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森田疗法与认知行为疗法是目前我国临床上广泛应用的两种心理治疗方法。由于在对疾病本身规律和文化发展内在规律认识上具有相似性 ,它们对发病机制、治疗原理和手段的解释也有显著的相似性。由于两种疗法产生的文化背景不同, 它们在治疗程序和操作方法上也有所不同。对两种疗法作比较研究, 对于心理咨询、治疗的理论和实践具有积极意义。 一、发病机制的比较 森田疗法认为,疑病性素质是发病最主要的易感素质, 精神交互作用对症状的发生发展起重要作用。所谓易感素质是由先天素质、机遇性原因和后天性境遇等多种因素相互作用的结果。所谓精神交互作用,是指在疑病基础上产生的某种感觉, 由于注意力的集中,促使这种感觉更加敏感, 过敏的感觉促使注意力更加集中,并逐渐固定, 形成症状, 终成疾病。认知行为疗法认为,认知是情感和行为反应的中介; 引起人们情绪和行为发生和改变的原因, 不是诱发事件本身 , 而是人们对诱发事件的解释; 正性认知导致健康的情感和行为,负性认知促使负性情感和行为的产生和发展,情绪障碍患者往往存在重大的认知曲解; 认知曲解和情绪、行为障碍相互加强,形成恶性循环。认知行为疗法认为不合理信念导致不适当的情绪和行为反应的观点和森田疗法精神交互作用形成疾病的理论不谋而合。森田疗法与认知行为疗法的不同在于,森田疗法强调了先天素质, 尤其是人格特征是疑病素质形成的根本原因, 没有这个基本条件, 机遇和后天性原因就不能发挥作用; 而认知行为疗法把所有的原因, 都归结为不合理信念,对于其他的根源, 没有做更深入的探讨。 二、治疗原理的比较。 根据上述病理理论,森田疗法提出了针对性的治疗原理, 着眼于陶冶疑病素质,打破精神交互作用, 消除思想矛盾。他们把自己治疗原理概括为“顺应自然”。森田疗法认为, 人们应该正确地客观地认识现实, 不应该把自己的理想和欲望扩大到完全不可能实现的范围, 否则就会徒增烦恼、不安和紧张, 进而导致疾病。森田疗法强调的是, 患者不承认“意志不能支配一切”,不能“领悟到自然界的客观性”。森田先生经常把症状比作自然界的刮风下雨,人们不可能改变刮风下雨的事实, 只能面对这种自然现象,服从它,顺应它, 不要产生抗拒之心, 否则, 只能使自己陷入了神经质的旋涡。 森田疗法通过东方禅宗式的点拨, 逐渐把“恶智”改变为“善智” ,解决“思想矛盾” ,认识并体验到自己在自然界的位置, 体验到对超越自己控制能力的事是很平常的事; 认知行为疗法则是通过苏格拉底式的谈话, 通过疏导、辩论 来改变患者的“不合理信念”, 重建合理的认知与信念。这里的 “恶智”和“不合理信念”是很相似的概念。森田疗法和认知行为疗法具有大致相同的目的,都是通过改变患者的认知, 让患者回到健康状态。不同之处在于,森田强调从行动中领悟的重要性, 认为意志虽然不能改变情感,但可以改变性格,性格又可以改变行为方式,而行为方式又可以改变情感; 而认知行为疗法更多的是通过认知干预和行为矫正技术改变患者不合理信念, 更加强调认知对行为的影响。这种差别可能与东西方文化的差异有关系。 三、治疗方法的比较。 “为所当为”是森田疗法的治疗手段。森田疗法把事物划分为两类: 可控制的和不可控制的事物。所谓可控制的事物是指个人通过自己的主观意志可以调控、改变的事物, 而思想和情感都是不可控制的事物。日本森田疗法专家长谷川信彦认为: “情感是人类内在的自然现象之一, 它是意志和理性支配不到的领域。植物神经系统和内分泌系统的功能, 都属于这个领域”。 森田疗法认为,人们应该控制那些可以控制之事, 不应该控制那些不能控制之事。 认知行为疗法认为,认知是情感和行为反应的中介,识别和矫正认知曲解, 打破恶性循环是治疗成功的关键。认知疗法大师艾利斯( Ellis)认为, 经历某一事件的个体对此事件的解释与评价、认知与信念, 是其产生情绪和行为的根源。因此, 不合理的认知和信念引起不良的情绪和行为反应, 只有通过疏导、辩论来改变和重建不合理的认知与信念, 才能达到治疗目的。 认知行为疗法用认知重建、心理应付 、问题解决等技术进行心理辅导和治疗,其中认知重建最为关键。与非理性信念进行辩论, 是理性情绪疗法的核心。 住院森田疗法的卧床期把患者隔离起来, 禁止患者与他人会面、谈话、读书、吸烟及其他消遣的活动。除进食, 大小便外, 几乎绝对卧床。其主要目的是创设一个环境, 使患者自然的生活,通过情感规律的自然发挥作用,使心身疲劳得到调整。 在这个有利的条件下, 便于使用“为所当为”治疗手段。森田疗法第二期,让患者进行轻微劳动, 就是对其进行行为训练的尝试期, 第三期的重体力劳动, 更是进行行为训练重要阶段。能不能适应绝对卧床,对患者考验的是能不能适应新的客观环境, 这是森田疗法能不能顺利实施的基础。 而能不能适应森田二、三两期的行为训练, 则是考验患者能不能接受新的行为训练,这种“为所当为”的行为训练正是森田疗法的核心。 