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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国,这片海,从来没有忘了邓世昌

 dongchang 2018-12-03

当我们登上大鹿岛的时候,在这里赫然看到了一座邓世昌的墓葬。邓世昌的墓怎么会在大鹿岛上?是谁捞起了他的遗骸?


05  大鹿岛邓世昌墓辨析



致远舰在大东沟海战中


大东沟海战在日本又被叫做“海洋岛大海战”,因此我一度以为海洋岛一定就在战场的附近,甚至推测它就是丹东地图上所标的大鹿岛


当2013年,我们到丹东去探访北洋水师沉船时,才发现这个推测错得离谱。海洋岛位于大连庄河水域南方,距离大东沟海战的战场如乘坐小船尚有一日的航程。


实际上日本海军当时是先到达海洋岛之后,向右侧转舵才直扑中国海军在大鹿岛的锚地,而中国海军守卫在大东沟沟口的海军战舰,为了保证正在登陆的陆军弟兄不受敌军的攻击,从锚地排成横队,南下迎战北上而来的日本舰队。


因为这个原因,我一度觉得日本人把海战这样命名完全不靠谱,海洋岛在庄河,在大鹿岛打响的仗怎么能打到庄河去?那也打得太远了吧。


新的考古发现让笔者的确有点儿傻眼,还真有人在此战中把仗一直打了过来,这个人便是北洋水师经远舰管带林永升


西方版画——战至最后的经远舰,该舰残骸被确定沉没于庄河老人石附近


不过主要的作战地域还是在大鹿岛周围。从当时的战场情况来看,中国海军的动作相当凶猛,一开战就全队扑向日军,完全不是猜测之中被动挨打的阵势,他们与日本海军发生决战的战场在大东沟以南的大海之中。


因此,大鹿岛,就成了这次决定东亚制海权命运之战的地标。


日舰西京丸拍摄的大东沟海战战场


▲ 大东沟海战战场,远处岛屿便是大鹿岛,这是笔者在与历史上西京丸拍照点接近机位拍摄的,只有北洋水师的战舰不见踪影


今天从丹东开船向这个方向走,不久就会看到一座小岛,这座如同突起在海面上两座驼峰的岛屿,便是大鹿岛。找到大鹿岛便找到了大东沟海战的战场,这是一个毫无疑问的地标。


而当我们登上大鹿岛的时候,在这里赫然看到了一座邓世昌的墓葬。


大鹿岛上所谓邓世昌墓


此处距大东沟海战的战场只有五公里,位于两座山峦中间的平地,可以看到一座用水泥抹顶、红砖砌成,高出地面六十公分左右的半圆形中国传统式坟墓,直径约有两米左右。在它的前方树立着一块白色的石碑,上面既无题款,亦无碑记,只有四个楷体大字“邓世昌墓”


在它的旁边还树有一块水泥碑上面写着几个鲜红大字——“东港市小学生德育教育基地”,周围则是连绵的苍松翠柏。当我们走到这座墓前的时候,可以看到其墓顶稍有破裂,但整个陵园依然有着一种独特的肃穆之气。


然而,邓世昌的墓怎么会在大鹿岛上?是谁捞起了他的遗骸?


带着这样的疑问我们访问了当地的村民,而正是这场访问使我们的疑惑变得更加深切。


根据当地村民所说,这座邓世昌墓是由一名姓王的潜水员所建。


这名潜水员曾经受日军雇佣打捞致远舰残骸中的遗物,因为深入该舰舰体,潜水员在船内发现舱中有一具立而不卧的尸骸。这名潜水员自己讲到在自己从事这一工程的时候曾经多次遭到邓世昌大人托梦谴责,因此他认为这具尸骸便是邓世昌的遗骨。于是这名潜水员再次下水将尸骸打捞上来上岸安葬,便有了今天的邓世昌墓。


因为梦而确定邓世昌的遗骨?这个逻辑未免有些奇特。


民间传说经常带有夸大和随意。在这次寻访之中,还有岛民给我们指出,当年致远舰就沉在离岛很近的地方,以至于在十几年前还能够看到军舰的桅杆露出海面,并指点了大致的方位。


实际致远舰打捞深度将近二十米


听到这样的描述我们也只好一笑置之,因为按照当地官方记载,1937年-1938年之间,致远舰的残骸曾经遭到日方的打捞和破坏,因此怎么可能在十几年前还留有露出水面的桅杆呢?根据我们现在掌握的材料,邓世昌的致远舰残骸也不可能存在于大鹿岛俯首可见的近海之中。


在甲午海战之后,无论是中方还是当时参战的其他国家海军人员,都记载了邓世昌最后的死难情形。按照中国海军史研究会中有人考证,有北洋水师人员在日记中记录,致远号倾斜即将沉没之时,后方跟进战舰上的人们看到邓世昌在舰桥上朝后拜了几拜,似是诀别众人,而后以袖掩面投海自尽。


因为这是日记中的孤证,尚不能得到完全认定。而我个人认为,致远舰沉没前极度倾斜并曾发生大爆炸,在舰桥上指挥战斗的邓世昌在这种情况下可能不会等到军舰沉没,便已被抛入大海。


