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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的诺贝尔经济学奖给了两位美国学者诺德豪斯和罗默，是一件非常意味深长的事情。颁奖词里说的明白，把奖给这两位，是因为他们为宏观经济分析做出了重要的添砖加瓦工作：一位是把技术创新引入了经济学，一位是把气候变化引入了经济学。 颁奖委员会用了一个有意思的词，叫做“integrating”。
因为英文姓氏的顺序，公布获奖人时，把诺德豪斯排在了罗默的前面，我把顺序反过来解读，便于理解他们获奖的理由。 一 保罗·罗默：内生经济增长理论 传统的古典经济学，在解释经济增长和发展的过程中，主要考虑资本和劳动力的贡献。资本投入多了，劳动力投入多了，经济总量就会做大。而技术和制度的重要性，就被忽视了。 后来的学者开始关注技术创新和技术进步，有很多学者在这个领域中做研究、发表论文。而且，不少学者都得了诺贝尔奖，比如阿罗、卢卡斯等等。
不过，很多人的研究都把技术作为一个新的影响因素，对接到经济发展的模型中。比如，大家很容易把技术创新当成一个一次性事件。比如，今年是青霉素发现的100周年。青霉素的发现、蒸汽机的发明，这一类事件毫无疑问会影响经济发展，影响社会进步。 但是，技术创新并不仅仅是这样以一种“间断性”刺激的方式发生作用的。
“间断性”地、从外部对经济体系发生作用的方式，经济学上叫做“外生影响”。而罗默的理论被称为“内生经济增长理论”，或者叫“新增长理论”，在于罗默认为技术创新会以一种持续性地、累积的方式，来影响经济体系。 比如，知识就是通过影响人力资本，缓慢地、一点点地影响到经济的发展和成长，所以，如果一个国家重视教育，重视培养人才，所有这些投入都会逐渐累积到资本、累积到人力资源中去，形成促进一个经济体持续进步的力量。
罗默的研究非常技术化，用了非常多的数学推导，普通大众很难看明白。大家不用纠结于那些模型的细节，只需要知道那些有价值的研究结论就好了。 比如他说，知识生产是具有正的外部性的。什么意思呢？就是你生产了一斤粮食，整个社会只能吃到一斤粮食；但是，如果你生产一个知识，大家不停的传播知识，那整个社会受益的就不是只有一个知识，每个知道这个知识的人都会受益，就不是一比一的关系。而且，人们还会因为有知识而源源不断地创造新知识。这就是为什么好的社会都重视教育投入。
我们讲教育是百年大计，就是因为它可以融入到人力资本之中，可以累积起来，可以源源不断地为经济发展助力。这也就是为什么发达国家教育水平高，它在经济增长上也会比欠发达国家更有优势。
罗默的研究还提出了另外的一个问题，就是如何保护知识产权，创造有助于技术进步的激励。 人类干任何事情都是需要激励的，同样，生产知识、累计知识也需要激励。所以，如何保护知识产权、如何保护专利，这也十分重要。只有保护好知识生产者的积极性，才能让人们更多地投入到研究过程，投入到知识生产和传播之中，并且致力于让知识生产能够产生出更好的效果。 二 威廉·诺德豪斯：气候经济学 如果说罗默是把技术创新引入到了经济增长理论之中，而诺德豪斯的研究则把人类活动的经济后果，对于环境的影响引入到了经济发展理论中来。
插几句题外话。 我知道诺德豪斯，并不是因为他的研究，而是因为他成为了萨缪尔森的合作者。 萨缪尔森的《经济学》在美国畅销几十年。八十年代，我读大学的时候，启蒙的经济学教材就是萨缪尔森的《经济学》，当时商务印书馆出了它的第十版。后来，忘记是第十几版的时候，就有了位合作者诺德豪斯。 我当时特别想知道这个诺德豪斯是何等人物，被萨老选为合作者。后来查论文发现，诺德豪斯1980年代之初写过一篇讨论二氧化碳减排的论文。坦率地说，当时真没觉得诺德豪斯有多了不起。
后来，全球气候问题越来越突出。90年代的时候，诺德豪斯又出了几篇重要的论文，然后，引发出了一个经济学的分支——气候经济学。 诺德豪斯的早期贡献主要在二氧化碳减排的国际合作和政策手段上，而在90年代的几篇论文则建立了一个系统评估气候变化的模型，他用传统的成本收益分析方法、借助模型来设计减缓气候变化的有效路径。诺德豪斯的研究方法非常继承经济学的古典传统，和他的老师萨缪尔森一脉相承。
在最近十年，气候问题引发的问题越来越多。诺德豪斯获奖，和这个大背景有关，和这些年在全球范围内讨论人与环境之间关系这个大趋势有关。
1994年，《联合国气候变化框架公约》正式生效，十年前就有将近两百个国家签约。后来，每次缔约方开会，公约的内容都有扩展和深化。比较著名的是大家都知道的《京都议定书》，这个议定书就是在这个领域中的重要协议。2006年，世界银行的前任首席经济学家斯特恩主持过一个斯特恩报告，气候经济学开始逐渐变热。
其实，不仅仅是气候问题，整个资源问题、环境问题，人与自然的关系问题，近年来都成为了经济学研究的重要话题。在主要的学术期刊上，有关环境与经济发展的论文越来越多。我认识几位研究环境问题的经济学家，他们的工作非常繁忙，由此可以看到全球经济学界对于这个领域的重视。
总之，今年的两位获奖经济学家都从不同的角度增加了人类对于经济发展的认识。一位是从知识和技术怎样影响经济发展，一位是从人类发展和气候、环境形成怎样的关系，来认识经济发展的后果。 两位角度不同，殊途同归：一位是希望经济发展的更快；一位是希望经济发展的更好。
最后多说一句，今年的奖给的虽然不是中国人，但对中国格外有意义。 因为保护知识产权、保护资源环境，都是我们中国经济发展中正在面临的关键问题。金山银山，不如绿水青山。如果我们能够不把这两位学者获奖看成一个新闻事件，而是因此更重视知识产权问题、更重视环境保护问题。我觉得其价值不亚于中国人获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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