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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鸟在天空消失

 xyf4345 2018-10-13


    斗胆开了个公众号。此开篇文章既是本公号的开场白,也是我蓄谋已久的一个摄影计划的引子,而下篇将是我这项摄影计划的实施方案。文字有点啰嗦,近八千字会耗你一点时间,但还是希望大家坚持着把它看完。

我把我的体验和观察所认识的世界;以手抵心的真诚;写我认为值得写的。我确信:只要彼此性灵相通,就会一致感受到那极简时光至美。如果文中的观点能触及你一些共鸣的话,那请转发一下,因为我的这个摄影项目需要更多本土人的参与,这件作品的完成度就在于参与人的多少,所以拜托大家了。

我还想说:在任何领域,都需要热忱听取来自不同身份不同的声音,只有这样才有希望。



  ▲ 三江之汇一江之水穿城而过。2005年11月1日摄于能仁塔。



一折扇,一把巨大的折扇,展开,散尾聚头匍匐往上。

百余台阶,城墙一线。那隐秀楼阁高耸,仰酸了你的脖子。白白的阳光啊,把一切照得那么亮,雾,一边爬一边看着这一片流水深邃轻抱着一座小城,后侧是一面屏风的山,与城相融一体。

流水;桥,——湍急。

桥,若隐若现,或木或铁;它来自遥远。最后,水面端直宽阔,桥不见了。

我梦里来,又回梦里去,时醒时梦;

“你已是浑水。”在梦里,有个女孩对我说。

于是,我开始怀念少年,

于是努力去回忆当年清水一般的心境,那原本就清丽的江水。只有这样,才能拾回这里所有风物的原本。

我梦中醒来,已是2018年的10月,我依旧辗转在老城。刚刚,一边看着电脑屏上的照片,一边起笔写这篇文章,对老城持续的关注,从记录的层面来说,现在该到头了。我开始明白:当摄影成为随时可拍、可传、可见的大众文化时,其记录功能必渐式微,唯有把摄影成为一种思考的媒介才可继续前行。

不得不说,兰溪城受尽磨难,我觉得它太累了。如今,大家都在期待它“新生”,但若不去回望,到头来是否又生许多责怨。


▲ 热气在风吹雨打下散了,凉。天格外阴沉,西边黑云压迫过来;这棵树长在大云山半腰的荒草灌木中,没太多引人注意。雨下着,打在我冰冷的相机外壳上。我平衡呼吸,按下快门。暗喜,我知道拍到了一张好照片。

此景,此地……

很巧,在回家的路上,我见到兰江上悦济浮桥被永久搬离。 2017年6月11日摄于大云山麓。



一座城,一个街区,甚至是一条小巷就是一个世界,世界之为世界,是在于世界是我们取食于此,欢笑于此,相濡以沫于此,丧葬于此的生活整体,所谓越民族性,越本族性,就越世界。

当下的社会,人们更需要的是一种对幸福感的理解和认知。这种幸福感就来源于对其所处自然和社会文化环境的归属和认同。源于我们从哪儿来,往哪儿去。是追寻我们成长环境的历史和文化由来,以及它们的厚度。因为在浩瀚的宇宙和茫茫大地之中,我们需要给自己定位,使漂泊不安的心灵终归安宁。

这也是对“根”的归宿。

兰溪的根不在溪西也不在马公滩更不会在一里坛,而是在老城的这片__桃花坞、天福山和金钟岭。

有人会说:这下都全球化了,我们还谈“根”是否有些不适时宜,但当你所处在这片土地上,满眼充斥“文脉”、“传承”、“传统”、“复兴”.....字眼。那就必须拿“根”来说事儿。

然而,我又不得不问:人没了,根还在吗?


▲ 2017年12月12日,风筝巷7号居民江呤之家。



我的一位兄弟经常会严厉对我说:老丁,该说的说,不该说的就少说。

好,不说,咱们讲故事。

除夕的早晨,在大云山坞里密布着粉墙黛瓦的民居,人们带着昨夜忙碌又欢快的余味在鸡鸣声中醒来。生煤炉点风炉、杀鸡宰鸭。收拾好的蔬菜散发着清新的气息。男主人忙着贴福、换灯泡、修门帘。再把双喜糕、八字糕、白糖枣、油麻糖等放入百果盒里。然后,点根烟,左看下,右整下,欣赏起自己忙碌的杰作来。主妇们准备着祭祖的香火,时不时拿起手机抢了一会儿红包……这里的人们正忙着,忙祭事、忙礼节、忙红包、忙年夜饭,忙祖先传下来的这个忙碌的节日。一切如往昔,热闹丰足。只不过这次,我大伯家多了位上海来的旅行者,我舅舅家来的是一对广东的新婚蜜月小夫妻。而我外婆家是来自法兰西的远方客,我很幸运,法国的客人给我的红包是欧元的。.....

