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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先《一丛花令·伤高怀远几时穷》赏析

 江山携手 2018-11-27
《一丛花令》张先

伤高怀远几时穷,无物似情浓。离愁正引千丝乱,更东陌,飞絮蒙蒙。嘶骑渐遥,征尘不断,何处认郎踪。
双鸳池沼水溶溶,南北小桡通。梯横画阁黄昏后,又还是,斜月帘栊。沉恨细思,不如桃杏,犹解嫁东风。

张先的词,工于刻画景物,锻炼字句,但往往伤于纤巧,但他这首抒写“伤高怀远”之情的《一丛花令》,却既有警句俊语,又极富抒情气氛,在他的词作中是意境浑融,富于情韵的。
“伤高怀远几时穷,无物似情浓。”这首词开头两句是说,在高楼上眺望而伤感,苦苦的思念着远方的心上人,这样的事何时才能结束呢?看来在这世界上再没有什么东西能比爱情更为强烈的了!
劈头一句,便用重笔直接抒慨。这是在经历了长久的离别、体验过多次伤高怀远之苦以后,盘桓萦绕在胸中的感情的倾泻。它略去了先前的许多情事,也概括了先前的许多情事。起得突兀有力,感慨深沉。紧接着一句,是对“几时穷”的一种回答:伤高怀远之所以无穷无尽,是因为世上没有任何情事比真挚的爱情更为浓烈的缘故。这是对“情”的一种带着理性的思索与概括。它是议论,但由于携带着强烈深切的感情,所以显得深刻动人。
“离愁正引千丝乱,更东陌,飞絮蒙蒙。”这是说,离愁别恨正牵连着千丝万缕的柳条纷乱不已,更何况东陌之上,垂柳已是飞絮濛濛了呢。
两句写伤离的女主人公对随风飘拂的柳丝飞絮的特殊感受。本来是乱拂的千万条柳絮引动了胸中的离思,使自己的心绪纷乱不宁,这里却反过来说自己的离愁引动得柳丝纷乱。仿佛无理,却更深切的表现了愁之“浓”,浓到使外物随着他的节奏活动,成为主观感情的象征。而那蒙蒙飞絮,也仿佛成了女主人公烦乱、郁闷心情的一种外化。“千丝”谐“千思”,“更”字应上“正”字,这是加一倍的写法。
“嘶骑渐遥,征尘不断,何处认郎踪?”上片后三句是说,我眼前还浮现着你的马儿嘶鸣着,越跑越远,一路不断扬起灰尘的情景,情郎啊,你叫我到哪里寻找你的踪迹呢?
这三句写别后登高,回忆往日情人离去时的情景。“何处认”与上“伤高怀远”相呼应。
“双鸳池沼水溶溶,南北小桡通。”下片前两句是说,池水溶溶,一对鸳鸯在戏水,这水南北可通,时见有小船往来。
过片仍承伤高怀远,续写登楼所见。这两句看似闲笔,但说“双鸳”,则所引起的对往昔欢聚时的爱情生活的联想以及今日触景伤怀、自怜孤寂之情隐然可见;说“南北小桡通”,则往日莲塘相约、彼此往来的情事也约略可想。
“梯横画阁黄昏后,又还是,斜月帘栊。”这三句是说,梯子横斜着,整个楼阁被黄昏的暮色所笼罩,一弯斜月低照着帘子和窗棂。
时间已经逐渐推移到黄昏,女主人公的目光也由远而近,逐渐收回到自己的楼阁。这景象,隐隐传出一种孤寂感。“又还是”三字,似乎暗示,这斜月映照画阁帘栊的景象犹是往日与情人相约黄昏后的美好景象,如今,景色依旧,人已远飏,只剩下斜月空照楼阁帘栊了;又似乎暗示,自从与对方离别以后,孑然孤处,已经无数次领略过斜月空照楼阁的凄清况味了。“又还是”三字,有追怀,有伤感。这就使女主人公由伤高怀远转入对自身命运的沉思默想,引出结拍三句来。
“沉恨细思,不如桃杏,犹解嫁东风。”结拍三句是说,怀着深深的怨恨,我反复思量着,我的命运竟然不如桃花杏花,她们倒还能嫁给东风,随风而去呢。
李贺《南园》诗有“可怜日暮嫣香落,嫁与东风不用媒”之句,这几句翻用李贺的诗意,说自己甚至还不如嫣香飘零的桃花杏花,她们在青春快要凋谢的时候还懂得嫁与东风,有所归宿,自己却只能在形影相吊中消尽青春。说“桃杏犹解”,言外隐隐有怨嗟自己未能抓住“嫁东风”的时机,以致无所归宿的意思。而深一层看,还是由于无法掌握自己的命运。这就越发显出“沉恨细思”四个字的分量。由于这几句重笔收束,才与一开头重笔抒慨铢两相称。而词人也因为这几句意深语新的警句俊语,被称为“桃花嫁东风郎中”了。

附录《一丛花令》张先
伤高怀远几时穷?无物似情浓。离愁正引千丝乱,更东陌,飞絮蒙蒙。嘶骑渐遥,征尘不断,何处认郎踪。
双鸳池沼水溶溶,南北小桡通。梯横画阁黄昏后,又还是,斜月帘栊。沉恨细思,不如桃杏,犹解嫁东风。

译文
在高楼上眺望而伤感,苦苦地思念着远方的心上人,这样的事何时才能结束呢?看来在这世界上再没有什么东西能比爱情更为强烈的了!离愁别恨正牵连着千丝万缕的柳条纷乱不已,更何况东陌之上,垂柳已是飞絮蒙蒙了呢。我眼前还浮现着你的马儿嘶鸣着,越跑越远,一路不断扬起灰尘的情景,情郎啊,你叫我到哪里寻找你的踪迹呢?
池水溶溶,一对鸳鸯在戏水,这水南北可通,时见有小船往来。雕梁画栋的楼阁上梯子已经撤去,黄昏以后,依然还是独个儿面对帘栊,望着斜照在它上面的冷冷清清的月亮。怀着深深的怨恨,我反复思量,我的命运竟然不如桃花杏花,它们倒还能嫁给东风,随风而去呢。

注释
伤高:登高的感概。怀远:对远方征人的思念。穷:穷尽,了结。
千丝:指杨柳的长条。
东陌:东边的道路。此指分别处。
嘶骑:嘶叫的马声。
小桡:小桨;指代小船。
梯横:是说可搬动的梯子已被横放起来,即撤掉了。
栊:窗。
解:知道,能。嫁东风:原意是随东风飘去,即吹落;这里用其比喻义“嫁”。李贺《南园十三首》之一:“可怜日暮嫣香落,嫁与东风不用媒。”

名家点评

贺新辉《宋词鉴赏辞典》:“张先的许多艳词都是感情浅薄的,而此词却情真意切,无论思想方面还是艺术方面都值得永远为人称道。”

张先《一丛花令·伤高怀远几时穷》赏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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