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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哲学家写了个剧本,让苏格拉底接受第二次审判

 昵称535749 2018-11-15

苏格拉底的第二次审判

苏格拉底的第二次审判

  • 作者:[法] 阿兰·巴迪欧
  • 出版社:西南师范大学出版社
  • 出版时间:2018 年 7 月
  • 法国著名哲学家阿兰·巴迪欧虚构了苏格拉底的第二次审判,并将这次审判的时间设置在当代。它的戏剧前提是苏格拉底并没有死,他仍在当代扮演着自己的角色,施展着自己的影响力。同时,色诺芬、阿里斯托芬、柏拉图等...

    本书简介

    法国著名哲学家阿兰·巴迪欧虚构了苏格拉底的第二次审判,并将这次审判的时间设置在当代。它的戏剧前提是苏格拉底并没有死,他仍在当代扮演着自己的角色,施展着自己的影响力。同时,色诺芬、阿里斯托芬、柏拉图等见证人也纷纷受戏剧的魔力召唤来到当下,并对这次审判进行讨论。而这一切,以《革命报》编委会讨论第二天报纸头条要刊登的内容为发端。这部以六幕荒诞剧形式呈现的政治哲学反思性著作,表面上看似一部闹剧,但深层里,却是巴迪欧对当代社会和生活的深刻思索。

文化

曾梦龙10 月 19 日


苏格拉底活到现在会怎样?在每个角色身上,我们或许能看到自己和这个时代的困境。

作者简介:

阿兰·巴迪欧(Alan Badiou,1937— ),法国哲学家,巴黎高等师范学院前哲学系主任。被誉为黑格尔以来最具思辨性的思想家,卢克莱修以来最具唯物主义精神的哲学家,以“事件哲学”著称。主要作品有《存在与事件》、《世界的逻辑》、《柏拉图的理想国》等。

译者简介:

胡蝶,生于 1989 年,江苏连云港人。 2015 年毕业于南京大学外国语学院法语系,获翻译硕士学位。独立或合作翻译出版了阿兰·巴迪欧的《柏拉图的理想国》、莫里斯·布朗肖的《那没有伴着我的一个》、皮埃尔·诺拉的《记忆之场》等书。

书籍摘录:

第一幕(节选)

出场人物

《革命报》编委

保罗,主编

贝阿特丽丝,记者

伊万,记者

玛德琳,记者

第一场

傍晚时分,《革命报》编辑部会议室内。会议主题是拟订第二天报纸的方案。记者伊万和贝阿特丽丝走了进来。他们是最早到的。两人似乎在继续刚才在外面的对话。

伊万 你知道的,不能像这样发展下去了。

贝阿特丽丝 “像这样”,“像这样”!“像这样”是什么意思?

伊万 你知道的。甚至,我可以说,你清楚得很。像这样,意思就是像这样而不是那样。

贝阿特丽丝 那么你能不能告诉我,“那样”是什么意思?跟什么不一样?如果像这样是因为不像那样,好吧,那我贝阿特丽丝如果不知道什么是那样,我也不会知道什么是这样。伊万,我郑重地通知你:从今往后,我们之间必须把一切都说清楚。

伊万 我举双手赞成。从今往后必须像这样而不是那样。

贝阿特丽丝 看到了吧!你还是这样,真可悲!你这是重言式。

伊万 什么式?

贝阿特丽丝 重言式。你说的是我们之间,而我说的是你和我的关系;或者更确切地说是我和你的关系,因为如果我和你的事要指望你的话,就不会有什么进展了,到头来只能指望我。你呢,你就只会说我们的关系应该像这样而不是那样。可是当你说“这样而不是那样”的时候,我要强调你这个“而”字,如果“不是那样”等于“这样”,那么当你说“这样而不是那样”的时候,你就说了两遍同样的东西。而我和你的关系,我们的关系,我们的感情呢,毫无进展。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我们俩在感情上毫无进展。

伊万 这并不是重言式。

贝阿特丽丝 你指什么?

伊万 同样的东西说两遍。同样的东西说两遍不是重言式。

贝阿特丽丝 那是什么?

伊万 是冗余。

贝阿特丽丝 这对于我,对一个女人、一个主体、一个你毫不在乎的主体的感情而言,有什么意义?(伊万做出抗议的样子。)没错,没错,你就是毫不在乎……对于我这样一个女人、一个主体而言,我的男人说的话是冗余还是重言式,有什么意义?

