告诉我妈妈或其他孩子！因为我相信他不是坏孩子，只是一时好奇犯了错。
黑立国调皮捣蛋，在家里最常挨骂，但久而久之，我也理解其实对他生气也没用，而是应该给他空间跟他说道理，反而比较有效。有一回他又做错了事，我追究责任的时候，他说：“那是哥哥叫我做的！”我当下带着黑立国到厕所，然后再问他：“哥哥叫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现在马桶里面有大便，哥哥如果叫你吃大便的话，你要吃吗？”黑立国这才摇摇头。借着这样的事件，我要告诉他，自己犯的错误，必须自己负责，不要把过错推给别人！从此他就很少再推卸责任，偶尔再犯，我就会跟他开玩笑地说：“你要吃大便？”他马上就理解了。
孩子常会因为一时好奇做错事，但父母亲除了问清楚事实真相外，更重要的是应该成为孩子的靠山，要让孩子知道，爸爸妈妈会支持他，即使他犯错，只要改过，爸妈对他的爱永远都不会改变或减少！
别惹我妈，小心她会开枪！（李百龄）
我真的越想越担心，后来灵机一动，我又开始叫孩子们打电话，这回是说：“我看我妈是真的疯了！她找了华青帮的朋友，这些华青帮杀人不眨眼的，大家最好小心一点儿！”
黑立国在家里后院玩BB枪，让警察找上门，后来我则因为黑立被小混混骚扰，真的去买了把散弹枪！
黑立的叛逆期来得特别早，小学五六年级她就一天到晚化妆、交男朋友，当时立班上有一个小男生很喜欢立，但立不喜欢他，那个小男生就一天到晚打电话来骚扰立，立会跟二哥立国说，那个人好讨厌，一直打电话来，结果脾气火暴的黑立国，等那男孩再打电话来，就一把抓起电话把那小男生臭骂了一顿，还说：“你再打电话来，小心我揍你！”
没想到那个小男生竟然去找了很多高头大马的足球队员帮忙。有一天，家里门铃响了，那时我出去应门，一开门好几个高头大马的男孩子站在门口，大叫：“黑立国在哪里？叫他出来！”我呵斥他们：“你们干什么？”我正要说我要找警察，话还没说出口，这些男孩子突然就一哄而散，但他们并没有离开，而是在我们家附近游走，突然间，好大一个声响，差点儿没把我给吓死，原来他们有人拿我们家的垃圾桶把家里客厅的玻璃打碎了！后来才知道黑立言在我的背后，用一把假枪指着他们，把他们吓跑了。
当下我赶紧出门看到底是谁干的好事，但是那些足球队员全都跑掉了，而且我非常担心他们会继续找黑立国的麻烦，所以我打电话报警，半小时后警察姗姗来迟，看了看家里被打碎的玻璃，才慢条斯理地说：“你没有看到谁打碎玻璃，也没有证据，这样恐怕无法提出诉讼或申请赔偿！”让我更生气的是，警察竟然要求我们必须和那个小男孩保持距离！
虽然我的个性从小就很退缩内向，但当了妈妈后，孩子给了我勇气，一想到黑立国到学校去可能会有危险，我当下不管警察说的话，马上就开车到那小男孩的家敲门，告诉他妈妈：“你最好看好你的儿子！你儿子找人来我们家，把玻璃砸碎了！”小男孩的妈妈不甘示弱：“是你儿子先出言恐吓的！”我立刻回击：“你儿子一天到晚打电话来骚扰我女儿，我儿子只是嘴上说说，但你们家小孩却找人把我们家玻璃打碎了！你最好小心点儿！” 家是同心圆(2) 气呼呼地从小男孩家离开后，我仍然越想越不放心，万一这些足球队的孩子又跑回来怎么办？想来想去，我决定到运动商品店，买一把枪，而且我还想自己眼睛不好，买来福枪肯定像是乱枪打鸟打不准，后来买了一把散弹枪，我想万一真的要用到，就像天女散花，至少可以吓吓人。好不容易把枪给买回家了，但我又越想越不对劲，我买了把枪，但没有人知道有什么用呢？于是我决定开始散播这个信息，我要求四个孩子，在家里打电话给他们的同学、朋友，电话中说：“哇，我妈妈真的很生气，不是开玩笑的，她买了一把散弹枪，那些足球队员最好不要惹她，否则她会开枪！”
当时黑幼龙在台湾，我和孩子们在美国，我必须母兼父职，保护好我的四个孩子，虽然买了枪，也叫孩子们打了电话，但我还是担心，明天黑立国和其他孩子仍然要上学，我没办法跟到学校保护他们，万一那些坏孩子还要找麻烦，尤其是在学校外的停车场被那些坏孩子围殴打死了怎么办？我越想越担心，后来灵机一动，想到报纸上常常有华人帮派华青帮斗殴、杀人的新闻，我又开始叫孩子们打电话，这回是说：“我看我妈是真的疯了！她找了华青帮的朋友，这些华青帮杀人不眨眼的，大家最好小心一点儿！”
虽然已经要求四个孩子打了两轮的电话，但我还是会担心那些足球队员不甘心，又会跑回来，所以我提议全家拿着刚买回来的散弹枪，和孩子们轮流守夜，就这样我和四个孩子，五个人拿着枪，一整夜盯着马路看，就担心他们又跑回来找麻烦。或许是担心害怕的肾上腺素作祟，那一夜我们就一个妈妈四个孩子，真的守了一整夜！
或许是三番两次的放话真的有了效果，黑立国和其他三个孩子隔天去上学，真的没有人找他们麻烦。从这些事情我也理解，如果爸爸妈妈不能做孩子坚强的后盾，孩子不小心惹上麻烦，恐怕会很惨，甚至常常被人欺负。我时常觉得自己很矛盾，虽然从小我就胆小又没自信，很多情非到不得已我不会去做，但是事情真的一来，我却也很清楚知道自己没有退路，不但不能害怕也绝对不能退缩。