我又做梦,一个我个人意志对古城的美梦。这是我的桃源,而且我确信,这也是许多兰溪人向往的桃花源。

这些梦来自我童年的记忆,一个出生在一条叫新民巷老屋里老兰溪的记忆,我的外婆家是那种排门屋,正面一堵整齐的木质板条门,早起“卸排门”,傍晚“上排门”,周而复始。外公喜欢我睡在他的脚后跟给他热被窝,条件是早上醒来会带我去街上喝豆浆;吃带饼油条。那绝对是美妙的早餐。

从外婆家走不远就是桃花坞我大伯家,堂哥伯阳很有学问。他讲的故典,就像听玄宗的故事,云里雾里,影影绰绰。跟着伯阳哥去横山脚下乡里他恩师的家玩。会让我想起电影《烈火中永生》江姐去山里与双枪老太婆接头的画面,我小小的心灵会有种神圣的感觉。到现在想起乃是意犹未尽:我们三两行走在一条叫“反帝路”弯街上,满目古意房舍随地赋形随坡升降户户琐窗皆多啰。城的尽头,就是南门浮桥。我们踏桥过江,一切都晃动了起来,两岸芳草无尽,一水两旁舒缓。红日忽现绛色浮动好美的夕阳。来到马公滩,一片连绵不断的田地,在天空下伸展。没有山丘,无边无际,苍茫浩渺。走在田野的小道上,那微风扶着泥土散发出的芳香,醉了我等心花路放;醺醺如痴扺达了马公嘴渡口。望对岸,苍翠横山之麓有一烟岚村庄,那就是伯阳哥恩师陈耀山的家。

真是美好的回忆啊!


 ▲ 竖巷深幽,她就这样躺在破椅子上,悠哉悠哉,静静的只有那细碎的鼾声。刚刚,有只小花猫从她周围悠转而过。逆向的光从天际上方投入下来,打到她身上。这光,是时光。..... 

 2010年8月摄于隆礼巷。 



正月里,我喜欢穿梭在外婆家与大伯家之间,中午在外婆家吃鸡腿,晚上就随父亲去大伯家参加他们每年照例的兄弟团聚,大妈生了七个儿子,她仍很喜欢我,对外人声称我是她第八个儿子,当父亲与他的兄弟们喝酒划拳时,大妈会偷偷的拉上我,来到里屋,用红纸给我包上五角钱的大红包,还悄悄地嘱咐:别让你爸晓得了,侬自个花。大妈就是这样,看似大大咧咧,其实细致入微。

今年除夕,在南后街79号,我的忘年交周天荣的家人也给了我一个大红包。说感谢我经常来陪他们的父亲聊天。我没推托真诚地收下了,这是他们全家对我的接纳和认可。这份情谊我会珍惜,慢慢还。

老周77岁那年中风致半身瘫痪,十五年来在妻陈素荷及四个子女的悉心照料下,老周健康愉快和平静地生活着。老周的老宅有着200多年的历史,进门就是一个小院,过小院,是三进两过堂的典型徽派居民建筑。后院却是翠绿如茵的坡山。小院的花草、青石台阶、灰墙、湿漉漉的天井和堂屋中的摆设之间蕴藏深邃的古意。那种古朴相融之和谐景象会紧紧地抓住我。而其间不断地有人的身影穿梭在其中,那气象更加让人着迷。这个时刻,我是不会拍照片的。因为我不可能同时待在篱笆的两边,我充分享受着成为这个气象中一员所带来的幸福感。如此,才能使这种体验不可消失地印在我的记忆中,而不是相片里。

这样非常典型的中国江南原居民鲜活和谐的生活场景在江浙区域也已非常少见了。我很担扰,这种景象会不会随着一场“复兴”的介入而不复存在呢?