120年后打捞上来的北洋舰队战舰钢板,依然可以看到日军炮弹肆虐后的痕迹


被抛入大海的邓世昌本有生还的机会,随从刘忠将自己的救生圈投给邓世昌,邓世昌推而不救,而附近的鱼雷艇赶来救援,而邓世昌仍然拒绝营救。邓世昌这样做并非不珍惜自己的生命,而是这位标准的十九世纪海军军官遵循着英国格林威治海军的标准做法——舰长与军舰同在


在大东沟海战中沉没的每一艘中国军舰,舰长都作了同样的选择。


眼看人力无法挽救他的生命,邓世昌蓄养多年的大狗“太阳犬”本来已经被打捞到鱼雷艇上,这时却重新跳入海中用口衔着邓世昌的发辫,试图使他浮在水面上。决心一死的邓世昌几次沉入水中,又几次被太阳犬拉回水面,最后人们看到了一幕难以忘怀的情景,邓世昌“扼犬浩叹”,一人一犬同时沉于海中。


北洋水师水兵陈学海回忆道:


“邓船主(邓世昌)是自己投海的,他养的一条狗叫太阳犬,想救主人,跳进水里咬住了邓船主的发辫,邓船主看船都沉了,就按住太阳犬一起沉到水里了。”


这一记载也被当时在镇远号上的美国军官马吉芬所证明,这一切都说明邓世昌最后殉国之时已经不在致远舰的残骸之内,所以从舱中找到邓世昌遗骨大约是子虚乌有之事。


而且在当地村民的叙述之中又有着种种难以吻合之处,比如有人讲这座墓是1938年由潜水员王旭年打捞起一具北洋水师军官遗骨建立的。


也有人说此墓在改革开放之后一次试图打捞致远舰的行动之中建立,是因为发现一具北洋水师军官遗骨后将其安葬于此的。


还有人说发现这具遗骨时身上当时还穿着清朝海军军官的制服,坐在“龙椅”上,所以认定这是邓世昌的遗骸。


这显然是不合逻辑的,且不说邓世昌敢不敢弄一座龙椅来坐,试问如果人的身体都已经腐朽,为何服装还能保存完好呢?


这座被称作“邓世昌墓”的陵墓只能是一种精神的寄托,邓世昌的遗骨应该仍然长眠在黄海的碧波之中。


对此东港文物部门的有关负责人也同意我们的看法,认为打捞上来邓世昌遗骨的说法并不科学。而且有知情人士认为,如果“邓世昌墓”被前来瞻仰的后人知道里面安葬的并非是邓世昌的忠骸,会令人感到尴尬和遗憾。


不过我想事情无需看得如此严重,这应该只是当地人将一种对于邓世昌的怀念化作有形的纪念而已,只要墓中确是北洋水师战士的遗骨,倒也无需深究。



这正从一个特殊的角度说明,这个国,这片海,从来没有忘了邓世昌。




附:被邓世昌后人所认可的邓世昌墓是否存在

这的确是有的。在广州中山大道天河公园里面也有一座坐北朝南的邓世昌墓。这座墓建于1994年,但其原墓却是1894年邓世昌殉国之时便已存在的,该墓本位于沙河石鼓岭。由于在政治运动中遭到破坏,并受当地修路影响而搬迁于此,但形制如旧。


在这座墓葬的顶端中央有祥云拥月的石刻,中间有一汉白玉石碑。墓前有一个广场,中间立有邓世昌全身戎装塑像,下面基座上前面刻有“民族英雄邓世昌”,后面刻有邓的生平事迹。


▲ 邓世昌衣冠冢


在这座墓葬的附近还有邓世昌的兄嫂之墓,据现在居于河北的邓世昌后人邓权民所云,此墓乃是邓世昌及其家族的墓地,但是这座规格宏伟的墓葬之中也并没有邓世昌的遗骨,这座墓是一座衣冠冢


邓世昌殉国后遗体无法找回,因此其家属才在当年的冬天于这座墓地为他建了衣冠冢。在这座衣冠冢的墓前还刻有清朝光绪皇帝所纂写的墓志铭和祭文。


邓世昌英勇殉国后,光绪皇帝闻知深为哀痛,谥封邓世昌为“壮节”(一说光绪曾题写对联以作哀荣——“此日缦挥天下泪,有公足壮海军威”,属误传)。这也是邓世昌被尊为中国海军军魂的缘起。


随后,光绪帝下谕翰林院为邓世昌撰写御赐祭文,便是如今立于邓世昌衣冠冢的碑文,内容如下:


朕惟卫社稷以执干戈,马革慰沙场之志;听鼓颦而思将帅,龙纶宣黼扆之恩。雕俎既陈,螭文式焕。尔提督衔记名总兵邓世昌,素娴韬略,洊握戎符,统战舰而著勤,实海军之肇造。重瀛涉险,叶丈人地水之师,绝徼策勋,嫓壮士天山之箭。膺懋赏而荣彯孔翠,锡勇名则队肃虎貔。属敌骑之披猖,值句骊之告警。取兵辽海,瞻星斗而识哥舒;纵火长江,摧艨艟而推公瑾。奋击则寡能敌众,冲锋则义不顾身。军可撼山,期斩蚩尤而献馘,心原盟水,甘从海若而捐躯。迨遇救而获生,终自沉而效死。虫沙何处沧波,招烈士之魂?鲸筑未伸赍志,宜贞珉之勒。谥之壮节,表厥名称。於戏!誓扫旄头,经百战而风云变色;身骑箕尾,炳千秋而竹帛流光。特峙穹碑,渥承宠命。


光绪二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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