我这样的性格应该是受到母亲的影响。我妈妈其实是一个有点儿自闭的女人，我们家客人很少，她也不常跟朋友来往。在我大一升大二的那一年，葛乐礼台风侵台，狂风暴雨让整个石门水库水量爆满出来，当时我们家住在三重泄洪道边，可说是首当其冲，大水一来把整个房子都淹没了，隔壁邻居还有人被冲走，幸好我们全家及时爬到屋顶上，才逃过一劫。大水退了以后，我们家的房子一片狼藉，大水淹没了我们家所有的东西，但这时候，我的母亲却二话不说，拿起扫把开始扫地，准备把家弄干净，至少让我们有地方遮风避雨，邻居有一位爸爸无法接受这个重大打击，从此以后就有点儿精神失常。
这件事影响我非常深。妈妈坚毅地拿着扫把重建家园的模样，让我印象深刻，也让我理解：一旦事情来临时，我只能勇敢面对。或许遗传了我妈妈某些基因，当我一个人在美国带四个孩子，我完完全全知道，我必须做孩子们坚强的后盾，坚强地照顾保护我的宝贝们。
摔跤队队长
教练说，学校有一个规定，参加摔跤队平均成绩至少要有B-才可以，队员都反映说大家功课都很差，怎么可能拿到B-！教练就说那为什么托马斯（立国的英文名）可以做到，你们就做不到呢？教练这个肯定的赞美，对立国产生了很大的激励作用，因为他想要活出他在教练心中的样子，所以他开始读书了。
黑立国出生的时候，是我们生活最穷苦、最惨的年代，他出生在台湾三军总医院的大产房里，医院还因为产妇太多，不让百龄休息太久，马上就要求她出院。所幸这段比较困苦的童年，没有让立国变成愤世嫉俗的小孩，他仍然相当开心。
我们常说，立国小时候是那种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孩子，非常好动，以前在美国时我们养了只好大的圣伯纳犬，帮狗洗澡、带狗出去散步都由他一手包办，家里的一些粗活，像要锯东西、搬树、除草也全都是他自愿帮忙。
立国也是家中的冒险家，他喜欢骑自行车、参加过好几届马拉松比赛，只要他参加比赛，我们一家人就在路边帮他呐喊加油！高中的时候他还当上摔跤队长，他这些冒险家的个性，其实从他小时候我们住在新店花园新城的时候，就可以窥见一二。
花园新城是个大社区，有自己的小区巴士，如果从小区入口走路，得要走一大段路才能到家，别的孩子可能都直接回家，但立国的每一天却都像一场探险的旅程。今天抓了金龟子，明天带了只甲虫，后天手上又抓了只小乌龟，这些各式各样的小动物还有自己的名字，什么罗兰飞弹、坦克，非常有趣。不然就是突然在回家路上的山边，采了个香瓜或是水果回来，当年因为规划花园新城有很多自然绿地相当闻名，很多民众还特地跑来这儿的野溪游泳、玩耍。对好动的立国来说，这儿简直就是为他量身打造的乐园，我们住在半山腰，他常常拿个滑板，一溜烟儿就从家里滑到山底下，每次妈妈想要买东西，他马上就自愿出门，又拿着滑板一溜烟滑下去。
不同的孩子真的就像花圃里头不同的花，父母如果没有这样的认知，可能会被不同个性的孩子给气死。立国从小好动爱玩，心思都不在功课上，所以成绩一直很差，但他偏偏又很好强、好胜，脾气也不太好，像我有时候跟他打乒乓球，他接不到球或被我杀球，都好生气，甚至还会瞪我！他的奶奶总是提醒我，难道小孩没有自己的个性吗？这就是立国的个性！
像立国这样有个性的孩子，如果在台湾接受一般传统教育的话，我可以肯定他百分之一百考不上任何大学，也有可能是不良少年。他在国一①的时候到美国去念书，刚开始个性还是没改，照样天天玩耍、天天混，功课也不好，不读书，然后还忙着交女朋友，只有霹雳舞跳得最好，直到他高二遇到了改变他一生的摔跤教练……
立国刚到美国交的最好的两个朋友，跟他一样都不爱念书，而且也没打算申请大学，一个去当了军人，一个到超市打工赚钱，黑立国能走出和两个好朋友不一样的路，其实连我都觉得很不容易。
立国人生的转折点是从加入摔跤队开始的。摔跤队里头很多都是黑人队员，他们的功课都很差，甚至不及格的比比皆是，那时候教练跟这些摔跤队员说，学校有一个规定，参加摔跤队平均成绩至少要有B-才可以，那些黑人队员都反映说大家功课都很差，怎么可能拿到B-！这时教练就说那为什么托马斯（立国的英文名）可以做到，你们就做不到呢？教练这个肯定的赞美，对立国产生了很大的激励作用，因为他想要活出他在教练心中的样子。
所以，立国开始读书了，而这也改变了他的一生，让他从高中的摔跤队长变成一名医生。
不同的孩子真的就像花圃里头不同的花，父母如果没有这样的认知，可能会被不同个性的孩子给气死。
不良少年变爱心医师
有一天我们发现，孩子竟然要念医学院。说来实在有点儿讽刺，这个从小最不会念书、差点儿变成不良少年的孩子，竟然变成了医生。
