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川 雪
农历十月十五是下元节，是中国民间传统节日，亦称“下元日”、“下元”、“水官节”。 下元节起源于道教。道教是中国土生土长的宗教，有广泛的民众信仰基础。传统节日中受道教影响最为明显的莫过于三元节：上元节、中元节、下元节。正月十五上元节即元宵节，七月十五中元节即鬼节，十月十五下元节即水管节。 道教有“三官”之说。“官”是道教术语，三官指天官、地官、水官，认为三官能通神，能让“鬼吏”为人祛病禳灾。据道教经典，把三官与三元相配，便有了三元大帝，形成了三元节，“每岁三元大节，诸天各有上真，下游洞天，以观其善恶，人世死生兴废，水旱风雨，预关报洞中”。其中，天官赐福，地官赦罪，水官解厄。 下元节所谓水官解厄，即“水官名为下元三品解厄水官洞阴大帝，隶属玉清境。水官由风泽之气和晨浩之精结成，总主水中诸大神仙。每逢十月十五日，即来人间，校戒罪福，为人消灾”。此日，道观内要修斋设醮，以祈福禳灾，为天下苍生排忧解难，南宋吴自牧《梦粱录》载：“（十月）十五日，水官解厄之日，宫观士庶，设斋建醮，或解厄，或荐亡。”中国历来重视治水，因水官掌管一切与水有关的神，所以水官除化解人们的困厄、苦难之外，还有保佑水利促农业生产之意，人们要准备好食物酒水，到三官庙祭祀水官大帝。也因为祭的是水神，有些地方便指其为大禹。而山东一些地方，这天还要祭拜祖先，以求庇佑后世子孙。 下元节的民俗活动主要有三个方面： 一是修斋设醮。下元日也是道教斋法中规定的修斋日期之一。道教认为凡是要仰仗神力的事，如祈福、禳灾、拔苦、谢罪、求仙、延寿、超度亡人等等，皆要修斋。修斋的方法大致分两类：一类略有三种，一设供斋。即设坛供斋蘸神，借以求福免灾。二节食斋。古人于祭祀之前，应沐浴更衣，不饮酒，不吃荤，以求外者不染尘垢，内则五脏清虚，洁身清心，以示诚敬，称为斋戒。三心斋。心斋可“夷心静然”。另一类大略有九：一粗食、二蔬食、三节食、四服精、五服牙、六服光、七服气、八服元气、九胎食。除此之外，如持诵、忏法、祭炼等一切法事，也都包括在修斋范围之内。 二是享祭祖先。随着日月的流逝，下元节在民间逐步演化为多备丰盛菜肴，享祭祖先亡灵，祈求福禄祯祥的传统祭祀节日。享祭祖先是对祖先信仰的反映，人类对祖先的信仰，是人类对自身的崇拜。信仰祖先、祭祀祖先，向祖先的灵魂表示虔敬，目的是为了祈求祖先庇佑于后代，使他们免于灾难和不幸。一般来讲，对祖先的祭祀方法是宗庙，国家有宗庙，民间各有祖先堂、家庙，通过祭祀，祈求福禄祯祥。各地在具体的祭祖求福中各自有不同的习俗。山东省邹县民间，在下元节这天，要专门建醛设宴，祭祀祖先。湖南省宁远县民间，在下元节前后，还要普遍进行迎神赛会。 三是祈愿神灵。从祭祀内容与对象的演变来看，下元节又溶进了许多农业生产中的祭祀风俗，使其又成为一个祭祀神灵、祈镶灾邪、祈求丰收的农祀节日。福建省莆田一带，下元这天傍晚，各家各户都要在田头祭水神，祈求在干燥的冬季庄稼地滋润，农作物平安过冬。祭祀时，摆上斋品，将香一根根插在田埂上，以示虔诚。 “才过中元又下元，赛神萧鼓巷头喧。