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淅川取经记

 新廉颇 2018-11-23

||辛廉颇

从中心校主要领导被莲花镇镇党委政府约谈八分钟之久,从镇长办公室走出来的大大小小的校长们的凝重的脸色难堪的相似程度,有着“智慧人生”称号,实际也名至实归的阿德望校长,就立即断言,“莲花镇教育教学的水平已经开始稳步滑坡了”!莲花镇教育事业何去何从,大大小小的校长们双脚打着趔趄从镇政府大门口迈出的那一刻,就已经开始严肃思考了。

达成的共识是“到淅川去!到香花去!到能够提升我镇教育事业的先进的兄弟学校去!去参观、去学习、去取经、取真经,非得像唐三藏一样虔诚不可!”

仲秋的早上,寒气还不能袭人,一件普普通通的褂子就可以轻易御挡。一个个斗志昂扬充满朝气的新生代年轻的校长们,在执行中心校政务组指令——七点钟准时集合,集合的准确地点——中心校大门口,大都是提前不少于十分钟就抵达了,并且是一下子就跳上已在那里等候的豪华大巴车上的,靠近驾驶室前端上车的过道旁,保障乘客安全顺利上车的扶手显得多余而碍事;习惯晚几分钟姗姗来迟的,大都是资历丰富——各种荣誉证书叠摞的厚度足有一尺来高——的校长们,腿脚远没有智慧那么利落了,似乎是算准了司机的心思——“不到最后一位校长上车是绝不会发车的!”而或者拎个并不算高档的保温杯,品呷着能够滋润消化稍微有点不良的肠道温蕴的香茶,或者掐着腰提溜着袅娜提神的十块钱一盒的帝豪香烟,不约而同地从莲花镇标处弯转踱过来,世故的眼神从眼镜片子后面透出来,穿过透明的大巴车的前挡风玻璃,发现预留在前排的领导席位上仍然空空如也,就不慌不忙地又咂了一口茶或运了一气烟,在距离大巴车车门前三尺远的马路牙子上面,掂着前脚掌,有节奏地抖动着,相互交换着学习的目标和方法,以及讨论着领导到来时应保持怎样谨慎礼貌的站姿和使用什么最新适应领导听觉神经的奥妙词汇,推心置腹的心得渐入佳境、悄然入巷,以至于竟没觉察到静校长的一只尖头皮鞋已经锲入了大巴车内,这才尴尬地发见所有的精心准备都是徒劳!

“难道是‘力不从心’了?”吴校长暗自惊诧了0.1秒钟,而后拉着扶手跟着上了车。

“八点了,出发吧!”中心校静校长若无其事地发出了指令,好像没有半点心事似的,平静得如自己的名字。

“嘀嘀!”

汽车在鸣笛声中似乎在与东边云层处悄悄探出头来,像矮墙后面刚好露出眼睛目送、还有点羞涩的小学一年级小女生饱满圆润的额头一样的太阳,打了一个友好的招呼,逆时针绕过莲花镇标掉头向北,向“南水北调”的源头——淅川方向驰去。

一路上,在黄土地里弯腰费力劳作、挥汗如雨徒手薅花生的农夫,驰骋在玉米地里收割玉米的“隆隆”作响的现代化联合收割机械,都没有机会被定格在任何一个汽车玻璃窗的框架内,任车内的思虑万千的校长们仔仔细细去品味秋收农民们的真实的心情——是硕果累累的喜悦,还是入不敷出的恼火!车辆进入宽敞平坦的渠首大道,“取经”的校长们带着共同好奇的心情去领略马路两侧风景如画的绿化带,立马就不计较刚刚在坑坑洼洼的家乡道路上的不舒服的颠簸了!因为令人目不暇接的是——才过如导游美女招手致意暗红枝叶妖冶的枫树、就迎扶风翩跹如太白醉酒洒脱般的垂柳、刚辞开满簇簇妩媚如桂花的栾树带、又映挂满金黄硕果的桔子园、忽扑面一泓清澈山坳的湖水、倒映着白云蓝天的悠远,旋骋一段山路“十八弯”遥看淅川的川对川……

“吱——”一声,所有人的身心都不得不前倾了一下,大巴车在停靠在三岔口右侧道路上一辆黑色现代轿车前刹住了车,原来是前来迎接引导的淅川县香花镇名字叫“灵”的中心校校长,因为这位头上有亮点——板寸黑发丛中中间一撮是白色的——干练的领导,来到我们乘坐的大巴车上是这样开场白的:

“邓州的朋友们!大家上午好!”声音干净洪亮透着热情。

大家立马鼓起掌来,静校长带的头,阿校长鼓的响,刘校长甚至动用了前脚掌。

“我与你们中心校静校长,未曾谋面时就已经相互仰慕了,其中最大的原因是什么呢?”显然是个演说的高手,三句话就有一句是设问。

大家一片肃静,侧耳倾听,其中三位女领导还特意用双手搭建一个平台将自己的美丽的下巴支承起来,“会神”得更加“聚精”。

“就是名字惹的祸——我叫‘灵’,他(指着静校长)叫静!”抿着嘴巴,故意停顿了一秒钟,双眼皮的大眼睛上面的剑眉向上扬了扬。

除了静校长微微一笑之外,整个车厢仍然保持着期待清晰答案的屏息宁静。

“我认为他(指着静校长)是一个窈窕动人的淑女,而他误认为我是一个多愁善感的少妇!”

“哈哈!哈哈哈!……

一车人都笑出声来,阿得望校长笑的最肆无忌惮,竟把其中一位女校长的“搭台”震“坍塌”了,使其下巴下坠,磕在前面座椅的软皮靠背上,但并没有滞搁她面颊上那双酒窝漾溢笑意的继续。

“待我们在南阳移民培训班见面的时候,彼此才知道,本人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他则是一个半个零件都不缺的‘汉子男’!”“灵”校长继续调侃。

车上的气氛立马活跃起来了,阿德望校长还再一次地鼓起掌来,情不自禁地站了起来,伸出宽厚的大手与“灵”校长进行了一次亲密接触——紧紧地握住了香花镇中心校“灵主人”的手,而且暗暗使劲使他发疼(注:老是这样)!

曾经相互仰慕的两个“男子汉”下了大巴,钻进了黑色现代轿车,在前面开道,引领着大巴车,继续向香花镇进发。

在香花镇唯一一所初级中学宽敞的校园里面下车的时候,已经是上午九点一刻了,一字排开的四层教学楼前面、高高矗立的不锈钢的国旗杆统体反射着金色阳光,耀眼夺目,最顶端,鲜艳的五星红旗在蓝天白云下迎风飘扬,似乎是以中华人民共和国的神圣名誉,为该校的规范庄严点赞!莲花镇的众校长们在养之有素的解说员的带领下,阅“汗牛塞屋”的图书室,览“琳琅满目”的仪器室,睹“中西合璧”的音乐室,羡“强身健体”的体育器材室,慕“美轮美奂”的美术室,叹“整齐划一”的云计算机室,惊“门类齐全”的档案室,诧“科学规范”的理化生实验室,佩“高端大气”的餐厅,服空调装备下“干净整洁”的学生寝室,更不用说投资百万的标准化操场,全部现代化武装的多媒体教室,等等等等简直让莲花镇的校长们眼界大开而集体窒息,更令同来的中学校长们惊掉下巴的是——仅有1140名学生的该校,竟云集了113名教职工,而我镇同等规模的中学教师数仅是人家可怜的三分之一,连门卫都是大专毕业生,而且相貌堂堂气宇轩昂,同来的岁校长还私自打听人家的婚姻状况,不知是何居心!

“小学该不会这么奢侈吧?”小学校长阿德望极不甘心地问了一句。

“一会儿,我带你们去瞧瞧!”有亮点的灵校长并没有直接出示答案,老练得似乎是有三十年教龄被国务院颁奖的教育专家,尽管看上去像三十出头。

承载着感慨万千的邓州市莲花镇的校长们的大巴车,紧紧跟随着灵校长的黑色轿车,沿着香花镇柏油路的街道,上了一道坡,转了一道岗,又下了一道坡,就抵达香花镇中心小学了,仍然威势不减。该校玲珑独特的花岗岩“状元桥”将所在四层二十五个教学班的教学楼的教学区、与设施齐全的足有四百米环形跑道的操场、及操场边的仪器室、实验室、图书室等等均已达到河南省办学5·12指标的各功能室,连为一体,使这个比邻丹江湖畔的中心小学,别致又不失大气,错落有致,富有品位。

“香花镇状元的摇篮——当之无愧!”轻易不肯佩服他人的严校长不但伸出了大拇哥,而且发声了,是众校长所万万没有想到的——该校长的嘴巴的赞誉功能看来还没有完全失效!

“能不能让我们看一看比较偏远的小学校?”