每个人其实都很想活出别人心目中最好的自己，如果对方觉得你很善良，你就会希望自己变得很善良；同样的，如果我们觉得别人很坏，那对方会想反正你已经把我看扁，那我就变成你期待的模样。
萧伯纳小说《窈窕淑女》的原著其实和电影情节不同，小说中最后那个窈窕淑女伊莉莎其实并没有和教她成为淑女的亨利·希金斯教授在一起，她说她在亨利面前会想要讲脏话，因为纵使她已经变成淑女，但在亨利心中她永远是那个在菜市场卖菜的粗俗女孩。
黑立国在摔跤教练的鼓励下开始转变，不但拿到奖学金，也申请到加州大学尔湾分校。那时我们已经回台湾推动卡内基，他则在学校跟几个同学租了一个房子，常吃泡面刻苦地念书，老实说，我并不知道他大学想要念什么，刚开始他接触一些环保的科目，到了三年级有一天我们才发现，他竟然要念医学院。说来实在有点儿讽刺，这个从小最不爱念书、差点儿变成不良少年的孩子，竟然变成了医生。
我记得创办成大医学院的黄昆岩院长写过几篇文章，他说现在的教育制度，让大部分的医学院学生都只是很会念书、很会考试，或是很想从医，因为可以多赚点儿钱。这些孩子不见得对关心病人、医疗伦理有多少热忱，对整个医学质量的提升其实也没有帮助。所以他很希望成立一个委员会，通过口试，让那些真的以助人为乐，非常希望为病人付出，真心想当医生的孩子，能够有机会实现他们的愿望，这是非常好的理念。在美国就是这样，黑立国能进医学院也是蛮幸运的事，我想大概在口试的时候，教授可以感受到他是真的想要当一个为病人服务的医生。在美国医学院的口试中，考官不只是问你为什么要当医生，还要给你临床的试题，例如说：如果有一个少女怀孕了，要你帮她堕胎，你怎么办？或是要你举一个在学校参加社团或帮助弱势团体的例子，这些都是只会死读书答不出来的问题。
黑立国当实习医生的时候其实很辛苦，几乎经常熬夜三十六小时待命，但薪水很低。实习结束后他选择当家庭医师，因为他觉得家庭医生可以照顾比较多的病人，他看病的地方是一个社区的医院，到了第二年黑立国就当了这个社区医院的院长。
其实社区医院也有业绩压力，原来的院长就是因为这样常跟员工起冲突，造成医院员工离职率很高，后来医院决定由黑立国当院长。坦白说，黑立国的医术可能不是最好的，而且才刚在医院工作没几年，也跟西雅图当地的医学院没有渊源，但他却被选为院长，这应该跟他的沟通能力、对病人付出的爱心和热忱有很大关系。
他在当住院医师的时候，病人写给他的考核表，都对他相当赞赏，评分也很高。我到医院看他，看到医院的候诊室写着一句服务宗旨：“病人是我们的客人！”我想这种真的关心病人、为病人服务的精神，让病人觉得医生很重视他，满足他希望被照顾的感觉；这或许就是黑立国能当上院长，而且一当至今八年的主要原因。
黑立国曾经告诉我，和高血压的病人沟通最不容易，因为没有人喜欢天天吃药，所以病人经常会不信任医生，而医生要怎么让病人相信自己，让他们照着医生的指示吃药，而不是只吃一半的分量或是压根不吃呢？这时沟通就变成非常重要的工作，对黑立国而言，“医术”到最后变成了一种“艺术”。
我后来发现，其实立国的爱心和价值观从小就始终如一，他小时候喜欢小动物、喜欢探索大自然，结婚后会想要领养柬埔寨的小孩，这些都是因为他有一颗愿意付出爱的爱心，这样的价值观和爱心，才是我最引以为荣的。
人其实都很想活出别人心中认为的自己的模样，如果对方觉得你很善良，你就会希望自己变得很善良；同样的，如果我们觉得别人很坏，那对方会想反正你已经把我看扁，那我就变成你期待的模样。
地下道的街头艺人
我问女儿黑立，问她知不知道黑立国为什么到地下道吹萨克斯啊？结果立回答：“他不需要有理由啊！”
黑立国的人很精彩，有什么梦想就努力去实现，他也做了很多一般人觉得疯狂的事！
读大学期间，他学吹萨克斯。回台湾度假的时候他把萨克斯带回来，有一天他突发奇想穿得破破烂烂的，跑去台大罗斯福路的地下道，放了个帽子在地上，竟然就摆摊当起吹萨克斯的街头艺人，路过的行人还有人真的给钱，那一天帽子里的钱加起来有九十几块，虽然赚的钱连一百块都不到，可是他还是开心得不得了。
这件事他并没有告诉我，还是别人来跟我说的。我没有骂他，也忍住没讲话，私下我就去问女儿黑立，问她知不知道黑立国为什么想到地下道吹萨克斯，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的理由。结果立的回答很有意思，她说：“他不需要有理由，才去地下道吹萨克斯啊！”
我曾经写过文章提到黑立国当街头艺人，我曾请他思考，大家都以为他是流浪的街头艺人，如果知道他是黑幼龙的儿子，会有什么想法？但黑立的回答，我仔细想想也有道理。像黑立国这样，想到什么就去做，一点儿都不迟疑，也是非常令人羡慕的，不像我们可能年轻岁月都已经过了，才想起来有些梦想没能去完成，白发时只能徒呼负负①，所以对黑立国率性的行为也就能够接受了。
