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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吴文昶 在灵江镇东头小山脚下有一幢小楼，小楼墙上挂着许多牌牌，有大的，有小的，有塑料的，也有金属的，但一律是红底金字：“文明之家”、“文明标兵”、“文明新风”、“文明之花”。 因此人们称这幢小楼为“文明楼”。 文明楼里有一户三口之家。男主人姓常，是镇上精神文明建设委员会的主任；常主任的夫人姓段，是镇俱乐部的主任；常主任和段主任还有个独养儿子，名叫常小明，今年八岁半，在小学念三年级，别看他小小年纪，可也是班上主管清洁卫生的主任。看看，这一家三口人全是主任，大家好不羡慕！ 这一天，常主任开完镇上精神文明建设表彰会，他一看时间不早，就急匆匆赶回家去。当他刚跨进文明楼的大门，就听见楼上传来“乒——乓”一声椅子倒地的响声，接着是小明的哭声和段主任的骂声。他急忙三步并两步奔到楼上，拉住脸红脖子粗的段主任，说：“你是怎么啦？对孩子也得讲道理嘛，你这样吹胡子瞪眼、拍桌子骂娘，多不文明。” 段主任一听火气更大了：“用不着你来上政治课，文明文明，你儿子快爬到我头上来拉屎撒尿了，你还给他撑腰！” “这是怎么啦？” “你自己看吧！”段主任说着，“啪”地扔过来一个纸团。 常主任拾起纸团，展开一看，只见上面用毛笔歪歪扭扭写着：失物早（招）领。常主任笑着对夫人说：“拾金不昧，这是好事嘛，要鼓励……” 没等常主任说完，段主任打断他的话，说：“你再仔细看一看！” 常主任一看，这才发现下面还有一行字：我拾到人民皮（币）一万元，哪个丢的，赶快来领。我住文明楼，名叫常小明。 常主任“唬”地沉下了脸，对小明说：“你怎么想起来开这么大的玩笑啊？你这东西一贴出去，会产生什么后果你想过没有？人家会骂你是骗子！你又是我的儿子，叫我这主任怎么当？要知道，骗人是最不文明的行为！” 小明头一歪，说道：“我没有骗人，我真的拾到一万元。” 常主任一惊：“真的？” 小明抹着泪水说：“真的。在路上拾到的。” “有人看见吗？” “没有。” 一听小明说没人看见，常主任连忙摸着他的头笑嘻嘻地说：“等一会儿，爸爸要批评妈妈，儿子干了件好事，是全家的光荣。好孩子，快把钱拿出来，爸爸看看。”说完，朝段主任使了个眼神。 段主任连忙接话茬说：“对，刚才妈妈态度不好，现在你快拿出来，妈妈帮你保管。” 小明摇摇头：“不，我拿出来你们想贪污。” “什么？妈什么时候贪过你的污啦。” “上次我拾到一只皮夹子，里面有十元钱、五斤粮票，你把皮夹子烧了，把钱和粮票放进自己的皮夹里去了。” “你——”段主任顿时噎得说不出话来，刚要挥起拳头，常主任急忙拦住她说：“你不相信妈妈，总该相信爸爸吧？” “你跟妈妈差不多。有一次我捡到一只皮手套，你说正好同你那一只配对，就拿去戴上了。这次的钞票，我不给你们了，要还给丢了的人。” 看小明态度这样顽固，段主任心里的火“吱吱”直往上冒。 常主任却心平气和地说：“算了算了，动手动脚不文明，让他先想一想，我相信小明会想通的，先吃饭吧。” 饭菜上桌，常主任端出三只高脚杯，斟满了酒，破天荒地端给小明一杯，说道：“祝贺常小明同志，拾到一万元，干杯！” 谁知小明不领情，把酒杯一推，说：“这酒又苦又辣，我不要喝。” “好好好，爸爸让你吃糖醋排骨。”常主任夹起一块就往小明的碗里放去。 小明摇摇头：“不要，这是糖衣炮弹。”说着盛了碗饭，三口两口扒完，回房间去了。 这真叫软硬不吃、刀枪不入。要是十元、一百元，咬咬牙也就算了，可现在是一万，全是十元票也要一千张，数数得老半天呀！有了这一万元，什么彩电、冰箱、摩托车全有了，这到嘴边的肉能轻易放弃吗？不，一定得想办法挖出来。于是这两位主任连吃饭的心思也没有了，认认真真地研究了对策后，匆匆地收拾了碗筷，就直奔小明的房间。 段主任说：“小明，洗个澡，换换衣服。”也不管小明同意不同意，一把将他拉到卫生间里，先是剥光衣服洗澡，然后从里到外、从上到下来了个彻底更新。 这边段主任在给小明洗澡换装，那边房间里常主任也在行动，将小明床上垫的、盖的、铺的、枕的，来了个全面换班。等小明洗完澡睡下以后，两位主任回到自己房间里，开始战斗，每件衣服和裤子都仔细地捏过，棉被拆开抖过，枕头翻过，足足忙了一个多小时，却一无所获，别说一万，连一毛钱也没找到。 他们不死心，又来到小明房间里，小明已经睡着了。