年来台阁多新鲜，都插宫花粉杏园。”这是清代诗人洪亮吉的诗《南楼忆旧》，描写的是常州城内过下元节的热闹景象，可见这天是要举行赛神会的。据洪亮吉自注，“赛神会中每用七八人扛一桌，上扮金元院本诸故事，名台阁”。下元节祭祀要吃素，江苏武进有民谚曰“十月半，牵砻做团斋三官”，就是用秋收后的新米做成的团子斋三官；北京地区吃用红小豆做的“豆泥骨朵”，流传至今便成豆沙包；广西灵川家家户户煮糯米，制作糯米丸子，新出嫁的女儿要以此作为礼物送给父母，称“送十月”。
咏下元节的诗歌以唐宋诗较多，现选几首简析之。 唐代诗人施肩吾的《下元歌》，很有道家思辨色彩： 契真之道飘飖易，动不动中如有寄。 那知有无可超忽，去住玄机此其义。 施肩吾字希圣，号东斋，入道后称栖真子，唐代诗人、道学家。因家境贫寒，少时在桐庐分水镇东面五云山和尚寺读书。四十年后，即唐宪宗元和十五年（公元820年），他参加殿试，被钦点为状元，却不愿入仕。习《礼记》，有诗名。趣尚烟霞，慕神仙轻举之学。诗人张籍称他为“烟霞客”。著有《西山集》十卷、《闲居诗》百余首。《全唐文》收有《养生辨疑诀》等，《全唐诗》也收入其诗作。其养生之说亦见于《道枢》。 《下元歌》载《云笈七籤》卷八八施肩吾《养生辨疑诀》附录中。 诗意是：道家的道缥缈不定富于变化，万事万物动与不动之中如有寄托。哪里知道世间的有或无可以超乎想象，离开或停住的玄机就在这意义中。诗中写了三组事物的对立统一，表现了道家的思辨色彩和虚无思想。 北宋诗人宋庠的《下元日扈跸朝拜景灵宫》，表现了皇帝朝拜道观的庄重： 令月开真馆，宸游薄太霄。 躬行原庙礼，更作蕊宫朝。 宝扇森排羽，仙轮恍御飚。 霞觞浮桂液，琼馔荐芝苗。 日霁楼先晓，天深树不凋。 繁禧将浩劫，世世会杨寥。 宋庠（公元996—1066年）字公序。是乡试、会试、殿试都是第一的三元状元。累迁左正言、翰林学士、参知政事、枢密使，官至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深为仁宗亲信。他与其弟祁均以文学知名，有集四十四卷，已散佚。清四库馆臣从《永乐大典》辑得宋庠诗文，编为《元宪集》四十卷。 下元日那天，诗人作为皇帝的随从，护驾朝拜道观景灵宫。 诗意是：景灵宫于吉月开馆，雄伟的庙宇高入云霄。皇帝亲自来推崇道庙的礼节，更来神殿朝拜。开道宝扇森严排列，宫车仙轮恍如御风。彩霞般的酒杯盛满桂花玉液，精美珍贵的食品超过灵芝。阳光普照高楼先晓，天气寒冷深树不凋。要长久的多福多贵，世世代代会到道观去参拜。。 诗人描绘了景灵宫的雄伟壮丽，皇帝驾幸的豪华庄严，摆放的供品精美华贵，祈求幸福代代传承。下元节在北宋的重视程度由此可见。 北宋诗人李复的《下元日朝谒回与李秉文冒雪过承天寺因题二诗于僧壁》（之一），反映了雪天百姓的苦况： 北风吹空天欲破，急雪如簁塞空堕。 焚香初自蕊宫归，投鞭来就僧庐坐。 乾坤一色飞鸟绝，市井无声百贾饿。 贫粟未给贫民啼，空屋漏穿不可过。 李复（公元739—797年）字初阳。北宋诗人。官至直秘阁、熙河转运使。后知郑州、陈州、冀州；除河东转运副使。靖康之难死于金寇。撰有《潏水集》四十卷，已佚。