 ▲ 2015年2月18日,除夕,南后街79号,居民周天荣家。


 ▲ 2013年4月13日,周天荣家的金鱼池,花开富贵。


 ▲ 2018年9月24日,中秋节,周天荣家。合家团圆,幸福安康!



居住在桃花坞63号的九十一岁的唐乃堂老人,在除夕那天,早起,把自己亲手画的父亲画像挂在中堂之上,两旁的一边挂着父母的遗像,另一边挂着岳父岳母的遗像,自己书写的对联和亲手截培的花木放置其中。香炉、烛台规正地摆放在贡桌的正方。整个场面显得严谨、规范和庄严。对他来说年夜饭前对祖上的祭拜是一年中最重要的仪式。是一年里头时刻都掂记着的事儿。这种我们兰溪土生土长的,最本真的居民传统习俗是那些靠抄作、靠做秀、千遍一律的伪民俗不可相比的。

在与唐老的交往中,我深切感受到其生活简单却秀逸,有着中国传统士大夫的高洁人格,听老友吴寅生介绍:唐老当年在单位从来没有与同事多过一次嘴,始终保持着微身性平,文质得中的品行。我们去他家拍照,九十多高龄的他总是不厌其烦地给予配合。在我们给他们俩老夫妇拍合照时,他都会自然深情地把手抚着老伴的手。就像一对初婚的新人。对于这样的老人我怀感激仰慕之心。

在当下,受全球化浪潮的冲击,那些炫耀的洋节最受推崇,也是最时髦的话题。而像唐乃堂这样对传统习俗的坚守,对祖宗如此虔诚的敬畏。我们还能否视之为宝,一拥入怀呢?


 ▲ 2017年11月,桃花坞唐氏望族最长者唐乃堂与妻汪宝弟。


 ▲ “丹青为伴终生志,名利与我永无求。淡泊生涯祈宁静,清闲自在度余生。” 三十年前,唐乃堂退休时给自己书写的一段词句。



今年初,兰溪下了一场大雪,我站在高处拍全景,傍晚时分,望那远处唐老家平台的四角亭,不免想起:“日暮苍山远,天寒白屋贫,柴门闻犬吠,风雪夜归人”的诗句。面临着一场变故的到来,我向昏黄的天际发问:唐老,你还能扺达家吗?


 ▲ 2018年1月30日,大雪,云山之麓眺望桃花坞。



2018年6月11日,我去驿前巷,已是人去楼空,这是我从小就熟悉的地方啊,就在5月31日前,这里依然是城南唯一的,几乎每幢房子里都还住着人家的一条老巷子。这里一方面是鲜活和热闹地散发着五味众生的气息,另一方面却已经在整个社会梦幻般的时尚追逐中,成了不死却被淡忘的中国江南世俗民风的活化石。

它似乎娴静至极;

那是不需要我们再去创造的画面,因为本来就存在于此,最迷人、鲜活的、充满古意的。乃至标本式意义的现实土地上,它们活着。它们有响声,有呼吸,有触觉,有刺鼻的香,甚至是一种草、泥、动物排泄物的腥臭味。就这样活生生的在那。你的手啊,顺着那阳光,满心欢喜地抚摸这一切,如你欣喜如初生的眼神!

这是我心中的风景失去了风景,如同失去亲人,怎一个伤心了得。

不远处荷花塘沿巷,此时己乱壁残垣,尘雾阵阵。在江对岸,横山之腰兰花女像依旧亭亭玉立,平静丰盈。

吾城形已散了。然而,一丝灵光犹现,神还在,那吾城希望就在。

说到希望,鲁迅好象在七十八年前就想过了:天气又阴晦了,冷风吹进船舱中,呜呜的响,从篷隙向外一望,苍黄的天底下,远近横着几个萧索的荒村,没有一些活气。.....在朦胧中,眼前展开一片海边碧绿的沙地来,上面深蓝的天空中挂着一轮金黄的圆月。我想:希望是本无所谓有,无所谓无的。这正如地上的路;其实地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



荷花塘沿33号老茶馆王慈云阿姨告诉我:燕子是有灵性的,它们只选好人家来筑巢。也代表你家风水好,是件吉利的事儿。但我不知明年此处能否相见燕又归呢?