其实我到现在还觉得，黑立国能有今天，太太说是天主保佑，我自己也觉得像个奇迹，如果在他的教养过程中，我们哪怕走歪了一点点，他会变成什么样子，我们真的都很难想象！
黑立国在台湾几年读书的过程中，功课都非常差，老是班上倒数几名，只有棒球打得不错，还曾经经过选拔加入荣工棒球队，我和太太对他的学业几乎完全放任。我们没有要求他去补习，也不看他的作业，更对他不抱任何期望。我和太太甚至觉得，就算他以后长大要去当木匠，只要有一份正当的工作，也没什么不好，只是万万没想到，黑立国后来竟然念医学院当了医生！
立国从小调皮捣蛋，挨骂的次数自然比其他孩子多，但我们对他的爱从来没有减少，所以虽然他的哥哥、弟弟、妹妹功课都不错，但他不会因为功课不好被歧视，我们对待四个孩子的爱是一样的。
立国自己也承认，如果他一直在台湾传统教育体制下成长，没有机会到美国念书，没有我和太太给他的支持，最重要是遇到鼓励他的摔跤教练，他的人生恐怕会大不同。
爸爸，我原谅你！
天底下哪有儿子原谅老子的道理！老子不先破口大骂一顿才怪。但我愣了一会儿，静下心来听听立国要说些什么。
在和孩子相处的过程中，我们可能对孩子造成了伤害却不自知。
几年前，我到美国开会，顺道去西雅图看老二黑立国和三个小孙子，因为回台湾的飞机是半夜两三点，我就跟立国说，我们到二十四小时的赌场杀杀时间好了，本来我想自己待在赌场里头，再自己坐车到机场，让立国先回家休息，没想到他跟着下车，表情有点儿严肃地说：“我们到咖啡厅坐坐好了。”一坐下来，他就告诉我：“我经过很长时间的思考，我原谅你了！”那时我愣了一下，有些错愕，也忘了当时自己到底说了什么。
如果照我爸爸那种大男人个性，他早就生气了，天底下哪有儿子原谅老子的道理！老子不先破口大骂一顿才怪。但我愣了一会儿，静下心来听听立国要说些什么。他说他前一阵子非常生气，对我很失望，因为他和太太生第一个小孩后，一直想要生第二个，让孩子有个伴，但老是无法如愿，眼看太太快四十岁，已经是不适合生产的高龄产妇，于是他们想要到柬埔寨领养一个小孩，这件事情联系了一段时间，但我都不知道，直到后来太太百龄告诉我，我才知道他们有这个计划。 家是同心圆(3) 那天立国打电话回家，我接起电话劈头就说：“哎呀，不要啦，领养什么小孩，已经有一个小孩就好了，而且你们夫妻两个工作已经这么辛苦，你又爱打球，哪有时间再多照顾一个小孩！”我自顾自地说了他一顿后，他不出声，也没讲话，后来才说：“我要做的事情你凭什么反对？我已经三十多岁了，这是我自己的生活，你没有权力管！”这时我只好告诉他，如果你坚持要领养，我也没办法。
立国接着又反问：“当年婆婆也反对妈妈嫁给你，你不生气吗？人家这样不赞同你，你不难过吗？”我趁机告诉他：“我是真的不生气，如果我是婆婆我也会反对妈妈嫁给我，好好一个女孩子为什么要嫁给生活贫穷的军人？”立国大概觉得辩不过我，干脆又不讲话了。不过他们仍是继续坚持领养小孩的计划，因为太太百龄是学医的，所以由她陪着立国夫妻去。我本来以为既然他们已经去领养了，父子间的冲突应该没事了，没想到立国心里的结仍在那儿……
柬埔寨仍是一个比较落后的国家，只有一个五星级宾馆，出发前还得吃很多预防传染病的药。等他们终于到了孤儿院领养小孩子，小孩子的签证竟然出了问题没办法到美国，那个时候我告诉他，既然小孩子拿不到签证，那就先送回孤儿院，等到签证发下来，再马上回去把孩子带回家！没想到这句话惹得立国更生气了，他说：“你怎么可以说这句话，怎么可以把小孩子送回孤儿院去！我既然已经把她领养出来，她就是我的女儿，哪一个父亲可以把女儿送回孤儿院？”
这个事件给我好几个冲击。很多亲子间互动的细节，一些无心的话，可能在不知不觉中就会给一方造成伤害，父母在教养孩子过程中，也应该针对不同的年龄、环境、事情，采取不同的沟通方式。孩子三十多岁了，我们却忘了他已经是个有独立人格的大人，做父母的有什么资格要求他，一定得照我的意思来做呢？虽然在这样的过程中，我心里有一点儿不舒服，但对孩子的尊重，必须随着他们的成长而调整，只有一套标准是不行的！
第二个冲击是我真的没想到他这么有爱心，自己当医生已经这么忙碌、这么辛苦，他却还愿意去领养小孩，其实我想想也觉得非常欣慰，如果他已经这么忙碌却还愿意为孩子付出，那么我想他对他的病人一定也是无怨无悔地付出！
人生真的很奇妙。在从柬埔寨领养第二个女儿后，立国的太太竟然又自然怀孕了，那时候大家都很担心立国太太已经是高龄产妇，生下唐氏综合征儿童的概率大增，但立国自己当医生，他却坚持不让太太做羊膜穿刺，他也鼓励哥哥立言生孩子的时候不要做，因为他说羊膜穿刺有可能对小孩造成伤害，他当时说：“我已经决定，就算这孩子生下来是一个智障的孩子，我也会养育他长大。”这句话让我非常感动。
想想看，如果做了羊膜穿刺，知道是个唐氏综合征的孩子，那要怎么办呢？我们是天主教家庭，难道要选择堕胎吗？既然不可能堕胎，那么做羊膜穿刺也就没有太大意义了。