中心校静校长提着已经剩下不多的底气快走两步,赶上气宇轩昂的灵校长,用仅能使他俩听见的音量,要求性地问了一句。

“当然可以,到何家沟小学吧!”灵校长将有“亮点”的板寸发,双手向后梳拢了一下,就痛快地满足了邓州客人并不算过分的请求。

“何家沟小学,是淅川县香花镇第四中心小学,位于香花镇以北335省道边,距离凤凰古镇东约一公里,下辖三碑岗、贾沟、宋沟等村教学点。”灵校长边准备上车,边如数家珍般对莲花镇的校长们介绍道。

大巴车随着灵校长的小轿车再一次共同起舞了“山路十八弯”的历程,由平坦到起伏,由宽敞到窄狭,一会儿上,一会儿下,蜿蜿蜒蜒,曲曲折折在十一点半终于到达了目的地——何家沟小学,也大概是长途跋涉的劳顿,所有的校长都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特别是看到在门口迎接我们是位其貌不扬的待长个子的年轻人,舒气的气息更加匀称了,小个子与刚才在香花镇辣椒市场收辣椒的那个少不更事的商贩别无二致——预示着这个学校肯定完蛋了,资历深厚的张校长亮出精致的打火机“啪”的一声打出蓝荧荧的火苗,燃了一枝帝豪香烟,深深提溜了一口,正对着高高在上已经炙热的太阳吐出了自信满满的烟雾,似乎想为秋高气爽的高天淡云增加点儿浓度!

这个令人可爱的小伙子,说的是一口地地道道的淅川话,比邓县话还地道;典型的山里边的亲人,头发不短但软而发黄,眉疏眼细透露出诚恳的谦卑,虽无瑕疵但却相当平凡的鼻子下面是一副薄薄的嘴唇组成的一张朴素的嘴巴,牙齿也不锋利,看得出山药蛋是主食,更令人放心的是他嘴唇的上方没有小个子大文豪鲁迅排笔式的胡子,下方也没有艺术巨匠齐白石的飘飘须髯;脖子是那么的短,连喉结的不能展显;何况,他的穿着是那样的谦虚,褶皱的深色西服套在圆领汗衫上,根本不知道顾及领带的位置;白底黑帮的球鞋值不了几个钱,因为本应该是白色的鞋带,却以灰色的鞋带来拼凑着打结,太马虎了;裤子缺乏笔挺就算了,颜色也为什么差强人意?浅灰色,与西服颜色相差也太大了吧;裤带也不争气,带扣偏左而不缝中。唉!你真是一个可爱的“小家伙!”太会照顾我们邓州人的颜面了,特别是来自邓州市的莲花镇的,个个校长都能在他身上找到自信!

但是,“人不可貌相”的苦头,再次让我们一次吃个够!

“我校是建在一个推平的小山包上的!”细声慢语如欧阳修的“秋声赋”。

“这不是废话吗?”王校长心里不屑地说,“不然,怎能猫着腰跟着你往上走!”

这个不声不响的“小伙子”,带领我们走到岗顶,推开朴素学校大门的瞬间,所有前来“取经”的莲花镇的校长们,好不容易由潜滋暗生那么一点点自信筑建起来的心理防线全部轰然崩溃。

“这个依山而建的小学,简直是一座浓缩的布达拉宫啊!”

喜欢旅游的晋校长将眼镜摘下来,擦了擦镜片,又重新戴上,瞪着惊叹的眼睛望了望,脱口而出。

该学校呈阶梯状分布,大门下面的开阔平坦校园的边缘,矗立着香花镇如出一辙的四层教学楼,左右两侧是均达省标各功能室;再下九层大理石台阶,又是一片开阔地,是设施齐全的操场;再下二十余层台阶,又是一片开阔地,安置的是高端大气上档次的幼儿园,一辆橘黄色的校车停在一边……

所有的令人震撼的硬件设施已经使莲花镇众校长们视觉产生了疲劳,因只能“望洋兴叹”而无趣,但在一座普通的旗台前,年轻的校长们首先前止住了脚步,并且低下沉思的头颅,但在低首的视野里,却发现了一部硕大无朋的厚重的“巨著”——汉白玉雕刻的——已经郑重打开的——足有两个平方米的面积大、厚有二十厘米的中国线装书本,书写形式是自上而下,自右向左的隶书;书写的内容是在中国震耳发聩算而今已有一百二十八年的国学大师梁启超的《少年中国说》里面的内容“故今日之责任,不在他人,而全在我少年。少年智则国智,少年富则国富,少年强则国强,少年独立则国独立,少年自由则国自由,少年进步则国进步,少年胜于欧洲,则国胜于欧洲,少年雄于地球,则国雄于地球。”

这个可爱“小伙子”岂不正是“少年中国”的代言人吗?

从静校长眉心的皱褶里,除了感觉他内心的底气荡然无存之外,似乎应该再懂点什么……

2018.10.8

作者简介:索鹏,男,笔名“辛廉颇”,系河南邓州人。邓州市都司镇八里小学校长,中学高级教师,邓州市作家协会会员,《刁河文苑》、《花洲文学》编委。工作之余常偶有所感,形成文字以记之,以博同仁及同学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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