清四库馆臣据《永乐大典》辑为十六卷，其中诗八卷。 诗人于下元日到道观敬香回来，与同僚李秉文冒雪来到承天寺，在僧院墙壁上题了两首诗，此诗是第一首。 首联写上元日天降大雪的情景：北风呼号，好像要吹破天空，雪下得又急又大，如筛子般从空中堕下。诗人极写天气恶劣，为后两联埋下伏笔。颔联交代时节与行程：刚在道观里敬香归来，现在又骑马来到寺院里参坐。点出下元节习俗：道观敬香，寺院礼佛。后两联写雪中百姓的苦况：雪天天地一色，飞鸟绝迹，市井无人，商家挨饿。发给穷人的粮食未给穷人，他们痛苦啼号；空空的屋子被雪水漏穿，不能过冬。 诗人对百姓饥寒交迫的生活作了如实的描写，表现了士大夫的悲悯情怀。 南宋诗人杨万里《下元日诣会庆节所道场呈余处恭尚书》，写在道观做道场的情形： 琳宫朝谒早追趋，漏尽铜壶杀点初。 半缕碧云横界月，一规银镜裂成梳。 自拈沉水祈天寿，散作非烟满王虚。 已被新寒欺病骨，柳阴偏隔日光疏。 此诗是下元日诗人到道观参加道场后，写给尚书余端礼的赠诗。 下元日那天，诗人清早快走去参拜道观做道场，此时铜壶漏尽已到初点时刻。天空半缕碧云将月亮分为两半，圆形的银镜被分裂成发梳一样。诗人亲自拈着沉香祈求健康长寿，香烟散作五色祥云飘满仙宫。已到冬天，诗人的病体已被新寒欺凌，柳阴隔断了阳光，日光很难照到身上。 下元日，诗人不顾身体有病，清早赶到道观去做道场。他粘香祈求健康长寿，希望消除身体的病痛。 南宋诗人余端礼的《和杨廷秀下元日诣会庆节所道场》，表现了对天圣的崇敬： 殊庭冠佩俨晨趋，联辔朝真下马初。 帘透晴曦金碎剪，霜彫细柳发新梳。 三呼献瑞闻班列，万籁收声入步虚。 祝圣归来无一事，时平翻恨酒杯疏。 余端礼（公元1135—1201年）字处恭。北宋诗人。官至吏部尚书，擢同知枢密院事。与赵汝愚共赞宁宗即位，进知枢密院事兼参知政事，拜右丞相，后迁左丞相。《宋史》卷三九八有传。 此诗是余端礼对杨万里《下元日诣会庆节所道场呈余处恭尚书》赠诗的和诗。 下元日早晨，诗人穿着官服，快走去道观参加道场，与杨万里并马前行至道观下马。晨曦初露，金色的霞光像被剪刀剪碎了一样，寒霜让细柳凋敝像头发新梳过一般。做道场的道人高声敬献瑞词使在场的人都能听到，结束时万籁俱寂像歩入仙宫。从道观祝圣归来无事可做，反而对平时喝酒少感到遗憾。 诗中写了到道观参加道场的见闻，表达对天圣的崇敬之情。 南宋诗人陆游《下元日五更诣天庆观宝林寺》，写去道观一路的见闻： 朝罢琳宫谒宝坊，强扶衰疾具簪裳。 拥裘假寐篮舆稳，夹道吹烟桦炬香。 楼外晓星犹磊落，山头初日已苍凉。 鸣驺应有高人笑，五斗驱君早夜忙。 下元日清晨，诗人强撑着病体，穿着官服，到天庆观宝林寺去参拜。坐在车上，身上盖着裘皮大衣打着瞌睡，道路两旁吹来阵阵桦树火炬的清香。天上的晓星还闪着星光，山头露出的初升太阳显得苍凉。那些显贵随从中有高人在笑，五斗星驱使你从早到晚忙个不停。 诗人写自己于下元日清晨到天庆观宝林寺去参拜，一路上寒气袭人，火炬飘香，星光闪耀，初阳苍凉，给人神秘而新奇的感觉。 南宋诗人楼钥的《下元日暖甚夜风雨大作早微雪从子潗以酴醿来》，见花起兴： 眼明喜见早酴醿，窗外风号集霰时。 梅蘂已慙前腊破，芳心休用怨春迟。 