很多亲子间互动的细节，一些无心的话，可能在不知不觉中就给一方造成伤害，父母在教养孩子过程中，也应该针对不同的年龄、环境、事情，要有不同的沟通方式。
只有一套标准是不行的！
爱美女孩变台佣
立选择不继续升学，显然不想将自己的聪明才智用在课业上，她喜欢开心过自己想要的生活。以前最爱打扮化妆的她，现在则是脂粉未施，带着孩子出门，人家会以为她是菲佣或是台佣呢！
要让孩子有自主性，是一件非常重要却不容易做到的事。
当年黑立处于叛逆期时，整天化妆把自己打扮得怪里怪气，又喜欢交男朋友。她总是毫不掩饰地告诉我们，她喜欢哪一个男孩子，哪一个男孩子在学校说他喜欢她，学校的舞会她想跟哪一个男孩子去跳舞……
立的男朋友一个接一个，家里总会接到不出声的电话，还有一些男生会到家里面来恶作剧，拿厕所的卷筒卫生纸把家里庭院的树缠得整个都是。我稍微说一下黑立，她还会态度强硬地回嘴说：“他们要恶作剧，难道是我的错吗？”我记得当时我和太太有一阵子总是咬牙切齿骂她，我弟弟还说黑立已经变成太妹了！
黑立这样的个性，在一般传统中国家庭中，也许会被全盘否定，觉得她是无药可救的坏小孩，但其实她只是很早就有自己的主见，同时也想获得更多的注意力。在黑立的成长过程中，我们都公认她是家里最聪明的孩子，她在学校也非常活跃，是全校学生会的副主席，功课也很好，而且她对维系四个孩子间的情感有很大的贡献。她完全没有忌妒心，两个哥哥去奥运会表演霹雳舞，弟弟去学潜水，她不会觉得不公平，只要哥哥弟弟有好的表现，她都会很高兴，而且会帮忙宣扬，所以她的人缘非常好，她也很擅长人际关系的协调与沟通。
立和老公蒂姆（Tim）在他们十几岁时，在台湾念美国学校的时候就认识了，大学一毕业他们就结婚了，当时她还很年轻怎么会那么早结婚呢？原来是奶奶鼓励的。
我妈妈去世时，立上台致辞怀念奶奶，她说奶奶告诉她：“我不希望你受到伤害，也不希望蒂姆受到伤害，所以我赞成你们赶快结婚。”立和她的先生蒂姆是受到奶奶的鼓励，才开始思考结婚的可能性，因为我妈妈那个年代的人的想法是，既然两个人都交往那么久了，那就结婚，免得夜长梦多，拖太久两人可能会分手，造成的伤害更大，所以一毕业她就鼓励他们结婚。
立在大学期间，曾选修了法律课，有法模拟的课程，同学们各自扮演被告、法官、检察官、律师等角色，立当时扮演律师，她平常就是得理不饶人的个性，律师的角色她很快就上手了，她也因此对法律产生了兴趣。
教授也很欣赏她的表现，在立大学毕业后不但参加她的婚礼，还推荐立去念法学院，她也顺利申请到了；缴了保证金后她到学校参加新生训练，教授很严肃地告诉念法学院的同学，他们将面临激烈的竞争和各种严酷的课业考验。
每个人要看多少参考书，不可以帮同学抄笔记，因为能够毕业的人数是有限的，每一个班上的同学都是你最大的敌人……黑立一听，这和她想象中的生活差太多，她开始打退堂鼓，立从学校打电话回来问我的意见，她说她问过老公蒂姆，问过妈妈，问过奶奶，但没有结论。我们谈完后，我还是要她自己作决定，最后立选择不继续升学。我们家四个孩子中，只有她没有继续研究所的课业，虽然她是最聪明的孩子，但她显然不想将自己的聪明才智用在课业上，她喜欢开心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女儿有一些地方很像我，她喜欢写东西，也很喜欢获得大家的注意力。她的老公蒂姆告诉我，立的英文比他自己也比一般美国人还要好，她在美国只念了四五年书，但她的老师一直称赞她的发音、写作的表现都非常杰出，一直到现在，我们家重要的英文文件，其实都必须由黑立把关，我们草拟，然后由她来完成。
黑立没有选择升学，她后来担任卡内基的讲师，协助我上过很多青少年班的课程，现在她选择专心带三个小孩，当个全职的家庭主妇。带孩子真的很辛苦，但她非常乐在其中，一点儿怨言都没有，因为这是她自己的决定。以前最爱打扮化妆的她，现在则是脂粉未施，总是穿着T恤、牛仔裤就出门，我还常打趣，现在的她太过朴素，带着孩子出门，人家会以为她是菲佣或台佣呢！
我常常在想，父母总是会担心，孩子会作出错误的决定，但如果小时候没有给他作决定的机会，等到他长大必须自己作决定时，他很可能必须付出更大的代价。因此我很庆幸，当黑立自己在决定是否要继续法学院的课业时，我们能够全心支持她的决定。
我永远为你祈祷
医院作检查的时候，发现胎儿患唐氏综合征的概率偏高，这个消息让我们全家都陷入低潮，最后我们决定大家为黑立祈祷。后来宝宝出生了，是个可爱的女孩儿，简直跟黑立小时候一个模样，不禁让我赞叹生命的神奇与美好。
在天主教家庭，祈祷成为我们这个家重要的精神支撑力量，当年我到屏东去念军校，父亲送我去台北火车站坐车后，清晨回家的路上，到教堂参加第一场弥撒为我热烈祈祷，让我感受到父亲的铁血柔情，而在我和四个孩子的互动中，祈祷总在我们最脆弱的时候起了关键作用。