尽管森田疗法和认知行为疗法的治疗条件和环境是不同的,但是, 当患者进入各自解决问题的情境之后,都是通过行为这一主要的手段,来达到治疗目的的。两种疗法的不同, 除了上述所说的治疗条件和环境之外, 森田疗法通过行为达到的治疗目的是暗藏的,所进行的行为手段中,以患者从事的轻、重劳动等行为为主 ; 而认知行为疗法通过行为达到的治疗目的是明确的,所进行的行为手段中, 以咨询师对患者症状的识别、证明和分析后果等行为为主。 四、相关概念的比较。 思想矛盾与不合理信念。 思想矛盾是森田疗法的重要概念, 这是“应该如此”的想法与“事实如此”的事实之间的矛盾。森田说,我们的主观与客观、情感与知识、理解与体验经常互相矛盾。如果对于这个矛盾, 仅仅是担心和不安,不会出现精神交互作用, 就不会出现神经质症。如果想用理智去解决这个思想矛盾, 就会产生精神交互作用,就会出现神经质症。例如, 看见不喜欢的人, 讨厌他是很自然的事情。理智上想打消这个“讨厌”的情感, 必须“喜欢”对方。 到头来,弄得越想打消“讨厌”情感,“讨厌”情感越严重, 产生精神交互作用 ,导致神经质症。不合理信念是合理情绪疗法的重要概念,这是指产生情绪障碍的原因不是诱发事件, 而是对诱发事件的错误信念, 韦斯勒概括出它有三个特征: 绝对化要求, 过分概括化和糟糕之极。由此可见, 森田的思想矛盾是“想法”和 “事实”的矛盾,认知行为理论的不合理信念是“诱发事件”和“错误信念”的不一致, 二者几乎有着完全相同的内涵。 五、适应不安和行为后果。 适应不安是森田疗法的又一重要概念,指患者感到无法以自己的现状去适应环境而出现的不安。人,只要活着, 就会有不安,这是必然的, 谁也无法逃避的。 森田疗法认为, 如果你能够对于这些不安来者不拒,处之泰然,那么, 这种不安就会平缓, 并逐渐消失, 这里的关键是“处”之泰然中的行为———“处”和来者 “不拒”中的行为———“不拒” 。行为后果是认知行为疗法的重要概念,是指患者行为发生之后而带来的后果, 包括认识、情感、行为方面的内容。因为这个后果是对诱发事件做出认知上的评价引起的,有积极和消极两种后果, 如果对于诱发事件做出正确的评价,就会引起积极后果, 如果做出错误评价, 就会引起消极后果。例如,一位学生说: “这么容易的考试居然失败了, 我将永远不会有什么作为。” 这里的“诱发事件”是“考试失败” ,“行为后果”是“我将永远不会有作为。 ”“非理性信念”是“一次考试失败，不能决定永远没有作为。 ”这个推理的片面是显而易见的。适应不安和行为后果在两种治疗方法中名称不同, 但都是患者表现出来的症状,具有相似性。 六、森田日记与自我指导训练。 门诊森田疗法特别强调日记和读书的作用, 日本森田疗法 专家增野肇教授在其专著《森田式心理咨询》中写道: “门诊森田疗法和住院疗法的不同之处, 在于没有卧床治疗。因此,要从一开始就以日记指导为中心, 纠正出现在每天生活中的错误的生活态度。 ”，“让患者留意于生活中的自我中心和流于情绪的行动方法并自行纠正, 而对烦恼与痛苦则不予理睬 。” 。森田日记是在咨询师的指导之下, 让患者认识到事物的本来面貌是不以自己主观愿望为转移的,认识到接受症状的本来面目、不去试图控制情绪 , 老老实实在咨询师的指导下, 完成应该完成的行动,症状就会改善。 认知行为疗法提出的自我指导训练与森田的日记疗法, 具有异曲同工之妙。Meichenbaum的自我指导训练治疗分为 5 步: ( 1)治疗者示范, 在执行一项任务时大声地对自己说明操作步骤; ( 2)患者执行相同任务, 治疗者指导操作步骤; ( 3)患者自己边说边做,大声地自我指导; ( 4)患者执行操作任务同时无声地口念操作步骤; ( 5)患者默默地执行任务, 思考操作步骤进行自我指导。例如, 当一个人就要开始演讲时,突然出现一种自我语言: “我很笨,肯定讲不好!”在这种思想的影响下, 演讲失败了。自我指导训练技术要求咨询师先给患者做个示范, 对自己说: “我肯定能讲好! ” ,然后一步步地让患者由大声到小声, 再到无声,逐步训练自己, 去掉自我语言和思想, 最终达到解决心理与行为障碍的目的。可以看出, 两种疗法的操作规程, 都要求患者必需在咨询师的指导之下,进行自我的行为训练, 训练行为达到标准,然后患者自己解决自己的问题。 综上所述,森田疗法与认知行为疗法对发病机制的解释、治疗原理、治疗手段和基本概念, 都有许多相似之处。但两种治疗方法的地域和文化不同,治疗程序不同。同时,森田疗法要求患 者的悟性更高,文化色彩更浓, 而且具体的操作细节还有待进一步充实。认知行为疗法的客观性更强, 更易于操作, 流派众多, 但理论上的系统性有待充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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