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登山者李宗利:登上贡嘎之巅,仅此而已

 徒步者的收藏 2018-11-23

编者按:登山界有句玩笑,“有钱可以登上珠峰,但有钱不一定能登上贡嘎,有命才行”。2018年10月18日,李宗利与同伴童海军历经千难万险站上贡嘎之巅,这是61年以来,中国人首次登顶贡嘎山。今天,我们转载这篇文章,看看登山者李宗利都有什么话要说!


本文经“达西”微信公众号授权转载,特此感谢!



 李宗利:

 登上贡嘎之巅,仅此而已 




“登上贡嘎山顶的时候,你脑子里在想什么?”

“什么都不想,只想早点下撤,安全下去。”

 


2018年10月18日下午4点45分,李宗利、童海军成功登顶贡嘎, 完成北壁转东北山脊新线路,时隔61年,国人再次登顶贡嘎。同时,李宗利也成为登顶蜀山皇后四姑娘山幺妹峰和蜀山之王贡嘎的第一人。

 

整个登山界和四川都为之振奋和与有荣焉,坐在对面的李宗利却平静如猛兽,除了鼻子上严重被晒伤的疤痕外,他身上没有一点登上过贡嘎的痕迹感,也不见兴奋感,谈论自己,好像在谈别人的事。

 

“征服贡嘎?这是外界的误解,登山人从来没有过这种想法。”登山不是在于登顶这个过程,那一瞬间什么都没有。人太渺小了,你没有办法对抗自然,你征服不了任何东西,登山人在做的一个事情只是:我们努力去找到这个山的脾气和秉性,在它最温柔的时候,试图去完成这个山的攀登或是这条线路的攀登,仅此而已。

 

“登上贡嘎回家,和我平常登了一个山回家,是一样的状态。不是说我登了一个很厉害的山,就怎样了。”从2006年开始登山到现在,李宗利已经不需要用山来证明自己了,他只是去挑战自我,完成自己想要完成的事情。



“这座山我准备了三年”



珠峰易上,贡嘎难登。贡嘎山海拔7554米,因巨大的攀登难度和极高的登顶死亡率, 远高于所有14座8000以上的山峰,被登山家称为“山难大全”读本。2016年,李宗利与队友开始尝试攀登贡嘎,到了海拔6700米的西山营地,大风把帐篷撕碎,所有补给被吹下悬崖。“老天爷发起火来,谁都扛不住。”

 

登山中确实存在成败,没有登顶,算是一种失败。李宗利坦言,大部分登山人的失败比成功要多,但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失败的意义在哪里,从中总结出了什么问题,带来了什么启发。“当我面对这种级别的山,我要更加尊重它,更加慎重去准备。”在这之后,他出了贡嘎主峰攀登报告,做了很完整的攀登规划,进行了大半年的周期性、针对性训练。

 

贡嘎,李宗利准备了三年。“在我决定去登贡嘎时,我身边有95%的人都觉得这个事情不行,但是我去了,我认为可以,事实证明我的判断是正确的。当你真正要去做一件事情,不是大多数人都能理解和支持你,要面对很多压力,你一定要作出选择。这次的攀登其实比上次的外部环境更恶劣、更糟糕,但我们登顶了,因为我们总结了之前的失败教训,发现忽略了很多细微之处。”

 

2018年10月的攀登中,在山里的时间是八天,从下面的营地开始算起,登顶的时间是四天,海拔高差5000米,也就是说,每天上升1000米,五天完成7000米级的攀登,从整个策略的应用、计划的制定上来看,都是中国极具突破性和代表性的攀登。

 

李宗利说登山是理性行为,当我去登这个山,我首先会去分析它的风险,这是专业能力,这个风险可以规避,我会去,如果不可规避的,我就不会去。要去认知和了解登山,包括去学习技术、了解山、了解气候、了解自己,清楚地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不是光有意志力和冲劲就可以。

 

每个山有自己的脾气,了解它的过程,就是认识它的过程。李宗利形容贡嘎最温顺的时候可能是三四月份,他用了“可能”这个词,他说自己对贡嘎也只有三四年的了解,这不足够的。“要了解一个山脉,没那么轻松的。我们登贡嘎,只是贡嘎山比较平常的状态,他没发脾气,否则随时可以把你吹下去。”

 

自然就是用最简单的方式对任何人事物,只是人接不接受而已。人能征服的不是山,是自己:在那个时候,你是决定往上攀登还是回家。



“登山改变了我”



李宗利是一个喜欢惹事儿的人,每过两年,会去惹一些事情,引起一些关注和轰动,他惹的是登山的事。2008年李宗利毕业于CMDI中国高级登山培训班,是中国培养的第一批由法国教练经过两年全脱产培训的职业高山向导,2011年他完成了幺妹峰的攀登,引起了比较大的轰动,之后每年不止一个的未登峰和新线路的攀登,自己经历过九死一生,也失去过最亲密的人。

 