黑立是我和太太生了两个男孩后，家里唯一的女孩，我们非常开心迎接她的到来。不过她两三个月的时候，不知道得了什么皮肤病，一洗澡，整个澡盆都是身上掉下来的皮屑，把我和太太吓坏了，糟糕的是我们带她去看医生，连医生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我们天天帮她涂药膏都没有用，实在束手无策的时候，因为太太在一家天主教的医院工作，于是我和太太每天下班后，就到教堂替黑立祈祷。
说来也奇怪，黑立这个不知是过敏还是皮肤病的症状慢慢地就消失了，后来也没有对她的健康造成任何影响。天下父母心，我们总是担心孩子、为孩子的一生焦虑，但有时候祈祷，其实是将自己有限的力量与大自然的无限力量结合的最好方法。
黑立大学毕业后就和先生蒂姆结婚，他们生了两个男孩后，还想继续怀孕，因为她想生个女孩，这时我和太太终于忍不住说：“生两个就好了，带孩子这么辛苦，也不见得第三个就一定是女生啊？”结果黑立回我们一句：“那你们呢？你们干吗生四个？”让我和太太哑口无言。
黑立还是怀孕了，而且真的是女孩，不过有一天医院突然紧急通知我们，因为立怀第三胎时已经三十三岁，医院作检查的时候，发现小孩唐氏综合征的概率偏高，这个消息让我们全家都陷入低潮。那时胎儿已经四个月左右，最后我们决定大家为黑立祈祷，不但请熟识的神父修女祈祷，还到台南盐水镇的圣佳兰隐修会，请终生在教会隐居服侍天主的修女帮立祈祷，一家人的心情就在忐忑不安中，等待下一次检查的时间来临。后来立接受第二次的检查，确认胎儿应该没有问题，大家才放下心中的大石头。后来宝宝出生了，是个可爱的女孩儿。我们把黑立刚出生的照片拿出来对照，这个小宝宝简直跟黑立小时候一个模样，也不禁让我赞叹生命的神奇与美好。
一般人认为，家中的老幺会受到娇生惯养，但小儿子黑立行从小就很乖巧，一点儿都没有恃宠而骄的样子，他上幼儿园的时候，在午睡时间他会帮老师准备作业材料，所以老师们都说立行是幼儿园的宝。从小他就很有自信，而且对人开放而友爱，几乎所有的人都说他好可爱，很喜欢跟他亲近。
立行在美国念小学一年级的时候，因为有疝气必须开刀，当时太太百龄在台湾，我一个人在美国念书，于是我带立行到医院住院，准备隔天开刀。当天晚上我听完医生的指示后，就先离开回家了，结果第二天早上我跟他见面的时候，立行说：“爸爸，你知不知道我昨天晚上哭了，因为我还是很怕一个人睡觉。”他稚嫩的脸庞让我心疼不已。要进手术室前，立行躺在病床上，我和医生一起推车，开刀前，我弯下腰来看他，那时他用小手抱着我，亲了我一下，声音虽然有一点儿变但没有哭，后来他的病床往前移动的时候，我看到他赶快在胸口画了一个十字，祈求天主保佑他平安。我看他有些害怕却虔诚祈祷的表情，真的很感动。帮他推车的那个护士，也说很少看到一个六七岁的小孩，这么听话懂事，开刀不但没有哭闹，还会祈祷祈求平安。
祈祷是我和立行共同的亲密仪式。以前我们住在花园新城时，每天会送立行到幼儿园，一路上都是山路，车子也很少，所以我开车时，他会低头、双手合十，我们两人一起为自己为家人祈祷，或许这样的祈祷习惯，让他在紧张害怕或是重大事件及抉择来临的时候，会求助于信仰的力量。
祈祷，让孩子临危不乱，能够用平静的心面对挑战，我很高兴能在立行幼年时期培养他祈祷的习惯，对他的情商也有很大帮助。
国王与我—立行的明星梦 家是同心圆(4) 吴宇森导演说，全球所有的演员都想到好莱坞发展，因为竞争激烈，为了保障大家的工作权，好莱坞有很强的工会组织。如果你不是工会的会员，根本没有人会聘请你，糟糕的是，如果你没有演艺经验，也无法加入工会。因此对一个新人来说，除非非常幸运，否则根本没有机会！
黑立行高中要毕业的时候，他们策划了一出歌舞剧《国王与我》，立行本来不是当主角，但原来的男主角被撤换变成他饰演国王，因为是售票演出的毕业作，所以大家都非常用心。整个舞台无论是布景、服装都直逼专业水平，还有二十位小提琴手为乐团演出，我们全家及一些朋友一起去看黑立行的表演，说实话，黑立行的演出非常棒。但我万万没想到，他竟然一演上瘾，告诉我他想要当明星。
当时黑立行已经申请到斯坦福大学，后来在大学期间，他虽然念机械工程，但一直都参加话剧表演、歌唱比赛等，他想要当专业演员的欲望从未消失。大学快毕业时，他再度很认真地跟我讨论起自己的决定，我不忍浇他冷水，也认为年轻人都有追逐自己梦想的权利，所以我只好建议他，可以给自己一年的时间好好去闯，认真孵梦，如果一年的时间里没有成果，他可以再继续决定要做什么。
立行做事情一向很认真，要当明星也是全心投入。他开始学发声、学表演，也拍了很多充满个性的照片，准备给各个经纪公司参考，他回来台湾后我也尽力帮他圆梦，我们曾经拜访过中影的经理，也通过朋友安排他在远东饭店楼下的咖啡厅和张艾嘉见面。立行没见过张艾嘉，只知道她是很有名的明星，为了怕失礼，他还特别拜托服务生，如果张艾嘉来了，赶快跟他打个暗号，让他可以站起来欢迎她。张艾嘉虽然帮立行安排和电视制作人见面，但立行对电视剧没有太大兴趣，后来也不了了之。