2018年5月17日摄于荷花塘沿33号



2017年5月,兰溪市政府对这次“桃花坞征迁改造”的基本原则是:桃花坞棚户区改造是征迁不是拆迁,它的改造原则是“修古复古”即“有机更新”不是简单的推到重来,大体量的老建筑依然保留,对于文物保护单位等较高价值的建筑,不仅不拆还要好好地保护利用起来,留住文脉,发展兰溪。作为一个长期关注古城命运的城市纪录者,对老城改造我举双手支持,在连续十几年的老城拍摄过程中,不断地经历着老房子倒塌的痛苦感受。我明白,如果再不釆取果断、有力、实效的行动去改变这里,那些有历史的古建筑其后果将更加不堪。


 ▲ 2016年7月9日,探花巷。



除夕那天,在桃花坞右巷9号,遇见了原兰溪红十字副会长唐大鸿老哥,问起他家的老宅是否已经征收签约,他很爽快地回答:已经签了。唐老哥家的老宅有着一百五十来年的历史,其屋内雕梁画栋错落有致。其父母已离世多年,房子闲着无人居住,我经常看见他回来打开所有门窗让老宅通通气,吸一下人气。我们都知道像这种有年头的老房子一旦没了人气就很容易倒塌,唐老哥这份对祖辈留下遗产的爱护确实让我敬佩。如今,对唐老哥来说让祖传的老宅交给更专业的团队来维护和开发比他们个体看守会更好,这是老宅理想的归宿。让祖屋的价值发扬光大也是给祖上一个最好的交待。

初四,我如约前往来到原同事小贾的家,去给他们拍全家福。这是一幢处在桃花坞里进,建于上世纪八十年代的原云山制药厂职工宿舍楼。这次征迁让他们全家有了一个新生活的开启,我在给他们大家庭的拍摄中,可以看到喜形于色的幸福景象,真心祝福他们!

1964年5月31日在意大利古城威尼斯通过著名的《保护文物建筑及历史地段的国际宪章》序言指出:“世世代代人民的历史文化建设包含着从过去岁月传下来的信息,是人民千百年传统的活的见证.....我们必须一点不走样地把他们的信息传下去”。兰溪古城历经千年的商埠繁荣,其古街、古河埠、古会馆、古名巷、古名宅、古祠、古庙古井比比皆是,这里仍保存着典型的中国江南居民鲜活的生活景象。这些自然生长的古意是我们周边城市不具有的。


之—花瓷针线罐

之—玻璃器

之—铜火囱

 ▲古城寻常人家物件之—— 缺盖的青花瓷罐



在我生活成长的这几十年,兰溪这座小城,就没消停过,它总是闹腾着,它牵扯着现代化和城市化的神经,不停地闹腾着。有时,我会痴想:如果当初我们没那么多的欲望,这座城就停留在上世纪七十年代的样子,不去那么多的改变。该多好啊!那就是江浙版的“平遥”、“丽江”。


▲曾几何时,我站在还没开张就己倒闭的某酒店24层楼顶上,俯瞰这座城,脚底下的这幢楼建在一条叫建国路的明清建筑相连成片的瓦砾上,最前端那个仿古水泥角楼的位置,就是我少时就读的中山路小学。记忆中,学校邻近沿江一带,青墙林立,帆影绰绰。在上世纪九十年代初,喊响了“重振雄风”号角,一排排钢筋水泥堆砌的水泥亭台楼阁换下了老祖宗站了千年的守望。前面的那条桥,叫兰江大桥。是20世纪70年代中国第一大公路桥,曾获全国科学大会奖,被评为当年中国十大建筑之一。为悬臂式双曲拱桥,其廻旋式引桥设计独树一帜,独具匠心。算是最具代表的一个兰溪标志性建筑。然而,在本世纪初,有人在兰江边挥手一划,双曲拱桥半面截去,廻旋引桥被掰直如同条假腿,顶着拥挤的人民路十字路口,怎么看怎么别扭。


▲ 前面是章府里粉墙黛瓦的古民居,隔一条街,是桃花坞的“世纪马头墙”,现在看是多么的荒诞与难受。但在世纪初,拆除了同样是粉墙黛瓦的古建筑,建起钢筋水泥的“世纪马头墙”时。其初衷也一定是为了兰溪古城更好,更美丽的吧。


