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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美国职场，华人有一个心照不宣的潜规则：在同胞成堆的地方，上班特别烦和累。局外人可能反问，不是说“血浓于水”吗？在国难当头的特殊时期此说是不错的，但按部就班的庸常日子则不然。朋友S向我诉苦，他所供职的机构，足够“多元”，有白人、黑人、华人、印度人、南美洲人，他和“非我族类”相安无事，但和四位同胞貌合神离，偶生龃龉。其中两位女士，见面连招呼也不打。 我问是什么原因。他皱眉苦思，说，他也一直在找，后来才间接打听出，他们多次在交谈中触及：凭什么S的薪水比他们都高？彼此还不一样——都说中国式英语，都带口音，有啥了不起！于是，大家看S哪里都不顺眼，只差向人事部投诉，使S减薪——明知即便减下来的钱也不归他们，但“不蒸馒头争口气”。我素知S并非趾高气扬之辈，相反，他正因脾气太软，不敢和动辄发脾气的上司顶牛，饱受窝囊气，患过轻度抑郁症。 看来，S的华裔同事此举，最可能的原因是嫉妒。据我观察，和别的族裔相比，国人犹爱嫉妒。嫉妒本是全人类普遍的天性。在此方面，人们文明与否的差别只在：一，强弱的程度；二，是否以较强的理性将之平抑和消释。 张爱玲的短文《雨伞下》云：“下大雨，有人打着伞，有人没带伞。没伞的挨着有伞的，钻到伞底下去躲雨，多少有点掩蔽，可是伞的边缘滔滔流下水来，反而比外面的雨更来得凶。挤在伞沿下的人，头上淋得稀湿。”伞沿的譬喻，可移来解释嫉妒心。我们的红眼病，基本上针对两种人——家人以外的次亲人和熟人（包括朋友）。父亲不会嫉妒儿子的成功；老公发迹，只要无外遇，老婆自然高兴，因为亲人是“伞”下的。再看“伞”之外，阿拉伯王室身家千亿，比尔·盖茨买一架波音客机，相当于我们买一张机票，国人也就惊叹一声；明星演一部电影收入数千万元，我们骂归骂，但不上心。然而，邻居的电视机屏幕比我家的大一圈，同村阿憨的儿子考进北大，闺蜜出嫁拿到的金项链比自己多了三条——天就塌下来了，表情仿佛吞下苍蝇。因为他们在“伞沿”处。 国人的嫉妒心格外旺盛，出自以下的因素。一，人口多，密度大，生存空间狭窄。住处拥挤，加上积久相沿，隐私观念薄弱，自家的底细被邻居摸得一清二楚。“不患寡而患不均”的传统思维，稍加入一点激愤，一点短视，就成了嫉妒。二，崇尚权术，其来有自，耍阴谋，让遭嫉者穿小鞋，乃至丢命，被视为天经地义，“范本”数不胜数，吕后是最冷血的一个。嫉妒属于心理障碍，需要救治，但我们宁可晚间把枕头当“天杀的”咬烂，也不愿延医服药。三，缺乏化解嫉妒的良法。被妒火烧得难受，若有宗教情怀，可借祷告、忏悔、诵经来清理负能量和升华正能量。可惜，我们普遍缺乏灵魂的救赎。四，众人拾柴火焰高，嫉妒的毒焰，一方面，受乌合之众积毁销骨的助力；一方面受对方炫耀、奚落的反向刺激，愈烧愈烈。于是，街头不时上演小三被正室剥光衣服，前夫刺杀前妻之类的悲剧。 嫉妒和理性无缘，只要冷静一点，客观权衡，“凭什么他混得比我好”这疑团不是不可理解的。以S为例，他虽然说英语带中国口音，但他在美国获得硕士学位，同公司的同胞没有；S入职前有五年专业经验，那些华人同胞也不具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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