在台湾找不着机会，黑立行不死心，想要往美国好莱坞发展，终于通过朋友征询了已经进军好莱坞的导演吴宇森的意见。吴宇森导演说，全球所有的演员都想到好莱坞发展，因为竞争激烈，为了保障大家的工作权，好莱坞有很强的工会组织。如果你不是工会的会员，根本没有人会聘请你，糟糕的是，如果你没有演艺经验，你也无法加入工会。因此对一个新人来说，除非非常幸运，否则根本没有机会！黑立行一听，难过得低下头都不说话，我看到他这样也觉得非常难过，但不管如何，我仍尊重他对自己人生的决定，在一年的努力后，立行决定放弃明星梦，回到斯坦福念机械研究所。
其实我跟小儿子相处的时间不多，但立行和我之间的关系，是用质来弥补量的不足，有机会一起吃饭的时候，我一定多花时间跟他说话。小时候载他上学，在车内父俩也会一起祈祷；大学毕业放弃明星梦后，立行要到斯坦福念书，我用休旅车帮他载计算机还有很多物品到学校的宿舍。那时他感冒刚好，所以一路上都是我开车，开了八九个钟头就只有我们父子两人，天南地北聊得非常愉快。到了学校陪他安顿好，见了同学，还到医务室看了医生后，我才把车子留给他，自己搭机回来。十年后，我到斯坦福去参加三个星期的短期课程，这回轮到他到旧金山机场接我，送我到斯坦福，上课的地方刚好就在他当年宿舍的旁边，立行跟我说：“爸爸，你看，这就是当年你送我到斯坦福的宿舍！”
十年前，我送孩子到斯坦福；十年后，他送老爸到学校。岁月轮转，同样的举动却父子易位，这就是人生，多么有意思！
性格决定命运
我想观察黑立行怎么处理自己的情绪。我坐在旁边用眼睛的余光瞄他一眼，他低着头自言自语地说：“我没有继续追上去，因为我正在生气！”
有一回，立行高三的时候，他开车载我出去，我们行驶在只有两条车道的小路上，突然有一辆敞篷跑车从我们右边超车，冲到我们前方去。这样的驾驶方式非常危险，而且不礼貌，黑立行当时动了怒，他拼命按喇叭表达他的不满，同时突然加紧油门，紧追着前面那台跑车不放。
当时我很想出声制止，但我忍下来，我想观察黑立行怎么处理自己的情绪，他追了几个路口，前方红绿灯快要转黄灯，那辆跑车“咻”继续快速往前开，但黑立行踩刹车停了下来！他真的很生气，那个人还比了个中指扬长而去。我坐在旁边用眼睛的余光瞄他一眼，他低着头自言自语地说：“我没有继续追上去，因为我正在生气！”
在那一刻，我真为孩子骄傲。这代表他的情绪管理、情商已经成熟，他没有继续飙车或是追上前去找那个人大吵一架！否则，很难说会不会发生车祸或是打架的意外！有人说性格决定命运，这其实代表情商在你的人生中，扮演多么重要的角色！
立行上大学前，一位交往多年的外国女友，不知为什么决定跟他分手，两人交往了四年，立行真的很难受，当时我和太太百龄都在台湾，有点儿担心立行情绪会不会受到很严重的打击。
六个月后，我到美国看立行，问起他那女孩怎么样了，立行淡淡地
说，这半年来，直到我提了女孩子的名字，他才第一次想到她。令我欣慰的是，他虽然失恋但并没有因为被抛弃而失去自信，也没有抱怨或陷入低
潮，而是很快地站起来继续迎向自己的人生。当时立行才不到二十岁，他的未来都是未知数，但我可以确定的是，他以后一定会在工作、家庭或社会上遇到各种挫折，如果他处理挫折能够平静有自信，那么他一定能顺利渡过危机！
立行从研究所毕业后，幸运地找到产品设计公司的工作，对一直钟情表演艺术的他来说，这份工作不但可以结合人文艺术的美学，又可以运用他在机械研究所的专业，让他能够发挥专长。他曾经帮计算机、PDA作设计，也有很多专利，收入也相当不错，不过后来公司要到上海设立分公司，全公司只有他是会说中文的华人，但长官却完全不征询他的意见或工作意愿，让他觉得非常不受尊重，对公司也没有了归属感，于是他和另一个伙伴布赖恩共同创业，开始自己当老板的日子！
虽然我认为他离开原有的工作有点儿可惜，但尊重他自己的选择才是最重要的。当初为了在中国大陆把样品做出来，我还特地到东莞找台商的工厂帮忙，终于做出第一台三合一娃娃车，黑立行真的非常开心。创业维艰，他的产品是一般婴儿安全座椅的三四倍价钱，从当初自己画草图、拜托厂商做样品、四处参展，到现在已经有人愿意投资黑立行的公司。
就如同太太百龄说的，孩子想要创业自己闯荡，你不能阻止，一定得让他们尝试，就算不成功，至少努力过，不枉此生！
不准吸毒、不准发生性关系（李百龄）
我在美国的时候，因为黑幼龙常回台湾，我一个人要带四个孩子又要工作，其实非常辛苦，天天都像在打仗，因此我很清楚地认识到，如果要耍妈妈的权威，其实是替自己找麻烦。我跟四个孩子说：“我们是一个团队，很多事情都要自己做好，否则妈妈累倒了，大家都会很惨！”