纳凉除夜昨几似，见雪芭蕉今不疑。 若使洛人真得此，应须更诧百宜枝。 楼钥（公元1137—1213年）字大防，又字启伯，号攻媿主人。南宋大臣、文学家、藏书家。历官翰林学士、吏部尚书兼翰林侍讲、资政殿学士。楼钥学宗朱熹，性喜藏书，筑东楼于月湖畔，聚书逾万卷。所著《攻媿集》，今本112卷。前14卷为古、今体诗，以下为应用文，末两卷为《北行日录》。 下元节那天，天气很暖和，到夜里却刮起大风下起了大雨，第二天早上又下起了小雪。诗人的二儿子楼潗送了盆酴醿花来，诗人见花起兴，写下了这首诗。 诗意是：早上起来，窗外北风呼号，雪花飞舞，很高兴的看见了儿子送来的早酴醿花。这时梅花已自感惭愧要到腊月前才能开放，她的花心就不要埋怨春天来迟了。昨天的天气白天如夏天热得要纳凉，夜里又冷得像过除夕，人们常说能看见雪中芭蕉，对此话今后我不再怀疑了。倘若让洛阳人真的见此情形，他们应当会更加惊诧酴醿花开得早（百宜枝，酴醿花的别称）。 下元节的怪天气让诗人感慨不已，而酴醿花的早开又让诗人无比惊叹。诗人以冬天早开闻名的梅花作比，写梅花的惭愧，反衬酴醿花早开的可贵。 明代诗人王世贞的《送长谷徐先生赴罗仙翁约炼药玉阳山房》（其一），写出对友人的希望： 青鸟衔书向薜萝，下元今日上升多。 西行侍者还徐甲，无上仙人是大罗。 玉柱故应句曲有，瑶箱只待阿环过。 三天倘草诸公制，谁应宏词第一科。 徐甲：晋朝葛洪《神仙传》中记载，徐甲是老子的佣人，追随老子多年，却一直没有拿到报酬，于是心怀不满。有一天，他向老子算账，讨要钱财，老子却一言不发，把徐甲化成一具枯骨。此时徐甲才恍然大悟：原来自己不过是一具枯骨，自己的生命是怎么来的难道还不清楚么？区区人间小事又有何计较的价值？于是忏悔不已。 诗意是：送信的青鸟衔着书信送到高士的住所，说今天下元节升天的多。要像徐甲那样做好西行侍者，那至高无上的仙人就是罗仙翁。本来句曲山就有修炼的玉柱洞，宝箱只等仙女来拿。倘若三天内能写出像诸公制样的文稿，谁就能去应宏词第一科的考试。 长谷的徐先生赴罗仙翁之约，到玉阳山房炼药，诗人写此诗送给他，希望他像前人修炼成仙一样，跟罗仙翁炼成仙丹，修成正果。 清代诗人洪亮吉的《南楼忆旧》，描写了常州城内过下元节的热闹景象： 才过中元又下元，赛神萧鼓巷头喧。 年来台阁多新鲜，都插宫花粉杏园。 洪亮吉（公元1746—1809年）字君直，一字稚存，号北江，晚年号更生。官至入直上书房，教授皇曾孙奕纯读书。是清代乾隆、嘉庆年间著名学者、文学家，并因人口学说而著称。他精于史地和声韵、训诂之学，善写诗及骈体文。著有《卷施阁诗文集》、《附鲒轩诗集》、《更生斋诗文集》、《汉魏音》、《北江诗话》及《春秋左传诂》。 诗人自注：“赛神会中每用七八人扛一桌，上扮金元院本诸故事，名台阁。” 诗写下元节常州举行赛神会的情形。赛神会箫鼓喧天，台阁故事新鲜有趣，扮相艳丽引人注目。表现了当地下元节的热闹景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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