伊万 这就是冗余,不是重言式。就算对一个女人的感情而言,这也不是重言式。

贝阿特丽丝 这真是你的风格啊。你总是像这样……

伊万 没错,像这样而不是那样。如果你不介意我说冗余的话。

贝阿特丽丝 你真是典型的大男子主义。就只会嘴上说说,没有一点感情。只会花言巧语,没有一点实在的东西。

伊万 不管我是不是大男子主义,反正冗余不是重言式。

贝阿特丽丝 那好,既然如此,你可以回去随便写篇夺人眼球的文章,就叫“现代情侣感情生活中的冗余和重言式”。我看可以放在头版。准会大卖。

伊万 可我说的是事实!完全是事实!你必须先承认这个事实,如果你希望我们的关系像这样而不是那样的话!用两种不同的方式说同样的东西,这叫冗余。而……而……啊对,而像“一个女人是一个女人”这句话,叫作重言式,典型的重言式。“一个女人就是一个女人”这句话里没有任何冗余的成分。

贝阿特丽丝 一个是女人的女人叫你见鬼去。冗余叫重言式见鬼去。再见。

贝阿特丽丝摔门而出。伊万坐在角落里,陷入沉思。

第二场

同样的地点。伊万正在独自沉思。过了一会儿,保罗和玛德琳走了进来。他们似乎也在继续刚才在外面的对话。

玛德琳漫不经心地从无精打采的伊万身旁走过) 嗨,伊万。你看起来不太好。(没等伊万回答便转向保罗。)坦白说,我不太明白。亲爱的保罗,有时候我真的搞不懂你。谁会给一个好端端的报纸改名字啊!人人都说:纸媒已经过时了,无药可救了,年轻人都在互联网上。可我们的《革命报》呢,它卖得很好啊!你应该鼓掌欢呼才对!

保罗对伊万说) 嗨,伊万。你今天脸色不太好。(没等他回答便转向玛德琳。)“革命”这个词已经是老古董了。说真的,就连“解放”这个词都不流行了。“解放”谁,“解放”什么?我问你,老实说,你还经常读《解放报》么?它解放了你什么?而《革命报》就更糟糕了。想想看,就连当今世界正在发生的革命,那些主流媒体都不再单纯地称之为革命。非要加以修饰,加点华丽的东西才行。比如“橙色革命”、“天鹅绒革命”……就连“性革命”都好过简短的革命二字,你一定也这么认为。性革命让人兴奋。

玛德琳 你总不会给我们的报纸取名叫“性”吧!

保罗 不,别开玩笑了!我只是想说,工业革命,互联网革命,还有其他加上符合当今世界现状的形容词的革命,这些都可行。不管是性还是工业还是互联网,这些都是有实际意义的。而单单“革命”两个字就很老套。难道你不觉得吗?

玛德琳 我的观点是,“革命”作为报纸的名字听起来还不错,既严肃又活跃,当然我是说仅仅作为报纸的名字,而不是指杀头的恐怖极权。而且,所有以“tion”结尾的词都很适合作报纸的名字,比如“民族”、“解放”、“行动”、“消息”……甚至教会的报纸也是如此,比如“赐福”、“圣母往见”……

保罗 “洪水”……

玛德琳 你在胡说什么?

保罗 一家关于气候变暖、海平面上升和暴风雨的报纸……是家月报……《洪水月报》。这名字真叫人毛骨悚然……

玛德琳 你在嘲笑我。

保罗 有那么一点吧。不过“革命”真的很老套,尤其是不加修饰词的“革命”。更何况苏格拉底早就说过,所以这并不是什么新鲜词。

玛德琳 你每次苦恼时都会引用苏格拉底。

保罗 可他的确说过!这的确是他的话,我的哲学老师经常提起。苏格拉底说:“革命是理念演变为暴力。改革则更为高级,改革是暴力演变为理念。”说得太好了!

玛德琳表示怀疑) 苏格拉底真的这样说过?