我对孩子们的要求很简单，在学业方面我是完全让他们自由发展，我从来没有看过四个孩子的功课，我只管他们的行为，我定下两个底线：第一，不准吸毒；第二，不准和人随便有性关系。只要这两点做到，其他我都不管，一切好谈！
1982年，我要带四个孩子去美国时，黑立言才初中毕业，我最担心老大老二两个孩子学坏，因为美国的报纸新闻常常有青少年犯罪的消息，所以我告诉他们，到了美国功课不好没有关系，因为要适应新环境，功课不好也是很正常的，但有一些事情绝对不可犯，比如说不可以吸毒！因为我自己学药理学，我知道吸毒的可怕，染上毒瘾就像活死人，一生几乎就全毁了。第二个是不可以乱交男女朋友，不能有性关系，免得因为一时冲动，伤害自己也伤害别人。
我在美国的时候，因为黑幼龙常回台湾，我一个人要带四个孩子又要工作，其实非常辛苦，天天都像在打仗，因此我很清楚地认识到，除了这四个孩子，我没有靠山，如果要耍妈妈的权威，其实是替自己找麻烦，对孩子们也没好处。所以到美国的时候，我跟四个孩子尤其是老大老二说：“爸爸常在台湾，妈妈一个人带你们，你们一定要帮我，我们是一个团队，尤其是立言、立国，你们两个人都已经比妈妈高了，很多事情像家里除草、养狗都要自己做好，否则妈妈累倒了，大家都会很惨！”
我觉得其实教养孩子最重要的是，你必须相信自己的孩子不是坏孩子。他们有时候会出格，但不是真的那么坏，因为我自己学医我知道。青少年发育期，整个身体的荷尔蒙都在产生变化，在脑袋瓜中不断起化学作用，神经传导也不正常，很多时候其实他们真的很难控制自己，就像在大海中开船，真的不知道方向。每个人都有这样的青少年时期，父母应该多谅解。有时候他们表现的态度不好，并不是他们真的想这样，而且有时候太跟他们计较、拼命生气甚至打骂孩子，根本都没有用！没有用的事情为什么要做？我看过很多父母用强硬的方式管教叛逆期的青少年，但都没有效果，反而是开放式的柔性沟通，比较能让孩子们接受。
黑立从国小①五六年级就爱化妆，她和班上一个女生是好朋友，这个年纪的孩子很需要同龄人的认同，所以好朋友说的话都比妈妈的话有用。她们两人一天到晚就把所有心思花在化妆上，吸引男孩子注意，为了她化妆的事情我曾经跟她抗战一段时间。我苦口婆心地告诉她，自然就是美，还问她的哥哥：“你们觉得立这样化妆好看吗？”哥哥们就说：“好丑喔！”但这样反而让黑立更生气，她说：“哼！我认为很漂亮，你们不懂！”过了一阵子，我发现要她不化妆是不可能的了，有一天我自己想开了，我告诉黑立
：“走，我们到药妆店去买化妆品吧！”黑立非常惊讶，问我为什么。我告诉她，我自己从不化妆，所以不知道她的化妆品哪里来的，但是我学药学，知道不好的化妆品会对皮肤造成伤害，像色素沉淀啦、破坏肤质等等，虽然我买不起名牌的化妆品，但至少药妆店的化妆品我还负担得起，于是我带她到药妆店去买一些她想要的粉底、睫毛膏、眼影等等。等到黑立上大学的时候，她就突然再也不化妆了，问她为什么，她只说：“不知道，反正就不想化妆了！”
当时，带黑立去药妆店买化妆品的时候，她很沉默什么都没说，不过至少我知道她用的化妆品是安全的，就放心多了。几年后，她在卡内基的训练中分享这段经验的时候，她说妈妈带她去买化妆品时，她非常感动，因为可以感受到妈妈对她是真的关心和爱护。
另外，立很爱交男朋友，一会儿交了一个又高又瘦的白人男朋友，一会儿又交了一个奇丑无比、开蓝色跑车的男生，我总觉得黑立怎么搞的，老是交这么奇怪的男朋友，但是她正逢叛逆期，脾气又凶又怪，讲什么她都不听，我觉得她交的男朋友怪，但她偏偏说很帅！我也不敢批评。有一次她和男朋友下课回到家，偏偏就是不进屋内，两个人特意在院子里，选了一个我看不到的角落在那边谈心，那天天气好冷，我担心她着凉，又不知道两人到底在干什么，只好从屋内拉长了喉咙喊：“立！立！要不要进屋子来，外面很冷耶！”然后她就没好气地回答：“Notyet！”（还没好啦！）还有一次，她又在后院和男朋友聊天，我不知道他们在那里，结果一开门，看到他们俩在那儿谈情说爱，我和立彼此都吓了一跳，不知如何是好，我只好大声地“喔”了一声，赶快又把门关上。
我这一回真的不是故意打扰他们，只是这样的场面真的让人非常尴尬！基本上我不干涉立交男朋友，但我一样很清楚地告诉她我的底线：不准吸毒，不准乱发生性关系！
曾经有朋友问我，你的底线会不会太松了啊？孩子们这么奇怪的行为，你怎么可以忍下来？你怎么知道他们真的会照做？搞不好他们会欺骗你？但当人家问我这些问题的候，我会觉得很奇怪，因为我从来没有想过我的孩子会骗我。对我来说，信任孩子、相信孩子是非常重要的，也因为有父母的信任，他们会更诚实而负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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