常主任一抬头，只见床头有只小木箱，还上了锁，他急忙抱起箱子摇了摇，只听“扑扑”地响，啊！在里面！可是找来找去找不到开锁的钥匙。 段主任说：“撬！”他们找来了锥子、老虎钳，费了好大的劲，才把箱子撬开。 可是掀开箱盖一看，除了一些旧课本和练习本外啥也没有。这倒怪了，一万元钞票能藏到哪里去呢？于是又继续往别的地方寻找，床底下、桌子抽屉里，连墙壁角、痰盂底都仔细搜查过了，就是不见钞票的影子。 这一折腾，折腾到凌晨三点多钟，眼看快天亮了，仍一无所获，只得停战睡觉，明天再干。为了保险，夫妻俩连夜给小明房间加锁，实行隔离审查。同时决定，明天一早由段主任出马，给三个单位送请假条，全家请假在家，不找到一万元誓不罢休。 再说小明一觉睡到大天亮，急忙起床，穿好衣服去开门，可是门被反锁，怎么也打不开，急得他一边砸门一边喊叫。这一来惊动了段主任，她开锁打开门，说道：“我们已经给你请过假了，今天不上学，在家有事。”小明不买账，头一歪说：“家里没事，我要上学。”段主任一把搂过他：“小明乖，今天在家里，妈杀鸡给你吃。”“我不要吃鸡，我要读书去。”小明一下子从段主任怀里挣脱了出去，拎起书包就要下楼。常主任一把将他拖了回来，又关进了房间，骂道：“我就不相信治不了你这个鬼丁头！告诉你，什么时候把钞票交出来，就什么时候放你，要是顽抗到底，死路一条！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小小年纪就不服管教，大起来还得了？” 既然小明不愿合作，夫妻俩又开始了全面搜查。这时常主任七转八转，来到了屋旁的阴沟洞边。这条阴沟是避水沟，每逢下雨，山上下来的水都从这条沟里排放出去，雨一停，阴沟里也就没水了。常主任弯下身子往阴沟里一望，只见里面有个白色的小包。他心里一动：“莫不是小家伙把钞票藏在这里？管他，拿出来看看。”他顾不得里面又脏又臭，就一头钻了进去。 事有凑巧，常主任刚钻阴沟，就来了个人，谁？小明的班主任李老师。李老师是个女同志，本来胆子就小，现在看见一个黑乎乎的东西钻进阴沟去了，吓得大声叫道：“大家快来呀，这里有野兽！” 这一喊，惊动了邻近的居民，有拿叉的，有拿刀的，有扛棍子，也有扛扁担的，“呼啦啦”一下来了不少人。大家听说阴沟里有野兽，立即兵分两路，封锁了洞口，有的说撬，有的说捅，有的说烟熏。 大家正在紧张之中，只见阴沟洞里爬上来一个东西，大家举起棍子、扁担，大声喊“打”，却突然响起常主任惊慌的叫声：“别打，别打，是我！”他说着从洞里钻出来，手里拎着一只雪白的死鸡。 大家一看松了口气，问道：“常主任，你钻到阴沟里去干啥？” 常主任尴尬地苦笑着，说：“喏，阴沟里有这么只鸡，我怕它烂起来污染环境，现在不是讲环境美吗？我特地将它拿出来埋掉。” 哪晓得他话音刚落，小明从屋里奔出来，扑到李老师怀里就“呜呜呜”哭。 李老师搂住小明问道：“小明，你不是病了吗？” “不，我没有病，是爸爸妈妈不让我上学，他们把我锁在房间里，要我把一万元拿出来再放我。” 大家一听都愣了，李老师也被弄得莫名其妙。 常主任连忙说：“李老师，你别听他的，他昨天发了一夜烧，现在还在说胡话。” 说完他向段主任瞪了一眼：“你怎么还不赶快送他上医院！” 小明说：“不，我不去医院，我真的拾到一万元。”于是他把事情的经过详详细细说了一遍。 李老师听完小明的叙述，笑笑说：“你能把拾到的钱给我看吗？当着大家的面，我不会贪污的。” 小明点点头，转身跑回家里，一会儿抱来一只小箱子。他正要开锁，发现箱子上的锁已被撬掉，他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哭大叫起来：“啊呀，箱子撬坏了，钞票一定被偷去啦！” 常主任、段主任听了，不觉一惊：羊肉没吃着，沾了一身羊骚臭，你那箱子里哪有钞票啊？ 李老师说了：“小明，你别哭，先把箱子开开看看。” 小明一想也对，“咔嚓”一声，小木箱打开了，大家忙凑过去一看，箱子里全是书本。一万块钱有一大堆，还能看不见吗？肯定放进两位大主任的皮箱里去了。 哪知小明七翻八翻，竟从一本书里拿出一张钞票，递给李老师说：“喏，在这里。” 大家一听，全愣了，哪有一万元票面的钞票呀？凑过去仔细一看，啊！原来是五十年代初通用的一张旧人民币，它的价值只相当今天通用的人民币一元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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