2012年8月,李宗利与队友一起攀登博格达时,下撤至海拨4900米处,不慎滑坠600多米,掉入博格达峰主冰川区。“心理活动很多,真正面对死亡时,会想走过的路,会想有没有遗憾,就是觉得对不住女儿,那个时候她才两岁,我觉得她要没有父亲了。那次有四十个人去帮助我,脱险后真心感谢所有人,感谢大山没有把我收为己有,老天爷给了我机会,让我更珍惜现在。”

 

因为自然和登山,李宗利形成了自己的一种性格:简单、清晰、明确。同时,身上有杀气和锐气在,这不是他装出来的,而是无意识的攻击性和状态。李宗利曾是竞技运动员,他从12岁开始从事摔跤运动,一直到24岁,在整个性格形成过程中,都是在fighting的状态下成长,所以他的生活中有很多对抗的东西存在。

 

“登山改变了我,遇上暴风雪,三天出不了帐篷,你会发现你所有的脾气和性格都没有意义,只有耐心等,等它发完脾气再说。”从与人的对抗,到与自然的对抗,李宗利体会到人与人的对抗,讲的是气焰,自然不同,你永远占不了上峰。你只能去了解它,然后制定自己的策略。“以前我会和人争输赢,现在我已经不具备攻击性了,我会很平和。这个世界足够大,大到可以包容各种各样的存在,我们也应该足够大,大到去包容很多存在。我开始试图能去理解很多人。”

 

如果没有从事登山运动,他可能继续从事摔跤运动,或在社会中打磨,世俗生活会把他的锐气磨平,可是他选择了登山,山没有去除了他的棱角,而是助他把这部分特质转换成了激情和勇气,用另一种方式安放好了。这样的棱角就不会去伤害别人,但是当他面对挑战时,棱角会出来。

 

“我哪怕五十岁了,都会是有激情的人。”

 

李宗利说登山前他很少害怕,很少犹豫,如果犹豫了,不够坚定了,他就不会选择去了。最开始登山,对山没有认知,慢慢积累,十年以后有了一些,可能通过很极限的攀登,从中悟到一点点东西,为这一点点,要付出很多代价。“最开始不知道登山好不好,前景如何,能不能养活自己,我能做什么,现在我很坚定。只有坚定不移地去追寻、去做,才知道可能会发生什么。”



“努力找一种平衡”



登山的时候,李宗利几乎没有欣赏美景的感觉,他对山的情感,和大家一样,只不过到了山里,他会更熟悉,会去认知和了解山。他说登山是一件非常孤独的事情,有一个帐篷已经很好了,这是个自处的空间,当人走出帐篷,看到空旷如野的世界,就会感到孤寂;攀登一些山的时候,在高处看到整个城市的灯火辉煌,而你所在的环境却极度困难,这种反差是极其强烈的,你必须得去接受和习惯。

 

他没有用独孤求败来神话自己,好像登山是个孤独的事,自己也非凡人了,他渴望人群,“我们在山上呆了十天后,一个人都见不到,下山过程中,遇到一个挖药的老乡,都会想和他说几句话,这几句话可能无关紧要,但你会觉得碰到同类了,很亲切。”

 

登山不是个人行为,它是一个人和一群人之间发生的关系,从拿到国家登山许可,到和当地政府、景区、老百姓沟通,到真正攀登,是一个比较艰难和复杂的过程,一个人做不成,需要各方面的支持和帮助。除了是职业登山运动员,李宗利也是职业高山向导,这些年他一直在做中国登山的普及工作,他希望公众对登山有更清晰的了解和认知,他觉得自己有这样的职责。

 

2016年起,李宗利就在思考和寻找一种平衡:登山专业中的重量与效率的平衡,工作、家庭、生活的平衡,这种平衡没有标准和答案,要花很长时间才能找一个中间点,他说自己平衡得不错,再没有比现在更清醒的一个状态了。

 

“登山,我最愉悦的时刻是回家。要下山回家啦,不管成功与失败,登顶与否,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们要回家了。”贡嘎下来后,李宗利的一些损伤还没有缓过来,所以训练会停一停,他说接下来的计划是休息,让自己好好放松,想干什么干什么,坐着喝茶,出去逛逛都好。看到哪个山,想去就去了。没有看到,也许就登几座小山,也没有关系啊。“只登自己想登的山,突破自己就好。我就是个普通而简单的人,做了一个不同的工作而已。”

 

他穿着布鞋,锁了工作室的门,骑着电动车,悠悠地溜回去吃午饭了。




李宗利:自由之巅创始人、总教练、高山向导。中法攀登探险活动运动员,是中国培养的第一批由法国教练经过两年全脱产培训的职业高山向导,曾任四川登山协会培训部副部长。攀登过幺妹峰、玉珠峰南北坡、慕士塔格、新疆博格达山区4613峰、博格达主峰和3峰、阿尼玛卿、雀儿山、田海子、岗什卡、大雪塘等山峰。


  

文 / 白猿

视觉 / 王艳飞

侠客地理授权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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