▲2013年6月28日,他如城市牧人赶着一群羊行走在南门大桥上,远处是浙能电厂的图景。



我在OFPiX学习时,它有个还乡拍摄提纲,其中有个项目是拍一张代表一座城历史的标志性建筑照片,但目前在兰溪这样的标志性建筑似乎不好找,原来的悦济浮与西门城楼搭配相融的整体景观还可以,但如今悦济浮已成断桥,西门城楼也不是画家唐向东所画的上世纪80年代初没倒塌前的那个灵秀巧妙的样子了,现在的西门城更像是一座庙宇。那么告天台行吗?似乎有点牵强吧。

在芝堰,当年“海外学子走进千年古村”是何等的热闹非凡,但如今此处已是门庭冷落、巷可罗雀。我的一位记者朋友曾对我说:除几家饭馆外,村民们对其村里的改变并不太认可。但是,就我了解,当初大家为之改变的努力不可谓不大,其愿望不可谓不真诚。但为何效果适得其反,并没有得到多数当地人的认可和感激之情呢?对这里的经济,如果按投入与盈亏比率算的话,更是失败的。很多时候,我们是站在局外人的位置,以一种惯性的先入为主,将外来的被抄作的一些成功案例的思维,来安排另一个地方人的未来和命运。

不过,从另一个角度讲,这些年的投入也把芝堰的古建筑很好地保存了下来,这里的人们仍延续着传统的生活方式。这又是成功的。

我想,古城复兴与留住文脉是同一条路径所追求的共同目标,复兴靠整体的规划和财力支持,而留住文脉需要靠人来传承。那么,兰溪文脉的内涵究其源是什么?其特性在哪?与其他地方有什么不同?这些都需要兰溪的原住民来持守。切不可把那些外来的所谓的民俗”搬进来装饰它的千年古韵。作为一座古城,那些千百年岁月留下的习惯和痕迹,赋予这里一种与它的厚度相适应的面貌,表现了它特有的品格和个性。它的历史性和艺术性,是和这些品格、个性和面貌分不开的。城市的历史和文化是财富,更是城市的“灵魂”。只有保护好这个“灵魂”,让这座城市有品味﹑有个性﹑更高级。才不至于城市的未来失去方向,才能让这座城持久发展。

当然,城市的现代化建设也一定会保持着势不可挡的姿势不紧不慢地在推进,有些古建筑会以一种新的姿态向我们展现,而有些原生态的有着千年传承的古老生活方式会在推土机的瓦砾下消失的无影无踪。这是无奈的,也应该理解并去接受的。毕竟现代化的生活方式有其更科学和合理性。

但,我乃厚颜无耻,最后呐喊一声:暂且让我们停下来,一起想一想:我们真的需要一个喧嚣的人潮涌动的。我们兰溪人却不能自由呼吸,同质化的商业古城吗?还是去恢复它原有的风物肌理,去实现让我们自己和一些都市人来体验的、我们这座城所独有的、一个在喧嚣之内蕴藏恬静的栖息地呢?

时光极简至美,那是因为以手抵心的气息。


▲ 独一株苦玛菜,长过比人高,在巷风中清丽摇曳,阿姨陈彩琴喜欢穿着花裙子;碎花布鞋。她喃喃眯笑:没想到它会长的这么高,来!给我们合一张影吧。

走进巷子,迎来清凉。2018年6月24日摄于尚义堂。


▲兰溪的中堂因其历史渊源与文化厚度,有着鲜明的地域特色,其品格极高。但是,就目前老城来说,几乎已经消失。如果今后你去模仿着摆上一个,那绝对没有了因生活的原初而带来的真切感。比如,那图中几上金兔塑像的故事就能说上半天呢。

2012年7月22日摄于尚义堂15号兰溪书法家陈永源之妹陈彩琴家。


▲ 兰溪的巷子是这样的,你走进来,开始并不觉得什么。但你深入其中,在外表的败落中,那些土老原居民的韵致还在,一种看淡一切的悠然态度,房舍收拾的干静,穿着土朴但整齐。平淡寻常。