保罗 当然!太了不起了!“改革是暴力演变为理念!”我们每天都能碰到这样的事。你看如今的那些政治家们。一旦他们有一点想法,立刻开始行动!这就是一种改革啊,继续推进!就算这个想法微乎其微也没关系。比如,当他们发现狗粪污染人行道,嗬!狗粪就是与行人作对的暴力!只要有这么一个很小的想法,立马就可以演变为一项有关垃圾回收法的改革。苏格拉底太了不起了,他发现真正有用的是改革,而不是革命。

玛德琳 好吧,那就给我们报纸取名叫“改革”。

保罗 不合适。人们会以为它是新教的玩意儿。

玛德琳 你永远都不满意。

保罗 就像苏格拉底一样!他说自己宁愿做一个不满足的人也不愿做一头幸福的猪。

玛德琳 原来你之所以想给报纸改名字,是因为你不是一头猪。

保罗 或许我是一头不满足的猪吧!

二人大笑。

第三场

同样的地点。贝阿特丽丝回到会议室,她从伊万身边经过,看都没看他一眼。

贝阿特丽丝对保罗说) 会议不是现在开始吗?时间不多了!

保罗 是的,是的,现在开始。凯文去哪了?他又去哪儿瞎混了?

贝阿特丽丝 我刚碰见过他,他跟我说雅典传来一个十万火急的消息,然后就不知去向了。

玛德琳对保罗说) 这是苏格拉底要跟你搞改革啦。

贝阿特丽丝 所以我们可以开始了吗?苏格拉底早已入土为安,而我们还有一整份报纸要构思。

保罗 好,开始吧。(所有人围着桌子坐下,保罗的座位明显是主座。他立刻转换成庄重威严的语气,手中翻阅着资料和笔记。)关于明天的头版,我们有四个标题可选,分别是(他戴上眼镜,翻看笔记):第一个,桑给巴尔附近海域有一艘货轮沉没,燃油泄漏严重;环科西嘉岛轮滑赛即将落幕,伴随几起民族主义游行引发的暴力事件;澳大利亚普选;新款平板电脑“即见即知”(T’as vu T’as su)上市。

玛德琳 “即见即知”(Tavutazu)?这是日语吗?

贝阿特丽丝 你太落伍啦,亲爱的!这是法国家喻户晓的电子产品!意思是,“只要你见识过,指这款平板电脑,你就知道了,潜台词是你能知道你想知道的一切”。

玛德琳 说真的,这将是史上最差劲的头版!科西嘉轮滑赛?你们能想象读者的反应吗?“即见即知”?这纯粹是个广告。澳大利亚……你们知道Labour Party(做作的英语发音)的候选人是怎么说的吗?他说澳大利亚就是世界的屁眼。还有桑给巴尔燃油泄漏,那地方也太远了吧,那是黑人的地盘,没人知道在哪,也没人会在乎。你们觉得“即见即知桑给人在世界的屁眼玩轮滑”这种头版怎么样?

玛德琳正说着,凯文·卢勒塔比耶悄悄走进来,倚在门上看着大家。

保罗 所以你有什么提议?你的贬低、批判、反驳都很精彩。可是接下来,我们该何去何从?正如苏格拉底所说:“拒绝只有在知道自己要接受什么时才有意义。”

伊万惊讶地说) 苏格拉底说过这句话?

贝阿特丽丝 苏格拉底说的话也不全是对的。古代人的生活跟现代不一样,他们大多是粗鄙的乡下人。你去看看他们怎么对待女人的就知道了。

保罗 在这点上,你言重了。那个时代有一位或许是历史上最伟大的女诗人——萨福。还有一位天才女数学家——希帕蒂亚。基督徒、犹太人和穆斯林,他们各自的神都是一位上了年纪、留着胡子的男性。而希腊人信奉的神却有许多是女性,比如轻浮的维纳斯、哲学女神雅典娜,还有家庭妇女朱诺和讨人厌的少女狄安娜。在女权主义这个问题上,古代人可以跟现代人相提并论。

伊万 女权主义方面还有待讨论。不过在逻辑学方面,苏格拉底也失手过。比如他曾说:“我唯一知道的就是我一无所知。”可是如果他真的一无所知的话——他所说的一无所知也就是虚无,对吧——那么他也无法知道自己一无所知。因此,他一定误以为自己有所知。他所说的只知道自己一无所知的逻辑是讲不通的。

贝阿特丽丝 嘿,小伙子!时间在流逝!我们总不能把苏格拉底、希腊女神、古代逻辑学放在头版吧。这太不现实了。


题图来自:维基百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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