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雄强伟茂呈极规 峻宕拙厚显异态

 袋袋熊 2018-11-16

在清王朝统一华夏后,统治者为了巩固政权,加强文化统治,对于被认为在文字中有表露不符合统治阶级利益言论的知识分子大肆镇压,一度大兴文字狱。为了在严酷的现实中求得生存,文人们纷纷将视线转向对经学及古物的考据与研究,于是,金石学,这门独特的学问在清朝中期开始进入鼎盛期,随着金石学研究的不断深入,沉睡一千多年未曾被认知的魏碑书法开始进入了文人与书法家的研究与实践的视野。

当历史的车轮滚进到公元四、五世纪前后,我国北方鲜卑等民族日益强大起来,他们不断地吸收借鉴中原地区的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逐渐形成了具有鲜明地域风格的北方文化。其中以北魏为代表的碑刻书法更成为书法艺术宝库中无比璀璨的瑰宝。纵观这一时期的北魏书法体格已然属于楷书的范畴,但有的仍保留有些许隶书的痕迹,在整体上显现出一种雄强挺拔峻朴骠悍的风格,这一点从河南洛阳龙门山石窟群中的古阳洞所存留的造像题记刻石中可以得到明确的印证。

古阳洞中最为精彩、最受世人推崇的当属镌刻在洞北壁的《始平公造像记》,全称为《比丘慧成为亡父洛川刺史始平公造像题记》,北魏孝文帝太和二十二年(四九八)九月刻。题记由孟达撰文,朱义章楷书。此碑与其它诸碑不同之处是全碑用阳刻法,逐字界格,为历代石刻所仅见,在造像记中独树一帜。撇开书法自身的艺术价值不谈,就其历史价值和文献价值而言,即有两点弥足珍贵,一是其阳文的镌刻方式,这在传世的历代碑刻中尚属罕见;二是通常魏碑同汉碑一样,少见书家在刻石上留名,这里却刻有“孟达文,朱义章书”的记载。

《始平公造像记原碑刻》

当然,《始平公造像记》最引人瞩目的还是那熠熠生辉的书法面貌。从这件作品中我们可以领会到汉隶《张迁碑》那种书风对后代书法艺术风格的深远影响。自清代碑学大兴以来,人们都把这件作品作为宽博凝重、刚健端朴一路书风的典范。学习魏碑之方笔者,也多以此为范本。

《始平公造像记》通篇洋溢着一种势雄力厚的阳刚之美。我们透过那郁勃纵横的墨象,似乎嗅到北方那广袤无垠之原野厚土的气息,感受到“天苍苍,野茫茫”、“草枯鹰眼疾”、“大漠孤烟直”的雄浑辽阔的气象。对如我们这些身居闹市,丝毫吮吸不到原野气息的人们来说,又是多么地需要这样一种来自纯朴自然的力量感召啊!《始平公造像记》恰恰可以使我们从中领会到那种来自大自然的,并足以诱发和唤起自身本能的力量。文论中曾有“化景物为情思”的观点,我们在欣赏这件杰作时,何尝不会引发屡屡情思?这是一种对自然力量的崇拜和向往,也是对自身本能的再度观照与体认。

《始平公造像记全拓》

我们知道,魏碑从整体上看正处于一个楷书已基本定型,但尚未达到成熟的时期。所以,我们在欣赏魏碑特别是造像记之类的作品时,还应该注意到的是,书写这类作品的书者多是当时的民间书手,并不是什么有名的文人墨客。虽说这些书手想必在民间也属书艺高超者,现在看来其作品中所显露出的鲜活生命力与那些名垂青史的文人书法大家相比毫不逊色。但是,由于他们所处的社会环境不同,使得其没有如传统文人书家那么多的束缚和思虑,敢于发挥自己的意趣进行无拘无束的创作。如此,才导致了我们今天可以看到的这种溢发着生命原动力的形态样相。另外,当书法墨迹经过镌刻加工后,必然要留下不可泯没的刻工二次加工后所产生的变异以及历经千百年风化所造成的斑驳,这种效果在此作品中有着更为明显的存留,也正是这种存留进一步加深了作品的风格特征。

《始平公造像记》在笔法运用上敢于大胆突破前规,不顾及笔锋的正侧,以追求整体的质朴凌厉果敢为目的,尤其是其中不少点线表现出与刻工合力形成的个性。运笔中实深沉,点线如钢铁浇铸般厚重坚实,大起大落,果敢有力。在结体上善于利用字形构造中的自然形变化,或因长就长,或当长反短,注意发掘点线排列中潜存的对比因素,使字形构造在森严茂密中不时透露出灵巧疏朗,单字构成紧凑奇峭而毫无滞塞感。在章法安排上,虽有界格相区隔,但格内之字并不严守中宫,有的游离其中,有的直冲其外,偏欹大小莫不随其自然。这样就造成了严整之中显露出活泼的意趣。由此可见,《始平公造像记》中所具有的那种龙威虎震般的神韵,是与其雄劲朴茂的形质相得益彰的,所以,历来都把这件作品当作魏碑方笔一路书风的代表。康有为曾这样描述自己对《始平公造像记》的学习体会“遍临诸品,终于《始平公》,极意疎荡。骨格成,体形定,得其势雄力厚,一生无靡弱之病。”(《广艺舟双楫》)

在古阳洞中存留着数十件书法镌刻遗迹,其中与《始平公造像记》同样精美的还有《杨大眼造像记》、《孙秋生造像记》、《魏灵藏造像记》,并称“龙门四品”,而最为后人推崇的则还是《始平公造像记》。也正是基于此中因由,书家们纷纷将毛笔锋颖伸向这片充满有待拓展的领域。

《杨大眼造像记》

《孙秋生造像记》

《魏灵藏造像记》

不过要知道对任何事物的表现都有一个尺度把握的问题,过犹不及。在向古代经典学习的过程中,对一种具有突出个性的书风的追求,如果不能掌控适度,很可能会引发偏颇,而霸悍刻露、扁薄板滞就是学书走偏者常常会出现的弊端。在我看来,近现代人中最能把握此件作品神髓的当属同是出身津门李叔同和孙伯翔二位前辈。前者将一股清淡而温润的书卷气注入其中,在原本的壮美气势中平添了一种典雅含蓄的气息;后者则重点强调了原作固有的雄浑朴茂的山野气象,展示在观者眼前的是那种生机勃发而孔武有力的体量感与视觉张力,充分体现了当下的时代精神。

《李叔同临本》

《孙伯翔临本》

喻建十,1959年生,字九可。斎號不动容斎、小易簡樓。

1985年畢業於天津美術學院中國畫専業,留校任教。1993年赴日留學,1996年畢業於日本大阪教育大學研究生院,獲碩士學位,2003年底回國。

天津美術學院美術創作研究院執行院長、中國畫學院教授、碩士研究生導師;國家教育部高等院校美術専業類教學指導委員;中國美術家協會會員、中國美術家協會美術教育委員會委員;中國書法家協會會員,中國書法家協會教育委員會委員;中國文藝評論家協會會員;天津市文聯委員,天津市書法家協會副主席,天津市中国画学会副会长。

喻建十《元人王冕诗意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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