也许你会有来此住上一宿的想法,房东养着一只猫,依赖着你,而你坐在一张竹椅上,对着巷口,发呆,沉思…… 此刻,世界为你而停止。

2017年12月26日摄于驿前巷。



在我接触的一些被征迁的兰溪原居民中,我会听到一句通用式的语言,但不是那种应付的口头禅,我能看到他们的诚恳:古城开发,我们一定要支持,但.....。

所以,此刻,我把这部分留给我熟悉的那些被征迁的兰溪原居民,以表示我的敬意。在这段有关老城征迁的时期,我看见的是他们仍有的一份克制,一份尊严。在此文中提及的兰溪原居民,我可以负责任地说:他们并没有所谓的“漫天要价”。一年多来,我曾遇见的一位被征迁的兰溪原居民,是在煎熬焦虑中度过的。可以看出他的眼泪总在打转,只是忍着不让它出来,那天,在一些无奈(在此不便说的原因)的情况下,他与兄弟姐妹们一起签订了征迁合同。回家面临妻子的责问,他摊着双手对我们说:这让我怎么办啊!然后,我看到他眼框已挤满了泪水。

像周天荣,九十一高龄了,自征迁以来,他总在期望。去年,他期望能在老宅里与全家老少开开心心再过上一个春节。今年,他期待能在这个阴凉的老宅里把这个夏天给过了。前几天,他很庆幸的样子对我说:老丁,这个中秋节总能让我在家里过了吧。听他这么说,实在让我哽咽。他高祖从青田来兰溪开客栈,艰辛创业多年,挣下了这份家业。他家的老房子,除了多年失修破旧一点,应该是目前老城保存最完整,布局最丰富的典型徽派古居民建筑。据我了解,已是省保单位,而且是一处前店后宅典型的商埠文化省保单位。我想老周和他的家人作为这段文脉嫡系的传人,是最原始的文脉延续。为什么不留住呢?再说老建筑本来就保留不拆的,为什么不可以连人一起保留呢?

老周他们住在这里九十年,是我们兰溪的祖辈了。他们熟悉这里的一草一木,习惯了这样的生活。他们已风烛残年,还能活几年?在此时,让他们去另寻栖息,让他们去适应新的环境,这让我于心不忍啊!

我更不明白的是,像老周他们这样有着几百年历史的,保存完好的典型徽派古居民建筑。他们的征迁补偿却不高,还不如上世纪70年代建的渔业大队类棚户结构建筑物所给予的补偿。

他们很朴实,朴实的不善于表达,阿姨陈素荷曾多次与我说:老丁,如果征迁组的人来了,我打你电话,你过来帮我们说说话啊。

但,我又能说什么呢.....

我们总该承认,纵使古城开发有多么的必要,对兰溪经济的腾飞有多大的推动作用。但一些世世代代生活在这里的兰溪原居民,他们原有的平静终归给打破了。就在此刻,还有一些人,他们乃愁着住无安处。今天,我把这些说出来并非反对古城改造开发。而是我想也应该记住:记住这些为兰溪发展作出牺牲的人,记住他们是我们兰溪土生土长的族人,是乡亲。我们应该向他们致敬。

这也是我写此文的初衷。





▲诗性不仅仅存在于精美的画面或词句之中,那只是最浮表的呈现。更不是那种夸张的、猎奇的、冲击力式的视觉麻醉。诗意同样存在于肮脏的、凌乱的、灰朴朴的生活之中,一旦让它从这里上升,就具有更强的感染力。



文章近尾,耳边传来了李伯清的《走远了》:

……

你又阴悄悄地

打算不还了吗

……

上次我们在一起

贝克汉姆都还在踢球呢

听说这些年都耍得有点凶哦

开不开心、高不高兴、巴不巴适

也差不多该收心了撒


但我走远了;走远了

回都回不去了

走远了;走远了

走都走不回来了

一天,我们几个朋友相聚喝酒聊天,谈起我们都在牢心的老城,大家滔滔不绝,只有一位兄弟,端着酒杯,沉默不语,听着我们说了半天,突然,他平静地说了一句

“这就是现实,坦然面对吧”!

我想,为何要如此悲观或冷漠

“当你被磨圆了,锐角没了时,你就到尽头了……唯独棱角锋锐,才有希望。我看不起那些没有骨头的人……”

这是我另一位兰溪的画家兄弟对我说的话。

桃花坞,多好听的名字啊,桃花盛开一定是运气、福气。但恍惚间,我又觉得我们失去了什么;已经失去了岁月,我们也许会失去很多。桃花坞作为一个千百年延续下来的栖居地,它的传统风物已经基本到头了。然而,那不确定的天福山和金钟岭呢?或许能给我一些期待。

愿山高水长,吾城有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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